第111章 庄子
“……着封为和硕纯禧公主, 钦此。”
亦晴呆愣地跪在原地，还是身后的菡萏轻微地碰了她一下，她这才反应了过来, 上前从梁九功的手中接过圣旨。
“恭喜纯禧公主了，”梁九功一张脸笑得极为灿烂，“皇上特命奴才前来传旨, 择日便举行册封礼。”
“可是, 不是一般在嫁人之前才会封爵吗？”亦晴困惑。
清朝的公主多数都是在订婚嫁人前一段时间封爵的，可是自己如今才十岁，离结婚还有不少年。便是汗阿玛想要让自己现在就订婚, 皇玛嬷和老祖宗肯定也是不会答应的。
梁九功说话很好听：“这是皇上对公主的偏爱呢。”
亦晴略带着困倦的思绪终于清醒了, 等会就要去乾清宫谢恩, 得封和硕公主这样大的事情是一定要去谢恩的。还有过来传旨的梁九功也要给一个大红包, 这是一贯的规矩，等去找汗阿玛谢恩的时候再问问汗阿玛为什么这么早封自己吧。
这样想着，亦晴给菡萏使了个眼色。
菡萏笑吟吟从腰间掏出了一个素面的荷包，这荷包并不精致, 拿起来也轻飘飘的。但梁九功一入手就眼睛微微一亮，既然这样轻那就肯定是银票了, 大公主出手素来是大方的。
又说了几句吉祥话，梁九功就告退了, 他还要赶着回乾清宫伺候皇上。
大公主被封和硕公主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后宫，这件事并不算一件小事, 惹得后宫妃嫔们议论纷纷。
而自从佟佳贵妃被封皇贵妃后，也定下了后宫的妃嫔们要前去承乾宫晨昏定省的规矩。
这个消息也是在早上请安的时候被公布出来的。
这边亦晴刚刚接了旨意，没过多久，皇贵妃就听到下面的人在议论纷纷。
承乾宫的正殿位置自然是坐不下康熙所有的妃嫔的, 所以只有嫔位以上的人才有资格进正殿，而贵人答应之流则在外面的长廊有个绣墩坐。
“这是怎么了？”皇贵妃听见下面的议论声，略有些诧异问道。
杏仁已经得了消息，匆匆走到了皇贵妃耳边说了几句。
皇贵妃微微挑眉：“封了和硕公主？可大公主不是刚过了十岁的生辰吗，这个年纪就封和硕公主，莫不是……”
接下来的话很明了了，莫不是皇上已经准备将大公主送去抚蒙了。
平日里看着还颇为疼爱的样子，可不是亲生的到底就不是亲生的。皇贵妃在心中想到，竟然忍心十岁就送到草原去，虽说满人十岁就算成人了，可谁也不会真的觉得一个十岁的孩子能办成太多事情。
“听闻是昨儿公主受了惊吓，”宜妃座次在左边的第二个，仅次于钮祜禄贵妃，她微微笑了起来说道，“或是因为这个，皇上补偿公主罢了。”
安嫔冷冷说道：“被惊吓一次就封和硕公主？可从来没有这样的道理。”
荣妃看着手上的茶盏，似乎这个茶盏有什么特别吸引她的地方一般，既不插话也不和人对视。她育有一女，在大公主被封公主这样的事情上，她不便出面，也不好说些什么。
若是说了不好听的话，旁人便会觉得她是嫉妒，但若是说了好听的话，便有些更不好听的话等着她。所以暂且还是沉默罢了，反正日后雅尔檀出嫁之前也是少不了一个和硕公主的位置。
早几年晚几年的问题罢了，风光无限的出头鸟也未必就是好当的。
“这有什么奇怪的，”惠嫔慢悠悠说道，“公主素来得皇上和两位长辈的宠爱，早晚都是要封和硕公主的，这也不过早了几年罢了。皇上喜欢就封了，哪有咱们置喙的余地。”
胤禔和亦晴的关系不错，从前胤禔也是在慈宁宫养过一年的，惠嫔便下意识地想要维护了一下亦晴。
至于刚才皇贵妃所说的抚蒙，在座的没有人当真。
公主虽说大多数都是要嫁到蒙古去的，但一般来说公主成婚都不会太早。况且前朝又并未出什么大事，按照皇上和太后对大公主的宠爱，必然是不会这么早让她成婚的。
钮祜禄贵妃左右看了看，微微打了个哈欠，她又没有孩子，宫里哪个孩子得宠对她与她没有什么关系。
四妃之中除去德妃和亦晴不大熟悉外，其余几个和她的关系都还不错。所以自然不可能在现在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得了这个信儿后，彼此之间说话都还算得上温和。
相比起荣妃的淡漠，雅贵人和兆佳贵人就心中就有些酸溜溜的了。
说起来大公主也不过是皇上的养女，竟然是这一代公主里面第一个封了和硕公主的。这样的殊荣是罕见的，一想到这样的殊荣没有落到自己女儿身上便难免有点酸涩。
不过大公主素来受宠，这样的事情其实没什么需要太惊讶的。她们俩人本来在宫里就不算受宠，即便有点酸酸的也不敢表露出来。
只是旁边坐着的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会说些夹枪带棒的话来，听着格外的令人厌烦。
慈宁宫
亦晴拿着封公主的旨意走到了正殿，还是觉得有点恍惚。
她展开了手中的圣旨，语气迟疑：“汗阿玛为什么突然想把我封为和硕公主？”
太后和太皇太后已经知道原委了，此时见亦晴过来，只笑吟吟教她受着就是了。
“封了和硕公主以后有什么不同吗？”亦晴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
太后笑道：“日后你便每年都有俸禄领了，和硕公主是每年三百两。不过你汗阿玛的意思是让你领固伦公主的份例，便是每年四百两了。不过你平日里领着的月例银子一年就不止这个数了。”
亦晴算了算：“啊？我如今每个月能领五十两的月例银子，怎么封了爵位之后还变少了。这样一算，我还亏了不少银子。”
“傻孩子，”太皇太后失笑，“你虽封了和硕公主，但内务府的月例银子照样是要领的，只是加上了和硕公主的俸禄罢了，等同你是领了双份。况且若是每个和硕公主每年靠着礼部的银子过活的话怕早就入不敷出了，俸禄银子是小头，而大头则是田产庄子。”
“方才你汗阿玛不是给你赐了两个庄子吗？”太后歪头笑道，“你不曾注意？”
