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041 任性 就活一次……
床帐里好一会儿没有声音。
高震猜齐尚人或许以为他是皇帝派来的，结果期待落空，不知如何是好了。
没想到，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齐尚人还对当年的太子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高震也不知该说他什么才好了。
其实，高震并不打算评价齐尚人，毕竟每个人的经历对他们自己来说都有着非凡的意义，旁人无从体会，自然也没有评价的资格。高震也只是有些唏嘘，他没想到齐尚人竟然这么念旧，会对过去那么久的事念念不忘，看来他对周允独付出的感情确实不一般。
一时，高震沉浸在思绪中没再言语。床帐后面的齐尚人也没吭声。
屋里过于安静，显得有些尴尬。
秦乐郎看不下去，咳了一声，正准备说话，床帐里却传出有气无力地一句话：“我不看了，你们回去吧。”
哀莫大于心死。齐尚人这是真打算放弃治疗了？
高震皱眉，道：“这么年纪轻轻就放弃自己真的好吗？”
“……”
齐尚人的沉默，令紧绷的气氛越发僵硬。甚至高震感到隐隐有股怒气从床帐后面传来。
齐尚人生气了？
可是，就算他生气，有些话高震也还是要说，因为，如果今天他不说，往后也不会有人跟齐尚人说，他这辈子都只能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了。
于是，高震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有个人一直沉浸在许多年前的一件事里，他抓着那份记忆不肯放手。
他根本不知道，那份记忆中的另外一个人早就把这份记忆扔了，不但把记忆扔了，还把记忆中的那个人也一并忘在了脑后。如今，人家身边已经有了许多新人，每天都有不同的美人相伴，风流快活，日日笙歌。
如果我是这份记忆的主人，我绝不会守着这么一份发霉发臭的回忆自怨自艾，更不会内耗等死，因为太亏了。”
“你——”齐尚人气得一口气没上来，剧烈咳嗽起来。
屋里的气氛似乎比刚才还要紧绷。隔着床帐都能感受到齐尚人的怒气。秦乐郎试图缓解一下，忙打圆场：“齐尚人你千万别动气，阿震年龄小，心直口快，他没有坏心。”
“是呀，他年龄小，他知道什么？！”齐尚人尖锐的声音从床帐里传出：“那我又能怎么样？我难道年龄就很大吗？我被困冷宫，受尽欺凌，又疾病缠身，我活着有什么意思？难道不是死了反而更好，死了才是解脱，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高震一步上前，觉得齐尚人这个牛角尖钻得有点深，必须给他拔出来。急道：“受困冷宫怎么了？谁不是受困冷宫？难道我不是吗？秦乐郎不是吗？可你看看，谁不是在努力活着？！没有人一心求死。因为他们都懂，老天给的这条命不是让他们随便糟蹋的，人得先自强，天才会相助！不要放弃呀！”
“你不是我，你不会懂！”齐尚人大喊，喊出来后，眼眶就涌上了泪水，就连声音都透着股万念俱灰的死寂。
高震叹了口气，道：“确实，我不是你我不懂。因为我有手有脚，有头脑，有美貌，如果记忆里的那个人不喜欢我了，我就再找一个。要我为一个已经不喜欢我的人伤心落泪？我才不要。”
“是呀，你什么都有……”齐尚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远：“我曾经……或许也有过，但现在，”
“现在也可以重新拥有。”高震道：“如果我来帮你，至少，能帮你找回美貌。其它的——嗯，还得你自己努力！”
秦乐郎笑了，望着高震，觉得这孩子还真是可爱，难怪九殿下那么喜欢。
齐尚人：“……”
