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 / 2)

绯扇 云雨无凭 1905 字 19小时前

初雪化得很快,第二天中午就没了影子,张启渊接连宿值,在后半夜的值房里,听身边人闲聊起那晚那个疯子。

有个松江口音的小卫,说:“反正移交给东厂之后立马就放了,但宫里捂着消息,不许说。”

另一个人:“不用猜,那疯子就是七皇子,前些时候说只是病重,结果不知怎的就疯了,自个儿跑出宫了。”

那小卫问:“守门的没发现?巡视的没发现?”

旁人:“哎唷!谁知道他怎么出来的,疯子的脑子,主意多着呢。”

夜深人静,几个小卫挤在值房里那张窄窄的榻上,头攒在一起聊得火热,时不时地感慨、叹息、哄笑,张启渊背身坐在窗前的椅子上,看一本快被翻烂的《剪灯新话》,等待下一个时段的夜巡。

这时又有人发话了。

广平府口音的:“哎,西厂那位以前在七皇子身边儿的,听说那天晚上他亲自找东厂要的人。”

旁人:“东厂愿意?”

广平府口音的:“干嘛不愿意?又不是什么贪官,立不了功,更没油水,而且,瘦死的骆驼怎么着都比马大,他是皇子,弄不好左右为难,烫手。”

旁人:“这么说西厂那位挺仗义,自己高升了,还愿意为落魄的主子出头。”

“不对,你这不对,”广平府口音的又出声儿了,瞟了张启渊一眼,又把头转回去,悄声道,“说是……说是主仆情深,可谁知道真的是什么情呢?那老七早年在宫里过得压抑,保不准早把那位那个了。”

那个,谁都知道是哪个,一群人嗓子里发出了然的尖笑,广平府口音的洋洋得意,张启渊合起手里的书,“啪”一声扔在了值房里的破桌子上。

众人的笑戛然而止。

“你,出来一下。”

张启渊没怪谁也没斥骂,毕竟漫漫长夜,天气又冷,聊天这种事往往随他们去;他只是指了那个广平府口音的,示意有话要跟他说。

广平府口音的有点吓着了,立马下了地,给张启渊赔笑,说:“长官,我错了,不再乱嚼舌根了——”

“谁提这个了?你特娘的爱说什么说什么,出来一下,我有别的事儿问你。”

那天在提督府发生的事让张启渊难捱到现在,出了门,广平府口音的跟在身后,他打量他,问:“你不知道我跟魏顺认识?”

“知道,我——”

“他和七皇子真的是那种关系?”

“没,五爷,真没,我就是道听途说的,宫里乱传的,”广平府口音的战战兢兢,小声说,“是我欠思虑,不该在您面前说这些,我不会再说了,您就饶了我。”

当着张启渊说魏顺的坏话,不是由于这小卫胆子大,更不由于他不知道俩人认识,而因为夏天在宫门外那次,张启渊拦魏顺的轿子,俩人剑拔弩张,还吵了一架。

他们都觉得张启渊跟魏顺关系很差。

“关于他们俩你还知道什么?全都告诉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

张启渊站在后半夜的冷风里,脸上有一层来自窗户里的油灯的光晕,他不是生气更不是高兴,而是……平静。

广平府口音的点点头,嘱咐:“那您可别说是我说的。”

“不会,放心吧,要是不遵守承诺,让你亲手抽我巴掌。”

“五爷您言重了,”冬夜,广平府口音的冷得吸鼻涕,说,“七皇子的母亲是庄妃,魏提督小时候在庄妃宫里来着,那时候老七也小,他俩就一起玩儿,对了,还有现在西厂的徐公公,他们仨一起长大的,听说是七皇子对魏提督很好,两个人形影不离、无话不谈,比亲兄弟还亲。”

张启渊:“就这些?”

“魏提督小时候就得宠,七皇子离不开他,庄妃器重他,后来在万岁爷跟前儿也有了名声,再然后,他就去司礼监做事了,再过了几年,就成西厂提督了。”

广平府口音的还是加小心了,这些基本全是客套话,张启渊无奈,给了他个重重的脑奔儿,训斥:“这些谁不知道?用不着你介绍!我是想知道他跟七皇子到底怎么回事儿。”

广平府口音的:“以前的主仆,也是……朋友?别的那些其实都是传言,你让我说我也……别的我不知道,只知道夏天的时候魏提督去宫里看老七了,还给他收拾屋子,弄了饭,对他很照顾。”

“别看七皇子现在成了弃子,那个疯样儿,其实他以前可威风了,像个书生也像个带兵的,文武双全,长得俊;魏提督他是个异域人,又是个太监,俩人……保不齐真有过什么,您说是吧?”

张启渊嗤笑:“太监也是半个男人,又不是女人。”

那人:“有些人人家就好这口儿,断袖之癖,没办法。”

张启渊叹气:“以后别乱传这些了,世上哪儿来那么多的断袖,荒唐!”

话就问到了这里,张启渊转身进屋,打更的来了,该列队接班儿了,五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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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砖头砸得真狠,过去几天了,张启渊的肩膀还是乌青的,而且酸胀,一抬胳膊就疼。

吃了晚饭回房,珍儿给他搽药,说:“爷,你这要还好不利索,得找个大夫看看,弄点膏药。”

“哎呀,没事,”张启渊倒潇洒,还心不在焉,直勾勾看着放在桌上的蜡烛,说,“已经好多了,我多大的人了,没那么虚。”

“他们倒是找人给你看看呀,”珍儿不在乎这事和朝廷的关系,她只想禁军的长官能体恤下情,给张启渊弄点药,放两天假,所以对他们不闻不问的态度不满,撇着嘴,说,“你好歹是奉国府的少爷,这帮人真是没眼色。”

“没,”张启渊轻蹙眉头,说,“他们想找人给我看来着,我没同意,没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