刚刚梁九功过来宣旨的时候，除了将亦晴封为和硕公主外，念了一大堆的赏赐。这赏赐一般是贵重的在前面，庄子这样的东西自然是放在最开始的时候说的。
那时候亦晴正懵着，自然没有注意到赏赐了自己什么东西。
前儿亦晴生日的时候已经被赏了一个庄子了，现在又多了两个，一下子手里就有了三个庄子。
而过年那段时间庄子的庄头将这一年的收成账本都送进宫来给亦晴瞧过了，亦晴不大明白其中的有些东西，还是拿给了老祖宗过目的。她只知道，这一年的银子送进来，她的小金库宽裕了不少。
现在又多了两个庄子，想起过年的时候收到的银子，亦晴眼睛微微亮了起来。
其他的可以不在意，银子一定得在意。
看见亦晴眼睛里似乎闪着小星星的样子，太后好笑：“现在明白庄子有什么用处了？”
“明白了。”亦晴嘻嘻笑了两声。
太皇太后说道：“既然庄子到了你的手上，你也该学着开始打理这些东西了。日后总还是要出宫过日子的，到时候可不能随意被人蒙蔽了。”
亦晴在上书房已经念过几年的书了，太皇太后在她满十岁的时候就打算让她去上书房的日子可以少些了。
四书五经这些东西对这孩子来说读起来不过是为了修身养性，也是为了能多读些书能明理。但她去念书从来不是为着将书念到极致，或者是去考状元的。
所以在念书之外，还很该学点其他的东西。
比如怎么将一个庄子管好，现在能管好庄子，日后才能管好她自己的公主府。而能管好一个庄子的话，日后也不至于被底下的人蒙蔽太多东西。
“哦~”亦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听着老祖宗对自己嘱咐了些该怎么管手底下庄子的注意事项。
听着这些事情，亦晴想着，要不等过段日子去自己的庄子上瞧瞧吧。这庄子既然已经归了自己，那就是要自己来管了，自己管的地方可不能出那种鱼肉乡里的庄头。
见亦晴听这些事情听得很是认真的样子，太皇太后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笑道：“你可莫要不将这些事情不当回事，要知道日后你自己在公主府生活的时候，若手底下人能糊弄你，那你就极为被动。前朝有些公主便是被嬷嬷们捏得死死的，上面送下来的赏赐，连一面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日子你以后可不能过。”
“咱们做主子自然是该做个宽宥的主子，但也不能被底下人欺负到头上来了。”
有时候性子和手腕能决定一个人过得如何，太皇太后从不觉得这个养在自己跟前的小女孩儿是个软弱的性子。
只要不软弱，再有点手腕的话，日子总不会过得太差的。
亦晴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被封了和硕公主后，亦晴觉得自己的生活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身边的人依旧是叫自己公主，平日里熟悉的也是叫大公主。纯禧公主这个封号倒是很少听人叫，毕竟宫里人都已经熟悉了叫大公主。
所以一时之间，亦晴没觉得多这一个和硕公主的头衔有什么。
第112章 种痘
元宵过后, 新年就算结束了。
原本按照之前的惯例，亦晴几姐妹也该回到上书房继续念书了。
但康熙这次却没有让这几个孩子去上书房接着念书，而是宣布了一件大事, 要给宫里头满了五岁的阿哥公主们一起种痘。
也就是大阿哥到三阿哥，二公主到三公主都要种痘。
一下子五位贵人种痘，其中甚至有皇上极为器重的太子。内务府的人一下子就忙乱了起来, 康熙也不准备将这几个孩子都送到宫外的避痘别院去, 而是寻了靠近神武门的一处院子，调配了一群出过天花的御前侍卫去围住了，又在里面备足了半个月吃穿用度的东西。
牛痘这件事早在年前的时候相关负责的人就给康熙上折子了, 但康熙一直压到了年后才在朝会上宣布这件事。
同时, 将亦晴梦中被仙人指点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这下子, 朝内外的人也不奇怪大公主为何这么点岁数就封了和硕公主了。按照皇上所说的这件事, 一个和硕公主肯定是当得起的。
虽说听康熙说了，半年内所有种牛痘的人无一人身亡，但还是有许多的人不放心。
“可是皇上，”索额图急匆匆上前, “这牛痘之事还是从长计议才好，公主皇子乃千金之躯, 这种痘之法尚未推广开来，又怎么能直接在公主皇子身上用呢？”
“若非皇家的公主皇子都能用, 又如何能在民间传开呢？”康熙微微垂眸，他淡淡道, “趁着年纪小种了痘，日后也不必忧烦天花之事了。”
原本康熙还没有打算这么急着给孩子们种痘的，但简亲王府前儿有个小阿哥七八岁的模样，感染天花去了。
这孩子的年纪和胤礽是差不多大的,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康熙在原地愣怔了好半晌。
这个孩子是被简亲王极为宠爱的，也带进宫拜见过他好几回，依稀记得是个瞧着极为健康，虎头虎脑的孩子。
这样的孩子本来是可以好好长大的，偏偏遇上了天花。
可若这个孩子换成了胤礽，或者胤禔胤祉呢？想到这几个自己付出了不少精力的孩子会死在这个夺走了无数人的天花上，康熙就有点呼吸不过来了。
这半年来在人身上种牛痘的记录康熙都要了过来，他一一看了过去。种了牛痘的人，无论是总角之年还是耄耋之龄，最后都是无恙的。
最严重的两例也不过是发了几日的高烧，而有些反应不强烈的也就是身子有几日微微不适，甚至不用卧床休息。
总体来说，年纪小的孩子恢复得快些。
相比之下，康熙还是更愿意趁着孩子年纪小的时候给他们种痘。
索额图的脑袋重重地砸在了地上：“皇上三思啊，太子殿下怎么能……”
