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离别
林逢秋沉浸在《不默而生》的剧本之中，看完后久久沉默。
寻玉臣贴心地递了一杯茶给他。
菊花茶，去火气。
茶水入喉，林逢秋叹了口气：“秦渊老师非得把王行写死吗？”
虽然他看出了剧本的几处伏笔中王行已经暴露，他的死亡是必然的，但心里着实堵得慌。
“我也问了秦渊老师这个问题。”寻玉臣缓声道，“他说，这个剧本要呈现给观众的就是一个‘宁鸣而死，不默而生’的故事。”
林逢秋合上平板，坐直了身子：“秦渊老师愿意和我合作吗？”
其他四个剧本也很好，但他想选《不默而生》。
这个剧本里王行这个角色，也实在适合寻玉臣。
“当然。”寻玉臣点点头，“秦渊老师很欣赏你。”
林逢秋有些疑惑：“欣赏？”
“你叫停了《春风吹又生》的拍摄，还赔偿了主创团队的损失，果决又有担当，这难道不值得欣赏吗？”
原创是每一个创作者的灵魂之火，它生生不息。
秦渊欣赏的便是林逢秋支持原创、拒绝抄袭的正直和敢作敢当的魄力。
太阳不知什么时候从云层里悄然地露出了头来，和煦的阳光洒落在小院里，林逢秋看着寻玉臣的眼睛，却恍惚觉得他的眼睛比明亮的阳光还要更晃人眼。
S+的剧本、影帝主演再加上华影的执行制片人和投资……林逢秋这段时间所头疼的问题就这么迎刃而解，而解决问题的人正眉眼含笑地看着他。
既不邀功，也不图报。
林逢秋又想起了寻玉臣那晚表明心意的那句“因为喜欢啊”，目光微暗。
他实在无法回报，也无法回应这份“喜欢”。
年轻人一时心动或是冲动都是正常的，但林逢秋比寻玉臣大六岁，十八岁的冲动用完了，二十岁的任性也收敛了，不顾后果的一次爱恨也耗尽了，现在的他只想好好拍电影。
网上有一句话很中二，但也很热血——这一次，他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这么一想，林逢秋忍不住笑了。
他站起了身，伸出了自己的手：“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寻玉臣也笑了起来。
他圆了自己年少时的梦。
也补给了林逢秋一份，最好的生日礼物。
……
定了剧本，接下来就是筹备融资和电影立项工作。
寻玉臣的执行力是真的很强，他们定下剧本后，工作室和华影那边就都行动起来了，经纪人去敲定合同细节，关山月去谈投资，半个月的时间，所有的投资都谈好了，合同也拟定好了，就等林逢秋和寻玉臣回云阳签字。
又过了半个多月，主创团队的组建也完成了，定下了林逢秋总导演，副导演是施黎明，摄影指导定了冯佳音和卢灿，选角导演是华影的吴霜和师幼安。
只是电影立项还需要等审核通过。
这些日子林逢秋和寻玉臣也没闲着，电影的分镜提前画了一些，人物的解读和秦渊聊了不少，寻玉臣则认真学起了医学方面的知识，老师也是现成的——急诊科出身的苏决明。
闲暇时林逢秋陪寻玉臣把青芜附近游玩了个遍，旅游淡季，人少景美，游玩起来更是惬意。一晃眼，街道旁的枫树红叶中悄然夹了几抹黄色，十月中旬，已近中秋。
寻玉臣要回云阳了，再过两天就是中秋，阖家团圆的节日，怎么都该回家过。
而林逢秋要留在小镇上，陪林引鹤。
不喜欢送别的人，借了苏决明的车，送寻玉臣去坞洲市的机场。
四个多小时的车程，高速路上车少，满眼的绿色看久了也觉得无趣了。林逢秋和寻玉臣闲聊道：“后备箱两盒月饼，一盒甜的，一盒咸的，不知道你喜欢哪种口味，就各配了一盒。”
这月饼是他们镇上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云氏手工月饼，名气很响亮，味道更是不错，还上过非遗节目。
“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寻玉臣问。
“咸的风味云腿。”林逢秋道，“甜的蛋黄莲蓉。”
他并不挑剔甜咸，只挑剔味道。
“那我一定好好试试这两个味道。”
林逢秋笑了笑，还欲说话，放在储物格里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他偏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老林。
“麻烦帮我戴一下蓝牙。”
高速路上车速快，苏决明的车是辆SUV，林逢秋开着不太习惯，路面稍微有些起伏，方向就很容易轻微偏离，林逢秋要不断修正，出于安全考虑，只能让寻玉臣帮他戴一下蓝牙耳机。
耳机也放在储物格里，寻玉臣先替他连接好，然后便伸手替他戴上。指尖碰到男人的耳廓，蹭过发丝，突然叫他动作一顿，手指轻轻地替他扶正蓝牙耳机，然后才眷恋般慢慢离开。
林逢秋正专注地看着路况，自然没有注意到寻玉臣的小动作，也没注意到寻玉臣的耳根倏然染上了一抹薄红。
接通电话，耳机里传来林致远的声音：“小秋，过两天就是中秋了，你回来吃饭吗？”
严轻岫是个很有仪式感的人，而且从不允许别人破坏她的仪式感，往年像中秋这样的节日，无论林逢秋在何处、工作有多忙，严轻岫都会提前打电话叫他在这一天回家——因为中秋这一天，是严轻岫的生日。
只是几个月前林逢秋和严轻岫闹得几乎决裂，想来严轻岫也没有消气，回去做什么呢？回去气严轻岫？
