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战场 和王适安有矛盾……
和王适安有矛盾的人会从王适安的出身、人品、处世上疯狂攻击王适安, 但从没有质疑王适安行军布阵能力的。
在战事上,王适安的确天纵奇才。
崔衍昭把建康防务完全交付给王适安后,一切布置快而有序。
这一切也落入叛军观察之中。
眼看着建康的布置越来越严密, 他们获胜的几率也越来越小。
张复言对段格提议:“将军, 趁建康还没整备完成, 我们应该挥师直入。”
“可是……”段格想到建康现在有王适安,本来几场胜仗积累起的勇气就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犹犹豫豫道:“王适安计谋难以捉摸,如果中了王适安计谋, 反而会伤到我方力量。现在敌不动,我不动,保持平衡正是好事。”
他觉得自己的想法极有道理,而且他真的很不想面对王适安。
王适安不在的时候他天天担心王适安回来,现在王适安回来了, 他觉得他该藏起来, 而不是蹦哒出去找死。
但张复言完全是另一个想法。
机会从来稍纵即逝,王适安才回来没多久,建康的防务还并不是多么严密;等王适安布防完成,他们恐怕再无机会进入建康,说不定都会被抓起来论罪。
张复言深知段格做事向来犹豫不决,提议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现在道:“将军不愿面对王适安, 那就让我带一队士兵过淮进入建康。若成,我为将军开路;不成, 我也连累不到将军。”
段格同意后,张复言带了十几艘舰船向建康而去。
航行一定里程,他远远看到了建康城, 也看到拦在岸口,被水流不段冲刷,依然晃都不晃一下的的栅栏。
有栅栏挡住,他们肯定是无法登上建康的土地。
张复言皱眉思考一阵,走到船舷边上,对身后的舰船连发出几道命令。
不多时,一条舰船光明正大地驶向栅栏处。
*
崔衍昭此刻正在新亭高大雄伟的楼船上。
他本来是该在宫里等战报的,但王适安主动提到要带他出来见识战争场面。
大概是看不惯他作为老板还无所事事。
不过崔衍昭自己也挺想来的。
古战场欸,哪个现代人不好奇?
确定王适安是真心要带他后,他就没再推拒了。
王适安当着他的面,对其他将领分派任务,崔衍昭听得一知半解,听到一半时干脆放弃理解,放空思绪开始充当花瓶。
等到其他将领纷纷领命散去,崔衍昭感觉到人少了,才回过神。
王适安觉得崔衍昭这茫然的模样也颇可爱,问他:“在想什么?”
崔衍昭其实什么也没想,他只是单纯地看着江面发呆而已。
他没有回答,往远处看着,忽然看到十几艘不大的舰船,像一条白鱼似的穿到不远处岸口的栅栏边。
还没等他提醒王适安,舰船靠近的岸口边碉楼便射出支支长箭,一个个钉在被围攻的舰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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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要有边界感 看到那十几艘敌舰……
看到那十几艘敌舰被围困, 崔衍昭松了一口气。
有栅栏阻挡,敌舰上的人显然上不了岸。他们应该是来拆栅栏的,只不过刚靠近就被箭矢围困, 眼看着不能成功。
但敌军只派十几艘舰船过来未免太少了。
总不至于想不到他们会有防备吧。
“叛军使用的是分兵之策, ”王适安眼中流露出凌厉的神色, 对崔衍昭道:“此处已然无忧,臣去查浦等处巡视,陛下自便。”
有王适安负责,崔衍昭感觉安全感倍增, 道:“朕等大将军凯旋。”
王适安笑:“放心。”
他自信张扬,太阳的金辉落在鬓边乌发上,染了一层璀璨的光芒。
这样的人,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万众瞩目。
也不知道是谁能让王适安心甘情愿怀上孩子。
崔衍昭不合时宜地想到了“白月光遗腹子”和“将军和敌国奸细的绝美虐恋”两种套路。
不知道具体是哪种。
……
算了, 人还是要有边界感。反正肯定不是他的, 就不要瞎琢磨了。要是被王适安发现他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他肯定会死很惨。
意识到自己居然开始琢磨起王适安的私事,崔衍昭赶紧对自己强调了一遍边界感的必要性和王适安的危险性。
叛军的舰船此时已经被守在岸上的士兵用铁索勾住拉往岸边,叛军刚一冒头,就被弩箭逼了回去,已经是瓮中之鳖。
这十几艘船上显然都是派来的炮灰, 上面承载的都是些老弱病残。
随着舰船被拉到岸边, 那些人一个个被绳索缚紧,缓慢地牵入城内。
崔衍昭心里一沉, 他不喜欢崇尚玄虚,不干正事的朝廷,但今天看来, 叛军也并没有多么正义,两方交战,受难的还是普通人。
他早就应该做点事的。
如果努力向世家争取减免赋税,说不定这些普通人不至于被叛军裹挟。
等到这次的事情结束,他一定要提一提这件事,或者可以先争取王适安的支持,借助王适安向世家施压。
长江在石头城沿岸分出支流,经过查浦。崔衍昭和王适安一同去的是石头城,在查浦上游。
查浦处水流湍急,不便筑栅,张复言看准空隙,带着兵士来到查浦准备登陆。
他了解到建康守备力量空虚,各处兵力加起来,都没有他这次带的人多。只要分设疑兵,建康便极可能没有精力应付。
查浦就在丹阳县附近,从建康宫延伸出的御道直通丹阳,若能进入丹阳,建康宫将成囊中之物。
进入丹阳后,就算王适安来了,也会倍感棘手。
也许王适安也并非不可战胜。
张复言按下汹涌的情绪,指挥舰船靠近岸边。
朝廷军与叛军结成杀阵,杀伐之气激荡。
战斗之中,双方都有许多人战死,其中朝廷军死伤了百余人。
……
查浦一带的守备是王密在负责。
他曾在钟离守卫战中弃城逃跑,没人信任他这次能守好,所以王适安这次也没有指派他。
但这样被孤立、被放弃,是个有尊严的人都无法忍受。
曾经他没有弃城逃跑时,所有人都看重他,都把他当作琅琊王氏下一代家主看待。
有着前后的对比,王密更觉得反差巨大,每天都在想重塑其他人对他的信心。
知道王适安没有给他安排任何任务后,他找到王适安所安排的萧忽,提出了代替萧忽守卫查浦一带的要求。
因为琅琊王氏的面子,萧忽自然同意。
王密本来想,他这次一定要坚持下去,即使是战死也绝对不能逃跑。
可是……死伤的人太多了,血腥味也太浓,这和他惯常居住的清雅居室差得太远。
他已经尽力了,是这些士兵不够顺从,是叛军太强大,守不住并非他的原因。
可如果这次也跑了,那他不是白来了?
