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2 / 2)

绯扇 云雨无凭 3714 字 4天前

张启渊很大方,将那半个油亮亮的肉圆夹起来,一咬就是一大口,魏顺却慢悠悠拿起筷子,弄了一点子肉沫下来,放进嘴里细细咀嚼,还嫌徐目粗鲁,不知道弄小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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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要接彩珠过门了,后半夜天还没亮,柯五巧来了水磨胡同,打着个灯笼,着急地拍徐目家的门。

徐目一边穿衣裳一边出来,问她怎么了。

柯五巧在门外气喘吁吁,说:“徐大人,那个林无量找着了,他在韩家潭一个破房子里上吊,被过路的救下来了,离我们药铺不远,那人正好儿送过来,我娘正在救他呢。”

“上吊!”

徐目掖着衣领的手停住了,他难接受这个惊天的消息,一时间气得胸口都疼,他说气话:“别救了,随他去,死了更好。”

柯五巧:“徐大人,那我……我回去了,其实不知道怎么说,我娘他是个郎中,要是你不发话,她肯定会救他的,可你这么说,那就听你的,不救了。”

柯五巧转身要走,看门儿的打算关门,夜里静悄悄的,但时候不早了,等不了多久,天该快亮了。

徐目这才把外袍的领子整理好。

他慢慢朝房里走,身后是关大门的“吱呀”声,柯五巧的灯笼留了一点光,从门缝外溜进来。

“等一下,”徐目忽然叫住了看门儿的,说,“门打开,把那姑娘喊回来。”

胡同那头黑洞洞的,只有柯五巧手里的灯笼亮着,徐目跟在她身后走了许久,脑子还是懵的,他没在想自己为什么最终决定救林无量,而是在想:还是活着吧,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轻贱的人命……他自己小时候也是一条轻贱的人命。

要成亲了,也该干点儿好事。

两个人急匆匆走到了韩家潭,时候更晚了,进了济生药铺的里间,柯掌柜的正在洗手,她说:“给吃了丹药和参汤,有气儿了,但还不太好。”

“能活吗?”徐目问。

柯掌柜的:“也许能,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幸好是在韩家潭,送到我这儿来了,不然肯定早就死了。”

徐目:“发现他的人呢?”

柯掌柜的:“走了,是个赶路的道士。”

小屋里亮着一盏油灯,而林无量再次躺在了上回的床上,他安静地躺着,眼睛闭着,脖子上一圈儿红的。

徐目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他,往外边走,只是叹气,他嘱咐柯掌柜的:“这回可看好了,千万别让他再跑了。”

“明白,徐大人,这回肯定不会有问题。”

“这样,”徐目思虑,妥协,叹了一口气,说,“明儿我让人把钱送来,你去找他们掌柜的,把他赎了吧。”

柯掌柜的点头:“哎,我明白。”

“然后让他养伤,药费都我来出,养好了你看看能不能给他个活儿干,他今后就归你了,你说是你赎的就行。”

柯掌柜的:“好。”

徐目压低了声音:“他知道咱们认识了,但你最好别跟他提我,也拦着点儿,别让他再来找我。”

“好,您放心吧。”

夜里一通折腾,回到家的时候天都要亮了,徐目就忙着换衣裳,打算去提督府接彩珠了。

俩人各自的身份不方便,徐目更甚,所以婚书、娶亲都是没有的,彩珠进门还是以奴婢的身份,只是,他们将按夫妻那样扶持着过日子了。

徐目昏昏沉沉,洗脸的时候想的还是夜里的事,他其实有点绝望了,不知道该拿这个林无量怎么办了。

当初替魏顺看中他,简直就是造孽。

徐目用湿手巾捂着脸叹气,太累了,太烦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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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以后的黄昏,魏顺被张启渊挡在了西厂门外的胡同里,张启渊理直气壮,埋怨他这几天只顾得上徐目了。

“等你成亲的时候我绝对顾得上你,别挡着我路,”魏顺回头,确认了徐目在不远处跟着,警告张启渊,“我有事儿出去,车在等着了。”

张启渊问要干什么去。

魏顺:“上酒楼吃饭。”

张启渊:“和谁?”

“秦公公,”魏顺挑眉,问,“怎么,跟你有关系?”

“那你把我带上。”

张启渊语气诚挚,视线往下方去,这么轻柔地盯着比他矮点儿的魏顺,他忽然抬手,用弯起的手指挠了挠魏顺的下巴,跟逗猫逗狗似的。

靠在墙边的徐目看见他在干嘛了,于是把头低下去,开始看自己的鞋了。

魏顺皱着眉,最终躲开了张启渊作乱的手,说:“不带你,滚蛋!”