“不回了。”林逢秋说，“我给你们寄了两盒月饼，快递留的你的电话，算时间明天就能到，还买了八珍、牡丹花茶和你喜欢喝的龙井茶。”
林致远在电话那端叹了口气，低声道：“买这么多东西，你钱还够用吗？”
“够用。”
林致远又问：“爷爷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林逢秋说，“身体挺好，精神也挺好。”
林引鹤没过过什么苦日子，生活富足，这几年又很注重养生，早上起来还要在小院里打一套太极，所以不像许多人那样，上了年纪，身体上就冒出这样那样的病痛来。
“嗯，我这段时间申请了休假，等过几天，我和你妈妈就去青芜看他。”
看来林致远是打定了主意想修复林逢秋和严轻岫之间的母子关系，林逢秋有些无奈：“行，正好再过几天我也要回云阳了。”
林致远知道他的脾气，这明显不想和严轻岫低头的做法，让他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林逢秋听着那端的沉默，解释了一句：“我要回云阳筹备新电影的拍摄。”
“是么，这是好事。”林致远的语气一松，带上了笑意，“什么时候开机？”
“不确定，还在等电影立项，顺利的话，大概还要等两个月吧。”
林致远说：“会顺利通过的。”
“嗯。”
林致远又说：“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
他每次都会说，有什么困难，可以跟家里说。
但林逢秋拍电影这么多年，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这一点他像极了严轻岫。那些年独立电影人的路那么难，丢了硬盘、被制片人硬塞关系户、和其他导演拍摄意见不合……严轻岫从来不说，她太要强了，凭着一腔热爱，偏要走这条路。
林逢秋也要强。
所以母子俩总是谁也不肯低头，让林致远在中间，左也为难，右也为难。
“你妈妈她……”
“我先挂了，在高速上，开车呢。”林逢秋知道林致远又要劝和了，索性打断了他的话。
以往都是这样的，每次林逢秋和严轻岫争吵过后，林致远就要想方设法来劝和，跟他讲道理，讲严轻岫的不容易，说来说去，就是让他递梯子、去认错。
但这一次，林逢秋不想认错——无论是他喜欢男人的事，还是他叫停拍摄销毁母带的事，他都没有错。
“好，那你开车注意安全。”
电话挂断，林逢秋瞥见导航上提示前方五百米有服务区，开口道：“我们去服务区休息会儿，你要下车的话，记得把帽子口罩戴好。”
寻玉臣应了声：“好。”
“刚才是家里人的电话吗？”他又问道，“你看起来好像心情不太好。”
林逢秋减速车子，往服务区的岔路开去：“很明显么？”
“有点。”寻玉臣说，“接电话前你坐得比较放松，接电话以后，你握方向盘更紧了，聊到后面，嘴角都是抿着的。”
“观察得这么仔细？”林逢秋停好车，把蓝牙耳机摘了下来，放进耳机盒里。
“你知道的，我演过卧底警察，角色需要，学了很多微表情。”寻玉臣从水杯架里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了他，“如果你愿意聊聊的话，我很乐意听。”
机票是下午2点半的，他们8点出发，打算的是到市区里去吃个饭，再去机场，时间相当充裕。
林逢秋喝了两口水，又把座椅往后调了调，身体放松地靠上去：“我和家里人的关系，不算好也不算差。但这几年，我和我妈妈的关系非常紧张。”
第22章 一盏灯火
寻玉臣看着他，安静地聆听着。
“从小到大，她就给我灌输她的梦想、她的想法，她有很强的控制欲，所有人都要配合她，事事以她为中心，当我试图表达自己的想法时，她会生气、情绪失控，会动手，会口不择言。”
林逢秋的目光无焦距地飘落在远处，嗓音有些低哑：“之前我公开出柜，她要求我澄清，骂我是变态、混账，我们闹得几乎决裂。”
修长的手指，递过来一颗包装简单的秋梨糖，也是青芜镇的特产，寻玉臣走的时候特意买了一盒。
林逢秋目光聚焦，偏头落在寻玉臣的脸上。
“吃点甜的，心情会变好一些。”
林逢秋笑了一下，他倏然想起了“随意理发工作室”的那个小姑娘，也是这样，递了一颗糖给他。
手工制作的秋梨糖不是那种廉价的香精甜，而是水果的清甜和古法制作的糖的甜味融合在一起，然后在味蕾上绽开，入口是甜的，余味也是甜的，却毫不发腻。
“你没有错。”寻玉臣说，“喜欢男人没有错，叫停拍摄没有错，做自己，也没有错。”
林逢秋含着秋梨糖，恍惚觉得，这声音，比糖果的甜味更甚。
“还是有错的。”林逢秋说，“作为公众人物，不该当众打人。”
“嗯。”寻玉臣赞同道，“应该私下找人打他一顿。”
林逢秋被他这话逗笑了，心头的郁闷情绪也随着笑声消散了。
笑过之后，他又叹了口气：“其实我现在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刚才我爸爸想劝和我和我妈妈，但我不想听，就打断了他的话。”
“你和阿姨，都还需要一些时间。”寻玉臣说，“阿姨需要时间接受你的性取向，你需要时间想想阿姨的好。”
“你怎么知道她好？”林逢秋挑挑眉头，“我刚才说的，可没有一句念她的好。”
“你嘴上没说，但你的行为告诉我了。”寻玉臣勾了勾唇角，突然发现他有些嘴硬心软，实在可爱，“如果这个家让你毫无留恋，你怎么会给家里寄那么多东西呢？”