王密正在犹豫,又有几道血飞溅在他的脸上,然后是几名士兵在他眼前倒下。
残忍又血腥的一幕让王密心情忽然坚定起来——这血腥的战场不该是他面对的!
他应该在雅室中听着雅乐,欣赏歌舞,而非在这里惹得满身狼狈。
“将军?将军!将军!”
有人在呼喊他,但他已经听不见了,他冲到停泊朝廷船只的地方,飞速上船,拉开帆,不打招呼地告别了鏖战的众人。
王密是主帅,他一逃,查浦顿时没了主心骨,朝廷军渐渐落入下风。
张复言一开始还以为是朝廷军故布疑阵,很快就发现是因为朝廷军的队伍里没了指挥,抓紧机会命令道:“他们的主将跑了,大家上岸!”
*
“大将军,岸上插的好像是叛贼的旗帜!”
和王适安一起赶往查浦的参军看到查浦岸上飘扬的旗帜,不由面上失色。
早上的时候这里还是归属朝廷,怎么半天不到,就已经易主了?
最重要的是,建康总共兵力都没有多少。大将军考虑到石头城的安全,来巡视时也没带几人过来,这要怎么夺回城池?
参军紧张地转头望向王适安,想确认是不是要回石头城带兵过来夺回城池。
只是王适安显然并没这么想,他按按额头:“先过去,问问是什么情况。”
王适安目光沉凝,语调稳重。
参军受到感染,心情平复下来。
虽然自己这边只有几个人,但大将军也在啊。大将军初出茅庐时,单骑面对三千人都能反杀,更别提现在。
而且叛贼刚占领此处,正忙着抢劫财物,人心未必安稳,可不一定能集合出三千人围攻他们。
跟着大将军,没什么好怕的。
在叛军没能注意到的角落,几人泊船上岸。
*
崔衍昭还在楼船上等王适安。
船高十丈,共有四层。等待王适安的时候,他把每一层都转了一遍。
船身很大,内部空间也很大,能装很多东西。
如果这个时期航海业发达一点,就可以去更远的地方搞外贸,顺便带点特产回来,丰富一下大家的餐桌。
他穿越过来也有几个月了,素菜就是反复的几样,不是叶子就是豆子,连区区西红柿都吃不到!
只是航海也不是想发展就发展的,虽然这个时期已经有了指南针,但指南针会受到磁偏角的影响,郑和下西洋都还要靠星象测算方位。
崔衍昭想,他如果是地理专业,完全可以画一张世界地图,把磁偏角通通标上,然后霸气地一扔,让大臣们彻夜学习。
但他不是。
没有想起时还好,现在一旦动了念头,崔衍昭怎么也不想放弃。
要不然也看星象吧,只是虽然星象是世家子弟的必修课,但这个时候科技不发达,没法检测,谁也不确定他们是真会还是假会。
崔衍昭走到船头,抬头看天。
……白天,什么星星都看不到。
“陛下在看何物?”被留在崔衍昭旁边的将领很疑惑地也抬头看了看。
天很晴,连云都没有。
崔衍昭:“……”
现在低头似乎有点尴尬。
崔衍昭目露愁绪:“朕方才想起养父,希望他在天有灵,庇佑江南……”
原来是在怀念先帝。
陛下正思念着亲人,他怎么就要打断呢?
将领觉得自己就不该多嘴——
作者有话说:对不起大家,打仗太难写了,地图都画了但还是很抗拒写,所以拖得有点久orz
不过大家放心,打仗的部分不会写太多,主要还是陛下和大将军的感情生活,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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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吻 江上风平浪静。 ……
江上风平浪静。
叛军终究有十万之众, 想到叛军可能还会分部分兵力侵扰石头城,虽然石头城防御工事完善,王适安临走时还是留下了将领作为保障。
崔衍昭等着等着, 天就渐渐地暗了下来。
几处要塞都在长江一带, 之间来往行船便利, 崔衍昭觉得如果快的话,王适安今天内就能处理好查浦的事情,回到石头城,而他也能回宫。
只不过等了有一会, 他感觉都有些困了,还是没看到返回的舰船。
难道今天不会回来了?