听着索额图情真意切的哭喊，康熙有点厌烦地蹙了蹙眉。他是保成的阿玛，索额图最多称得上是一句外叔公，这叫得仿佛他这个阿玛会虐待孩子一般。
惠妃的阿玛也略犹豫了一下，最后没有站出来。
他相信皇上绝对不会一下子拿五个孩子出来玩笑的，前些年的时候宫里养不活孩子，皇上也没少因为此事烦恼。如今既然提出来，想必是有万全的把握。
况且看见皇上已经黑沉下去的脸就知道，这件事没有转圜的余地。
即便出来反对的大臣不少，但康熙还是决定给几个孩子种痘。他一条条吩咐下去，将那个院子围成了一个铁桶，除了他的心腹之外，甚至不允许人随意靠近。
要被种痘的几人称得上是最晚知道的，胤禔在阿哥所待得好好的，听见额娘过来找他的时候还有点奇怪。
额娘一直是不怎么来阿哥所的，毕竟阿哥所的位置靠近前朝，对后妃来说不大方便。即便有什么事，多数都是将他叫回去的。
一脸茫然的胤禔一下子就被额娘搂进了怀中，胤禔大惊失色，正准备推开额娘的时候就察觉到了额娘微微颤抖的身子和带着哭腔的声音。
“我的儿……”惠妃眼泪不自觉地掉了下来，她的身子颤抖，搂着胤禔的时候格外用力，“你汗阿玛，你汗阿玛怎么能……”
种痘的事情惠妃是听说过的，那是半只脚踏进阎罗殿的事情。皇上怎么能让孩子们去种痘呢，还是什么从未听说过的牛痘。
胤禔茫然：“怎么了，额娘？”
“你阿玛要把宫里满五岁的公主皇子们放在一起种痘，”惠妃微微松开胤禔，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才养到了快十岁的孩子，呜咽道，“他，他怎么能这样呢，你如今还小呢……”
在额娘哭哭啼啼的叙述中，胤禔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他听着额左一个生死不知，右一个半只脚踏进阎罗殿，也有些心惊胆战了起来。
不过看着额娘这样伤心的样子，胤禔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睁眼说瞎话：“额娘放心，汗阿玛既然能让孩儿前去，那必然是有万全的把握。你应当知道的，汗阿玛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儿子一定会平平安安回来的。”
“说什么瞎话！”惠妃吓了一跳，“额娘这就去乾清宫门前跪着，让皇上收回成命！好好的孩子，也没有染上那什么病，做什么要去种痘。”
天花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都不算陌生，毕竟染上了这个病之后若是年纪小说不定还能好，若是年纪大些，多半只能一命呜呼了。这样的病实在是有些骇人听闻，每年都能听见几个这样死去的，很难不熟悉。
胤禔安抚了额娘好一会儿，他如今年纪也渐渐大了起来，也多少读懂了些汗阿玛的心思。
若是汗阿玛确定下来的事情，老祖宗出面或许能有一点转圜的余地，其余的不论是朝臣后妃还是他们这些儿女，都是无法左右汗阿玛心思的。
被儿子按住的惠妃勉强忍住了没有去康熙面前请他收回成命，但没有人按住的兆佳贵人就先一步到达了乾清宫。
兆佳贵人跌跌撞撞地冲向了乾清宫，她顾不得往日里对皇上避如蛇蝎的态度了，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
埃尔赫安珠绝对不能去种什么痘。
到达乾清宫的时候，兆佳贵人就看到了跪在乾清宫门前，一身素衣的荣妃。她的脸色灰白，眼神呆滞，不知道跪了多久，身体微微颤抖，但整个人跪得笔直。
“娘娘，”梁九功苦着脸跪在荣妃旁边劝道，“您回去吧，皇上说了今儿不见后宫众人。”
荣妃的眼神微微一动，看向了梁九功，眼里充满了哀求：“梁谙达，求你，求求你再去通报一声吧。”
说着，荣妃从头上拔下了一根金簪，似乎想要往梁九功的手里塞。
这根金簪的做工极为精致，是荣妃被封妃时候康熙赏赐的东西。一般这样的东西是不能用来随意赏人的，荣妃此举是病急乱投医了。
梁九功连连推拒，又劝了几句，见荣妃不听也无法。又见兆佳贵人也跪了下来，便只能远远避开。
康熙说五岁以上的孩子都要种痘，胤祉翻过年去便算五岁了，一下子一双儿女都被划入了这个范围之内。
荣妃听到这个消息一点不复平日里的冷静从容，她只有一个想法，谁去种痘都可以。她的孩子不行，雅尔檀不可以，胤祉也不可以。
早就知道荣妃是来做什么的康熙不准备见她，他今天已经解释了很多遍了，不想再给妃子解释了。
但听到荣妃在外面跪了半个时辰还是不肯走的时候，他还是长叹了一声，叫了荣妃进来，也瞬间将跪在荣妃旁边的兆佳贵人也叫了进来。
两个女人一起在眼前流泪的样子康熙看得头疼，他手中的记录表示了孩子们种痘出意外的可能性极低。但这个事情很难和后妃们解释清楚，康熙只是语气平稳地表示了孩子们一定要种痘，这牛痘是已经研究了许久的，也有许多人种过的。
又提及了前不久因为天花去世的简亲王府小阿哥，表示若是不种痘，日后孩子倘若不慎感染了天花，便是后悔也无用了。
这样的话自然不能说服荣妃和兆佳贵人，但康熙已经不准备过多解释了。
康熙见她们不愿离去，便冷下脸表示倘若再闹，便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将孩子们送去种痘。
这一句话掐中了荣妃和兆佳贵人的七寸，她们对视了一眼后默默流着泪离开了乾清宫。
亦晴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有些晚，宫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她才知道。
