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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流意对突然活泼起来的孙儿颇感无奈,示意侍女抱起崔析还给崔衍昭。

与此同时,她心想崔衍昭是崔析的父亲, 肯定会觉得崔析哪里都像自己。

还是去问别人吧,别人定然客观。

何流意心念一宽,转而提起其他话题。

听何流意聊起其他话题的崔衍昭:“?”

怎么换话题了,不接着怀疑吗?

崔衍昭倒不是希望被怀疑他和王适安的关系,但是这个问题早就存在,以他的经验,如果不尽快处理,那一定会有大的在后面等着。

可何流意已经不说了,而他刚刚才肯定过崔析和他处处都像,再提起反而会显得自己有问题。

崔衍昭有了心事,连被崔析贴贴都没有以前那样开心了。

又与何流意聊了一会,发现何流意实在没有旧事重提的意思,他十分郁闷地离开了。

在宫苑回廊间散心一阵,崔衍昭终于低头看向崔析。

崔析在扯他的袖子玩。

袖袍本就宽大,加上他一路都在想还会有谁接力何流意质疑,便没留意到崔析的动作。

崔衍昭摸了摸崔析柔嫩的脸,心情沉重。

不久前他还和崔析一样无忧无虑呢,自从穿越以后,就变得心事重重了。

都怪那些大臣总给他搞事,影响了他的思考方式。

他一定要把大臣们转让给王适安。

崔衍昭开始分析:现在王适安已经成为皇后,虽然晋级路线看上去错了,实际上也错了,但他相信,在他和王适安的共同努力下,结果肯定不会出错,王适安一定能当上皇帝。

想到把大臣们转让给王适安也就是早晚的事,崔衍昭心里很高兴,也不想再思考还有谁会质疑崔析身份这种影响心情的问题了,高高兴兴地和崔析进行每日父子对话来交流感情。

虽然因为崔析词汇量十分匮乏,他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

另一头,何流意发觉自己说错了话。

聊着聊着,崔衍昭就像是有了心事,格外突然地告辞。

这让她有些不安。

何流意回忆刚才和崔衍昭聊过的话语,回忆着回忆着,脸色忽然白了。

崔衍昭不会是把她问的那句哪里像的话听进去,对王适安产生芥蒂了吧?

……崔衍昭是那样喜欢王适安,可她却在破坏他们的感情。

而且若王适安知道了她所为,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这么一想,她眼前景象一晃,整个人几乎要昏过去,还好被一旁的宫人扶住。

何流意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心情,吩咐道:“快请堪之过来!”

她的侄儿怎么说也和王适安共事过,能有应对的方法吧。

一名宫人应声离去。

等待虞堪之的间隙,何流意焦虑地起身走动,总觉得需要做点什么拯救自己。

过了一会,虞堪之来了。

虞堪之一来,便看到神色隐见慌张的何流意。

姨母素来备受爱重,鲜有如此惊慌的时刻。哪怕虞堪之向来淡定,此刻也忍不住跟着觉得惊慌。

何流意掩面,内疚道:“我今日问及衍昭,崔析与他有何处相似,此后衍昭便有不豫之色。”

虞堪之明白了情况。

姨母一句无心之言,竟让表哥对表……对王适安生出怀疑。

虞堪之因为这未曾预料到的情况陷入沉默。

姨母只是好奇心强了点。

而表哥那样漂亮,怎么会有错呢?

至于王适安……王适安好像成受害者了。

虞堪之总结归纳一番,发现这场可能影响朝堂稳定的风波里每个人都没错。

何流意见虞堪之陷入沉默,为了让虞堪之不至于因为紧张失了方寸,她主动道:“堪之不必过于忧心,其实我也并非坐而待亡。”

*

当日,在国公府加班的王适安收到了大量来自何流意的赠礼。

王适安粗粗扫了一眼。

宝瓶金盘,水精珍异,锦绣明珠,什么都有。

何流意对他向来避之唯恐不及,按理不会无缘无故赠礼。

思忖间,他想起崔衍昭甫至建康,就说要去拜会太后。

崔衍昭是在太庙祭祀完毕才回国公府的。

回来的路上,他想应该把今天何流意的怀疑告诉王适安,也让王适安有所准备。

这种身世问题需要避开崔析来谈,虽然崔析这个年龄听不懂,但或许能感受到异常的氛围。

到了房间里,崔衍昭让人把崔析抱走,对王适安道:“太后今日对我提起崔析,她好像怀疑我们的关系,但我已经否认了。”

关于崔析的问题点到为止就好,王适安肯定能听懂。而且他也担心有人泄密。

万一王适安家里有卧底呢?

王适安的反应和崔衍昭所想的有些差别。

王适安挑眉:“阿昭希望我怎样感谢?”