拍摄了一大半的电影，林逢秋能果决地销毁母带。前男友出轨，他果断分手，还把人暴打了一顿。如果他的家庭真的是那么糟糕和窒息，那林逢秋怎么会觉得难以割舍？
听到寻玉臣这么说，林逢秋有些恍惚，他确实很久很久都没想起过严轻岫待他的好了。
“虽然她从小就告诉我，要我当导演，要我拿最佳导演奖。但确实，我自己也喜欢电影，喜欢用镜头讲述故事、传递我的精神，在这件事上，她从来不算是逼迫我。”林逢秋说，“在我刚从青芜镇回云阳的那一年多，我总是想一出是一出，游泳、架子鼓、滑雪、画画……我感兴趣的、想学的东西，闹着学了个遍，她和老林也都依着我。”
林逢秋慢慢道：“那时候她很有耐心，帮我报班，甚至会和我一起上课，因为她觉得，多学一些东西是好事。”
“是她教我拍摄，从景别开始、视角、镜头的运动到光影的选取。”
“构图、黄金分割、中心构图、对称与平衡、前景元素、点和对比、留白……”林逢秋低声道，“这些也都是她教我的。她总说一个能独当一面的优秀的导演，应该什么都要会做，从摸石头过河到知道河到底是怎么样的、甚至知道这条河里有多少颗石头，要学会带几组人一起完成一个项目，学会决策和处理反馈。”
说起林致远，林逢秋的语气一松：“老林呢，是个情绪很稳定的人。虽然忙碌工作，但我和我妈妈针尖对麦芒的时候，都是他在中间劝和，两边哄。”
“我第一次拍电影，启动资金是家里给的，当然不够，我妈妈就去找人脉、拉投资，她当全职太太以后很少喝酒，为了拉到投资，酒局上一杯一杯的喝。”
想起这些往事，林逢秋心头有些发闷：“拍完《红豆》和《夜莺与花园》，我也有了名气，那时候有个很有名的制片人，叫梁定浩。他手里有个S+的剧本，我妈妈就找朋友牵线，组了个饭局，想和他达成合作。过了一天梁定浩约我去酒店面试演员，我便去了，谁知道那个王八蛋竟然打我的主意，往我的酒里加了东西……我在昏睡过去之前给我妈妈拨了个电话，后来等我醒过来，我才知道我妈妈大闹了酒店，还带着她的朋友打了梁定浩一顿。”
或许，严轻岫对同性恋的厌恶也有一定的原因是因为此事。尽管当时梁定浩没有来得及对他做什么，但严轻岫还是后怕不已，那段时间她连觉都睡不安稳，一直到他拍完《少年游》，严轻岫才慢慢好起来。
说到《少年游》，林逢秋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他和严轻岫之间的一次争吵了。
那时候严轻岫因为不放心他，所以提出想跟他进组拍摄《少年游》，他答应了。而在拍摄中，严轻岫就开始频频提出自己的想法、建议，如果他不听，严轻岫就会一直提，让他不胜其烦。最后，严轻岫还试图让他和编剧修改电影的结局，这便引爆了他们之间的矛盾，那场争吵，严轻岫放了狠话，说永远不会再管他拍电影的事了。
不管就不管，他求之不得。
直到后来《少年游》送去塔林蓝夜电影节，他获得了最佳新锐导演奖，严轻岫做了一大桌丰盛的菜为他庆功，也就自然地将那天的争吵翻了篇。
“阿姨其实，很爱你。”寻玉臣的声音，唤回了林逢秋的思绪。
林逢秋叹了口气：“有时候，她的爱太沉重了些。”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换一个思路。”寻玉臣说，“控制欲大多是源于不安全依恋，或许你应该为她找些事情做，转移她的注意力，也给她的情绪找一个锚点。她首先是自己，然后才是一个母亲。比如现在的短剧，成本低，拍摄周期也短，题材广泛，阿姨如果有兴趣，你大可以支持她去拍。”
林逢秋以前没想过这个事，现在听寻玉臣这么一说，细细一想，觉得很是可行。
他有几个大学同学现在都在拍短剧，这也不失为一条路。
“让我好好想想。”
送走寻玉臣，林逢秋开车回青芜镇，已经是接近7点了。
他去苏家还了车，这才回林家果铺。走在路上，林逢秋拿出手机，便看到微信里好几条寻玉臣发来的消息。
[寻玉臣：飞机落地了。]
[寻玉臣：我走VIP通道，应该不会被粉丝认出来。]
[寻玉臣：政哥接到我了。]
[寻玉臣：好困，在车上睡着了。]
[寻玉臣：小猫翻身.jpg]
[寻玉臣：你到家了吗？]
信息的时间从5点多的第一条，到半个小时前的最后一条，林逢秋看完，独自开车回来的枯燥和疲惫感消散了许多。
他打字回复。
[林逢秋：我也到青芜了。]
手机信息里也有新的短信，林逢秋刚才没注意，回复完微信点开一看，才发现是银行卡收到转账的短信。
给他转钱的人是林致远，1后面跟着7个零，在暗淡的路灯下，林逢秋还以为自己数错了，他有些意外地又数了一遍，没错。
他们家的财政大权可一直都在严轻岫手里，上次林致远给他转20万已经够多了，这次怎么更多了？
他想了想，点开微信，给林致远发了条信息过去。
[林逢秋：老林，你哪儿来这么多私房钱？]
[老林：这次不是私房钱，你妈妈知道。]
[老林：拍电影这种事，多少钱都能砸进去，但家里现在也只能拿出这么多。]
也就是说，这笔钱，是严轻岫同意拿给他的。
林逢秋沉默了下来，他怔愣在原地，看着手机屏幕变暗，微微出神。
过了一会儿，似乎是没有等到他的回复，林致远又给他发了几条信息过来。
[老林：我知道你妈妈的问题。她总是抱怨、发脾气，控制欲强，最擅长道德绑架和情绪勒索。她从不认为自己有错，永远觉得自己最辛苦，自己付出最多，自己牺牲最多。]
[老林：这些是她的问题，但我也有问题。]