他说不出话来。但沉默也代表着犹豫。不可否认，刚刚高震的情绪感染了他。而高震那翻骄纵又任性的话，也为他揭开了生活的另一种可能，令他有些向往，他也想那样肆意地活一回。
他想，他也有手有脚，有头脑，有美貌，却从没有人告诉他不要为一个已经不喜欢自己的人落泪。他从很小的时候，身边的人就不断告诫他要永远依附太子殿下，要讨他欢心，否则，他就没有价值。结果他把自己的一颗真心都掏了出去，太子却把他当成礼物一样送给了先帝。
那天晚上，他明明答应会来接自己的，可他等了这么多年，却终究只是一场空。
床帐被慢慢拉开。
齐尚人拥着被子坐在床上，他脸上的水泡破了，正往下滴着黄色透明的液体，只有那双死寂的眸子望着高震，平静地问：“我这个样子，还有救吗？”
“先诊脉。”高震说。
……
高震在齐尚人院里待了足足两个时辰。给他针灸，又替他清理伤口。药膏都是上次太监们给送来的，有很多。
齐尚人身上的伤本就是为了逃避侍寝自己弄出来了，如今他被高震说动了心，他决定不再作践自己，只要他配合，治疗起来难度不大。
不过，因为齐尚人的身体状况极差，今天算高震来得及时，否则再拖上几天，他没准还真把自己给作死了。
也因此，高震从齐尚人的院子出来没多久，系统就自动跳出一条提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齐佑]进度10%】请尽快为病患匹配合适的药品，以免病情加重。
【是/否】匹配？
高震选‘是’，脑内的画面自动跳到神农商城，系统推荐了一整页的药品。
高震边浏览边对比价格，这也没办法。齐佑算是他遇到的第一个系统提示需要购买药品治疗的病患。而高震目前账面上只有6000多人品值，太贵的药他买不起。而且也不知以后还会不会遇到需要买药的病患，这6000多人品值他也不敢全花光。
所以，选来选去，高震最终选中了一款价值3000人品值的丹药【纾郁生津丹】，这丹药可以让久处郁结的病人快速打开心结，同时滋补气海肾元，一共十粒，一天一粒。
高震用特权卡买可以省360RPZ，跟上次买的丹方一个价格，他勉强也能接受。
买了药，高震立刻半路折返。
齐尚人坐到梳妆台前，将铜镜上那块盖了不知多少年的布扯了下来。这些年，因被先帝宠幸后感觉自己脏污不堪，他便再也没照过镜子。今日，高震替他解开心结，他想重新看看自己，可当他真正看清镜子里的那个人时，他吓了一跳。
这个丑陋不堪的东西是什么？！
他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好丑，好恶心！愤恨自心间升起，懊恼喷薄而出。眼泪无声无息流了下来。随即，他趴在桌上嚎啕大哭，为自己这些年耗费的青春觉得不值，他好后悔！
正哭着，高震就风风火火冲了进来。
齐尚人：“！”他连忙擦眼泪，没哭痛快，觉得有些不高兴。
高震：“……”
他被齐尚人瞪了一眼，也理解地笑了笑，说：“你别哭了，我给你个好东西……”
齐尚人认真听高震说完药效，迟疑着伸手，道：“这药应该很贵吧？我没有什么东西能报答你。”
高震像早就想好了对策，大手一挥：“没花钱。你踏实拿着。这都是宫里给的。殿下听说我要救人，就直接给我了。”
“如此古道热肠，”齐尚人想起过去的一些事，收了药，对高震说：“替我谢谢殿下。”
“嗯。你记得吃，一天一粒。”高震嘱咐完，就准备离开。
齐尚人却连忙叫住了他：“高震。”
“怎么？还有不明白的？”高震脚下一顿。
“不是。”齐尚人深吸一口气，道：“大恩不言谢，今日之恩，我会记在心里。”
高震想了想，问：“你以前有什么不擅长的事吗？”
“不擅长？”齐佑想了会儿，说：“我生平最讨厌女红。我虽是哥儿却也是尚书公子，我没学过女红，可他们非逼着我绣花，每次都扎得满手针孔，烦死了。”
高震噗嗤一声笑了，说：“那你要真想感谢我，就为我绣朵牡丹花吧，今天这事就当咱们俩扯平了。我可不想你天天念叨着什么恩情不恩情的，多累啊！咱们俩就简单一点吧。”
