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会的楼前，两个身影相向而站。

吴明握紧了手上的刀，那是白朝驹给他的刀，一柄锋利、坚硬、且富有韧性的好刀。

姚羲手持的也是柄刀，一柄四尺有余的苗刀。那柄刀是自己的两倍长，在如此空旷的场地，长武器更占优势。

姚羲的刀先动了，照着皎洁的月光一闪，未听到风声，那刀就到了吴明面前。

吴明几乎是与死亡擦肩而过，他很明白这种感觉，他不止一次的与死亡擦肩而过。但正如俗话说的那样，只要够快，死亡就追不上他。

他的步子动得足够快，只是在姚羲出刀的片刻，他就变换了身法。

那刀几乎擦着他的鼻尖过去，宛如蛟龙出海般，带起阵阵罡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小子，为何不攻？”姚羲问道，“身为刀客，不战而降是你的耻辱！快拔刀！”

吴明的手在不自主的颤抖，他不是不想拔刀，他已经精疲力竭，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了。

他身上的毒已经很深了，那本是按月服用解药的阴毒，自从他从朝凤门跑出来，已经一月有余。

阴毒没有解药压制，他只是靠内力硬压着。

方才的僵持与拖延，已经快耗空了他的内力，他身上的毒，像是无数条脑袋长着倒刺的毒蛇，在他后颈蠢蠢欲动，刮蹭着他的皮肉，见缝插针地往血管里钻。

若是拔出刀，只怕过不了三招，他就会因内力枯竭而毒发身亡。

可是白朝驹说过，要见一见他绝世无双的刀法。

吴明就是因为这句话心动了，他已经一个月没摸到真正的刀了。

自从他从李府逃出来，自己从前的刀，就已经折了、废了、丢在了无人问津的角落里。

若是白朝驹也在就好了，至少他能见证这把刀的结局。他可以不为人知的死去，但他也想让那个俊朗的少年看看自己的真本事，至少自己没有白吃他的馒头。

今夜也如那夜一样，皎洁的刀光映照着如水的月色。

吴明拔出了刀，刀出得更快，在半空中划了个雪亮的圆。

姚羲从没见过这么快的刀花，这记刀花在混淆他的视野，他不知道这刀会在哪里停下、转变方向、向自己挥过来。

他猛地后退一步，只见少年的刀尖就停在自己额头前不到一寸的位置。

“在能逼我后退的人里，你是最年轻的。”姚羲说道。

吴明的感到喉头涌起一股腥味，他硬生生的咽了下去。方才那一击，已经消耗了他一半的力气。毒冲破了内力的桎梏，正在肆无忌惮地刺痛他的全身，他努力击中精神，好让模糊的视野清晰一些。

姚羲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他脚步一转，便带着那苗刀一同挥舞起来，这一击直逼吴明腰身，似乎要将他拦腰截断。

但在顷刻间，少年也转动起脚步，他手腕轻轻一甩，刀又划出个优美的螺旋线。这招宛若水面上翻起的涟漪，将姚羲的刀一阵阵化开。

“唐老爷，这少年还有挺两下子。姚羲的苗刀传自龙门山叶大师，他那几招，已经是炉火纯青，早就是龙门山巅峰水平。这少年居然能见招拆招，不知道师从哪位？”下属一阵感慨。

唐翡笑道：“我看这少年所学及杂，可杂归杂，他每一招都用的恰到好处，毫不浪费。依我看，他的刀法，是跟人实打实地拼出来的。”

“拼出来的？”属下疑问道。

吴明的刀锋又一转，那如水波纹般的对招，突然激起千层海浪。

不知他是从何定的角度刺出的这一刀，这一刀出其不意，宛若蛟龙出海，速度飞快，转眼刺中了姚羲的左肩。

在场的众人没有一个反应过来的，姚羲也只够堪堪避开要害，这记刀，若是再下偏两寸，刺中的就是姚羲的心脏了。

“你看他的每一招，都是冲着对方的要害过去的，丝毫不留情面。我若是没猜错，他的刀法……应当是仇老鬼教给他的。”唐翡说道。

姚羲微微眯眼，他大意了，本以为这样一个毛没长齐的少年，对自己造成不了威胁。他不理解，他看那少年明明有一双稚嫩的眼眸，为何下手却如此凶狠？

肩上的伤口激起了姚羲的怒意，他握紧了手上的刀，趁少年收刀时，他反手起刀，用刀柄对吴明狠狠的撞去。

这一击附带着姚羲深厚的内力，而此刻的吴明，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他像片落叶一般，轻飘飘的飞了出去，落在地上。

姚羲还怕他使诈，双手握着刀，小心翼翼地踱步过去。

唐翡也同样惊奇地站起来了身，借着明亮的月光，他能清晰看到，那个倒在地上的少年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他白皙的脖颈上，黑色树杈状的花纹正在蔓延，一点点生长，从脖颈逐渐蔓延到他的脸颊。

“姚兄是何时给这小子下了毒？”那下属率先问道。

姚羲也一脸震惊的看着昏迷过去少年，他可不记得自己下过毒，也从没见过这样的毒。可从那少年嘴角流出的黑色淤血可以看出，这毒已经发作了。

姚羲能想到最可能的，就是这少年在与自己交战之前，已经中毒了。

可自己怎么会和一个身中剧毒的少年打得有来有回，甚至被其所伤？

姚羲绝无可能承认这一点，于是他说道：“不瞒唐老爷，方才他与我贴身时，我已经将毒注入他的体内。我故意受伤，让他把注意力都集中在我的身上，他自然觉察不到中毒。现在他已经毒发，命不久矣，这个赌局，是我们赢了。”

那下属上前一步，探了探吴明的鼻息，确认道：“唐老大，他已经毒发身亡了。这毒小的见过，是名为松腴饮血的剧毒。”

姚羲侧目看着他，他心里暗想，原来是这小子暗中下的毒，这唐翡的人，还真有几分手段。

唐翡则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信了姚羲的话，以为这毒就是姚羲刚才交战中下的，心想：这行为虽然令人不齿，但确实有效。

唐翡对着吴明的身体狠狠踢上一脚，仿佛是在报自己先前被劫持的仇。少年瘦削的身板顺着石梯上一路滚下，像一裹没人要的破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