[老林：这些年，我没有平衡好工作和家庭，对她、对你，都没有足够的关心。我很抱歉。]
[老林：这段时间我申请了休学术假，在家里陪她，我还打算劝她去看看心理医生。总之家里一切都好，你放心忙你的。]
林致远并不是一个擅长表达自己的人，一连发这么多信息过来，很是难得。
严轻岫更是从不认错从不低头的人，能给他递这么个台阶，跟太阳打西边出来也没什么两样。
林逢秋看完，心头有些微微的刺痛，像是经年累月里扎在心头上的一根刺，被人往外拔了一截，平日几乎感受不到的痛感瞬间变得强烈起来。
他点开银行APP，手指在转账上犹豫了许久，到底还是收下了。
[林逢秋：算我借的，之后还你们。]
他把手机收了起来，抬步往林家果铺走去。
日子一天天变冷，天也黑得越来越早，街道两旁的铺子有好几家都已经关门闭户，只有二楼的窗户透出一点微微的灯光来。
而不远处，门面宽敞的果铺亮着暖黄色的灯，静静地伫立在街头，为他照亮着回家的路。
万家灯火，有一盏，是独独为他亮着的。
他加快了步子，往家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说】
比较厉害的大学教授一般都有学术假，一般六年就可以休一次，半年到一年都可以。
休假期间做什么完全看教授自己的心情。
有修学术休假去别的学校做visiting继续搞科研的，有趁着这个机会跑到业界去干会儿的，也有周游世界完全躺着的，很自由，也很有意思。
第23章 杀回娱乐圈
11月在等待中悄然而过，12月伊始，就接连下了几天的雨，寒雨连绵，青芜镇气温骤降，而林逢秋的心却热得像燃起了一团火——他收到了消息，电影立项顺利通过了。
他便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回云阳市了。
对于他要走这件事，林引鹤早就预感，知道他是回去工作，也为他高兴，虽然难免伤感，但他向来性情豁达，所以转头就去给林逢秋买青芜镇的各种特产去了。
林逢秋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衣物之类的还是快递寄回去，贵重的摄影器材还是装进箱子，随身携带。
所有的东西整理好，林逢秋环顾一圈房间，这才坐下来给何逸风打电话。
电话沉闷的嘟声规律地响着，一声接一声，许久才被接起。
“秋儿？”何逸风那边的背景音略有些嘈杂。
“嗯。”林逢秋在榻榻米小沙发上靠坐着，身体舒服地陷了进去，“我要回云阳了，回去拍电影。”
之前电影立项没通过，所以他就没和何逸风说，不确定的事，他从不会弄得人尽皆知。现在电影立项通过了，他也要回云阳了，自然要告诉何逸风这个好消息。
何逸风正在往安静的地方走，听他这么一说，脚下没注意一个踩空，身子趔趄了一下：“真的！”
他的声音瞬间提高，然后下意识看了看周围，见剧组的工作人员都在忙，没有人注意到他，才压低声音问：“缺投资嘛，等着啊，我这就帮你问。”
“不缺。”林逢秋忍不住笑了笑，“寻玉臣带资进组。”
何逸风顺手从旁边的竹叶间扯了一根细细长长的竹芯把玩，听他这么说，手指一用力，竹芯就被掐成了两截。
“好！带资进组好啊！”何逸风也笑了起来，笑声顺着话筒传递着他的欣喜，“剧本定了吗？”
“定了。”林逢秋压了压嘴角的弧度，没压住，他也实在是高兴，“秦渊老师的本子，他是总编剧，关山月老师是执行制片人，华影投资，关老师还拉了几个传媒公司的投资，主创团队也都定好了人，甚至服化道都在提前做准备。”
“电影立项通过了。”林逢秋接着道，“等签完主创合同，就该做服化道测试、定拍摄计划、通告单和选角了。”
然后便能准备开机了。
说起来寥寥数语，但这两个多月的等待时间里，关山月这个执行制片人做的事情实在不少，背靠华影传媒，林逢秋也算是体会了一把背靠大树好乘凉的感觉。前期的许多工作都不用他操心，他只用做好两件事：选好演员，拍好电影。
而这，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这叫什么，这就叫否极泰来！”何逸风是真的为他高兴，“我之前怎么说来着，我就说嘛，拿下寻玉臣，你下一部戏就不用愁了。”
说到寻玉臣，何逸风就想起前几天寻玉臣找他聊天的事儿来。
“对了，秋儿，我跟你说。”何逸风在八卦方面的敏锐度堪比娱记，“前两天寻玉臣还找我聊天呢，跟我打听你和方可为的事。”
林逢秋有些意外：“他打听这个做什么？”
“你还不知道啊，中秋的时候有部电影上映，方可为真是狗屎运，一个小配角拍出了个高光镜头，观众也吃他的人设，口碑一下子就逆转了。所以最近他趁着剧组的东风开始活动了，还买了营销宣传演技，上了个综艺又给自己买热搜，真是不要脸极了。”
林逢秋嗤笑了一声：“互联网真的没有记忆。”
“没事，他热搜刚上去就被玉臣的微博压了。”何逸风笑得意味深长，“我都怀疑寻玉臣是不是暗恋你，这又是压人热搜，又是带资进组的。”
这个问题恰恰是林逢秋一直以来不想深思的，他只把寻玉臣的表白心意当作对他作品的欣赏、喜欢，也只把寻玉臣当成朋友，并不想多想其他。
他语气淡淡：“你想多了。”
何逸风才不觉得自己想多了，他的直觉向来准得可怕，而且在青芜镇那会儿他就觉得寻玉臣对林逢秋过于热络了，只是那会儿他没细想。
现在想想，从来没上过综艺的寻玉臣因为林逢秋一句帮忙，就来救场，这已经能在微博里创建CP超话大嗑特嗑了！