“你——”齐佑一时都不知该说他什么好，最后摇了摇头，道了一句：“还真是任性。”
“那是，”高震笑呵呵地说：“我就活一次，当然是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了。”
……
从齐尚人的院子出来，高震走在官道上，今天西边的晚霞格外红。他一路哼着歌回到九殿下的院子，反身栓上门，就爬墙去了西院。
他觉得九殿下肯定在等他。
从墙头跳下来，就果断去推东屋的门，果然不出所料，九殿下不但在等他，还又烧好了水，等他一起洗脚。
高震两眼都笑成了缝，心里更甜。特别自觉地去拿木盆，九殿下却冲他招招手，说：“先别忙那些了。阿震你快过来，你看这个蛋怎么破了？”
“啊？”高震忙扑过去，一看之下却高兴得差点跳起来，他拉着九殿下的手说：“这就是破壳。殿下，小鸡要出生了。哎呀，算算日子也确实差不多了！”
“好。”
九殿下也笑了。
这可是他心心念念了好久的事。想到以后或许就能实现鸡蛋自由了，他真有一点小激动。
小鸡破壳，有的啄不开，需要人工干预。九殿下没经验，高震就一直守在鸡箱旁边。小鸡孵出来后还得及时换到干净的箱子里，不然也容易生病。
这一折腾又到了半夜，等小鸡全部成功破壳，高震已经靠在墙上睡着了。九殿下也没叫醒他，就那么直接把人抱了起来，踩着梯子回了东院。
第42章 042 表白 难以启齿的那……
高震不记得自己昨天什么时候睡着的，他只依稀记得是九殿下把他抱回来的。身上的衣服是新换的，高震直接用被子蒙住自己，感觉脸上热热的。
系统面板自动在脑海中蹦了出来，他看到自己的数据又有新变化：
姓名：高震
生命电量：100%
人品值：3450
好感度：15008
注意1：【完善剧情[初遇之夜]进度99.9%】【扩展剧情[温暖他的心]进度30%】
注意2：【[隐藏……任务]进度13%】提示：请尽快收集线索人物卡【人物目录】
注意3：【（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穆忠）进度70%】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齐佑）进度10%】
好感度竟然一下子涨了一万？！高震记得昨天晚上回来时他的好感度数值还是5008呢，一晚上就给了他这么多，不用问肯定是九殿下贡献的。
看来小鸡出生，殿下真的很高兴，而且，他应该把这笔功劳记在了自己身上，所以爱屋及乌？
脸上的热度慢慢散了下去。
高震将脸埋进了枕头里，心口有一点点难受，他想着穿书以来和九殿下相处的点点滴滴，发现九殿下帮他擦过身、上过药、换过衣服、洗过脚甚至他还掐过他的腰……他经常牵他的手，还经常抱他……可他，却从来没对他表现过一点其它的想法，这真的正常吗？
这是喜欢吗？
高震想不明白，他烦躁地在床上翻了个身，决定不想了，他要起床——
他气呼呼地下地，穿好衣服，准备开门，手刚握上门把，整个人突然愣住，他不敢置信地想：难道我这是喜欢上九殿下，因为得不到回应，所以在生闷气？
高震愣了好一会儿，直到热气再次悄悄爬上脸颊，他才不得不直面自己的内心：他就是喜欢上九殿下啦！
然后他用力拍了两下脸，对自己说：“九殿下那么善良那么好，喜欢他很正常啊。”
就是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
高震发现，自己还挺在意这一点的，毕竟两人的关系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变得这么亲密了。万一，九殿下要是只把他当成教习哥儿而不是喜欢他，高震觉得自己肯定接受不了。
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高震，没有任何经验支撑他判断九殿下对他的好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感情，所以，他准备先试探、暗中观察观察再做决定。