好像王适安是没说期限,都是他自以为的。
想到这里,崔衍昭不由尴尬起来。也许王适安在查浦是遇到了什么特殊的情况,还好他没说出口要求王适安今天就回来, 不然恐怕所有人都会觉得他疯了。
崔衍昭觉得自己实在是把军事想得太简单了。
不过说好要等王适安, 他忽然离开也不好。
做人还是要讲究诚信。
崔衍昭招来跟着他出宫的一名宫人,准备交代事情。
将领不解。
崔衍昭看到这个人虽然不说话,但脸上写满了费解,根本无法忽视,于是解释道:“大将军今夜应是不会回来了。”
说完就交代宫人回宫替他给太后报平安,以免太后担心。
又过一会, 天边已经隐隐浮现月轮的影子, 星子在淡淡的云雾中显现,很是明显。
今晚的星星还挺多的。
崔衍昭想起自己的大航海事业正需要他筛选有观星技术的人才。
他看向将领, 问道:“爱卿行军时也需看星空辨位吧,可方便和朕一同看星星?”
崔衍昭声音温柔,被这样礼貌询问, 将领差一点就要点头了。
就是陪陛下看星星而已,小事一桩。而且他也懂蛮多的,正好给陛下一点军旅震撼。
但是!
他忽然想起,陛下在邀请他看星星之前,还提到了一句“大将军今夜应是不会回来了。”
想清楚的这一刻,将领瞬间警觉。
陛下和大将军的关系,他跟随大将军回建康后,便略有耳闻。
现在陛下特意提到大将军回不来,然后特意邀请他。
单纯看星星有必要特意提大将军吗?没有!
排除一切不可能,只剩下了一个可能——
陛下八成是看大将军不在,想拿他当大将军的替代品,才如此暗示。
要不怎么说是皇帝呢,说话就是含蓄,还搞弦外之音这一套。
只是陛下固然形貌美丽,但他不能对不起一同出生入死过的大将军!
他是一个有底线的人,哪怕陛下以权势压迫他,他也不会屈服!
将领坚决地跪了下来:“请陛下三思!”
崔衍昭被这坚决的态度惊到了:“?”
不愿意和他看星星就算了,也不至于这么严肃吧?
将领看崔衍昭的表情似乎是没领会到他的意思,振声强调:“陛下!大将军可还是在前线浴血奋战啊!”
大将军在前方作战,陛下却想着和大将军的部下一晌贪欢,实在是……
将领此刻又悲愤又迷茫。
一面是他所效忠的大将军,一面是占着正统的陛下,他到底该何去何从?
崔衍昭也很迷茫。
王适安在打仗,他就不能看星星。这是什么奇怪的仪式吗?
但是看这个将领的表情还挺凝重的,态度也很严肃,仿佛这就是不可逾越的底线似的。
……好吧,他选择尊重。
崔衍昭放弃了看星星,视线漫无目的地在江面打量。
远远的江水另一头相连的天空忽然腾起炽红的火焰,仿佛还能听见那边的喧嚣。
崔衍昭看过建康布防图,一下反应过来那个方向是越城,越城有一关口就是查浦。
王适安就是往那个方向去的。
火烧得这么大,应该是打起来了,也不知道哪一方用的火攻。
虽然知道王适安向来都很靠谱,但这毕竟是打仗,崔衍昭还是不免觉得紧张。
水路很便利,如果想,他可以立刻就指挥这里的船只向南面而去。
崔衍昭对着遥远的火光凝望,心里也疯狂做选择。
将领倒是忍不住,道:“陛下,查浦那边不知是什么情况,臣请陛下同臣一道前去,以帮助大将军。”
崔衍昭道:“爱卿带人过去吧,朕留在这里。”
将领不解崔衍昭为什么不亲自去:“陛下?”
他知道陛下和大将军的关系,所以觉得这个时候陛下至少该关心下大将军,比如赶紧和他一起去救援。
崔衍昭:“朕是天子,随意变换位置定会惹得人心浮动。一旦有人借此作乱,便不可收拾。”
而且他还没武力,过去就是给敌方送人质的。
想到这里,崔衍昭意识到自己是一个菜狗,感到很悲伤。
将领捕捉到了崔衍昭眼里一闪而过的悲伤。
原来陛下也是关心大将军的,只是做皇帝有皇帝的不得已,陛下再着急也只能忍耐。
唉。
将领收起感伤,郑重道:“臣这就去辅助大将军!”
将领走出船舱,正要召集士兵,忽然看到远方水面上连绵的舰船。
旗帜上通通都印着个“段”字。
这些天声势浩大的叛军首领就姓段。
这些叛贼居然朝陛下来了!
意识到这点,将领额上不禁冒出冷汗。要是他走得早了,陛下就会独自面对这些叛贼,而大将军得知后肯定也不会饶恕他。
他赶紧对船舱里的崔衍昭报告道:“陛下!叛贼冲我们来了!”
崔衍昭:“……”
啊?
崔衍昭麻了。
本来以为敌军只分了两路,没想到是三路,第三路专门挑他准备派走将领的时候来。
崔衍昭出舱,往将领看的方向望了望。
敌军舳舻千里,气势凌人。
也还好他所在的石头城经过前面数朝加固,防御没得说。不过他终究是外行,不应该自信,还是要询问下专业人士的意见。
崔衍昭:“爱卿可还需要调人过来?”