“就寻玉臣那条微博，谁看了都得多想。”
林逢秋被勾起了好奇心：“他发了什么？”
“你自己去看啊。”何逸风打趣他，“要我说，寻玉臣真的不错，你话也别说太早，万一拍戏的时候你俩朝夕相处，就动心了呢？”
对着寻玉臣那么一张脸，朝夕相处……林逢秋喉咙滚动了一下，止住自己跑偏的思绪。
“问题不大。”林逢秋拒绝想那么多，语气也故作冷淡，“拍完戏我们就桥归桥，路归路。”
“啧，真渣。”何逸风点评了一句，“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不过何逸风听出来了，林逢秋对寻玉臣应该是没什么心思的。就林逢秋那对感情迟钝、遇事也不喜欢深想的性子，多半只把寻玉臣当做朋友。
“说正事。”林逢秋把话题拉回了正轨，“回云阳我去你那儿住一段时间，方便吗？”
“怎么不方便，你随便住。灵儿的戏要2月份才能杀青，我都在剧组陪她。”
“谢了。”林逢秋弯了弯唇，“等你回云阳，请你吃饭。”
挂断电话，林逢秋点开许久未看的微博，搜索寻玉臣的名字，点进首页，便看到了最新的两条微博。
一条是11月26号发的，大概便是何逸风说的那条压下方可为热搜的微博了。
“@寻玉臣：想告诉你，今天看到了一朵云，像白鹤。[图片]”
配图是天空，远山如黛，暮色漫过群峰，落日将天空染成了橘色，云鹤逐日而去。
另一条微博的时间更早一些，是中秋那晚发的。
“@寻玉臣：一起看月亮吧。[图片]”
配图是一张画，温暖的笔触描绘出夜空中一轮圆月，夜色下的小院亮着一盏灯，凉亭里两个男人对坐，其中一个还是一头小白毛，再仔细看，桌上还摆着水果和月饼。旁人看或许还不会多想，但林逢秋怎么看，都觉得这像自家的小院子，并且那个一头白发的男人……似乎是他？
把两条微博连起来看，就显得更暧昧了。
那张云形成的云鹤逐日的图片，寻玉臣那天还发私发给他了。
确实很难不多想。
林逢秋目光在两条微博上怔怔地看了许久，才压下心头的复杂情绪。
他从包里翻出自己许久没抽的烟来，点了一支。许久没有闻到烟味，林逢秋慢慢地舒了一口气。林引鹤不喜欢他抽烟，他本身烟瘾也不大，只有心烦的时候会抽，回青芜镇这么久，他都差点忘了，箱子底还压着一包烟。
他咬着烟慢慢地吸着，一只手点开微博的搜索栏，输入了方可为的名字。
最先弹出来的便是方可为最近上映的那部电影的一些影评，往下翻，是一些粉丝嗑颜的微博，也有路人发的观后感，少数人提到了几个月前方可为的塌房事件，但都淹没在了粉丝和营销号的一条条夸演技夸颜值的微博里。
这让林逢秋想起之前在网上看到的一条热评：自家的失败固然让人破防，但是对家的成功更让人发疯。
看着这一条条不是方可为的名字就是方可为的脸的微博，林逢秋冷着脸退出，掐灭手里燃尽的烟头，点开了和关山月的聊天，发了条信息过去。
[林逢秋：关老师，可以把试镜选角的消息散出去了。]
第二天晚上，8点的航班，落地10点，林逢秋从机场出来，阔别已久的云阳市仍旧灯火璀璨，迎面的冷风吹得他的困意烟消云散，抬眼，看见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朝他招手，林逢秋抬步走了过去。
“林导你好，我叫凌霄，是臣哥的司机兼助理，请跟我这边来。”男人迎过来，笑着做了自我介绍。
林逢秋朝他点点头：“你好。”
他的头发长长以后剪了三次，早就没有了白色，一头黑发压在帽檐下，发尾微微翘起，露出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在头顶明亮的灯光的映照下，泛着一点剔透的光。
凌霄带着他走到一辆库里南面前，稳妥地放好行李箱，然后拉开了车门。
林逢秋的目光不偏不倚地撞进一双清凌凌的眼睛里。
“欢迎回来。”眉清目朗的男人弯唇一笑，如日光倾泻满车厢，显得机场璀璨的灯光背景都黯然失色了。
【📢作者有话说】
要开启娱乐圈副本啦！也要准备入V啦，所以这周的更新会多一些。
多多少不确定，要等今天下午的榜单出来了之后再告诉大家~
第24章 风波起
林逢秋坐进车里，关上车门，这才看向寻玉臣：“你好歹戴个口罩。”
这要是被拍到，他俩双双都得上热搜。
寻玉臣把保温袋里装着的奶茶递给林逢秋：“戴了的，车里闷，取了。”
收到林逢秋下飞机的信息后，他就把口罩取了。
戴口罩是不可能戴口罩的，最近微博上那么多粉丝因为电影里几秒的镜头嗑方可为的颜值，他也看了，不是他自恋，那渣男哪有他好看？
他这张脸就得多给林逢秋看看。
林逢秋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以为确实是车里闷，所以没有再说什么。他喝了一口奶茶，这才看向标签上写的口味：“酒心草莓，新品？”
“替你尝过了好喝的新品。”寻玉臣自己也有一杯，只是等林逢秋的时间，已经喝了一小半了。
“谢谢，确实很好喝。”林逢秋又喝了一口奶茶，草莓的甜味和白茶的味道结合得很完美，把酒酿的味道压了下去，甜度也适宜。
这种被人记得喜好的感觉，让他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那就好。”寻玉臣又问道，“要不要一起吃个宵夜？”
“明天吧。”林逢秋说，“我得回去整理收拾一下，明天请你吃饭。”