几个要种痘的孩子已经被康熙送去了别院之中，他们的额娘都极为担心，康熙也怕这些孩子跟各自的额娘待在一起会担惊受怕。
便直接将孩子们送进别院了，打算让他们适应几日别院的日子后再开始种痘。
别院供应的一应东西都要经过多次检查，康熙将自己的心腹派出去了不少，可以说将这一处别院围得水泄不通。即便是有一只鸟儿想要进去，都要先被射下来检查一番。
因为汗阿玛还没有下令让她们几个公主回上书房，所以亦晴这几日也没有见到姐妹们，她听到弟弟妹妹们要一起种痘脸上露出了惊骇的表情。
种痘是她知道的那个种痘吗？
为什么要一起种？
汗阿玛已经让人研究出来了，确保安全了吗？
几个问题在亦晴的脑中徘徊，她闭上眼似乎就能看到几个弟妹生死不知躺在床上的样子。
这几个孩子都是亦晴从小看到大的，小的时候或许没有什么感情，但见到这几个孩子一点一点变大，还一直很听自己的话，即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生出些感情。
更何况亦晴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她早就将这几个孩子当成亲人了。
这样的消息她若是不知道还好，可若是知道了便不能无动于衷。
于是乎，亦晴在知道弟弟妹妹们被送进别院的第二日，也来到了乾清宫。
“你想要进去照料胤礽他们？”康熙的脸上略带诧异，他的脸上也带了点憔悴，力排众议将孩子们送进去种痘，康熙也承受了不小的压力。
前朝不赞同将三个阿哥一起送进去，特别是里面还有一个太子。
后宫里几个孩子的额娘没有一个是赞同的，估摸着现在都在各自寝宫里怨怼。
甚至于太后和太皇太后也是不赞同的，不过她们劝慰的声音较为温和罢了。
现在见亦晴没有反对，而是准备进去照顾弟弟妹妹，康熙竟一下有些感动。真不愧是他养大的孩子，就是像他。
第113章 踟蹰
春日里的太阳较为温和, 康熙选在这些日子给几个孩子种痘也考虑到了天气的影响。
夏日太热了，出花之后身上痒还混着热气带出来的汗水，会更加难受。而生病的时候不可能给孩子用冰, 所以在夏日里种痘太过让孩子遭罪了。
而冬日里则太冷，若是保暖不到位的话，很容易让原本的轻微不适变成高烧。
所以这才将日子定在了春天, 天气不冷不热的, 孩子们出痘之后也不会因为天气的影响太过难受。
菡萏正在给亦晴整理行李，康熙已经答应了让大女儿进去照看孩子们。
一群公主皇子种痘里面本来就是要有一个能拿主意管事的人，让嫔妃进去不好, 又利益冲突的情况下康熙不放心。而嫔妃本人未必也敢就这样进去, 若是出了事那可就说不清了。
而不让嫔妃进去, 太后和太皇太后是不行的, 两位长辈虽然都出过花，但让长辈进去照顾种痘的孙辈，康熙暂时还不想在自己的案几上看见御史劝诫的折子。
范围这样一缩小，能选的人数就有限了。
本来康熙是打算择一位亲王福晋进去照料的, 但既然亦晴自己请缨了，那就让女儿去也可以。
亦晴前不久刚封了和硕纯禧公主, 现在宫里都知道大公主受宠，命令是不能违逆的。在这样的情况之下, 她进去是能指挥得动旁人的。
况且在康熙的心中，这个女儿一直都是极为聪慧的, 不是会被下面人轻易蒙蔽的。
上次亦晴被送去避痘别院的时候是张嬷嬷陪着的，这次自然也是张嬷嬷陪着的。她身边的四个大宫女菡萏和素馨也是出过痘的，亦晴索性就带着这两个女孩一起去了。
而没有出过痘的鸢尾和紫珠就留在慈宁宫等着她回来就是了。
“公主，”紫珠的脸上带着不赞同, “皇上本来没有让您进去的意思，您又何必去趟这趟浑水呢？不如在外面等着，给几位公主阿哥祈福也好。”
都说出过痘了就不会再出痘了，可这谁能说得准呢，万一就倒霉的被过了病气呢？
这几个大宫女来到亦晴身边的时间都不算短了，慈宁宫的规矩较为宽和，亦晴更是个很好伺候的主子。
相处时间不短，加上亦晴对她们不差，彼此之间也生出了些感情来。自然不想看到亦晴涉险。
“哪就有那么倒霉，”亦晴看向了汗阿玛准备的别方向说道，“我在外面也是坐不住的，还不如进去瞧着。况且汗阿玛都已经说了，这种牛痘必然是安全无虞的。”
鸢尾不自觉地叹了口气，若公主当真相信这个安全无虞，就不会一定要进去照顾几位公主阿哥了。
紫珠也只是抱怨了一声，她嘴里小声嘟哝着不解亦晴的行为，但收拾行李的动作很麻利。
康熙定下了规矩，外面不许随意送东西进去，里头的东西在院子门打开之前也不能送出来。所以这回收拾行李得好好准备好了，万一漏了什么进去了可就找不到能用的。
收拾好了东西之后，菡萏又清点了两遍，确定没有遗漏了才前去找亦晴禀报。
亦晴身后跟着张嬷嬷和菡萏还有素馨，前往慈宁宫正殿找两位长辈辞行。
来到了正殿，胤祺眼睛亮亮地冲着亦晴伸出了手：“姐姐~”
他最近说话已经比之前清晰不少了，叫姐姐的时候拖着尾音，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叫起来特别甜。
若是平常亦晴就直接过去抱着了，但今日她是过来辞行的，马上就得走了，不能随意抱小孩儿。
太后的脸色不大好看，她身旁的塔娜带着担忧的神情看着亦晴。张嘴似乎想要劝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闭嘴了。
从昨日亦晴从乾清宫回来，太后就发过火了。这还是亦晴第一次见到自家皇玛嬷发火，平日里太后一直是笑眯眯的，很少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对亦晴一直十分温和。
这样发火，真的是有些吓到亦晴了。
于是乎，亦晴哄了自家皇玛嬷半晌，发誓赌咒自己进去绝对不会过了病气。又引用了医术上面的，表示已经得过天花的人是不会再得的。