……
今天小鸡们新生，高震和九殿下都惦记着，所以早上吃饭又是速战速决，让准备了一肚子情报想跟九殿下说的何术荣又没说成，憋得他难受得想挠墙。
回去的路上小辰子见他脸上很差，还问了句：“何太医脸色怎么这么差，最近熬药膳很辛苦吧？”
“哪里，算不上辛苦。”何术荣边答边调整，总算是把那股烦躁的情绪压了下去。
小辰子似乎没有察觉何术荣的异样，只感慨道：“我看九皇子和高家哥儿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好了，这都是您的功劳啊何太医。”
“唉，不过是分内之事罢了。”何术荣心不在焉地敷衍着。
小辰子说：“说起来，我听给冷宫放饭的公公们说，冷宫里这帮人的气色也是一天比一天好，你说这是不是我们赵总管接了冷宫的差事，旺人气啊？”
“自然。赵公公福气绵长。”何术荣说完这句就不再开口了。他心里还烦着呢，哪儿有心情在小辰子面前拍赵谱的马屁？！
之后，无论小辰子再说什么何术荣都只是嗯嗯两句作为回应。
高震这时正在西院照顾那些刚出生的小雏鸡，还不知道自己治病救人的成果已经被人注意到了。他现在满眼都是小雏鸡，满脑子都是九殿下，哪儿还有功夫管其它人说什么。
小鸡刚出生的前两天不用喂食，它们体内还有卵黄没有彻底吸收，需要为它们准备一些干净的水，帮助消化。另外，还要控制温度在三十度左右，不能让它们着凉，每三天降低温度，直到与室温相同。
控温这事九殿下和高震都有经验，两人默契地调换着木炭。为了给小鸡们提供更大的活动空间，九殿下还特地从金轱辘那边又找了个大木箱来，还早早就用草药水刷洗干净，只等今天拿出来用。
还有小鸡们的水槽和食槽也是他亲手做的，还分小号、中号、大号，不用猜都知道，他有多期待这些小鸡出生了。
高震看得有些泛酸，他双手托腮蹲下，看着九殿下把小号的木槽放进大箱子里，又往里倒入提前晾好的的凉白开，突然道：“殿下，我问你个问题，可以吗？”
“阿震想问什么？”九殿下神情温和，轻轻扫了高震一眼。
“问题不难，你只要照实回答就行。”
“好。那阿震问吧。”
“就是，如果，我说如果啊，”其实高震也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幼稚，但他非常想知道九殿下的答案，于是临时把脸皮加厚一尺，道：“就是我和小鸡同时掉进河里，你救谁？”
“呵，”九殿下笑了，扭头看着高震，眼神意味深长，道：“阿震为什么问这个？”
“想知道答案。”高震故作镇静，说得理直气壮，其实心里紧张得要死。
九殿下抬手揉了把他的头发，说：“当然是你，不会有第二种可能。”他的语气毋庸置疑，坚定无比，令高震觉得好像被强行塞了一颗巨大的定心丸，因无法消化而心脏狂跳，脑袋嗡鸣，望着九殿下陷入了呆滞。
九殿下也没想到高震是这个反应，他不由反思，难道自己说的话太过火，吓到小哥儿了？！
一时间，两人竟陷入相顾无言的境地，气氛诡异地沉默着。
半响，高震从震惊中醒了过来，他试探地喊了一声‘殿下’，见九殿下看过来后，又连忙挪开视线，又因为紧张，为了缓解他随手抓起一只小鸡，举着问九殿下：“它可爱吗？”
“没有你可爱。”九殿下轻笑。
高震：“……”
怎么办？他感觉好像被表白了，还是连续两次！
九殿下原来这么会说话吗？
他明明是想要试探来着。
“脸怎么这么红？”
九殿下忍不住抬手捏了上去。然后，两人都愣住了。
因为高震说：“殿下，教习哥儿的脸是可以随便捏的吗？”
笑意自周允狞的眼角眉梢迅速退去。
明明高震问得合情合理，可他听到这话后，就是高兴不起来，像被谁兜头泼了一盆冷水。难道在阿震心里，他只是自己的教习哥儿吗？
高震一直注视着九殿下，当然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九殿下情绪的变化——