崔衍昭觉得王适安轻松的态度对不上这个严肃的话题,但又觉得王适安的反应一定有王适安自己的道理,遂接着之前的思路对王适安道:“没什么,你多加注意就好,而且我也不是没做准备。”

证明亲子关系而已,他早就准备好了,现在也就提醒王适安一下。

王适安本不以为意,他在乎的也只有崔衍昭的态度。只是崔衍昭悉心调和他与何流意的关系,甚至说动了何流意主动示好,让他难免触动。

他二话不说把崔衍昭按在怀里,在崔衍昭颈间蹭了蹭。

崔衍昭发现崔析和王适安都很喜欢贴贴。

亲父子就是像。

也不知道崔析长大后会不会有地方像他。

他带了这么久,就算不是亲生的,也总该有地方像吧。这么一想,崔衍昭有些期待——

作者有话说:太后:我没有坐以待毙!(骄傲)

表弟:姨母真厉害!(鼓掌)

太后:我已经给儿媳送礼物赎罪了!(自信)

第127章 崔析亦未寝 是夜,崔衍昭和王……

是夜, 崔衍昭和王适安躺在一起。

崔衍昭这段时间都在外面,精神和身体都挺累的,因此很快就睡着了。

他睡姿从来很端正, 平躺下后, 两手交叠放在腹部就再也不动了。

崔衍昭又一次梦到了自己穿越回去。

熟悉的实验田, 熟悉的老师,熟悉的同学。

一切都很熟悉,穿越没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还是有一点的。

带队老师说看到他总有一种想跪的冲动,问他怎么练的气场。

崔衍昭:?

崔衍昭建议老师放松身心, 早睡早起,有压力及时就医。

总之,穿越并没对他造成影响。

崔衍昭沉下心,按照以前的规划一路进步。

他保研了。

他读博了。

他去研究院了。

时间没有实感地流逝,某天, 他被邀请去首都参加一场代表会议。

会议持续数天, 只有其中一天需要他上台。他利用其他时间畅玩了一番。

到他上台的时候,他演讲结束,随便抽取某区某排一名记者提问。

记者:“请问您到这个年纪还不结婚,是有什么想法吗?”

崔衍昭觉得这个记者说话好过分。

什么这个年纪,他明明还风华正茂好嘛?

不对,他哪有不结婚?他明明结过婚, 甚至孩子都有了!

可他如果结过婚的话, 怎么连家里另外两个人的生存痕迹都回忆不起来呢?

崔衍昭撑着实木演讲台,越想越觉得可怕。

细思极恐, 粗思还是恐。

总之这实在是太恐怖了。

崔衍昭猛地醒过来。

他睁开眼,维持着原本姿势不变,余光扫一遍周围。

室灯已灭, 一切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

朦胧温馨的氛围让他松了一口气,因为噩梦绷紧的精神此刻也渐渐舒缓。

一只手忽伸过来,拉起他原本放得很规矩的手。

崔衍昭一惊,随后反应过来是王适安。

其他人也不可能和他躺一起。

王适安拉起崔衍昭的手,发觉比平时还要冰凉。

“魇着了?”王适安把崔衍昭拉进怀里。

崔衍昭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好久没做过发展成鬼故事的梦了,还好他醒得及时。

想到梦里被催婚的部分,他忍不住心里委屈,回握王适安的手,道:“有你真好,不然我就孤独终老了。”

这一句话很直白,就是说除了王适安外,不会和任何人在一起。

王适安眸光微动。

他手下用力,把崔衍昭抱得更紧,心里因为这一句十分高兴,但又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崔衍昭并不良好的风评。

而且他自己也给崔衍昭送过人。

崔衍昭这时在王适安怀里动了动,倒不是要挣开,单纯是下意识寻求安全感。

该说不说,虽然知道他和王适安早晚有你死我活的一天,但他的安全感却几乎全来自于王适安。

王适安:“……”

王适安心情复杂地“啧”一声,放弃去想那些晦气的事情,专注于此时格外粘人的崔衍昭。

他感觉到崔衍昭还是那样消瘦,似乎他稍用力就会将其摧折。

想到崔衍昭才因噩梦惊醒,王适安轻轻哄道:“阿昭若无心入眠,不如与我一道观看夜空。”

崔衍昭再次“嗯”了一声。

因为是惊醒的,他现在还有点不清醒。

跟着王适安走出房间,崔衍昭坐在台阶上,抬头望向夜空。

清凉晚风吹拂,崔衍昭望了会唯一认得的启明星,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崔衍昭好奇:“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他从睡着到醒来,姿势应该没变化。他对自己的睡相十分自信。

王适安勾起一缕崔衍昭披散的长发把玩,随意道:“阿昭就在我身侧,我怎可能无所察觉?”

崔衍昭:“……”

这样啊,原来是王适安觉浅。

想到王适安因为自己大半夜还要醒一次,崔衍昭过意不去,道:“不然你回去再睡会儿,我在这里坐坐。”

王适安:“哦?”

崔衍昭感觉王适安语气不对。

王适安才脑补过崔衍昭的过去,此时听见崔衍昭要让他走,顺利成章联想到“夜会”“私会”等关键词。

他克制着自己不要细想,但只联想到几个关键词就够生气了。

王适安身上气息愈发迫人,崔衍昭心里警钟疯狂响个不停,下意识抓住王适安停在他发间的手,“皇后!”