去何逸风家住的事，之前聊天他和寻玉臣说起，正巧和寻玉臣在一个小区，所以寻玉臣说来接他，他便没有拒绝。
“好。”寻玉臣说，“那我明天过来接你。”
聊天氛围正好，林逢秋的电话铃声却响了起来，来电显示“付相思”，林逢秋有些意外，按下接通，电话那端的人嗓音清冷，语调却很轻快：“林导，你要拍新电影了？给我留个角色。”
“什么角色都可以，走流程试镜也可以。”付相思对自己的演技还是很自信的，所以才会直接问林逢秋要角色。
她继续道：“友情出演，不要片酬，但你得请我吃饭。”
付相思是林逢秋第一部电影《红豆》里的女二，一个悲剧的反派角色，偏偏她长了一张看起来就很温柔良善的眉眼，人设的巨大反差和拍摄镜头的高光片段让她一下就被观众们记住了，这几年她都在拍电影，堪称娱乐圈劳模。从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到家喻户晓的大明星，是林逢秋成就了她的演员路。
之前林逢秋闹出爆锤渣男和叫停拍摄的风波后，付相思发了微博，也给林逢秋发过信息。只是语言的安慰始终显得苍白，那时候她便想好了，林逢秋的下一部戏，不管拍什么，她都不要片酬友情出演，所以一看到热搜上#林逢秋不默而生#的话题后，她想都没有多想就拨通了林逢秋的电话。
“你有档期？”林逢秋喝了一口奶茶，温热的甜味一路顺着喉咙把暖意传到了胃里。
他知道付相思是想帮他，不然以付相思现在的名气，哪里会缺戏拍。
“正好有。”付相思笑了，“可见天意都想让我们再合作一次。”
“确实有个角色很适合你。”林逢秋说着，抬眼看了一眼寻玉臣，脑子里构想了一下寻玉臣和付相思站在一起的画面，挺养眼的。
他说：“来试镜吧，明天给你发试镜邀约。”
电话挂断，林逢秋看着寻玉臣，突然想起了什么：“你好像还没有拍过荧幕初吻？”
寻玉臣怔了一瞬，目光落在他的唇瓣上，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
岂止是没拍过荧幕初吻，他小声补了一句：“初吻都还在呢。”
林逢秋都疑心自己听错了：“你没谈过恋爱吗？”
“没有。”寻玉臣耳根有些发红，“所以感情戏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拍好，林导要多教教我。”
他之前拍了三部电影，《黑白》里和女主有一场“演”给其他人看的强|暴|戏，他们之间是友谊，潜伏的任务高于一切，自然不会有什么吻戏。第二部《照破青山》是权谋题材，双男主，没有女主角，全剧都没有感情戏，全是波谲云诡的江湖纷争和朝堂权谋争斗。第三部古装武侠，虽然有女主，但是对手戏里也没有吻戏。
《不默而生》的剧本寻玉臣早就读熟了，他的台词基本都背下来了，自然也清楚地记得王行和殷茹的对手戏里那场有些意|乱|情|迷的戏份。说实话，他确实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拍好，但他心里的算盘也打得很响——他必须拍不好，然后让林逢秋教他。
等到实际拍的时候，能借位就借位，能替身就替身，不敬业就不敬业吧，被骂就被骂吧，让他在林逢秋的镜头前拍这样的戏，他实在拍不了。
林逢秋听他这么说，认真地看了他一眼：“那后天付相思试镜，你也来，就试你们俩酒后那场戏。”
寻玉臣有些懵了，还有些委屈和难以置信：“林导，你是怎么用37度的嘴，说出这么冰冷的话来的？”
“这不演得挺好的。”林逢秋被他这神情逗笑了，“相信你可以。”
寻玉臣见他笑得眉眼弯弯，便也收起了自己的故作委屈，弯了弯唇角：“对你，我不用演的。”
面对林逢秋，他的一切表现都是真实的。
“你的演技太好了。”林逢秋垂下眼，手指在奶茶杯上摩挲了一下，“我分辨不清的。”
他也不想去分辨寻玉臣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总归他现在除了以往积累的名气，也没什么是寻玉臣好图谋的。
也就像他和何逸风说的那样，等拍完这部戏，他们就会桥归桥路归路。
以后啊，一个多么遥远的词语，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呢？
过好当下便是。
“没关系，你慢慢看。”寻玉臣看着他，目光温柔，语气也放低了，“日久见人心。”
他的一颗真心捧出来，林逢秋总会看到的。
……
虽然住得近，但寻玉臣也只把林逢秋送到了地下车库，没有冒昧地提出送他上楼。一来林逢秋只带了一个行李箱，二来那是何逸风的家，主人不在家，深夜到访实在不合时宜。
寻玉臣到家已经11点多了，说家也不怎么恰当，这房子他也才刚住进来两天——哪有那么多巧合的事，不过是因为他知道林逢秋要在何逸风家暂住，然后临时买的房子。靠近市中心的大平层，钱花得多，手续今早才刚办完，房子倒是很新，前任主人买来就是为了投资的，精装修完自己也没有住过，所以500多平方的房子，看起来空荡荡的。
他走到落地窗前，看向窗外，夜色深沉，城市的灯光熠熠生辉，勾勒出一条条夜色中的光带。一轮圆月高悬在墨色的夜空中，他想：近水楼台，他总有把人拐到自己家的一天。
只是等他洗完澡躺下，看到手机微信里关山月和陈政发的信息后，他的好心情就打了个折扣，脸色也沉了下来。