九殿下不高兴了。
因为他说教习哥儿的脸不能随便捏，所以就不高兴了？
九殿下果然只把他当成教习哥儿，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亲密的举动，摸头、捏脸、抱他和他睡在一张床上……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因为教习哥儿是一个便宜的体验对象吗？
高震知道自己会受不了，但意料中的愤怒却没有，真到了这一刻，最先崩溃的是泪腺。视线模糊的那一刻，他起身就跑了出去，心脏像被人狠狠揉捏，疼得他喘不上气来。
高震跑出去的那一刻，周允狞立刻意识到出事了。
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连忙追了出去。
高震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翻过墙，又是怎么跑回北屋的，他只记得自己全程都在抖，手抖得尤其厉害，他想把北屋的门栓上，却怎么也插不进去。
“阿震！”
九殿下的手按在门板上。
高震连忙背过身靠在门上，只给周允狞留个后脑勺，飞快抬袖子抹眼泪。
门留着一条缝。周允狞没敢用力推，怕伤着高震。他就站在门外，焦急的声音传递着他不安的情绪，他说：“是我说错了什么吗？惹你这么伤心？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可以改。”
高震擦眼泪的动作一顿，委屈的声音从鼻腔里哼了出来：“殿下，不用改。反正我只是教习哥儿，反正只是……”他说不下去，眼泪再次汹涌而出，他紧紧抱住自己，感觉心要碎成八瓣了。
周允狞捶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他深吸一口气，说：“如果你不想做我的教习哥儿，我会想办法帮你去掉这身份。”
高震一惊，一张泪脸回过头去，望着他，委屈道：“你想怎么去？”
周允狞深吸一口气，说：“我会娶你。”
“……”
啊？
高震以为自己听错了，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呆立当场。他都不知道话题怎么会直接跳到求婚现场。
“吓到你了？”
见高震似乎镇定下来，周允狞这才推开门，走了进来。有了前两次‘失败’的表白经历，他这次尝试委婉一点，问：“你愿意吗？”
高震呆呆地，他听见自己说：“如果不愿意呢？”
周允狞并没有意外，他似乎提前做过这种设想，也有心理准备，所以他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平和，说：“那就是我还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够好，因为我很喜欢阿震，所以我愿意为了你慢慢调整自己，但阿震也要给我一些时间，我不可能做到马上改变。”
高震又哭了，这次他彻底听明白了，因为九殿下表达得足够清晰。
“所以，”高震一边抽泣一边追问：“你不是因为我是教习哥儿才和我牵手、摸我的头、抱嗯……”有一些事情，高震发现自己竟然难以启齿。
周允狞终于知道高震在介意什么了，他长叹一声，道：“对不起，阿震，都怪我，没有忍住，对你——”
“你别说了！”高震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总觉得再让他说下去，他这脸今天就别想要了。
第43章 043 娇羞 酸归酸……
九殿下的嘴唇贴着高震的掌心，两人同时感受到了炙热的灼意，高震忙撤回手，却被九殿下一把攥住。
“阿震愿意吗？”
这个问题，九殿下显得异常执着。他不准备给高震糊弄过去的机会。