太后最后也只是勉勉强强接受了亦晴的解释，埋怨了亦晴好半天。
“皇帝本来也没想着让你去，”太后不悦，“你自己偏偏要去趟那个浑水，里头那么多宫女太监伺候着，哪里就需要你进去了。”
亦晴笑嘻嘻说道：“反正弟弟妹妹们都进去了，上书房也暂时不必去了，不如就进去看顾他们一下。既然不会过了病气，皇玛嬷就当我是进去陪着他们的吧。左右最多半月就回来了，也不费什么事。”
听着亦晴这不着调的话，太后气得当场给了亦晴脑袋一下。
第一次被皇玛嬷弹脑袋的亦晴还懵了半天，最后只能对着皇玛嬷露出了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今日过来辞别，太后虽然脸色还是不好看，但依旧拉着亦晴说了许多注意的事情。亦晴知道玛嬷是担忧自己，好脾气的一一应了，表示自己放在心里去了，一定不会随意涉险的。
辞别了皇玛嬷，就到了老祖宗这里。
太皇太后看亦晴的表情略带复杂，她慈和地笑了笑，嘱咐了亦晴几句话。
看着亦晴带着张嬷嬷和两个宫女的背影，太皇太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对着旁边的苏麻喇姑说道：“这孩子和她阿玛一个性子，从前常宁也是这样的。皇帝被送出宫避痘的时候，也是吵着嚷着要见他三哥。”
“毕竟是亲父女。”苏麻喇姑的眼中带着淡淡的担忧，“公主……”
太皇太后轻轻笑了笑：“我这辈子不曾听闻得过天花的人会再得一次的，况且皇帝既然能将如今五岁以上的皇子公主都送进去，这个牛痘必然是靠谱的。咱们都已经老了，也不要操心太多了。”
随着康熙的长大，太皇太后也逐渐察觉到了，这个孩子已经成长为了一头雄狮。当初那个苦于不能亲政的孩子，如今已经是一个说一不二的帝王了。
或许应该少对一些事情发表看法了，太皇太后在心中想到。没有一个皇帝喜欢有人对他指手画脚的，即便这个人是养大皇帝的人也不行。
所以这次康熙要给皇子公主种痘的消息传出来后，太皇太后一个妃嫔也没见。平日里来慈宁宫还算勤快的荣妃和宜妃也不曾见，只要见了必然就要听她们的哭诉，她心里已经决断不会管这件事，自然也不想听到她们的哭诉。
亦晴从慈宁宫出来，就直奔靠近神武门的那个院子。
那一处已经被围了起来，旁边的几个小宫殿也被清空了，只要踏进这个范围就会有侍卫前来询问。若是拿不出缘由，便要绑了再去核实。
即便是亦晴带着人前来，也被拦了两回，那侍卫低着脑袋但问题一个也不曾少。
亦晴知道这是他们定下来的流程，也不打算为难人，一一应了之后拿着令牌走了进去。
进了院子，亦晴就被弟弟妹妹们围了上来。
康熙是打算让孩子们在这里住两三日习惯了院子里的日子后再开始种痘的，免得刚换了住的地方，若有人住不惯生病了，再加上种痘就太遭罪了。
索性便先住两日，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没有的话再种痘。
“大姐姐你怎么来了。”雅尔檀听到院子开启，还以为是送什么东西进来了，带着好奇就冲了出来，想要看看是什么东西。
结果就看到了大姐姐，嗷了一嗓子后把三妹妹和胤禔胤礽都叫了出来。
胤禔和胤礽自从年岁略大了些后，就不自觉有了点架子。平日里他们互相斗嘴的时候都端着，看见长辈们的时候也都是老老实实的行礼，很少有不顾礼仪凑在一起的情况了。
但是现在看到突然出现的大姐姐，胤禔和胤礽都顾不得平日里他们恨不得离对方八丈远的架势了，都凑到了亦晴的面前。
“大姐姐你怎么来了？”胤礽皱着眉，“我们不是过几日就要种痘了吗，你趁着我们种痘之前来看看我们吗？”
等看清楚亦晴身后的张嬷嬷和菡萏素馨手里抱着包袱的时候，胤礽脸色就不好看了起来：“怎么还带着这么多东西？”
“大姐姐你要在这里照顾我们吗？”胤禔欢呼了一声，但很快的，他脸色也变得不好看了。
埃尔赫安珠没有说话，她看了看菡萏手里的东西又看了看大姐姐，眼神不停地移动着。似乎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大姐姐，”雅尔檀完全没有想到别的，她只是兴奋道，“你是过来看我们的吗，正好汗阿玛派来的人说种痘要过几日，你现在可以陪着我们玩呀。等我们要种痘的时候你再出去就是了，就当咱们凑在一起放假了。”
亦晴摸了摸兴奋的雅尔檀的脑袋：“陪着你们玩可以，但是过几日出去就不必了。我已经与汗阿玛请旨，你们种痘的这几日我在院中主持大局。”
“不行！”胤礽皱着眉第一个反对，“种痘还是太危险了，大姐姐怎么能在里面看着我们呢。”
相比于他们各自额娘的忧心忡忡，几个孩子的情绪其实挺好的。或许是因为对死亡的概念不深，自然也不觉得种痘是什么大事，甚至因为不用去上书房，胤禔和胤礽还高兴了好一阵子。
但一想到大姐姐要过来，胤礽就浑身不得劲了，他脸上写满了不赞同：“大姐姐这几日陪着我们就行了，在我们种痘之前出去。”
雅尔檀想了想后，难得地赞同道：“是啊，大姐姐不用在这里陪着我们的。我们都已经是大孩子了，不过是种痘罢了，到时候肯定会安全回来的。”
胤禔脸上感动和反对之色交加，不过他没有急着开口说话。
亦晴有点好笑，她没想到自己东西都没放下，竟然就被弟弟妹妹们赶了。
随意扬了扬下巴，示意张嬷嬷带着菡萏和素馨去整理东西，拉着几个孩子坐到了院中的桌椅上。
这套桌椅估摸着是这几日刚从库房搬出来的，桌子上面的漆很亮。
亦晴拿起茶具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慢说道：“我是已经出过天花的，自然就不用担心你们种痘的时候出花。你们都在里面我也不放心，索性就跟进来看看。”
“可是……”胤礽还是不大情愿，他总觉得这样不好，“明者远见于未萌，而智者避危于无形，大姐姐这样的智者，肯定知道在这种时候老老实实在外面等着我们种痘结束才是最好的。”