崔衍昭继续:“今夜的星空这么近,那么美,把析儿也叫来一起看吧。”

一边说,他一边看着王适安神色。

宫中长灯向来通宵明亮,所以来到室外,他反而能借灯光看得清楚。

王适安神色冷冷的,瞧着很危险。

崔衍昭想王适安大约是起床气犯了。

想到王适安睡眠浅,连别人单纯睡醒都能发现,崔衍昭决定……他决定不了以后做不做噩梦啊。

这种东西怎么是他能控制的啊?

崔衍昭泪目。

最让他心塞的是王适安看起来好生气,连把崔析搬出来都没用。

事已至此,那……

崔衍昭心一横,轻轻环抱住王适安的腰,把头埋在王适安怀里,“皇后切勿生气,若气坏了身体,我一定会心疼死的。”

崔衍昭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东西。

而且他其实更想逃,只是他知道根本逃不掉,只能坚强面对。

好在这通胡言乱语产生了作用,王适安神色稍霁。

崔衍昭感到王适安身上危险的气息没那么浓了,小心翼翼抬头,建议道,“我们回去休息吧。”

崔衍昭乌发如云般散至腰间,此刻以轻微幅度仰头,被远处递来的流影笼着,瑰丽面容较平日多了几分柔美,此刻格外可人。

王适安眸光渐深。

过了一会,崔衍昭被亲得有点回不过神。

王适安:“回去休息。”

崔衍昭思绪乱乱的,刚好想到前面提崔析那一茬,再次建议道:“要不要把析儿带出来看星星?”

王适安被崔衍昭哄了一通,此刻心情暂时平复,闻言无奈道:“他早就睡了。”

“哦。”

崔衍昭渐渐回神,颇感心虚。

本来还想用“崔析亦未寝”这招的。

不过现在看来用不上了——

作者有话说:这么近,那么美,周末到……[狗头叼玫瑰]

第128章 好弟弟 回到建康后的日子十分……

回到建康后的日子十分安逸, 崔衍昭于是把大部分精力放到带娃上。

这天,他带着崔析在宫中到处闲逛,走到秘书阁附近时, 决定带崔析进去看看。

虽然崔析年纪还很小, 但可以先感受一下读书的氛围。

“臣参见陛下。”

墨绶绛服的秘书监迎上前, 见崔衍昭怀里还抱着崔析,又补充道:“参见殿下,愿殿下长安长乐。”

崔衍昭抱崔析走了一步,秘书监紧跟在侧, 甚至伸出手想替崔衍昭抱娃。

崔衍昭余光扫到秘书监动作,手中抱紧崔析,道:“爱卿不必跟随。”

他就是随便看看,没有需要支使人的地方。而且他自己还没抱够崔析呢。

秘书监闻言退下,心中暗暗觉得陛下对孩子的学习抓得有点太早了。

联想到从前陛下给人的“不知书”的印象, 秘书监又懂了。

陛下是自己吃够了读书不多的苦, 不想殿下重蹈覆辙。

秘书监有被这无声且沉重的父爱感动到,并真诚希望殿下日后不辜负陛下的苦心。

崔衍昭完全是不带目的地闲逛,崔析往哪张望他就走哪个方向。

逛了一会,他在一处角落看到了谢云织。

秘书阁并非只对皇室开放,大臣也可以进出。

从谢云织一众使臣回国后,他按承诺都给加封开府仪同三司, 谢云织出现在这里是有身份依据的。

不过崔衍昭还是有些意外在这里见到谢云织。

谢氏的藏书也不少, 甚至可能还多过宫里。

因为世家可以安稳积累,而宫廷府库每改朝换代一次就会损耗一次。

不过有权限不用的话怎么想都挺亏, 谢云织或许是出于这种心态来的吧。

“参见陛下。”崔衍昭思考的时候,谢云织看到了他。

许久未见,陛下还是那般离俗瑰美。

她稳了稳心神, 注意到被崔衍昭抱在怀里的崔析。

原来陛下是为殿下来的呀。

这很合理,陛下爱极皇后,必然早早就为他们的孩子筹谋。

陛下和皇后的感情果然深厚。

想到这里,谢云织莫名有一瞬恍惚,本犹豫着是否禀告的事情脱口而出,“中领军……”

崔衍昭本来打算走的,听到还有表弟的事,遂停了下来,目光落谢云织身上。

谢云织:“中领军他……”

她顶着崔衍昭目光,心里觉得自己失言。但话已出口,停下来不说又不可能。

“中领军前日拜访家父,谈及之事与皇后有关。臣担心伤及陛下与中领军兄弟之谊,故踌躇未表。陛下恕罪!”