他没实权,但也是名义上的皇帝,本朝的统治目前也还没崩,面对敌军时下命令去其他地方调兵还是能调动的。
闻言,将领开始盘算:“之前从其他地方调了一些,石头城如今一共有士兵两千……够了够了,其他地方也需防御。”
崔衍昭:“嗯。”
整个江南的朝廷军队加起来都没多少。
这个时代的江南并没什么人愿意当兵。因为经过几朝操作,士兵的地位和奴隶等同。虽然也有入伍后凭借军功迅速上位的,比如他养父和王适安,但大多数也只能是一辈子底层,而且这一辈子大多数情况下也并不是很长。
江南作成这样还没被北方吞并,全是北方政局同样不稳定,而且北方作死起来更狂野的原因。
他刚穿来就听说了北方一个皇帝朝会上命令武士把参与上朝的一千多名官员全部杀掉了的事迹。
没过两天这个皇帝也被自己儿子杀了。
那时候他还会思考这些事件的产生原因,现在他已经放弃思考了。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无论王孙贵胄,还是平民百姓,前一刻生,后一刻就可能死。
每个人的生命都是低贱的,每个人的精神也都是疯癫的。
“请陛下暂避于内,臣等一定守护城池与陛下!”将领道。
崔衍昭听话地向船舱内部走,道:“朕明白,多谢诸位。”
*
段格本身踌躇不前,只想等着张复言传来消息后再看是否行动。
张复言带兵走了,向建康而去。他看着张复言的背影,对自己的过去和未来都觉得很迷茫。
段格出身岭南的豪族,从小衣食无忧,因为岭南远离建康,也远离世家的势力范围,他的生活很滋润,他自己对造反是没什么念头的。
但是早些年他的父亲和兄长反了。
那个时候还在前朝,当时只是普通将领的先帝率兵剿匪,父兄和他们的势力遭到剿灭,只剩他被几个人带着东躲西藏。
等他长大,这些人就对他宣扬了父兄的光辉事迹,簇拥着他回到当时父兄的势力范围,重振旗鼓,继续造反事业。
造反中他认识了张复言。听说张复言祖上很久以前阔过,但到现在已经什么都不是了。不过张复言造反的决心和行动力很强,他的行动基本都是张复言策划的。
一艘小船飞快驶来。
段格认出船上是张复言带去的人之一。
“将军,王适安已被拖住,请将军速去石头城取建康,到时事成定局,王适安无力回天!”
来的人也是张复言带去的人,这该是张复言的意思。
段格深吸口气:“好。”
他清点人数和船舰,浩浩荡荡沿江行去建康。
*
喊杀声像潮水一样,忽然地涌起来。
崔衍昭挺坐不住的,满脑子都在脑补双方交战的场面,越脑补越坐不住。
但是他出去也只能送菜,在这种危险而且他还做不了什么的时候,他不光不能出去,也不能被敌军察觉位置。
要不然敌军都来抓他,己方因为他是皇帝也要保护他,战斗力会受影响。
敌军也挺狡猾的,他这里没有王适安,于是直接把大部队派来了他这里。
崔衍昭忍不住反反复复地思考,最后得出结论:虽然他现在处境是危险了点,但敌军大部队也来了,正好速战速决。
这时候就是要乐观。
*
张复言带来的舰船,除了向段格报信的那一条,其余尽被烧得残破。
因为崔衍昭还在石头城等待,王适安直接采用了最快的办法,放火焚烧张复言的舰船制造动乱,并成功擒下张复言。
那艘向段格报信的船也是他安排的,叛军纵然分了两波,加起来也远远不到叛军拥有的人数。
也因此,他猜到张复言计划,就从张复言带的人里挑了一个去向段格报信,好把段格引诱过来。
那人表现得贪生怕死,而且王适安也派了人监视那人行为,想必段格很快就能自投罗网。
只是久等不见段格舰船过来。
王适安察觉异常,凌厉视线看向张复言。
张复言被擒,现在灰头土脸,一身狼狈,被捆得严严实实,但见王适安眼里的惊疑,还是露出冷笑,充满嘲讽之意。
王适安脑袋“轰”的一声,一下子全都明白了。
他根本看错了人,以为贪生怕死的人,实际并非那样简单,他派去监视的人也凶多吉少。
现在他身在查浦,那人如果有心,八成会劝段格率主力进攻石头城。
算算时间,段格速度快的话,应该已经到石头城一带了。
崔衍昭还在那里等他。
以崔衍昭那柔弱的身板,怎么扛得住叛军袭扰?
这一刻他完全把石头城防御坚固和他留了将领做底牌的事忘掉了,全心都是崔衍昭的安危。
“贼子!”王适安心里怒火滔滔,伸手把张复言的头重重掼往地上。
张复言一瞬间头破血流,发出几道含糊的声音,趴在地上不动了。
他又狠狠踢了张复言几脚,让人把张复言拖下去关押。
*
崔衍昭听见外面的声音更加激烈了。
他无聊地胡思乱想,忽然察觉有影子投下。
因为只点了一盏青铜牛灯,光线并不是很亮,此时出现除他外的其他人影,怪有恐怖氛围的。
来人身上有着硝烟夹杂血腥的气味。
嗅到这样的气味,崔衍昭不用抬头已经知道来的是谁了。
只是不等他说话,就被紧紧搂进怀里,甲胄直贴在脸上和身上,硌得生疼。
崔衍昭为了不被一直硌下去,努力挣扎,“大将军……”
王适安果然松开手。
但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王适安便捧起他的脸。
额头、鼻梁、嘴角、下巴,都咬了一遍,炽热的呼息把他整个脸都围绕了。
像是爱极了这张脸。
崔衍昭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但还是第一次体会到来自他人的这么强烈的喜欢。
可能是今天一天都太刺激了,等王适安啃够了,将要起身的时候,他看着王适安浅色的唇,又把王适安拉下来,凑过去轻轻地碰了下王适安唇瓣。
好软,有一些淡淡的血腥气,但还是好软。
崔衍昭思路不着边际地反复回旋,过了一会才被外面嘈杂的声音唤回理智。
然后,他发现他在亲王适安。
亲王适安?!!!
