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 白霜星的天空已经只剩下晚霞的余烬，暗淡的一片红，将人影化作模糊的深色轮廓。

但是天色又尚未完全暗下去, 所以光感的灯还未亮起, 更加阻碍了视线。是一个最宜猎人出动的时分。

让陆见深目眦欲裂的不是这习以为常的天色，是猫眼外的人……

这真的是人类吗？

他惊魂未定地跌坐在地，不断回忆刚才看到的生物。

全身的皮肤都被橙红色覆盖, 包括光滑的橙红色头颅，眼睛应该在的位置是一双闪亮、巨大的银色复眼, 闪烁着几丁质的光泽。

甚至它眼睛以下的部位都是平整的，不难想象, 在下颚和脖颈的连接处，在觅食之时会张开多么骇人的一张巨口。

怎么可能呢？

陆见深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他的信息素不由自主地溢了出来。

不对，这样的怪物不会堂而皇之的出现在白霜星主城区, 它也不可能在不引起任何骚乱的情况下，一路来到这条最繁华的街道。

对, 是这样的，这一定是假的，是谁的恶作剧……

……或者，是黑市那个小杜先生在交谈间给我下了药, 延迟发作，在今天才让我产生出幻觉。

一定是的。

他扶着椅子, 一点一点把自己从地上支起来。

……

缪林烦躁地吐出一口气，抬起并不灵便的戴着手套的手，使劲伸出食指，怼在门铃上。

这按了半天了, 里面一点动静都听不到啊。

是不是因为这家店隔音太好，所以门外听不见门内，门内也听不见门外的门铃啊？

话说，北落师门有做过第二套准备方案吗？要是一直不开门，我要按到什么时候？

不会因为扰民被抓起来吧？不对，要是陆见深直接报警了怎么办？如果他真的去了黑市，这会儿肯定心虚，不用担心；但是要是去黑市的不是他呢，比如是他一个素未谋面的同胞兄弟，而他本人只是在这里阴暗数蘑菇，结果被人骚扰然后报了警。

北落师门总不能叫警察不要出警，那警察来了怎么办？他肯定得摘口罩，那不是要和学生面面相觑，解释老师只是因为实习期辅导员工资太过微薄，吃不起饭了，出来干保洁兼职？

缪林越想越烦，杵在门铃上的手指更加用力了。他尽量不动嘴唇，用最小的声音和北落师门说话：

“还要多久？我现在又热又饿。”

他确实出了一后背的汗，这身清洁防护服裹得过分严密，再加上走廊已经属于民宿内部区域，暖气给的毫不吝啬，本就温暖宜人。

【嘘嘘嘘。】北落师门在他的耳机里用机械音棒读，【刚才您抱怨的时候，我好像听见里面的人说话了。】

“说了什么？”

【嘘，我还在听……】

原本平淡的机械音一下子有了抑扬顿挫，变得急切起来：

【不对！我听见里面有拖拽重物的声音，对方好像情绪很激动，请您千万小心！】

【要不然，我们现在跑吧，趁他还没开门追出来。】

“别急，我再怎么菜也是和程经年学过几招的，挡几下创造出跑路时机还是没问题的，”缪林的语调反而平静下来，他左右扭转头颅，将额头往猫眼近处凑了一些，“而且托这身衣服的褔，我想到办法了。”

【什么？】

【咦，您怎么做到的，他尖叫了，他把椅子放下了……咦？他好像摔倒了。】

北落师门的两声语气词一下比一下调子高，充分彰显出ai的困惑。

缪林往后退了两步，捡起丢在一旁的吸尘器杆子，站得板正，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做过。

他小声道：“将心比心罢了。我在傍晚看到一个穿成这样的东西出现在我家门口，我也会惨叫的。”

【是这样啊……看来是时候钻研你们人类的恐怖片了。目标暂时离开门后了。目标回来了。目标准备开门！】

“砰！”

【检测到室内信号，正在接入——】

门扉应声而开，陆见深右手拿着一根滑雪杖，左手交叉在身前，紧握着门把手。仔细去看的话，他的右手还在细微颤抖着：

“你是谁？！来来来干什么的？！！”

【传输链接建立成功，随便说点什么，拖住他，别让他关门！】

【倒计时：60，59……您为什么不说话？】

要不是口罩挡住了缪林的下半张脸，那么在场的另外一人一ai都可以清晰地看到他鼻尖上的汗珠。

不是他不想说，是他一紧张，忘记这家清洁公司叫什么名字了！

陆见深皱起眉毛。

他的眉眼由于紧张和怀疑压得很近，眉弓沉沉压在眼皮上方，让他本就阴沉的表情更加森冷了。

“你是谁？为什么不说话？”

他沉声又问了一遍。

仔细看看，这也不是什么非人的怪物，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清洁工罢了……

陆见深感觉自己凉掉的血液又逐渐沸腾、躁动了起来。

清洁工笨拙地抬起手臂，点开终端屏幕，将同样以亮橙色为主体的公司界面展示给他看。

几乎在清洁工抬手的那一瞬间——

“咔咔咔咔！”

走廊、楼道，乃至远处的街灯依次亮起，电流击穿灯丝，发出一声细微的声响。

清洁工固执地抬手，一言不发，只是把终端往前再递了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