其实她犹豫的原因还有一个,她觉得以陛下和皇后的情谊,别说中领军与父亲联合,就算再联合百人,千人,也无撼动的可能。

这件事在她看来可说可不说,就是觉得不说的话有些对不起陛下。

但现在已无需踌躇了,因为她已经说了。

听到谢云织的话,崔衍昭恍然大悟。

谢珉刚回京就继续上书告王适安的状,他以为是固定节目,原来还有表弟的原因。

这样下去情况不会发展成亲情爱情二选一吧?

不对,以王适安事事都要掌握主动权的性格,大约会把另一个选项干掉。

崔衍昭心情复杂,“爱卿何罪之有?朕倒要谢谢爱卿告知。”

原来他要处理的不只是婆媳关系。

崔衍昭因为复杂的人际关系而陷入沉思。

*

太极东殿中,虞堪之假装专注地盯着错金香炉中升起的烟雾,久久不敢说话。

崔衍昭看着虞堪之沉默的样子,幽幽叹道:“我以为你与谢卿他们不一样。”

虞堪之低下头。这次的角度看不全烟雾运行轨迹,他于是专注地看香炉。

这炉可真炉啊。

崔衍昭:“你有事明明可以向我直言,却要背着我与谢卿他们联合。”

什么?联合!

虞堪之听到了敏感话题。

他本来还在看香炉,闻言赶紧抬头道:“表,陛下,臣没有不臣之心!”

崔衍昭愣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朝臣勾连在古代已经能看成谋反前兆了。

这是不能碰的话题。

崔衍昭觉得自己这样说实在是太伤虞堪之了。

兄弟一场,说话这么重不合适。

崔衍昭开始思考换角度开口。

不过虞堪之像是被攻破了防御,也不沉默了,急切地道:“臣那样做,其实是为促使陛下和皇后重归于好!”

崔衍昭:“?”

为了让他和王适安重归于好,于是破坏他和王适安的关系?

这合理吗?

不对,他和王适安本来就很好啊。

这个理由真是一眼假。

崔衍昭决定和干了坏事还不说实话的虞堪之友尽,但电光石火间又替虞堪之想到了一个完美的逻辑——

因为他和王适安关系很好,所以虞堪之要先破坏他和王适安的关系,才能促使他和王适安重归于好。

是符合逻辑了,但不符合现实的道德。

想到这里,崔衍昭微微起身,诧异地问虞堪之:“表弟,你是不是在写小说?”

“小说”一词最早可追溯至《庄子·杂篇·外物》的“饰小说以干县令,其于大达亦远矣”,不过这时指的只是琐碎的言语。及至后汉,班固在《汉书·艺文志》中言“小说家者流,盖出于稗官。街谈巷语,道听途说者之所造也。”,提到小说经小说家通过各种渠道采集而成。

到了魏晋时期,许多名士加入写小说的行列,出现了《笑林》、《博物志》、《搜神记》等诸多作品。

所以虞堪之偷偷写小说也很正常。

虞堪之只想着赶紧澄清自己,并未回应崔衍昭这一句提问,而是把自己从姨母那里得知姨母破坏了表哥表嫂关系,决定剑走偏锋利用谢珉激起表哥的逆反心理,让表哥更爱表嫂的心路历程说了一遍。

把一切交代完,他紧张地看向崔衍昭。

从表哥的态度上,他已经意识到他冒犯到了表哥,但他希望表哥听完他的心路历程后能稍微理解他一点,至少不要太生气。

他本意也不是为了让表哥生气。

崔衍昭深深地凝视虞堪之,道:“这样吗?那你很适合写小说了。”

可以和谢启坐一桌。

虞堪之不解其意:“表哥?”

崔衍昭:“我与皇后很好,你不用操心。”

说完就示意虞堪之离开。

虞堪之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放过了,心里颇过意不去,准备主动请罚。

正要开口的时候,他察觉有人进来。

表哥的宫侍怎么不通传啊?

虞堪之纳闷地抬头,看到来的是王适安。

是王适安,那没事了。

想到自己鼓动人说王适安坏话的事,虞堪之不想面对王适安,但门只有一扇,而且王适安进来后就关上了,他不可能无声无息跑出去。

虞堪之于是转回头继续盯香炉。

王适安对虞堪之视若无睹,信步走至崔衍昭身旁坐下,把一条装着信纸的绢袋递给崔衍昭,道:“我方才得到消息,燕国与夏国联合,欲自寿阳犯界。”

崔衍昭从带中取出信纸,大致扫了一眼后,转头看向王适安,“你要走吗?”

提到打仗,他首先想到的就是王适安。

崔衍昭有些不舍。

他可以和王适安一起去,但是不能不考虑崔析。带崔析吧,战场对崔析这样一个半岁都没有的小宝宝太过危险;不带吧,把崔析单独留在建康同样很危险。

想来想去,他只能留在建康陪崔析。

王适安:“濡须口的将士方经训练,派遣他们顺流而上支援边境便足够了。”

他对崔衍昭分析:“燕夏龃龉已深,不可能诚心合作。若他们真心攻打江南,夏不会允燕借道寿阳,燕也不会借道夏国。不然若取得战果,又当如何分配?我看他们南下不过顺便,真实目的在于探对方虚实。”

崔衍昭觉得王适安说得有道理,但他倾向求稳,所以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以防万一,用不用再调人?”