王适安是他可以亲的吗?!
原来不知不觉的时候,他也和这个世界一起癫了。
崔衍昭不敢回味,也不敢多想,赶紧抽身拉开距离。
王适安像是也没反应过来,在他们都分开后,还是目光沉沉盯着他,挺有压迫感的。
崔衍昭眼神飘忽,就是不敢和王适安对视:“哈哈,你来得真快啊。”
因为没有底气,他说得很小声。
“朕还以为大将军今天都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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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酒 段格、张复言掀起的叛乱虽……
段格、张复言掀起的叛乱虽然让局面一时变得凶险, 但还是很快被王适安平定,现在只剩收尾。
因为之前上头亲了王适安,崔衍昭现在什么话也不敢多说, 也不敢多看, 疯狂催眠自己就是花瓶。
如果不是没人敢走在他这个皇帝的前面, 他恨不得严严实实藏人群里。
他心不在焉地听着王适安发号施令,终于等到王适安说:“陛下请回,今日对敌情况,臣明日进宫详述。”
崔衍昭点头, 心里已经迫不及待想回去冷静了。
*
因崔衍昭去了战场,何流意心里担忧,在太庙拜到夜中才回昭阳殿。
夜幕深黑,李秋思着青蓝深衣,合手似在祈祷, 轻飘飘的衣带随风飞扬。
听见何流意回来的动静, 李秋思回身,轻盈一拜。
“妾见过太后。”
何流意看着她,很是和气地询问:“怎么还不休息?”
闻言,李秋思露出羞怯情态,眸光向侧轻轻一瞥,片刻才转回来:“妾在为陛下祈福。”
听李秋思提到崔衍昭, 何流意颇不自在:“有心了。”
她知道李秋思心系崔衍昭, 但崔衍昭都声明已经有了皇后人选,她也做不出强迫崔衍昭另娶的事。
在李秋思和崔衍昭间, 她也是左右为难。
她和崔季图就是彼此只有对方,虽然其他姐妹嫁的人家多有妾室,但在她看来就是一夫一妻才正常。
如果崔衍昭也喜欢李秋思, 她肯定是会支持的。然而崔衍昭对李秋思并无念头。
李秋思:“妾心悦陛下,并不奢求后位。”
她不懂何流意的坚持。
就算做不成皇后,她也可以伴随崔衍昭身边。这种借口,并不能打消她的决心。
何流意蹙眉。
“可是……”她认真地陈述道,“陛下已经有了心仪之人,就算你成了陛下的妃子,也不会快乐的。”
何流意说得很认真,像全心全意在为李秋思考虑。
李秋思神色渐渐转为黯然:“妾知道了。”
何流意无奈地叹一口气,感情之事只能等李秋思自己想通,她也无其他办法。
“天色不早,歇息吧。”
言毕,何流意步入殿中。
在何流意进殿后,李秋思又独自在院中站了片刻。她的眸光轻轻地闪动着,后面逐渐沉凝下来。
*
回宫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崔衍昭没让人宣扬,在东殿里默默地脱了外衣躺平。
躺了一会,外间下起了雨。雨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大。
想起王适安说了明天要进宫详述对敌情况,崔衍昭心里一松,由衷希望这场雨能更大些,最好是倾盆大雨,大到王适安都不好进宫。
他总感觉船上鬼迷心窍那一下,对王适安来说应该是极度冒犯了。
当时做什么不好,怎么偏偏要去亲王适安?
崔衍昭越想越担心明天会面对的事。
但担心是一回事,今天身心俱疲也是一回事。
加上雨声催眠,崔衍昭慢慢还是睡着了。
清晨,崔衍昭是被喧嚣雨声吵醒的。
虽然被吵醒了,但听到下雨动静这么大,他又感到庆幸。
雨大成这样,王适安应该是不会冒雨前来了。
其他公卿应该也是不会来了。
真好,都别来烦他。
虽然雨声很大,但崔衍昭感觉很安详。
怀着这种庆幸的心态,他起身到窗前,推开窗户。
没了阻隔,雨声更清晰了。
“陛下。”
大抵是听到动静,宫人进来禀报道:“大将军现正在殿外。”
崔衍昭安详的心情一瞬间转变成失望、震惊、迷茫夹杂的情绪:“……”
这么大雨也来?
