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林最后是一路笑到下车, 途中程经年多次问过他“你没事吗？”被笑到蜷成一团的搭档一把拍开。

理智告诉缪林这不好笑，有什么好笑的？很无聊的。

情感说哈哈哈哈哈手撕……

好在也不需要真的全程亲力亲为，悬浮车刚一停稳, 一……盘？机器人迎了上来。

“这是什么？！”缪林大为震撼。眼前的机器人确实只能用“盘”来做量词, 它底盘很大，在这之上却顶了个堪称纤细的上半身，对比之下, 显得它像是一盘自己送上来的菜。

这盘机器人“哒哒哒、哒哒哒”地走到车边——是的它底盘下面有六条腿，起码缪林看到伸出来的是一边各三条。机器人扬起它滚圆的、浑然天成的、没有五官的脑袋, 应该是面无表情地发出一声“欢迎回家”。

缪林更加震撼了，他看看程经年, 又看看机器人：“你家装修……是这种风格吗？”

他十指悄悄抠住座椅边缘，有种甘愿和车融为一体的气势。

程经年的唇角又一次抿了起来, 他说：“是？”

“那你送我一程，我突然发现有东西落在学校宿舍了。”缪林抓紧安全带。

“落了什么？”程经年开始试图通过抬头来掩饰笑容了。

“落了……我搭档的正直！！！”缪林冲程经年呲牙。

“抱歉……但是哈哈、这个机器人, 是我朋友送给我的。”程经年打开车门，从外面绕到缪林一侧的门外, 他站在这盘机器人边上，摸了摸它头上也许算是后脑勺的地方。

缪林：“不要告诉我，这是你朋友的遗作。”

“也可以这么说……”程经年持续开启震动模式，“这是他唯一的作品, 做完以后，我们所有人一致认为他要是做设计师, 能在联邦活活饿死，所以他说、说‘就当设计师的我已经死了吧！’然后。”

“然后？”缪林抗议他卖关子的行为。

也许是因为难得放松的笑了这么久的缘故，程经年转头看过来的眼神很柔和，苍绿色的眼眸雨后青山一般温润柔软。他说：“然后他去星海漂流了, 去拓荒的最前线。我本来也差点要去的。”

缪林眼睛睁大了：“什么？！”

程经年在那盘机器人背后拍了一把，让它动起来，开始整理东西：“我去年刚完成作为武训员的实习期，和我搭档的辅导员是一位老前辈，为了带我延迟了一年退休。”

“之后因为我是计划外的，所以一军始终没找到新的搭档，我也就做了一点别的打算。”

他再一次冲缪林微笑起来，银发因为先前的动作，有几缕凌乱地搭在耳尖，显得出乎意料的年轻：“在你来报名，然后通过考核之前，我本来已经收拾好去拓荒队的行李了。”

“……！”

缪林张开嘴又闭上，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虽然一直知道程经年和他是同岁，但是对方身上那种成熟、包容的气质，总让人觉得他更年长一些。

在“阅读”那些学生的未来时，缪林脑海中曾经有关于程经年的疑惑一闪而过。比如，他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未来里没有程经年的存在？

又比如这个没提过名字、面目模糊的武训员，会是我的搭档吗？如果我不存在，那么即使是程经年，也抵挡不过强大的狗血惯性力，被迫眼盲耳聋，只能在事后困惑和懊悔吗？

这个可能的未来，让缪林松了一口气。

在之前，时管所工作人员的警告回荡在缪林脑海里，他始终记得那句“跑的越远越好”。如果所有人都有可能沦为命运的俘虏，那么只有他这一个外来者，是唯一的希望和救主。

但是程经年不是被同化了，他只是早早流浪到故事之外，从而对白霜星所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拓荒前沿压根连不上星网，无关紧要的狗血消息根本不会发到拓荒者电台。

这个发现让缪林心中绷紧的弦松开了，他深深叹出一口气。

还有你在，真好啊……

“我怎么感觉……你对我去拓荒这件事很高兴？”程经年露出狐疑的眼神。

缪林一身轻松，轻捷地跳下车，加入搬运整理的队伍：“你看错了。再说了，贡献联邦，不是挺好的？”

……

那一盘机器人如果忽略外观，确实实用，可见程经年朋友在设计上并非毫无天赋。它的大底盘赋予了它强大的负重能力，三对腹足为它提供平稳快速的移动能力，有它的加入，让搬运东西变得轻松许多。

唯一的问题就是……

“噫！”

缪林下意识收脚，往边上连跳三四步，站稳后才发现，从他腿边路过的不是巨大型马陆，只是一盘机器人。

程经年搬着最后一个保温箱路过，给出温馨建议：“不要低头。”

“这机器人的美观度也太差了吧！”缪林强迫自己视线抬高。

说起来，他之前还没发现，程经年家房子打理得蛮好的嘛！

独栋的三层小洋楼，后院是供悬浮车停放的场所，这会儿卸完货空载的悬浮车，已经让它沿着空中道开走了。

前院草坪整齐，落雪被扫得一干二净；小腿高的灌木是修建过的毛茸茸圆球形，被雪一盖，像是浇了炼乳的抹茶团子；院墙上被另一种植物爬满，柔韧弯曲的枝条在冬季呈现出一种琉璃似的光泽。整个院子只有白雪，和深浅不一的绿。

“你家院子可以啊，外面看起来可以当宣传照了。”缪林快跑几步，和程经年并肩而行。

“都是小潘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