“可我从来不是什么智者，”亦晴说话的时候带了点笑意，“听见你们都在里面便心神不宁，还不如亲自进来看看。再次强调一遍，我是已经出过花的，不必担心那些有的没的。”
见胤礽和胤禔似乎还有话要讲，亦晴在他们说话之前一人敲了一下脑袋说道：“再反对就就再敲。”
雅尔檀欲言又止。
“你若是反对，我也敲。”亦晴瞥了她一眼说话。
雅尔檀闭嘴了，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表示她不会对大姐姐的决定有半分的质疑。
亦晴满意点头。
胤礽和胤禔对视了一眼，平日里相处不算和谐的兄俩在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同样的情绪。
咋办啊，劝不走啊。
亦晴假装没看到兄弟俩的眉眼官司，笑眯眯地开始问询埃尔赫安珠这几日过得如何。这里的饭菜好不好吃，睡得香不香之类的话——
作者有话说：明者远见于未萌，而智者避危于无形——《上书谏猎》
第114章 种痘2
察觉到大姐姐这次过来不会因为一两句话被劝走后, 胤禔和胤礽就消停了。不过还是会时不时吐出几句劝说的话，听得亦晴有些不耐烦。
两三日一晃而过，终于到了康熙定下的种痘的日子。亦晴看着弟弟妹妹们各自被安排回了房间, 她心绪总还是安宁不下来。
即便知道牛痘是相较于人痘更为安全的，但谁能保证没有一点意外呢。
这么小的孩子就要经历这些，让她的心中多了不少的不安和疼惜。
别院里面的亦晴在担忧着, 而别院外面的惠妃荣妃和兆佳贵人已经到处求神拜佛了。
其中荣妃更是一下子拜了佛道两家, 让不少人都觉得啼笑皆非。
承乾宫
胤禛已经四岁了，他按照规矩他再过两年就可以搬到阿哥所去住了。
这段时日皇贵妃对胤禛的功课抓得极紧，她总是想要教出一个德才兼备的孩子让皇上刮目相看。所以在对待胤禛学业的时候, 是极为严厉的的。
三岁的时候就已经给胤禛找了启蒙的姑姑, 那宫女是外边的佟佳家中去寻摸的人, 专门找的才高八斗的女子。用来给一个小孩子启蒙, 完全是绰绰有余。
开始启蒙后，胤禛本来还很高兴。
因为他只要会认字了之后，就能理所当然的开始看书。但他还是低估了额娘对他的看重，皇贵妃在发觉孩子认字快之后便直接给胤禛上了四书五经。
力求能在胤禛搬去阿哥所之前, 将这些东西学个七七八八。到时候胤禛一去上书房就能跳过这些，必然比前面的两个哥哥瞧着更加出色。
此时的胤禛正在听启蒙姑姑讲课, 他一心二用在听这位姑姑讲课的同时，还在听额娘那边的情况。
“娘娘, ”杏仁说道，“听说别院那边已经开始种痘了。”
皇贵妃：“记得看好了周边的, 切不能让皇上不允的人和东西靠近。这一下子关系到了五六个阿哥公主，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的。宁可严苛些错抓，也不能随意放过了。”
想到康熙将几个孩子一起塞进去，皇贵妃的脑仁就开始疼了。
她如今是宫里位份最高的妃嫔, 同时也代掌凤印统辖六宫。在这种时候皇上没让她插手别院的时候，她心中是松了口气的。但同时外边的也不能放轻松，若是这几个孩子出了事，皇贵妃肯定康熙绝对会发疯的。
思及此，皇贵妃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脸上露出了点恼意。
她虽然没有自己的孩子，但膝下养着一个四阿哥，若大阿哥到三阿哥都在里面出事了，受益者自然就是她这个皇贵妃了。所以她不仅不能插手别院种痘的事情，还要保证这几个孩子得平安回来。
不然到时候即便不是她出手，这个屎盆子扣在身上也说不清了。
“记住，”皇贵妃加重了语气强调，“宁可抓错，也不放过。抓错了也就是去慎刑司走一遭，但若是放过，咱们承乾宫就全都要去慎刑司走一遭了。”
杏仁神色郑重地应了，她能被挑出来当成皇贵妃的陪嫁入宫，自然不是什么愚笨的丫头。
在公主阿哥们进去之前，她就明白了在这件事中，自家主子的处境有多么的被动。
吩咐了过后，见下面的人出去传吩咐，皇贵妃身子微微一松斜靠在了贵妃榻上，长长叹了口气：“幸而大公主也进去了，她今年好歹也十岁了，能帮着看顾一下其余几位公主阿哥。”
胤禛听到这里，眼神不自觉朝着额娘的方向看过去。
大姐姐也进去了吗？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有些超出胤禛的认知了，他十分清晰地记得，在他登基的时候都还没有牛痘这种东西的。
实事上，在登基之前胤禛就关注过天花了，也知道种痘。但那时候说的是人痘，而且种痘的时候出现意外是很常见的事情。
而牛痘这个东西，胤禛敢保证在他驾崩之前都没听说过。
所以在听到汗阿玛将五岁以上的皇子公主都送进去种痘的时候，胤禛在那一瞬间是怀疑自己听错了的。
怎么可能！
汗阿玛那么宝贝二哥，送别人进去就算了，怎么可能将二哥也送进去。
再三确认送进去的人之中有胤礽后，胤禛就确定汗阿玛应当还是十分信任牛痘这个东西的。若是没有那么信任的话，送进去的绝对不会有二哥，当然了，也不会有大哥和三弟。
在这个时候，汗阿玛如今还年富力壮的时候，他还是很在意自己的儿子们的。离日后能狠下心圈禁老大和老二的汗阿玛，还要过上许多年。
“四阿哥？”那给胤禛启蒙的人察觉到了眼前这个孩童的走神，略有点惊讶。
四阿哥是个很听话的孩子，这位启蒙姑姑教了这孩子也快一年了，自然是摸清楚了的。
“纯禧公主进去自然是好的，”杏仁没有察觉到那边的动静，还在和皇贵妃说话，“有个主心骨在里面主持大局也不错，况且纯禧公主平日里就很是稳重。”
