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三章 正文完结 永远……
虞葵请假的时间有限, 在国内待了两天,看谢星执状态恢复, 便准备回去上课。
“我跟你一起去。”谢星执立刻道:“正好陪你过双节。”
“不用了,”虞葵看了眼他的手臂,“你在家好好休息,过节的事以后再说。”
“我的工作都交接好了,”谢星执坚持道:“你不带我出去,我在家里待着也没事干。”
虞葵才不相信他说的话,不过见他真的想去, 便带着他一起回了学校。
平时她上课, 谢星执则待在酒店里, 等她下课, 两人便出去吃饭,顺带散步逛街。
平安夜放假后, 她还租车带谢星执去距离学校几百公里外的森林里野餐, 冬天风雪漫漫,抵达早就定好的树屋后, 仿佛进入了远离人烟的童话世界。
两人从树屋里取出烤炉, 急匆匆在空地上点燃炭火, 兴致勃勃地开始准备晚餐,随着滋啦滋啦的声音响起,牛排和各种肉类的香气也弥漫出来。
谢星执厨艺很好, 虞葵便让他掌厨,自己则拿出铸铁壶,往里面添加了苹果梨等水果,放在火上煮茶。
等烤肉熟了,两人便露天坐着, 一边欣赏雪景,一边吃东西。
“这里可真安静,”虞葵看着轻然落下的雪花,忍不住感叹道:“比我想象中还要美。”
谢星执把剥好的烤虾放到她盘子里,“我也很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
“谁让你工作那么忙,”虞葵撇撇嘴,“每次给我打电话都在晚上。”
谢星执勾起嘴角,“那我改成白天?”
虞葵轻哼一声,“晚上就晚上吧,白天我也很忙。”
她伸手烤了烤火,给自己和谢星执各倒了一杯茶,“水果茶也好香。”
谢星执笑看着她,仅仅只是待在她身边,他整个人就变得格外柔软,“小心烫。”
吃喝片刻,谢星执又往炉子里加了些炭火,继续沉浸在自然界的美景中,直到虞葵打瞌睡了,才各自回到树屋休息。
第二天,虞葵睡到天大亮才起来,吃过民宿老板送来的早餐,便拉着谢星执去森林里转悠。
虽然看不到多少青绿的植物,但在漫天大雪里探险,还是让虞葵觉得很酷。
下午,他们还去了附近的滑雪场,滑了两个小时的雪,才意犹未尽地开车回学校。
谢星执在这里待了十天,陪虞葵过完元旦后,在孙朝阳的催促声中,不得不打道回府。
“你在这边好好照顾自己,”临近离开,他终于忍不住摸了摸虞葵的脑袋,笑着说:“有什么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我随时都能过来。”
“知道了。”
“还有,”谢星执很不放心地说:“我给你做了些食物放在冰箱里,不想吃食堂,也不能饿肚子,不论再忙,都要好好吃饭。”
虞葵之前给他打电话,吐槽过好几次饮食,谢星执来看她时,总会做些她爱吃的菜冷冻起来。
“知道啦知道啦,”看着他喋喋不休的样子,虞葵笑得眉眼弯弯,“你怎么跟个管家公似的,我这么大个人,肯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嗯。”谢星执凝望着她白皙干净的脸庞,似乎要将她的模样深深印在脑海里,下意识道:“虞葵,我可以……”
“嗯?”女孩眨了眨眼睛,面露疑惑地望着他,“怎么了?”