关山月和陈政跟他说的是同一件事。林逢秋电影立项和演员试镜的消息下午上了热搜，前十占了3个词条，然而晚上时，微博上突然多出了许多林逢秋之前打人的动图，各种抹黑谩骂的微博也涌了出来，一看就是有人买了水军打舆论战。
林逢秋要拍新电影，寻玉臣最是上心，所以他提前跟陈政说过，关注好舆论风向，要把林逢秋的事当成他的事，林逢秋的热搜当作他的热搜，所以这件事陈政已经着手在查了。
关山月则是出于对电影的口碑的考虑，跟寻玉臣说清情况后，就安排华影的公关团队压热搜控评了。
此时再点开微博，#林逢秋不默而生#的热搜仍在第一，#林逢秋回来了#、#林逢秋 选角#两个词条则分别在第三和第六。点进话题，大都是支持和期待的微博，也有个别营销号在谣传选角的消息，说男主角定了哪个一线，看得寻玉臣都气笑了。
他按着页面往下一拉，刷新，一条新的微博弹了出来。
“@林逢秋：早点睡吧，后天开始试镜选角，欢迎自荐。”
配图是刚做出来的电影概念海报，暗红色汇成了海，一双手高悬空中，手中垂下的红线缠绕在一颗肾上，色彩鲜艳又大胆，配上笔走龙蛇的毛笔字，视觉上就给人极大的冲击了。
寻玉臣点开评论区，几个手快的粉丝已经发起了赞叹和支持，他勾了勾唇，转发评论了一句：“林导看看我，举手.jpg。”
这条评论瞬间盖起了楼中楼，原博评论区还有粉丝有样学样地阿特起了自担。
“林导看看我们臣哥吧，他已经快一年没戏拍了。”
“我们电影粉真的很命苦，没路透，播的时候也就几个小时。臣哥，多拍一点电影吧，求求了。”
“笑死，臣哥这是第几次求职了，怎么还不成功。”
“陈政出来挨打！快点给臣哥安排试镜，我不管，臣哥要是演不上不默而生，我是要闹的！”
“林导别犹豫，就是这个寻玉臣，千万不要放过他，这可是行走的票房啊！”
“@邬千竹 宝，冲啊，不管什么角色咱先冲就完事儿。”
“@谢翎 哥，有档期就冲吧，翎哥勇敢飞，我们永相随。”
“@陈觉新 四十岁正是闯荡电影圈的好年纪！冲冲冲！”
“@付相思 小红豆有档期吗？答应我这次别演恶毒女配了好吗？”
【📢作者有话说】
能受天磨真铁汉，不遭人嫉是庸才。 ——左宗棠
不会写臣哥和林导之外的吻戏的！情｜迷｜意｜乱也只会对林导，接下来就看我怎么编了！
摩拳擦掌大干一场.jpg
第25章 冤家路窄
寻玉臣看到付相思粉丝的评论，没忍住笑了，他截了图，点开微信发给了林逢秋。
[寻玉臣：付相思的粉丝如果知道她要试镜的角色是殷茹，会心碎的。]
此时此刻，林逢秋也在刷自己的微博评论，看到微信里弹出来的信息，他弯了弯唇角。
[林逢秋：不会。]
[林逢秋：她们只会觉得付相思出息了，能和影帝组CP了。]
[寻玉臣：……]
[林逢秋：可能你的粉丝更心碎。]
想到王行那个角色的结局，寻玉臣几乎可以预料到自己的粉丝们会是什么反应了。
岂止是心碎，估计会哭晕在电影院。
尤其林逢秋和秦渊都想让他也出演王知这个角色，他们打算在造型上多下功夫，把王行和王知两兄弟区分开来，这也就意味着他要在剧本里死两次，粉丝也要被刀两次。
寻玉臣选择岔开话题，他开始打字询问林逢秋。
[寻玉臣：热搜的事你知道了吗？]
[林逢秋：知道。]
早在他决定重回娱乐圈，公布新电影立项时，他就已经预料到了。
蛋糕只有这么大，那些人好不容易把他打压下去，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他回来而无动于衷呢？
[林逢秋：不遭人嫉是庸才。]
[林逢秋：早点睡，明天还要去签合同。]
见他确实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寻玉臣心里因为这件事被撩起的火也就消了。
他打字回复。
[寻玉臣：晚安，明天见。]
[寻玉臣：小猫睡觉.jpg]
聊天页面里跳出来的表情包动图实在可爱，毛茸茸的小猫把自己团成一团，脑袋埋进枕头里，只露出一个圆乎乎的后脑勺来，看得林逢秋会心一笑。
也不知道寻玉臣是哪儿来的这么多可爱的表情包。
他指尖微动，按着小猫的表情包点了个保存。
[林逢秋：晚安。]
[林逢秋：小猫睡觉.jpg]
……
第二天一早，林逢秋就去华影签了主创合同，然后和执行制片人关山月见面，讨论了一下接下来几天演员试镜的工作安排。
试镜的地方定在瑰丽酒店度假村，地方临郊，关山月下午提前安排了吴霜、师幼安过去布置场地，试镜时间从明天早上9点开始，主创人员都会到，都是评委。
林逢秋和其他几个导演手里都有试镜邀约的名额。
吴霜和师幼安手里的试镜邀约给了一些华影的艺人，也给了几个一线的艺人和最近在上升期的艺人。林逢秋给几个成名已久的老戏骨发了试镜邀约，给了付相思，也在自己微博评论里的推荐里选了好几个自己觉得有潜力的新人。
背调工作由关山月和华影负责，试镜由林逢秋全权负责，总之这部电影最后会定下哪些演员，还要看接下来几天的试镜选角。
从华影传媒公司大楼离开，凌霄开着车，送林逢秋和寻玉臣往“桃溪里”去。那是一家需要提前预约的高档私房菜餐厅，林逢秋运气不错，昨晚打电话预约的时候刚好剩下最后一个包厢。
“桃溪里”在海渡路390号，是一栋三层楼的小洋房，装潢看起来很是雅致。进门就是一个小花园，这个季节的花园看起来有些萧条，但墙角的一树寒梅倒是结了花苞，傲然立在那处，看着人们迎来送往。花园里有两个露天的餐位，往里走，楼里都是包厢，私密感极好。