“稳重？”皇贵妃冷笑了一声，“我看未必吧，听说这个什么劳什子牛痘就是大公主梦见的。”
一想到自己现在如此繁忙都是因为大公主的一个梦，皇贵妃就怒气上涌。若是大公主不曾梦到这个，皇上也不会弄出牛痘这个东西。她现在也不必这样担惊受怕了。
胤禛的脑袋猛地扭了过去，惊愕地看着皇贵妃。
他知道汗阿玛将几个哥哥姐姐送进去是为了种牛痘，但并不知道这个什么牛痘竟然是大姐姐提出来的。
上辈子的大姐姐，是绝对没有提出牛痘这个东西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胤禛也察觉到他对上辈子的记忆越来越模糊。原本能记得清清楚楚的小细节现在都记不住，甚至有些大事都已经模糊了。但他从来不觉得是自己记忆出现了问题，因为这辈子的事情他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即便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他也能记得清清楚楚的。
排除了是自己记忆出现问题的缘由后，胤禛很快锁定了一个可能。
那就是他会随着时间流逝，将上辈子的记忆逐渐忘却。或许日后只能记住些大事了，比如汗阿玛废太子之类的事情。
但他敢保证！上辈子是绝对没有汗阿玛提前将大姐姐封为和硕公主这件事，更没有牛痘这件事。
既然牛痘是大姐姐提出来的，那汗阿玛封大姐姐和硕公主的缘由就很明显了。
虽然早就猜测，但胤禛直到现在才敢肯定。
这辈子的大姐姐和上辈子的大姐姐不是一个人。
是因为换了一世的缘故吗？胤禛心中思忖着，他这几年也见过大姐姐不少次，能看出来大姐姐并不是如他一样重活一世。
“四阿哥？”启蒙姑姑声音略大了些提醒胤禛，这声音让皇贵妃和正在说话的杏仁停下了交谈的话语，看了过来。
胤禛面色有点僵硬地将头转了过来，他现在有点平复不了心绪。
“许是今儿胤禛不适合念书吧。”皇贵妃如今心里正烦着，也懒得管胤禛念书，便三两句打发了启蒙姑姑后让胤禛自己出去玩了。
胤禛回到了自己寝殿后还在思虑着方才的问题，这个大姐姐和上辈子的大姐姐是不一样的。
是因为大姐姐不一样才让他重来的，还是因为他重来导致的大姐姐不一样。
胤禛觉得自己想不明白，可惜他现在接触不到什么道教的书。待长大些后，一定要多寻摸些道教的书来看，看看能不能找到缘由。
罢了，胤禛长叹了一声。
反正现在他暂时是找不到缘由的，既然如此便暂时不去想这件事了。再多想，也不过庸人自扰罢了。
现在他能做的就是在额娘的面前表现好些，依稀记得额娘所生的那个不出一月就殇了的妹妹就是这一两年就要来的。但愿这一世额娘不要因为生了妹妹伤了身子，又因妹妹去了而肝肠寸断导致积郁成疾了。
那处别院一直被前朝后宫的人注视着，前朝也有不少朝臣家中燃起了香火，想要在佛前给皇子公主们祈福。
有些是为了在康熙的面前卖个好，有些则是自家外孙在里面。
在别院之中待了半个月后，亦晴看着太医给最后一个还在发热的雅尔檀诊治了之后开了汤药。当日夜里，雅尔檀的高热就降下来了。
至此，种痘的五个小孩全都平安了，反应最强烈的雅尔檀高热了整整三日，亦晴守在妹妹身边三日，看她慢慢的恢复精气神才略松了口气。
而反应最轻的就是胤祉和胤禔了，这两兄弟甚至没有发热，只是意思意思地不舒服了两日，在床上休息了两天就活蹦乱跳了。
胤礽发热了一日，不过喝了汤药之后就好了。埃尔赫安珠反应介于他们之间，属于略有些反应，但不强烈的程度。
看着雅尔檀喝下去了整整一碗粥，亦晴算了算二妹妹平日里的饭量就不让她再用了。刚病好的孩子不能吃太多，若是吃太多积食了就麻烦了。
原本被派进来照看公主皇子们的那几个嬷嬷是预备着用宫里常用的净饿法子来治的，在种痘后几个孩子表现出不舒服后，想要让他们清清静静饿两顿之后再宣太医前来诊治。
这个养孩子的办法听得亦晴额头直跳，直接否决了这几个嬷嬷的说法，吩咐了人下去给几个孩子准备病号饭。要有营养，清淡些的，能让他们吃下去的东西。
原本这几个嬷嬷是不愿的，毕竟她们被派进来了，只有这几个小主子平平安安出去她们才能也平安出去，同时获得赏赐。
怎能让纯禧公主这样胡来呢，小孩子懂什么养孩子？
但亦晴强硬之下，这几个嬷嬷还是不得不服软了。毕竟身份上有差距，她们如何与纯禧公主抗衡呢。
其中有一个甚至已经想好了，若是这几位公主阿哥出了差错，出去之后应当如何在皇上的面前陈情。皇上一定不会放过她们，但同时也不会放过纯禧公主的。
直到看见公主阿哥们一个个好了起来，她们才闭上了自己的嘴，同时在心里嘀咕着。
老祖宗传下来的病了的孩子要净饿，怎么在这就不管用呢。
“大姐姐，”躺了好几日的雅尔檀有点躺不住了，她扯着亦晴的袖子露出了一个可怜巴巴的表情，“咱们什么时候能出去呀，我想我额娘了。”
坐在雅尔檀床旁边的胤祉闻言，眼睛里慢慢酝酿出了一点泪意。
第115章 皇贵妃有孕
雅尔檀今年就要过九岁的生日了, 亦晴很少见到这个妹妹露出这样脆弱的表情了。
又转头看着胤祉，那孩子的眼睛里含着泪，大眼睛盯着亦晴, 嘴巴微微瘪了瘪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委屈。
“快啦。”亦晴摸了摸胤祉的脑袋说道，“你二姐姐已经好了，大约等两三日就能开别院的门了, 到时候你们就能回去钟粹宫见到荣娘娘了。”
听到这话, 胤祉用袖子狠狠地抹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将眼眶里的泪珠擦去，对着亦晴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笑：“好耶, 终于能出去了。”