谢星执移开目光,悄然收回了想要用力抱抱她的想法,“我是说,很高兴这次能跟你一起出来,以后,我们再一起旅行。”
“好啊。”虞葵仿佛看不到他眼中的动容,“地点你来安排。”
“嗯。”谢星执看了眼时间,最后还是抬手抱住了她,只有短短几秒钟,便温柔而克制地松开手,“我走了。”
男人好闻的香气在一瞬间淹没了虞葵,但随着他提着行李箱转身离开,那阵浅淡好闻的气息很快被冬日的冷风吹散。
她站在原地,看着谢星执乘车离开,心中生出了一丝明显的怅然。
她何尝不想让谢星执多留下几天,但她和他都有自己要做的事,偶尔见面就已经很好了。
她没有去深究心中的不舍,而是望着头顶飘然落下的雪花,心道瑞雪兆丰年,冬春轮转,一切又是新的起点。
现在小说接近尾声,她和谢星执都摆脱了既定的命运,终于可以真正做回自己。
谢星执回国后,虞葵又进入了忙碌时间。
然而随着新年到来的不止是气温回暖,还有极为凶险的流行感冒。
学校里有大量学生感染,一开始还没人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直到传出有好几个同学肺部出问题,被送到医院没多久便不治身亡。
这场流感瞬间就变成了索命的死神镰刀,给本应生机盎然的春日覆上了一层血色面纱。
短短几天内,全国就死了上千人。
这样的数字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除此之外,世界各地也都陆续爆发流感,学校不得不开始放假,做出及时的隔离预防。
看着学校里人心惶惶的场面,虞葵买了许多物资,老老实实窝在公寓里,希望病毒能尽快被攻克。
然而有同学在社交软件上发帖爆料,说死亡人数比报道出来的还多,不止是几千人,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还有更多人因为不能及时就医被活活憋死,提醒大家保护好自己,除非必要,绝对不要跟其他人碰面。
虞葵刷了好几个帖子,基本都在说这场流感有多可怕,医院人满为患,一旦感染很可能会失去生命。
虞葵心中发冷,这场流感并没有在小说里出现,或者说小说已经结局,之后发生的事,早已不是它能记载的。
她先是给屋里消了毒,又开始检查各个通风口,尽量把它们全部关闭。
之后才开始做早饭。
她买了鸡蛋蔬菜和各种方便速食,如果没有意外,可以吃半个多月。
虞母在几天前给她打电话,说国内形势也非常严峻,很多航班已经无法正常起飞,小区也处在隔离阶段,让她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千万不要和其他人接触。
说到最后,她眼睛发红,生怕女儿会出现意外。
在国内她还能想办法让她就医,但在国外,她这个母亲实在是鞭长莫及。
“我没事,”虞葵摇了摇头,安慰她:“你和爸爸才应该注意防护,等流感过去了,我带你们出去旅游。”
“好。”虞母忍住眼泪,“有什么事一定要及时给妈妈打电话,千万不要自己逞强。”
“我知道,”虞葵语调轻松,“我都二十五岁了,又不是小朋友,你们放心吧。”
之后,虞母每天都会给虞葵打至少三个电话,确定她平安才能真正放心。
期间,谢星执和孙淑雅几人也陆续打电话过来,询问她在国外的状况。
“我现在很好,”虞葵笑着说道:“你们不用担心,整个公寓里只有我自己,没人会传染给我。”
可惜世事难料,当天夜里她就开始发热,喉咙干涩,全身乏力。
这是感染初期的症状,虞葵迷蒙中,意识到自己生病后,立刻拿起手机拨打医院电话,结果电话占线,根本打不通。
一番查询后,才知道所有医院人满为患,已经是超负荷运行,重症患者接诊不进来,初期感染者建议先在家里自我观察。
她迅速找到初期感染后自救的办法,从药箱里取出对症的药物服下,又用纯净水给自己降温,祈祷明天能够好起来。
结果夜里还是发起了高烧,她迷迷糊糊爬起来,用体温计测了测,已经接超过38度。
她又吃了一次药,强忍着难受开始做饭,越是生病,越是要补充体能,否则只会拉长病期。
吃饱喝足后,她又睡了过去,这次睡到了第二天下午,手机里有几十通未接电话,有父母的,也有几个好朋友的。
虞葵喉咙发痒,一咳嗽就像刀割般地疼,她拿着手机给家里报平安,刚接通电话,就听到了虞母急切的声音,“葵葵,你现在怎么样?你是不是生病了?”