“我想去,”按理说该见好就收了,可张启渊才不,他在底下抓着魏顺的手腕,不准他走,说,“带上我吧,我绝对不乱说话,我在旁边听着就行了。”

魏顺:“我们要聊机密的事儿,你要是知道了,我们就不能留你了。”

“什么意思……”

“活不成了呗,”魏顺缓声说道,“泄了密,会派专人去杀你的。”

张启渊抬起手,摸了一下脖子,抱怨:“那你也太狠心了吧。”

魏顺对他假笑,说:“知道就好,快把我放开,我该走了。”

“那这样,我坐散座,”张启渊说,“我在阁子外边等你,要是你喝多了出来,我正好搀着你。”

“真倔。”

盯了张启渊半晌,魏顺最终说出了这样两个字。他想,行了拗不过了,带上吧,酒楼的门对谁都开着,况且实际上只是请秦清卓吃酒,不是要谈什么秘密事。

魏顺妥协了,因为懒得跟他掰扯。

然后,西厂一行人就到酒楼了,其中多出来个张启渊,见到秦清卓的时候,他站在魏顺身后。

秦清卓见过他,但想不起来是谁了。

他自己介绍自己:“我叫张启渊,家父是张钧。”

比他大了几岁的秦清卓立刻作揖,道:“这不是国公家的五爷嘛!咱家眼拙,没认得出来,得罪了!”

魏顺云淡风轻,转过头将张启渊盯着,说:“行了,认识了,你自己找个桌子坐吧,吃喝写在我的账上就行。”

张启渊叹气:“好吧,你们慢聊。”

魏顺请秦清卓上楼了,把张启渊一个人丢在楼下大堂,徐目回头看了一眼觉得头疼,在心里嘲笑:好歹是个勋贵子弟,这也太没骨气了。

那边,上楼去阁子的人浩浩荡荡,这边,张启渊一个人临窗落了座,伙计上去招呼,他点了最贵的酒,还点了些珍奇吃的。

等菜的时候想:不许我跟着?我宰不死你。

夜幕降临,街上的灯亮起来了,张启渊自己坐着吃了会儿,一抬头,看见徐目过来了。

于是让伙计多拿了碗筷跟盅子,张启渊亲自给徐目倒酒,问:“徐公公,成了亲的感觉怎么样啊?”

徐目:“就那样,算是……不错,彩珠挺好的,适合做媳妇。”

张启渊:“知不知道你们魏督主什么时候娶妻?”

“不知道,”徐目没明白他什么意思,摇头,说,“现在应该不会,他跟我不一样,得慎重些。”

“他不会娶妻的。”

张启渊不知道哪儿来的笃定,他笑,轻声对徐目说:“他说喜欢女人是骗我的,他就是断袖。”

徐目愣住了,不说话,有些局促。

张启渊接着说:“我看上他了,你知不知道?”

本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说话直来直去的,这两句,更令徐目嘴里的酒险些喷了出去,徐目放下酒盅,恨不得把耳朵捂上,说:“跟我说这些干嘛?我又做不了他的主。”

张启渊:“你帮帮我的忙,劝劝他,让他知道我是想对他好的。”

徐目忙摆手:“不行不行,你别看他有时候跟我说说笑笑,生气起来凶着呢,这种话我可不敢跟他说。”

张启渊:“那怎么办?我惦记他。”

桌上菜都是好菜,徐目慌了,拿起筷子随意夹了一口,放在面前的碗里,他埋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平静地对待张启渊了。

他想,多情总被无情恼,郎有意来妾无情。

他又想,这俩人真是不一样,魏顺是个大局为重的、犟嘴的、憋死不说的,张启渊却是个什么都敢说的。

“你自己跟他说,”徐目跟张启渊碰了杯,赔笑,“主子的私事儿,我不好管。”

张启渊摇了摇头,很是沮丧,说:“没用,他不相信我,光知道扇我巴掌。”

徐目:“那没办法,他就是那脾气,你要是惦记他,就要习惯他,而且可能他没你想得那么温柔,这些都得提前知道。”

“我从来没觉得他温柔,”张启渊坐得可潇洒了,袖子卷着,脚底下还踩着只凳子,小声说,“是觉得他跟别人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他是提督,是圣上面前的红人,要是能跟他有点儿什么,这天底下就没有我不敢做的事了。”

“就因为这个?”徐目的心本来暖和点儿了,现在又凉了,他撇了撇嘴,看着张启渊,问,“你觉得惦记他显得你有本事?”

张启渊点头:“那肯定啊,别人找的全都是卖的、那样的,谁有过这样的?”

“算了,”没等徐目说话,张启渊拿起酒盅,脸又皱起来了,道,“说这些都没用,他根本不愿意搭理我。”

张启渊恣意洒脱、敢爱敢恨,可在徐目眼里,他还是在盘算让魏顺伤心的事儿,他居然拿魏顺跟卖的比。

这让徐目很不舒服。

于是徐目站起来,说自己要上楼看看了,嘱咐:“您想吃什么点什么吧,我到时候一块儿付账。”

张启渊问:“你真不愿意帮我?”

徐目摇头:“帮不了,你还是自己跟他说吧,但最好别说了,你又不是真心待他的,你……算了,我先上去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张启渊几乎要冲上去质问徐目了,他站了起来,可徐目已经走远了,在上楼了。

他装作听不见他说话。

张启渊怒气冲冲地坐下,念叨:“死太监,真把自己当娘家人了……”

正生着气发着愣呢,他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就伸手摸衣裳的暗袋,摸出了一颗油纸包的牛乳糖,扔在了桌上。

还早,看了一眼楼上,张启渊心想这俩人是司礼监的故交,情同手足,今晚不知要聊到什么时候。

又想:魏顺肯定想耗走自己,但该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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