“陛下!”

本来坐一边假装不存在的虞堪之突然离席跪地。

“臣愿带队前往濡须口,与当地将士一同作战。”

为表哥解忧,就当是弥补他这次的错误了。

崔衍昭望向王适安。

王适安不以为意:“多一人少一人并不影响大局,此事由陛下决断。”

崔衍昭于是对虞堪之道:“战场危机四伏,注意安全。”

“表哥……”虞堪之没想到在他做了错事后,表哥还是这么温柔,心里十分感动。

崔衍昭也觉得虞堪之真是懂事的好弟弟。

兄弟俩深情对视。

王适安:“呵。”

崔衍昭收回目光,“……表弟既已决定,就早些启程吧。”

虞堪之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虞堪之离开后,崔衍昭准备招呼王适安一起去看崔析。

王适安先他一步开口,目光灼灼,笑意促狭,“阿昭说与我很好,很好又是多好?”——

作者有话说:点击《汉书·艺文志》可看与司马迁并称“班马”的东汉史学家班固锐评诸子十家。

第129章 夸夸 战争没日没夜地持续了数……

战争没日没夜地持续了数天。

这天正午, 日光正盛,投在战船上的流影不住晃动。

虞堪之背靠舵楼站立,手里紧紧握着长槊, 专注盯着前方厮杀的情况。

此番燕夏联军的领兵将领名叫郭先, 曾跟随贺兰绪四处征战, 战绩不菲,备受重用。

在土生土长的北方将领中,郭先算是擅长水战的,因而能和他周旋许多天。

不过战斗到现在, 郭先一方已呈明显的不利态势,眼看着这场战争就要结束了。

越是临近收尾,虞堪之精神越发紧绷,生怕在最后时刻出现变故。

他观看着状况,兀然站直身躯, 举槊指向前方, 大喊道:“勾住他们的船,别让他们逃了!”

敌军是往襄阳方向而逃,如果放任他们逃回去养精蓄锐,战事又会拖延许久,伤亡亦会增加。

虞堪之话落,一枚枚沉重的铁钩落向郭先一方的战船, 并牢牢钉在木质的船舷上。铁钩尾部均联系着同样沉重的铁索。

将士们同心协力, 强拽回燕夏联军那些想要逃逸的战船。

联军中也有想要反抗的,但很快被制服。

虞堪之目光始终钉在郭先所在的战船上。

郭先战绩不菲, 除了在北方的战绩,他还曾成功攻入江南,替前朝扶持傀儡皇帝, 让本就在混乱中的前朝分裂更加严重,推动前朝覆灭。

面对这样有手段的对手,他不敢有丝毫松懈。

只见郭先在战船被勾住后,就挥刀猛砍连在铁钩后的铁索,试图摆脱被越国俘虏的命运。

与郭先同在一条船上的郭先亲信也在协助。

郭先力气极大,铁索被砍得不住晃动,竟真有断裂之势。

虞堪之下令:“放箭!”

铺天箭雨应声奔向郭先战船。

郭先身边的亲信为他挥刀挡着箭雨,不久后身中数箭,接二连三倒下,但郭先仿佛有天意庇护,始终没有中箭。

虞堪之看不下去,放下手里长槊,夺过一小兵的弓箭,冷冰冰凝视郭先一眼,手指轻抬,箭矢飞射而出。

此箭正好中郭先肩部,但也在此时,铁索终于承受不住连续劈砍,断裂开来。

郭先的船只顺流而下,离虞堪之部队越来越远。

虞堪之一惊。

反应过来后,他重新抓起长槊,跃上相邻一艘快船,指挥操舵的士兵朝郭先追去。

*

长安宫中一处荒废的宫殿里,贺兰宝席地而坐,托腮注视着面前巴掌大的铜像。

铜像造型是慈悲微笑的佛陀,只是一条腿缺了脚掌,只能单腿立在地上。

这是贺兰宝刚铸成的金人。

手铸金人占卜吉凶,是北方流行的风俗。在郭先出征后,他手铸金人占卜,铸成的佛像残缺,是再明显不过的凶兆。

他或许该下令追回郭先,但郭先出征已经数日,如今已来不及了。

而且郭先出征一事是父亲留给他的辅国大臣荀聪所决定。

荀聪会听他的话吗?

贺兰宝心里生出强烈的抗拒。

他不想思考这个问题,因为想到荀聪,就不可避免会想起父亲。

想起父亲,他就会回忆起自己做过的无数错事,尤其是一夜葬送十万士兵的劣迹。

他试图回忆母亲,但他与母亲从来都未见过几次面。

上一次与母亲互动时,他年纪很小,没有记忆。

他从宫人口中听说,那回是父亲带他去的,他差点被母亲掐死。

从那以后,父亲就再没带他见过母亲,也从不允许他看望母亲。

“陛下!”