真没必要这么敬业的。
“来多久了?”想到王适安如今身怀六甲,崔衍昭出于人道主义,忍不住关心一句。
宫人:“片刻之前。”
听王适安没等多久,崔衍昭不由松一口气,转而又想到以王适安张扬的性格,也不是那种会乖乖等待的人。要是等得久了,肯定直接就闯入了。
崔衍昭披上外衣,心情沉重地往外走。
殿外廊檐下,王适安站得笔直,视线朝他转来:“臣参见陛下。”
崔衍昭精神绷紧,就怕王适安翻昨天船上的旧账,礼貌且生疏道:“大将军冒雨前来,真是辛苦了。”
雨天也不好让人在外面说话,崔衍昭还是邀请王适安进入殿内,然后闭口不言,装作深沉。
王适安:“处理叛贼作乱余波,臣一夜没来得及休息,不知可否有幸在陛下这里安寝?”
他毫不委婉地直接询问,目光直直看向崔衍昭。
崔衍昭一直低头,仿佛那张漆案开了花似的。
崔衍昭想,一晚上没休息确实是很辛苦,而且王适安白天也在忙着守护城池的安危,同样没有休息。
这个时候拒绝劳苦功高的大将军是有点不近人情。
他指指漆屏旁的矮榻,“可,大将军就在这里歇一会。”
反正王适安也不是第一次在这里睡觉了,上次就……
意识到回忆起危险的事情,崔衍昭赶紧中断了思考。
王适安完全没客气,“谢陛下体恤。”
大概是真累了,王适安闭上眼,呼吸很快变得平稳而规律。
雨天不好出去溜达,崔衍昭就靠坐在榻边发呆。
视线偶尔扫过窗外,也偶尔停在王适安身上。
崔衍昭到处乱看的时候,忽然发现王适安腰间那片绯色官服下摆位置喷溅状的深色痕迹。
因为布料同样是红色的原因,崔衍昭不能确定那深色痕迹到底是血迹,还是未干的雨水。
今天刚见到王适安的时候,王适安身上好像确实除了水汽之外,还有着若有似无的血气。
但仔细一想又没有实锤,像是完全的脑补。
崔衍昭盯着那片痕迹看了一会,最后想,无论是血迹还是雨水都没关系,能被他发现的,肯定都是已经发生了的事情。
想清楚这点,崔衍昭决定不再折磨自己,开始发呆。
……
“妾见过陛下。”
李秋思来了。
崔衍昭没想到这么大的雨,还能连着来两个人找他。
李秋思端着托盘,上面放置一壶酒,款款站在殿门口:“陛下,大雨倾盆,寒气滋生,妾特意温了一壶酒,为陛下驱寒。”
她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比起平时的轻盈飘忽,多了几分沉着。
崔衍昭发现自己酒精过敏后就下定了决心滴酒不沾。
他的决心这个时候也同样坚定。
不过人家大雨天把东西带来也挺不容易的,让人又带回去是徒给人增加负担。
崔衍昭于是把酒接过来,壶身比较烫,即使没有直接接触也能感受到热气,“谢谢。”
李秋思看崔衍昭连尝一口的意思都没有,轻声道:“陛下饮上一口,稍作评价,妾也好知道此酒是否合陛下心意。”
崔衍昭:“……”
道理他都懂,可是他酒精过敏。
想了想,崔衍昭委婉地道:“朕喜欢凉酒。”
李秋思神情一僵。
她视线轻轻落在酒壶上,良久轻声道:“妾记下了。”
崔衍昭尴尬:“这个不用记。”
冷的他也不会喝。但酒精过敏到现在只有他自己知道,而且这种秘密暴露出来感觉挺危险的。
李秋思黯然道:“妾身告退。”
*
终究还是雨太大,挡住了很多人。李秋思之后,便再没人前来了。
崔衍昭百无聊赖,守了一会王适安,感觉现在这样挺好的,很安静。
王适安终于醒了。
他醒后,第一眼看到的是崔衍昭。
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发呆,懵懵懂懂的。
第二眼,他看到的是置于漆案上的酒壶。
酒壶纹样精致,和崔衍昭这间东殿的简约风格并不相配。
似乎是其他人遗落在这里的。
今晨来时,崔衍昭这里可没这样的物品。
王适安本身还有闲情四下打量,意识到这点,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了这樽酒壶上。
王适安意有所指:“这酒壶颇为别致。”
说话时目不转睛地盯着酒壶。
崔衍昭:“!”
他可太懂王适安这句话的意思了。
因为他小时候想要零食又不好意思直接开口的时候就会从零食的其他方面切入。比如——
这包辣条红得真喜庆啊。
崔衍昭领会了王适安的言外之意。
刚好他也不能喝酒,正好给王适安。
想清楚这点,他把酒壶拿过来,往王适安手边一递:“只能喝一点。”
如果王适安没怀着孩子,他就会很豪气地让王适安全部喝下。
王适安:“……”
崔衍昭:“这是成益公主送的。她刚才过来,朕就让她放下了。”
王适安刚闷了一口,就听见崔衍昭提及他人。
想一想,这个“他人”居然还是他送来的!