在服务生的引路下，林逢秋和寻玉臣走进包厢，落座后，便让服务生准备上菜。
“这家私房菜要提前预约和定菜单，希望我点的菜合你口味。”
“我不挑食。”包厢里的暖气是提前开着的，寻玉臣觉得有些热，摘了口罩后又把外套脱了下来，他只穿了一件简单的浅粉色卫衣，俊朗的面容却衬得整个包厢都亮了几分。
林逢秋垂眸敛目，喝了一口茶。
“昨天微博那些突然冒出来的黑料我查清楚了。”寻玉臣刚才下车的时候收到陈政的信息，现在正好和林逢秋聊聊。
他点开微信和陈政的聊天页面，递给林逢秋看：“是梁定浩买的水军，他的新电影正好也刚立项通过，结果热搜和风头全都被你抢了。”
“还有他之前给政哥发过剧本，被婉拒了。”寻玉臣想了想，“大概因为我几次三番地在你微博求职，所以新仇旧恨都算到了你身上。”
林逢秋看完信息，觉得梁定浩有些可笑：“他以为我是故意在这个时候立项和选角，和他打擂台？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之前梁定浩想潜规则他，被严轻岫带着人打了一顿，事情是差点闹到警局的。只是严轻岫为了他的名声考虑，两个男人，没有实质性发生什么，这种事本就很难取证和定性，反而容易引起舆论。
梁定浩也是有头有脸的制片人，自然不想把事情闹得更大，所以最后梁定浩签了电影剧本版权转让与改编协议，写了承诺书，严轻岫签了和解书，这才私了了这件事。
那个电影剧本，便是《少年游》。
后来林逢秋靠《少年游》拿了奖，梁定浩监制的另一部电影却连提名都没有，便已经觉得自己出了气。
林逢秋后来倒是也找过娱记跟拍梁定浩，想拿到他潜规则的把柄。但梁定浩混迹娱乐圈多年，经过他的事之后越发小心谨慎，哪能轻易被人抓到把柄，他也就只能作罢了。
谁知道事情过去这么久，梁定浩还要凑到他面前来恶心他。
寻玉臣说：“他前一部电影口碑票房双双扑街，又看到你和秦渊老师合作，当然破防了。”
“可能花钱买水军骂我，能让他不幸的人生好过一点，失衡的心态平衡一点吧。”林逢秋把手机还给了寻玉臣，“跳梁小丑，不用管他。”
说话间包厢门被敲响，林逢秋道了声：“请进。”
服务生推着上菜的小推车走了进来。
“您好，夏生妃子笑、蜂巢龙头烤、松茸炖花胶、百香果蜜豆百合、金蒜安格斯、鸳鸯椒酱黄翅鱼、水晶肴肉还有捞汁花螺，您的菜上齐了。”
服务生每上一道菜都会简单介绍菜名，他并不乱看，脸上也一直带着礼貌的微笑，将菜品一一摆放好后，就退了出去，然后关上了房门。
夏生妃子笑是最让人惊艳的一道菜，摆盘和树枝栩栩如生，上面坠着一颗颗圆润饱满的“荔枝”，精致得叫人不知道该怎么下筷。
“尝尝吧，这是他们家的招牌菜。”林逢秋夹着“荔枝”往下稍微用力，就夹了下来。入口的虾球外脆里嫩，大颗的虾仁被包裹在其中，鲜美非常。
寻玉臣也夹了一颗吃，唇齿间都是虾肉的鲜嫩和淡淡的甜味。
“很好吃。”
“他们家的味道确实不错。”林逢秋给自己舀了一碗松茸炖花胶，慢条斯理地道，“多吃点，这顿吃完，你就得控制饮食了。”
寻玉臣不胖，身材和形体一直都保持得很好，但就是太好了，这并不符合一个长期因工作加班身体疲惫、精神上又饱受折磨，还要伪装自己，暗中调查哥哥离世真相的年轻人的形象。
美味的黄翅鱼吃起来突然有些不是滋味了，寻玉臣叹了口气：“逢秋，吃饭的时候我们可以聊点开心的吗？”
林逢秋故意逗他：“聊聊明天和付相思的试戏？”
寻玉臣不想说话了，他本来想去夹那道安格斯牛肉，筷子在半空中拐了个弯，去夹了蜜豆百合。
“我吃点素吧，王行很清瘦，还有些挑食。”
林逢秋忍不住笑了，拿起手边的公筷，给寻玉臣夹了一块安格斯牛肉：“不逗你了，好好吃饭。”
寻玉臣弯了弯唇角，抬眸看向林逢秋。
林逢秋也在笑。他平日里不常笑，长了一张俊俏的脸，却总是生人勿近的神色，让人觉得他又冷又傲，好似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也不放在心上。可他在小镇待了一段时间，整个人的脾气好似都化在了小镇的水里，人也收敛了锋芒。此时那双黑亮的眼眸熠着光，盈着笑，像极了雨后初晴的不栖湖，水波荡漾，潋滟醉人。
寻玉臣有一瞬间的晃神，心跳如擂鼓。低头，那块安格斯牛肉正散发着食物的香气，入口，肉质鲜嫩，他慢慢地品尝着，也慢慢地平复着自己的心跳。
林逢秋没有发现寻玉臣的失神，他低头喝了一口松茸炖桃胶，又夹一筷子水晶肴肉，他吃东西的速度不紧不慢，席间穿插着闲聊，饭前因为梁定浩而扫的兴现在都被美味的食物补了回来。
只是美食带来的好心情，在他们吃完饭，离开包厢下楼时，又倏然之间散了个干净。
林逢秋都不明白自己和梁定浩、方可为之间到底是有什么孽缘，云阳市这么大，吃饭的地方这么多，偏偏他们出来吃个饭，下个楼都能冤家路窄地碰见。
林逢秋拧起眉头，目光扫过方可为，没有他想象中落魄，也没有微博照片里看起来那么光鲜。
方可为看起来似乎是没怎么睡好，眼底的黑青用粉底都没压住，人也瘦了许多，微微弯着身子站在梁定浩身边，谈话间在笑。看到林逢秋时又下意识挺直了背，好像这样就能遮掩他在梁定浩面前伏低做小的行径似的。
“林逢秋。”梁定浩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真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