亦晴捏了捏胤祉的小脸, 逗他：“可是咱们胤祉今年已经五岁了, 再过一两年便就要搬到阿哥所去住了, 这么舍不得额娘的话，日后可怎么办呀。”
胤祉似乎呆愣了一下，脑袋一歪陷入了沉思。
逗了逗小弟弟，亦晴又安慰了雅尔檀几句。
雅尔檀也含着泪点了点头, 她自从懂事后就没有离开过荣嫔，这一下子来了别院住半个多月。原本没有种痘的时候还能和姐妹兄弟一起玩, 但种痘后不仅玩不了，身子还不舒服, 自然心里就更委屈了。
现在发泄了一下，心情也好了不少。
三日后, 别院的大门就打开了。
亦晴出去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惠妃荣妃和兆佳贵人各自拉着自己的孩子正上下不住地看着。
荣妃一手一个孩子，这边看看雅尔檀瘦了没有，那边看看胤祉是不是受委屈了。不过她脸上带着笑意，眼神里满是激动。
从别院里传出消息几位小主子都平安种痘后, 荣妃就从最初的埋怨和害怕逐渐变成了放心和感激。
这次种痘之后，这两个孩子这辈子就告别了天花了。今年去木兰秋狝的时候，皇上想来也能带着雅尔檀去了，这孩子去年没去的时候可是在宫里念叨了整整三个月。
摸着孩子的头发，荣妃过来和亦晴打了个招呼，谢过了亦晴在里面照看两个孩子。
一旁的惠妃也过来说了两句，眼睛里面带着对亦晴的感激。
最开始从乾清宫传出来消息说是牛痘这个法子是大公主梦出来的时候，惠妃和荣妃虽没有面上说出来过，但心里也是埋怨过的。
但如今孩子平安出来了，原本的埋怨也变成了感激。
要知道不少满洲贵族都是死在了天花上面的，现在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这几个孩子平安出来了，日后也不用烦忧天花了。
就连兆佳贵人也带着三公主过来道谢了。
亦晴简短地回了她们几句话，便带着菡萏几人回了慈宁宫。
太后见到亦晴依旧没有什么好脸色，即便现在回来了，可之前涉险也不是假的。她在亦晴进去后，一直都担忧着这个孙女，眼底都出现了青黑。
现在见亦晴好好回来了，自然没好气。
亦晴也明白玛嬷这是担忧自己，很是做小伏低了一阵子才将太后重新哄回来。
对于刚刚种痘的孩子们，康熙还是很人道的。他痛痛快快给胤禔和胤礽放了五日的假，给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放了半个月的假，让孩子们好好休息。
上书房没人，亦晴也不怎么爱去，索性和康熙申请了和妹妹们一起回去。
康熙自然应下了。
半月很快就过去了，回到上书房的日子和之前的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亦晴按部就班学着东西，每天都练字，去校场上学骑射和舞剑，偶尔偷懒不想去的时候可以请假一两日。
但除了上书房之外，太后派了个嬷嬷教亦晴开始学看账本了。
账本上面的学问不少，亦晴日后自己有了公主府后自然是可以请人看账本的，但在请人看账本的同时，她自己也得会，不能随意被人蒙蔽。
很多下面的人做了假账上来，便是仗着上面的人不懂，欺上瞒下。
亦晴不仅学了看账本，还在康熙的允许下去自己的三座庄子转了几圈。大约了解了一下自己的庄子平日里一年能产出多少东西，能给自己带来多少银子。
若是丰年的时候大约会多多少，而若遇到了灾荒应该怎么处理，又会减产多少。
亦晴跟着嬷嬷学了不少，一两个月的时间下来，她不仅能看账本了。对自己手底下庄子的了解也增多了许多，勉强能不被人蒙蔽。
春日和夏日很快就过去了，今年的木兰秋狝康熙一下子带了不少的儿女前去。
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终于如愿能去到木兰秋狝了，上回带着的胤禔和胤礽自然也跟随。
亦晴对木兰秋狝自然还是期待的，不过没有第一次前去的时候那么期待了。她对那块地盘已经算熟悉了，每年过去和萨日朗她们玩耍。
倒是雅尔檀，整整在草原骑了半个多月的马竟然还不腻。
回程的时候，亦晴记得自己第一次跟着出来的时候，回程都老老实实上了马车。二妹妹竟然回程的时候都不忘骑马，对骑马还真是爱得深沉。
荣妃在一旁看着无奈地笑了笑，这次康熙出巡除了宣嫔之外，还带了荣妃和惠妃。这两个额娘看着自己孩子整日里在外面玩耍，眼见孩子一日黑过一日，具是无奈。
可来草原这样自由玩耍的时候也少，荣妃便随雅尔檀去了。反正黑了点也不是什么大事，等回京城也就养回来了。
从木兰秋狝回来之后，京城便已经正式迈入秋天了。
亦晴进入紫禁城的时候，没有察觉到扑面而来的热气才松了口气。
不论过多少年，她还是对夏天喜欢不起来，随时流汗的感觉实在是太差了。
而刚回到紫禁城，亦晴就得知了一个重磅消息。
那就是，皇贵妃有孕了。
皇贵妃入宫也有五六年了，一直都还算得宠，但从未听闻有过喜讯。不少人在私底下觉得是皇贵妃的身子弱，才没有遇喜。
现在一下子有孕了，便让不少人都惊讶了起来。
康熙也极为惊喜，他下了銮驾后连前朝的大臣都没有见，直奔承乾宫而去。
反正前朝重要的事情早就加急送到他手里，现在去见大臣也不过是知道些细节罢了。
承乾宫
皇贵妃一脸笑意轻轻摸着自己那如今还瞧不出半点显怀的肚子，看着康熙的眼神温柔极了。
“已经两个月了？”康熙脸上带着笑意，也轻柔地摸了一下皇贵妃的肚子，“怎么也不来信告诉朕一声。”
皇贵妃点头笑了笑，有点羞涩：“是前两日才诊出来的，想着皇上已经要回来了，便想亲自告诉皇上这个消息。”
“太医已经看过了吗？”康熙问道。
说到这里，皇贵妃脸上出现了一点阴霾：“太医已经看过了，不过他说孩子还太小了看不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