这壶酒并不算烈酒,只间歇返上来醇烈的气味。
王适安觉得这壶酒越喝越令人心里不舒服,喝两口就放一边了。
崔衍昭看王适安不感兴趣,松一口气,把酒壶放到一边。
他正担心王适安直接全部都闷了。
过下瘾就算了,喝太多对身体多不好的。
“不好喝吗?”崔衍昭顺口问道。
可惜他喝不了,不然就能品品是什么味道了。
王适安很有个人情绪地回了一句:“难喝。”
崔衍昭:“哦。”
雨还是很大,崔衍昭直觉这场雨会下好多天。
他想幸好王适安是在昨天进行火攻,又想到现代经常刷到的防汛救灾新闻。
本来天还有些闷热,大雨一来,一切都降温了。
也许该考虑加床被子了。
库房里应该是有的,不用重新定制,以前的直接拿来用就可以。
崔衍昭乱七八糟地想着,忽然听见王适安声音沉沉地骂了句什么。
具体没听清楚。
崔衍昭于是回过神,看向王适安。
他发现王适安脸比平时要红一些,眉头紧皱,神情格外有压迫力。
崔衍昭:“……”
和王适安相处一室,压力真的很大。
刚才相处还挺和谐的,现在又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想即使出去淋雨,也不要和王适安呆一起了。
于是他站起来。
王适安:“陛下要去哪里?”
崔衍昭没提前想好借口,此时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去淋雨。”
“哈——”
王适安像是被他逗笑了,声音低沉地笑起来。
崔衍昭定力一向很好,这个时候也没有跟着一起笑,而是敏锐地发现了问题——
比起早晨刚来时,王适安的声音变哑了。
大概是感冒了。
唉,都怀孕了,还不顾惜身体。
崔衍昭想卷王和其他人就是不一样,熬夜处理正事,然后冒雨都要进宫汇报。
这种打工人,哪个老板不喜欢……呃,王适安这么努力好像就是为了干掉老板。
那没事了。
崔衍昭:“我去热点……”茶。
遇事不决,多喝热水。
只是还没站起,便被王适安扑在身上。
崔衍昭被这一扑,差点没倒下,他吸一口冷气,意识到王适安还是挺重的。
哪怕王适安今天穿的是正常的朝服,而非沉重的甲胄。
王适安头埋在他肩上,声音听起来颇有些咬牙切齿:“你让她给你准备的什么鬼东西?”
啊?和他有关系?怎么是他让人准备的?
崔衍昭满头问号,怎么也理不清王适安的意思。
王适安此刻心里也很复杂。
他知道崔衍昭的秉性,只是一段时间没听见崔衍昭和他人的传闻,便把这件事放在了脑后。
他以为崔衍昭已经变了,没想到崔衍昭的本性是这样难改,今天就刚巧被他撞见。
没想到还没过多久,崔衍昭就又搞起了这些。
完全是只顾着贪欢,身体和名声一概置于度外。
王适安都说不清是气崔衍昭这么不爱惜身体,还是气崔衍昭这种时候总是叫其他人不叫他。
不过也就气了一会,因为那两口酒的作用,加上崔衍昭也正被按在怀里,恼火的情绪渐渐转变成了其他。
崔衍昭身上总是带一种清凉的香气,此时此刻,就如清凉的山风一样,让人恨不得更亲近地接触。
他紧紧按着崔衍昭,手自然地摸向崔衍昭腰间。
被滚烫的身躯不留余地地困住,崔衍昭震惊。
这不对吧,发生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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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结发 崔衍昭极力忽视迫近……
崔衍昭极力忽视迫近的炽热, 他被困在方寸之间,思维都有些滞涩,但还是勉强运转起来。
王适安状态有些异常, 酒一定有问题。
另外, 他该拒绝王适安。
王适安可是已经有了孩子了!
崔衍昭想到后一点, 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尤其努力地挣扎:“大将军!”
然而王适安显然听不进他的声音,他感到衣裳系带已经松开了。
……
以后收到东西还是及时检查吧。
雨气清寒,而殿内气息暖融。
过了许久, 这暖融的氛围才冷却下来。
崔衍昭看着床帐上的雷纹,心里许多念头闪过,但每每刚要说出口,又瑟缩回去。
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设,他很小声地说:
“王适安, 我们这样是不对的。”
他做梦都想不到他会和一个连孩子都有了的男人发展床上关系。
现在好了, 从小到大还没谈过一次恋爱呢,就突然地成了三。
崔衍昭为自己那稍微被诱惑下就土崩瓦解的自制力感到痛心疾首。
没听到王适安的回应,他继续道:“过则改之。我们以后就还是保持距离,不要让今天这种事情发生第二次。”
连续说了两句话,一直没有听到回应。
崔衍昭侧身,这才发现王适安已经睡着, 睡颜宁静平和, 没了平时的压迫感。
也不知道是刚才累着了,还是怀孕的人就是容易精力不够。
崔衍昭心想也不知道王适安有没有按太医令的方子按时吃药。
此时看王适安, 哪怕什么也不想,心里也颇觉满足。
崔衍昭手指在王适安脸上碰了碰。
王适安睡得沉,并没给予反应。
崔衍昭心里顿时冒出了其他的想法。
王适安醒着时, 他处处小心,但现在王适安已经睡着,他心思顿时活络起来。
再次端详了下王适安,王适安还是一幅睡得很熟的样子。
崔衍昭长出一口气。
做好心理建设后,他从王适安发间挑出一小缕发丝,伸手编起辫子。
悄悄恶作剧一下,编完后再赶紧解开,王适安肯定不会发现的。
把那一缕编成辫子后,崔衍昭准备看看整体,更全面地欣赏下自己的作品,于是抬身准备离远点观察。
起到一半,头皮突然传来阵细细的刺痛。
想到被王适安发现后的结局,崔衍昭硬是忍住了倒吸一口冷气的冲动。
他重新低下头,伸手解刚才编好的辫子。
他把他自己的头发也编进去了。
本身头发是束好的,但和王适安闹得太久,头发也早就散开了。
然后编辫子的时候离得也近,一个不小心,就把他和王适安的头发编到一块去了。
崔衍昭解着辫子,但这个时候手偏偏不听使唤,他又担心把王适安惊醒,动作根本不敢太大,一时手忙脚乱。
“陛下,尚书令、中书监求见。”宫人的声音从外传来。
崔衍昭:“!”