虞葵看了眼温度计上的数字,没有明显变化,便沙哑着嗓音回答道:“我没事,只是有点轻度感染,已经吃了药,过几天就好了。”
听到她感染,虞母心痛不已,“你吓死妈妈了,你知不知道昨天到现在,妈妈到底有多害怕。”
“我没事,”虞葵鼻尖发酸,“你和爸爸不要担心,我年轻免疫力强,很快就能痊愈。”
“能去医院吗?”虞母急急问道:“吃药不起作用,必须去医院,妈妈这就想办法找人给你挂号。”
虞葵没有告诉她医院爆满,就算她现在过去,也没办法及时就诊,说不定还会因为人群聚集,让自己感染更严重。
“我会去的,”她轻声道:“我现在已经吃过药了,如果下午还是不能缓解,就直接去医院。”
尽管如此,虞母还是担忧不已,“如果不是航班停止,妈妈现在就过去找你。”
她就虞葵这一个宝贝女儿,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虞母都不知道以后该怎么活。
“我不舒服的话肯定会给家里打电话,”虞葵顺着她安抚,“妈,你和爸爸也要做好预防,外出拿物资记得戴口罩和消毒。”
“我们你不用担心,”虞母道:“社区每天都过来测量体温,一旦感染,会得到及时救治,我和你爸身体好,不会有事。”
“倒是你,”虞母哽咽道:“你可不要强撑。”
“好。”
挂断电话后,虞葵联系了国内的朋友,告诉他们自己平安无事,但谢星执的电话却打不通。
这个发现让虞葵心里生出些许不祥的预感,担心小说的命运会重新印证在他身上,忙不迭联系孙朝阳,谁知他也不知道谢星执的去向。
“公司现在没人,员工全都回家线上办公,我被隔离在小区里,没办法出去找老大,目前也没有他的消息。”
“我知道了。”虞葵转头又联系了谢星执小区的物业,得知谢星执没回家,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好,只能寄希望于他没有出现意外。
她在沙发上坐了会儿,起身去厨房给自己煮了碗鸡蛋面。
艰难地吃过饭后,她开始预设最坏的结果,如果她的体温再次升高,喉咙反复好不了,就算再艰难,她也必须去医院。
喝了一壶热水后,她倒在沙发上,脑袋昏沉地睡了过去,直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她吵醒。
虞葵眨了眨眼睛,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口,透过猫眼观察外面的情况,警惕地问道:“谁啊?”
“是我。”熟悉至极的声音让虞葵的心猛然一跳。
“谁?”她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
“谢星执,”外面的人回答,“我来接你回国。”
虞葵缓缓吸了口凉气,喉咙却更加刺痛,她做梦似地打开屋门,看到门口穿着黑色大衣的年轻男人时,瞳孔剧烈收缩起来,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你怎么来了?这么远的路途,航班不是停了吗?”
看着她面色苍白的模样,谢星眸色微暗,低声解释道:“我问陆成借了私人飞机。”
陆成是他公司的合伙人,从前还跟他们一起吃过饭。
虞葵没想到谢星执居然借到了私人飞机,还能在这么严峻的时候,通过道道审批,来到自己身边。
这其中必然经过了难以想象的审查。
她呆呆望着他,一向灵活的脑子,此刻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这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现在世界各地人人自危,但谢星执却穿过上万公里的距离,悄然出现在了她面前。
他近在咫尺,存在感极强,让虞葵没办法骗自己这是一场梦。
谢星执真的来了。
他真真切切地站在自己面前。
这次,比当初在B市发生地震,他开车来找自己还要惊心动魄。
万里之遥,它在书本上,只是一串简短的数字,可如果要真正去丈量,那是跨越山海的漫长距离。
在此之前,虞葵很难想象,有谁会在疫情如此严重的局势下出现在自己身边。
但谢星执来了。
和从前一样,让她意外惊喜,又不可思议。
“这么危险,你来做什么啊?”她回过神来,不赞同道:“你要是也被感染了怎么办?我根本……”
“别胡思乱想,”谢星执在门口脱下外套,用酒精给自己仔细消了个毒,抬起头看向她,“我过来找你,肯定是做足了准备。”
说完,他大步去卫生间洗手。
虞葵坐在沙发上,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逐渐加快的心跳让她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她不确定那是病毒倾袭,还是她无法再欺骗自己的心潮悸动。
她捂住心口,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兵荒马乱中,悄无声息地改变。
谢星执很快折返,动作自然地碰了碰虞葵的额头,发现她还在发烧后,当即用体温计和病毒检测卡给她做测试。
虞葵配合着他的动作,嗡声问道:“你是打不通我的电话,所以才怀疑我生病了吗?”
