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程经年话音刚落, 他手下的那朵火苗就熄灭了，然而这并不是结束。

那点暗淡的、将灭的火星，像是钻进了透明的枝丫内, 肆意生长、蔓延。于是各个枝丫被点亮。

在不同的装饰品之间, 虽然都是被点燃，但是似乎由于造型和分支数量的关系，每个内部的火星分布和数量都不同。最密集热烈的, 整樽像是盛着咆哮岩浆的金刚石，散发着耀眼的光和热；最稀疏的, 火星也暗淡，像是某个飞着萤火的夏夜。

缪林看得几乎忘了呼吸, 他伸出手，又迟疑收回：“这个……能摸一下吗？烫吗？”

“试试看。”程经年端下一株, 放到他手边，“不用担心摔坏, 这种材料很有韧性，除非砸到地上再用力踩才会变形。”

缪林小心翼翼地将指尖贴了上去, 触手光滑温热，像是在摸一个装满热水的玻璃瓶。而随着他的动作，内里火光的形状也发生了变化，拖曳出一片像是极光的色彩。

真好啊……不愧是幻想文学里的星际, 要是表白的时候边上摆一圈这个东西，不得浪漫死！不对, 浪漫“避谶”。

“真好看，我怎么没在学校里见到这个？”缪林更想问的是，这种堪称王炸的土特产怎么没出现在星网上，然后被炒作成网红装饰, 卖向全人类甚至尚未解锁的外星物种。

程经年也坐下来，两个人四条腿放成一排，都浸在热水里：“因为这个东西很快就会消失，无论是离开白霜星，还是‘永恒花环’结束，白霜星开始化雪，它都会立刻融化成一滩水。”

“点燃过的呢？”

“热水。”

缪林想了想，将手上那盏凝固着火焰的晶莹小夜灯放进水里。它的光辉丝毫没有减淡，表面更是没有丝毫软化的迹象。

果然是难以用常理解释的神奇特产。

按理来说，这背后怎么也得有个配套的凄美传说，比如哪个omega或者alpha盼君久不归化作仙草啦，或者哪个从白霜星一去不回的年轻军人留下的思乡泪水啦。

然而缪林盯着程经年看了一会儿，对方毫无解释说明的意思，把罩在外面的睡袍一脱，露出内里的贴身竞速泳衣来。

缪林光速移开视线。

看来星际人确实差一点商业头脑，看他抓住这个商机，专门为产品编造背后的感人传说，成为商业巨鳄，掌握财富密码……等一下，他过来是干嘛来着？！

一时被新鲜玩意儿和绮丽氛围所迷惑的缪林醒了过来，总算想起来自己特地来找程经年的目的。

缪林噔噔噔跑进更衣室换了泳衣，又噔噔噔跑出来，滑进热水池，胡乱蹬了两下，漂到已经趴在水中沙发上开游戏的程经年身边。

“来吗？”程经年随手扔来一只手柄。

“来，但是……”缪林看着搭档选定了一个房屋清洁游戏，选择双人模式，他边手忙脚乱地过新手教程，边试探着斟酌词句，“就是，我收到不能说来源的情报，现在需要在五天后进一个预约制的餐厅，里面可能有我们的学生在干坏事，但是餐厅位置现在订满了……”

程经年操纵着角色用高压水枪洗墙壁：“是黑市的那个任务后续吗？不方便说也没事。哪间餐厅，我和你一起想办法。”

缪林往玻璃上喷清洁剂，老实说出了餐厅的名字。

“嗯……有点麻烦……但是，我想想能联系谁。”程经年也皱起眉头，这一下走神，水枪直接击倒了一个路过的老头npc，“啊。”

“没事，ai它们那边也在想办法。我来！”缪林操纵着角色狂奔而出，往老头脸上糊满清洁剂，直接来了个化学失忆。

屏幕右上角跳出个成就“犯罪搭档”。

程经年按下截图键：“不过，‘ai它们’？你很受ai欢迎。”

“那群自来熟的硅基生物，难道不是谁和它们说话就欢迎谁吗。”缪林毫不留情。

“不是的，”程经年开始守在篱笆缺口边上，用水枪瞄准过路npc，见一个击倒一个，“联邦也好帝国也罢，大部分的人都觉得ai很……”

他似乎在斟酌用词，漏下一个过路人，被缪林一铁锹补刀。

“很怪异。它们说话像人，但是又不是真的人类，很容易引起恐怖谷效应，这也是ai没有人类形象的原因。”程经年总算找到合适的形容，“你看待它们很平等，像对待真正的人一样，所以它们很喜欢你。”

缪林：“可是我们在这里狂揍npc诶。”

“不要害羞。”程经年习惯性地拍拍搭档后背，温泉和热水烫得两人同时一颤。

他在片刻停顿后才继续：“就像你对待学生们一样。学生们，还有网友，大家都很喜欢你，就是因为你对待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无论是alpha、beta，还是omega，你不会要求他们去做社会惯常要求他们做的事，只是把所有人当做单纯的‘人’来看待，这是很难得的。”

缪林心虚地移开目光。

主要是性别对立和刻板印象这种东西，就和阵营战一样，越少冲突越强烈。比方说豆腐脑大家还能因为甜咸吵一吵，偶尔冒出来的辣党和勾芡党像是性别四个选项里的“其他”和“保密”，主要集中在两个阵营；但是一旦换了冰棍的口味，选品多如四十二种性别选项，无论你选盐汽水味冰棍，还是绿豆沙味，那么所有人都会温和接受。

在星际这种资源充沛到一般职业做五休二都算自愿加班的社会里，ABO加上男女排列组合六种性别间的矛盾，无论是刻板印象也好，还是性别对立也罢，在缪林看来，都像是冰棍选葡萄还是苹果更正宗，一般人都只会说all in。

就在他想是先走流程三辞三让再接受夸奖，还是直接承认自己就是如此一个清丽脱俗的大好人时，一直被他们反复拍了六次还没倒的npc说话了：

“我听寒鸦说这里有很亲切的人类才来的，你们就是这样招待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