贺兰宝努力回忆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荀聪躬身道:“臣有要事禀告。请陛下召开朝会,与诸公共同议事。”

贺兰宝转身,平静地问:“郭将军败了?”

荀聪没料到贺兰宝会知道前线战事的结果,惊诧地看向贺兰宝左右侍人,而后沉重地一点头。

贺兰宝:“郭将军人怎么样?”

荀聪沉痛道:“郭将军本已逃到襄阳城下,却在此时被越将虞堪之追上,当时城中守军未来得及救援,目睹郭将军力尽战死。”

他这样说着,心里却十分明白,襄阳是夏国城池,守将皆是夏人,他们口中的来不及救援实际上是袖手旁观。

说是联盟,却各怀鬼胎,连稍加援手都十分吝啬。

他低估了江南的军事,也高估了夏国的道德。

郭先也是父亲留给他的栋梁,听闻郭先死讯,贺兰宝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点头,只是语气飘忽,如同丧失了全部力气,“朕也许久未临朝了,就依柱国安排。”

*

虞堪之得胜的消息传到建康时,崔衍昭正在何流意的宫殿里。

这段时间虞堪之不在,为了弥补太后亲情上的空白,他提高了见太后的频率。

何流意手指紧紧拽着蔽膝上的飘带,带着着紧张,小心询问:“李秋思于今晨请求出宫,我打算同意,陛下意见如何?”

因何流意提及,崔衍昭也想起了李秋思。

应该是宫里待够了,所以请求出宫。

人总不可能一辈子待一个地方。

崔衍昭很理解,道:“母亲安排就好。”

听他答应,何流意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李秋思是前朝公主,身份敏感,她本以为崔衍昭会在此事上拖延。

就她自己而言,她有些舍不得李秋思,但她也理解李秋思。她知道李秋思对崔衍昭的心思,但崔衍昭偏偏已经有皇后了,让李秋思留在宫里,对李秋思实在残忍。

崔衍昭又待了一会,向何流意告别。

走至殿外,他刚好看见站在殿前阶梯下,身形纤弱,衣带翩飞的李秋思。

李秋思没动,双眸凝视着他。

崔衍昭从李秋思眼里看出了幽怨,但转瞬又觉得是自己过度解读了。

他和李秋思虽然说过几次话,但其实不熟。李秋思没理由幽怨。

想到这里,崔衍昭停止反思,淡淡地对李秋思说道:“以后你便自由了。”

李秋思眼睫颤动。

崔衍昭等了一会,没等到李秋思说话,于是从李秋思身侧走开了。

回到太极东殿,崔衍昭先浏览了从虞堪之那里传回的战报。

表弟竟然这么能打!

表弟甚少掐尖出头,和他一起的时候也是以他为主。他虽然知道是表弟靠战功升起来的,但对表弟的水平并没有清晰的概念。

崔衍昭震惊了一下,开始思考给虞堪之晋封的事。

王适安走进东殿内室后,一眼看见坐在案边,神色认真的崔衍昭。

阿昭认真的模样亦是这般可人。

他心生爱怜,特意除履行至崔衍昭旁边坐下。

沉默陪伴了一会,见崔衍昭姿势始终未变,他终于忍不住问:“阿昭在思考何事?”

崔衍昭听到问话,即答道:“在想我的表弟啊。”

王适安柔和的神情陡然转阴。

崔衍昭回过神,意识到大事不妙。

他思考得入神,居然没发现王适安已经来了,而且还离他这么近。

崔衍昭心里十分紧张,哪怕感觉到王适安就坐在旁边,还是正襟危坐,不敢侧头看哪怕一眼。

王适安此时道:“虞堪之能杀掉郭先,的确不错。”

王适安语气很是平静,而且内容也说得中肯。

崔衍昭差点就要深切表示赞同了,但又被心里忽然生出的警觉拉了回来。

刚才还生气呢,哪可能忽然就平静了?

差点就踩陷阱里了。

反应过来后,崔衍昭用了一秒思考对策。然后赶紧抱住王适安胳膊。

崔衍昭真诚道:“表弟迎敌得胜,我在想怎样封赏他。其实想这件事的时候我也在想皇后,皇后预知北面动向,演武以备,智不下留侯,武不逊淮阴,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1”

说完,崔衍昭又总结了一句:“天不生皇后,江南万古如长夜。”

王适安轻声嗤笑:“阿昭把我看做什么了?”