崔衍昭解辫子的手更忙乱了。
宫人禀告过后,便重新端正立在殿外。
王清和谢珉互相望了一眼,不约而同摇起羽扇,仿佛完全不着急的样子。
崔衍昭万分真诚地祈祷王适安不要醒。
因为他还没解开。
崔衍昭感到度秒如年。
又一次把头皮拽得生疼时,他看到王适安睁眼了。!!!
崔衍昭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语气轻松地道:“醒啦。”
因为头发被编在一起,他们两张脸此时离得极近。
王适安挑眉,扬起唇问:“靠这么近?”
崔衍昭担心一抬头,王适安就能发现他们的头发被编在一起,僵在原处道:“哈哈,是啊。”
然后伸手挡住王适安的眼,试图劝王适安继续睡,“时间还早,大将军再睡会。”
但王适安有自己的想法。
王适安坐起身,一边道:“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嘶!”
完了,狂风暴雨要来了。
崔衍昭绝望地闭上眼。
……
王适安侧头,正看到自己一缕头发和崔衍昭的一缕编在了一起,编得很紧,一看便是轻易分不开的。
像想到了什么,他语气轻快:“让人拿把刀过来。”
崔衍昭:“……”啊?拿刀?
这是觉得他太冒犯,不想走流程了,而是想直接一步到位干掉他?
……也合情合理,是他自己要作死。
他沉默了下,对王适安道:“还望大将军将太后当作自己的母亲,好生奉养。”
王适安:“自然。”
太后可视作崔衍昭的母亲,那当然也是他的母亲。
崔衍昭真是时刻不忘确认他的心意,一定是太在乎他,才小心到这个地步。
王适安觉得有趣,伸手按了按崔衍昭嘴角,“我答应了,你怎么不笑?”
崔衍昭:“……”因为他还没到视死如归的境界。
最后还是崔衍昭伸手够到漆案上的水果刀,把它递给王适安。
刀锋划过,纠缠在一起的两缕头发都落入王适安手中。
崔衍昭:“?”
他在王适安这居然能有割发代首的待遇?
崔衍昭疑惑中,王适安已将头发收入鞶囊,语含笑意,也带一丝郑重:“陛下想与臣结发,臣愿领受此意。”
崔衍昭:“……”
清清白白的君臣关系,怎么就变质成这样了?
“朕……”
想了想这个时候破坏气氛的后果,他决定还是直接说正事。
“有人来了,朕要出去见他们。”
王适安:“哦?”
崔衍昭刚要走,就被王适安拉住。
王适安轻描淡写道:“臣忽然想起,有一事未向陛下交代。”
崔衍昭直觉不是什么好事,他不想听,但逃不掉。
王适安:“进宫之前,臣路过乌衣巷,顺便杀了王密。想必王清正是为了此事前来。”
乌衣巷正是王、谢两家子弟居住的地方,最初因王谢子弟都喜欢身着乌衣彰显身份而得名。
自宫中延伸出的御道与秦淮河交汇处,就是大名鼎鼎的乌衣巷。
王适安回宫路过乌衣巷是正常的,但顺便杀人就不太正常了。
原来早上看到的真的是血。
不对,王适安怎么知道王清来了的,不会宫人禀告的时候就醒了吧?
崔衍昭按按额头:“朕先去见见他们。”
*
走廊上伫立两道身影。
他们望着雨幕,身影透露出闲适风雅的气度,仿佛只是来宫里观光。
“臣参见陛下。”
王清很郑重地举扇作揖。
谢珉也是一样。
崔衍昭想到他们要来说的事情,一阵头皮发麻。
“二位爱卿冒雨前来,真是辛苦了。”
王清:“右卫将军被大将军在乌衣巷中杀死,他是臣的侄儿,臣特意为他向陛下讨个公道。”
崔衍昭看向谢珉。
谢珉向崔衍昭解释道:“他和臣的女儿有婚约,不日将是臣的女婿。”
谢云织从东山学习回来后,大家伙一合计,还是只有王家的王密有资格娶她。
但婚事才定下来没多久,王密就……
王密能力是有点不足,他也觉得委屈了自己才学甚佳的女儿,但王密已经是最好的选择,而且王谢都有了衰落的势头,必须联姻巩固联盟。王密没了,王家其他人还真不一定能挑出个比王密合适的。
崔衍昭陷入沉思。
没想到这看似对头的两个人还沾亲带故的。
他道:“右卫将军临阵脱逃,大将军也是为国考虑,是出于一片好心。”
王清以羽扇遮面,伤感道:“可他是臣的侄儿!”
语调末尾还带颤音。
谢珉紧跟其后,强调道:“他也是臣的准女婿!”
“照二位的说法,哪怕是通敌叛国,也不能杀了?”
王适安走出来,语气凌厉,不容置疑。
他一出现,崔衍昭明显感到王清和谢珉的气场都弱了下去。
王清表现出来的态度并不像是因为亲人去世而有多么伤心难过,崔衍昭本来是打算打太极,直到王清按捺不住表达出真实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