高震手被九殿下攥着，脸被九殿下盯着，他想逃避也无从逃起，只能拼命别开脸，不去看九殿下的眼睛。
高震心头嘭嘭跳动，他顾不上管了，他此刻只担自己会被一个眼神出卖，让心中这份欢喜再也藏不下去。毕竟，他才刚确定自己喜欢九殿下，就一步跨入了求婚现场，这多少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没有想过九殿下会向他求婚，他本来只想试探一下他喜不喜欢自己。
太突然了。
高震慌乱地说：“那，我可以想想吗？”
他准备现在开始想，开始消化九殿下向他求婚这件事。
九殿下点点头，高震没有直接拒绝，说明还有希望，他悄悄松了一口气。
周允狞比高震要来得实际。大概因为一出生就被毁容，十岁又入了冷宫，他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以自己的外貌和处境，这辈子恐怕只有放弃对感情生活的向往才能获得轻松。
但阿震太特别了，特别到他想不顾一切去争取。
他太喜欢了，太喜欢太喜欢了……
此刻，在高震面前，九殿下将隐忍刻进了骨子里。看着高震慌乱无措的样子，其实是想把他拥进怀里抱着安慰的，又怕高震觉得不被尊重，他那抬起的手就收了回来，握成拳，狠狠忍住。
高震感觉到九殿下今日望着自己的视线与往日不同，没有那么温和，带着一点点锋芒。可这点攻击性又被很好的控制着，不至于伤到他。
高震觉得九殿下应该有很多话想对他说，然而，此时此刻他们又默契地都没有开口。
四面相交，高震轻轻抽回了自己的手，这次九殿下没有强留，他知道高震需要时间。因为，要完全接纳自己这样一个人并不容易，那意味着要和他一同承担很多的重压。
想到重压，周允狞蹙眉。
他对高震说：“你先休息。”就转身往外走。
高震站在门口没动，他望着九殿下的背影，看着他沉默地走到大门口，门打开，再合上，身影消失。那一刻，高震觉得身体里的力量好像也被带走了，他捂着脸，颓然跌倒，坐在了地上。
……
宁妃细算着日子，大概有十天没见到儿子了，不知儿子这些天都在忙什么，还真有点想他。不过，最近她吃的好，穿得暖，闲来没事就坐在院子里闭目养神晒太阳，儿子不来看她，也不影响她食物丰足，也就没太着急。
宁妃正在院子里散步，大门响起三声响。
这特殊的节奏，一听就知道是周允狞。
宁妃连忙走过去，隔着门问：“你怎么来了？”
“母妃。”周允狞像往常一样规规矩矩的行礼，然而行完礼后，他却说：“您之前提过的事情，我可以答应，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宁妃挑眉：“什么？”她没想到周允独也有跟她谈条件的一天，意外又觉得可笑。
“我的婚姻不做筹码。”
周允狞说完，门里门外安静得可怕。
半晌，宁妃嗤笑一声：“你别告诉我你真要娶高家那哥儿？”
“是。”周允狞半点没有犹豫，而且还特别明确地告诉宁妃：“我要娶他为妻。”
“你——”如果大门可以推开，宁妃现在已经冲过去打他了：“脑子清醒吗？他能给你什么助力？欲成大事，怎能被儿女情长牵绊？他会成为你的绊脚石，我真该早点杀了他！”
“如果他死了，儿子绝不会独活。”这就是周允狞今天来见宁妃的目的，在他决定娶高震的那一刻，就想好了要把这个态度摆在宁妃面前。
因为他很清楚宁妃不喜欢高震是源于一些误会，他本来打算自己多带高震来见见母妃，他们接触多了，母妃自然能看到阿震身上的好。但现在，他不想等了，他得拿出一个强硬的态度为高震谋一份最稳妥的保障。
“好好好！”
果不其然，宁妃连说了三个好，却又拿他无可奈何。
只得又确认一遍：“你真这么想的？”
“是。儿子想得很清楚。”周允狞说得很慢，咬字清晰。
“好……”宁妃压下怒气，连做了两个深呼吸才又道：“这件事就依你。但其它的事都要听我安排，到时候你可别反悔呀，皇儿？”
“旦凭母妃安排。”