崔衍昭也发现最后一句说得过于夸张,以至于显得不够真诚。但说都说了,他于是脑袋靠王适安肩上蹭了蹭,试图萌混过关。

王适安果然没追问。

在王适安肩上靠了一会,崔衍昭感到十分安稳。

他心底莫名生出一个想法,不单江南十三州在王适安肩上,连他的安危也是。

把自己的想法默默复读了一遍,崔衍昭心里猛然一个激灵。

好危险的想法,简直像忘了他和王适安本质上的对立关系。

伤身不可避免,但是否伤心明明是他可以控制的事。

崔衍昭开始反思自己在这段时间日渐消失的自知之明,加固了一下道心,然后才对王适安招呼道:“皇后来都来了,和我去看孩子吧。”——

作者有话说:陛下嘴硬,爱情控制不住的。

1上曰:“公知其一,未知其二。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填国家,抚百姓,给饷馈,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三者皆人杰,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者也。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此所以为我禽也。”群臣说服。——《汉书·高帝纪下》

第130章 燕国称臣 时间……

时间一天天过去, 崔析已经会自己翻身了。

含章殿的一处卧房内,崔衍昭撑着下巴,旁观崔析在宽大的床榻上挣扎翻身。

崔析滚来滚去一番折腾, 终于找到了舒适的角度, 闭上眼将要入睡。

这个时候, 同样在榻边旁观的王适安伸手,轻松地把崔析转了个向。

崔析:“啊?”

崔析:“啊啊啊!”

被换了方向后,崔析边抗议,边手脚并用重新寻找舒适的睡眠角度。

崔衍昭觉得崔析扑腾的样子很可爱, 但这不影响他心疼。

而且王适安刚刚就已经给崔析调换给方向了,这次居然还来。

崔衍昭看向王适安,小声劝道:“皇后,还是让析儿安稳睡会儿吧。”

但王适安有自己的一套带娃理论,理直气壮道, “不这样怎么试他的极限?”

闻言, 崔衍昭又回头看向床上的崔析,确认了一下崔析目前的确只是个刚学会翻身的宝宝。

王适安居然觉得这么小的宝宝就应该挑战极限,这对吗?

崔衍昭纠结了半天,实在无法认同王适安的育儿观念,于是劝说道:“析儿还小,以后锻炼的机会多着, 现在多睡会不妨事。”

哪有不到三个月就开始锻炼的?

别人从娃娃抓起还说得过去, 王适安这直接就是从摇篮抓起啊。

崔衍昭连着劝了两次,王适安本来决心已定, 此时也不禁心生犹豫。

但若是一味纵容,以后孩子不成器又当如何?

王适安不想他和崔衍昭的孩子日后被冠上“不学无术”的名声。

见王适安一直在思考,不答应也不反驳, 崔衍昭干脆把崔析抱在怀里,打算让崔析直接在他怀里睡。

王适安注意到他的动作,眉头皱起,“阿昭这般溺爱,他将来又如何成材?”

直接否定王适安的育儿观念不太可能,因为不能排除王适安说到最后决定用武力说话的可能。

崔衍昭于是装傻充愣,对着王适安“嘿嘿”一笑。

王适安瞬间没了脾气。

崔析刚被抱起来的时候,手还紧抓着崔衍昭的衣服,后来渐渐入睡,小手也垂了下去。

王适安终究没再说什么,一家三口就这样度过了一段温馨时光。

抱着崔析时,崔衍昭忽然想起一件事,一会儿看怀里的崔析,一会儿又看王适安。

被崔衍昭如此频繁地偷看还是第一回,本倚靠着错金矮几看书的王适安嘴角不住上扬,矜持地开口:“怎么了?”

崔衍昭陡被抓包,有点尴尬,过了一会儿才交代出自己的想法:“皇后觉得析儿长大后会是什么模样?”

他刚才是在想崔析长大后的样子,所以忍不住一直抬头看王适安,好作为参考。

听了崔衍昭的问题,王适安低头看向趴崔衍昭怀里睡得正香的崔析。

崔衍昭虽然觉得王适安也不一定有答案,但还是期待王适安的回答。

不过他还没等到王适安思考出答案,就先等到了宫人的禀告。

“禀陛下,燕国使臣已抵建康,中书令带来了燕使,正在太极东殿等待向陛下上呈国书。”

听到燕国的国书,崔衍昭首先想到的是曾经贺兰绪的那封。

当时他觉得那份国书自信到像是乱写的。

如今贺兰绪已经亡故,主政的是贺兰宝。

国书应当也是另一个风格了。

真是物非人也非啊。崔衍昭心中突生怅然。

*

荀聪此时和王清一起站在太极东殿等待崔衍昭接见,他的心中久久无法平静。

这是他第二次出使江南。

只是这回燕国新败,他面对同样的景色,心情已经截然不同。

他这次来,是代贺兰宝向江南表达称臣之意,此后燕国就只是越国的臣属。

想到这里,荀聪心情更加郁郁,回想起当时贺兰宝召开朝会的场景。

面对分列两排端坐着的臣子,贺兰宝十分平静,“江南本就是正统,受天意照拂,如今我欲归降江南,卿等以为如何?”

虽然败过一场,但远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贺兰绪当年也打过败仗,数次命悬一线,最后还是打下了偌大的燕国。

对贺兰宝的提议,群臣当然是激烈反对。

而在众人激烈反对时,贺兰宝摘下头顶长冠,重重搁在漆案上。

贺兰宝:“郭将军殁了,其余士卒也无一人生还。我非有才之君,忝居此位,只会让燕国儿郎流血牺牲更多。既然诸位不愿投降,那便换了我这无能之君!”