“嗯。”谢星执看了眼体温计上的数字,温度不算太高,但也让人担忧。
随后他又看了测试卡,确实有病毒感染。
当即问她之前都吃了什么药。
虞葵避开他关切的目光,依次回答:“都是退烧和治疗感冒的。”
谢星执又问她是什么时候吃的。
虞葵报了个时间,“我是按照说明书吃的。”
见她面色通红,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谢星执心疼地摸摸她的头发,“还需要吃特效药。”
他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取了相应的剂量喂给她,问道:“你要带多少东西回去,我去给你收拾行李箱……”
听着他理所当然的话,虞葵垂下眼睫,再次问道:“谢星执,你为什么要来找我啊,现在这么危险,你不怕被感染吗?”
她指尖悄悄攥紧,眼神却没有回避他的目光,“我们只是朋友,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为什么,”谢星执勾起嘴角,故意道:“当然是因为世上只有一个虞葵,一旦她遇到危险,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她的好朋友谢星执都会毫不犹豫来找她。”
他脸上带着口罩,只露出狭长而深邃的眼睛,目光专注地望着她。
看似在开玩笑,眼神却透着真切。
虞葵睫毛颤动,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我的电脑和书本都要带回去,还有衣服和放在书架上的木偶。”
“什么木偶?”谢星执给她倒了杯温水。
虞葵:“就是你送给我的……小王子,你忘了吗?”
谢星执眸光微变,面色却很平静,“你一直带在身边?”
虞葵反问道:“不可以吗?”
谢星执回过神来,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温柔,“当然可以。”
他把虞葵安顿好,自己则大步走向卧室,迅速给她收拾行李,直到把大部分东西都装进箱子,他才看向书架上的木偶。
小王子被放置在透明的亚克力展示盒里,外观的色泽虽然有些黯淡,但虞葵却把它保存的足够完好。
他拿起展示盒,正要把它放进行李箱时,余光却扫到木偶胸口下面的裂纹,谢星执呼吸微顿,目光瞬间定格。
他面不改色地打开展示盒,将木偶取出来,指尖在胸口轻微用力,最上方的木头便掉进了手心。
熟悉又精美的戒指盒出现在眼前,它右角带着明显磕痕,显然在某个时刻被打开过。
谢星执喉咙发紧,隐约能猜测到,在某年某天,木偶意外从书架上摔落,在地面裂开,一同摔出的还有眼前的戒指盒。
这个想法一出来,谢星执的呼吸仿佛都停止了。
他紧紧握着木偶,以为虞葵一直都不知道这个他隐藏至深的秘密,或许要到很久以后,某个不经意的下午,木偶的身体因为漫长岁月开始显露出松动的痕迹,她才会发现自己没能言说的心意,又或许,她一辈子都不知道小王子胸腔里,藏着他年少时候卑微又酸涩的暗恋。
但现在,她知道了。
谢星执打开戒指盒,钻戒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仿佛汇聚着世上最璀璨的光芒。
那张纸条也被规整地放在盒底,仿佛从来没有被打开过。
但虞葵早已知晓。
他不确定那是什么时候,但她却选择继续为他保守秘密。
谢星执在原地站了片刻,逐渐流逝的时间里,让他仿佛被定格了一整个世纪。
直到听见虞葵难耐的咳嗽声,他才将戒指盒放回小王子的心脏。
假装自己也未曾发现。
只是目光在触及到底部的纸条时,他还是会忍不住想,虞葵看到那句诗时,心里是什么样的感受,会不会觉得他太过拖泥带水,不够勇敢也不够坦然?
他已经无从得知她的真实想法。
就像他曾经没能当面跟她告白,说自己喜欢她,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因为他不配。
时至经年,他依然觉得自己不配。
黯淡无光的星星,怎么能奢望拥有明媚灿烂的骄阳,即便她温柔地照耀在他身上,他依然会自惭形秽。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但他早已见过了。
阳光洒落在他身上的那刻,他再也回不到从前的幽暗。
只能如同生活在阴沟里的老鼠,拼命靠近却无法完全暴露在烈日下。
因为他不配。
老鼠就该待在老鼠待在的地方。
所有的痴心妄想都罪该万死。
但心里升起的窃喜和期待又是因为什么?
虞葵发现了戒指,却没有远离他,他是不是可以奢望,她或许也对他有一丝怜悯?
否则她怎么会在他遇到危险时,第一时间赶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