君臣相持了很久。

此后数天,贺兰宝屡次跑去寺庙要求出家,大臣们则是昼夜不歇地轮番劝贺兰宝收回危险的想法。

然而贺兰宝不再为帝的决心无比坚定,谁也没劝动他。

折腾到最后,所有人都很痛苦。

最后,荀聪想了个勉强算折中的办法。

荀聪:“陛下,臣认为若直接向越国投降,归入越国,陛下难免要被带去建康做俘,届时安危难保。臣劝陛下自降为王,向越国递国书表称臣之意。如此陛下仍能留在长安,臣等亦仍得与陛下共处。”

回忆起自己当时的言论,荀聪捂住心口。

虽然主意是他自己出的,他还是难以释怀。

他曾经梦想大展宏图,如今却落到劝自己的主公称臣的地步。

而因为是他出的主意,代贺兰宝交付国书的任务又落在他的头上。

荀聪心里实在难受,于是安慰自己,一时称臣并不一定永远都是附属国,万一贺兰宝是在等待一鸣惊人呢?

沉浸在幻想里的时候,和他一起站着的王清已看到向东殿行来的崔衍昭和王适安。

王清恭敬道:“臣参见陛下、皇后。”

其实他对王适安依然有意见,但看着陛下和王适安感情越来越深厚,甚至还有了孩子,他已经认清了以后要和王适安长期共存的现实。

崔衍昭:“爱卿不必多礼,请坐。”

他接着对始终无动于衷,似乎已魂飞天外的荀聪道:“使者也坐下吧。”

看到荀聪的瞬间,崔衍昭心中复杂:

虽然贺兰绪已经不在了,但使臣还是原来的使臣。

一个有过几次交集的人就这么突然地没了,真是……

崔衍昭没把多余的心思表露出来,和王适安一起在上首坐下。

荀聪虽然坐下了,但神色犹带恍惚,手紧紧捏着国书边缘。

崔衍昭把荀聪的神态看在眼里。

上次见面距离如今也不到一年,这个使臣的变化居然这样大,原先还意气纵横,现在已像经了秋霜的枯草,十分颓丧。

想到自己是东道主,当仁不让有缓解气氛的义务,崔衍昭于是以轻松的语气问荀聪道:“使者可还记得朕?”

荀聪原本低着头,这时终于抬头看向崔衍昭。

被问到后,他最先想到的就是曾经崔衍昭提议清谈的场景。

当时满堂珠玉,昳丽光影流动飘忽,在那煊赫宴会中,越国的陛下独坐高位,被冠前白琉珠帘掩映的面庞如同宴会上的光影般梦幻莫测。

荀聪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同时看到了现在正含笑温和注视他的崔衍昭。

一年过去,越国的新帝已是如此沉稳内敛,和当时张狂到以国家正统作为清谈彩头的疯子完全是两个模样。

无论是真的变了还是在假装改变,都令人觉得可怕。

荀聪:“陛下风姿非凡,固聪所难忘。”

崔衍昭听见荀聪这样说,回应道:“朕也记得使者。”

好像回应得不是很合适,荀聪在他回应完后并没有接着说话,倒是本来端坐的王适安听见这句话,狐疑地转头看向他。

崔衍昭心里冷汗直冒,准备再找点话题缓解僵硬的氛围。

话题太难想了,还是传一组乐师过来吧,大家听听音乐也就放松了。

只是需要给太后说一声。

他听音乐的需求很少,所以一直都是太后在用乐师,为了避免太后需要某组乐师的时候发现没有,传唤乐师之前需要通知太后。

崔衍昭准备派人去通知太后,顺便传一组乐师过来。

恰在这时,荀聪已不愿再承受心理折磨,决定早投降早了却心事,主动离坐行至崔衍昭案前,弯腰双手献上国书。

荀聪:“陛下,我主愿自降为王,携燕国归顺大越,永奉陛下为天下之主。”

崔衍昭:“?”

归顺?

他也就和贺兰宝打过一场吧?

贺兰宝真会愿意归顺?

崔衍昭警惕地看向荀聪捧着的国书,总怀疑里面正夹着一把刀。

而且荀聪那边的国号也是“燕”,让人很难不联想。

王适安大约和他想得一样,在荀聪话落后,手已无声按在腰间长剑上。

瞥见王适安的动作,崔衍昭安心了。

王适安的剑肯定更快。

而且他也会躲,保证王适安砍人的时候不用担心误伤。

确认扛得住待会可能的意外情况后,崔衍昭接过国书,按捺住紧张的心情,徐徐展开。

展开到一半,没有异常。

展开到四分之三,还是没异常。

展开到末尾,什么夹带物品都没有。

崔衍昭不信邪地把国书抖了抖,也还是没抖出来任何东西。

荀聪早知道献国书时免不了遭受怀疑,但没想到崔衍昭演都不演,就在他面前折腾国书。

荀聪组织了一会语言,许久才语气复杂道:“陛下真是谨慎。”——

作者有话说:陛下:你的燕国地图里怎么什么也没有(指指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