“好。”宁妃气儿顺了一些，这才又问：“穆忠恢复得怎么样了？”
“今日已经能下地走动了。”周允狞说：“等他再恢复一些，我准备送他出宫。”
“这事，我来安排吧。”宁妃道：“你让他三日后，晚间来这儿找我。”
“好。都听母妃的。”
……
那天被九殿下求婚现场后，一连三天高震都没有去西院。
九殿下也默契地没有过来，他似乎知道高震这个时候最需要的是独处的空间。
于是，两人只在早饭时，匆匆见上一面。每每眼神对上，九殿下都能看到高震的脸迅速漫红。他眼神躲闪的样子也很可爱。九殿下总是默不吭声地注视，悄无声息地将高震每一丝表情的变化浮刻在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处。
高震觉得很奇怪，他和九殿下明明隔着一张桌子，也没说话，不过就是眼神交会，气息竟然也能立刻纠缠在一起。九殿下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了，令高震恍惚间感觉自己好像一只闯入了巨龙领地的小白兔，被从四面八方扑上来的龙息紧紧缠缚，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放，身体莫名地发僵。他只能飞快吃完饭，立刻以身体不舒服为由逃也似得跑回了北屋。
两人一连几天都这样，连小辰子都看出了不对劲，更别提何术荣了。
有好几次，何术荣盯着高震的脸，看直了眼。不得不说他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高震。以前高震也偶尔在他面前露出害羞的神态，却从未有哪一次如现在这般娇羞，这是明显动情的信号啊。再看九皇子，望着高震的眼神溢满宠爱，他们俩还真是蜜里调油啊。
何术荣突然牙疼，感觉以后吃饺子都不用蘸醋了。
酸归酸，何术荣到底还是惦记着九殿下的药方，该装还是得装。他见九殿下今天心情不错，估计应该能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就试探了一句，问：“殿下今日可要诊脉？”言下之意，‘小道消息’听不？
九殿下点点头，道：“也好。”
于是，等小辰子收拾碗筷走了之后，何术荣边诊脉边说：“家父前日自赤云观带话给下官，让小心南蛮使团，还让下官回太医院做药膳，下官想不出这其中的缘由，却隐隐觉得关系重大，否则家父也不会特地带话给我。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九殿下不置可否，脸上神情淡然，看不出一丝破绽，却问了句：“观里还有其它动向吗？”
何术荣想了想，说：“听说，之前从冷宫被带走的废后已经救活了。金冥道长正追踪她身上的蛊气，想找到那个隐藏在京城里的控蛊高手。”
九殿下点点头，又问：“重龙丹炼得怎么样？”
“再有一旬便可成丹。”提到这个何术荣脸上就露出了笑容，想来这药若是真能治好皇帝的病，那他何家可就要发达了，不由对着九皇子行了一礼：“多谢殿下赠药之恩。”
“嗯。这段日子你多留意些京城里的趣事，有空就来说着解闷。”九殿下淡淡地道。
何术荣有心表现，九殿下稍微一提，他就立刻又说：“殿下可还记得上次南蛮使团跑到皇上面前告御状的事？”
“怎么？”
“那事皇上让刑部尚书齐锦祥亲自去审，倒真查出了点有意思的线索。殿下恐怕想不到，大理寺少卿冯保仁抓得那些蛮人里混了个国舅府管家的侄儿。那小子之前一直闷不吭声，直到昨晚突然在狱中暴毙，才让人查出身份，竟然是赵国舅府上的人，这就有点意思了。”
“赵国舅怎么说？”
“当然是一问三不知。”何术荣摇摇头，为没能把这只狡猾的老狐拉下水感到惋惜。
“嗯。这倒有点意思。”九殿下点点头，说了这么一句，也没再多点评，只对何术荣道：“你先回去吧，有新的消息，再说与我听。”
“是。”
憋了好多天的倾诉欲，今天终于得以释放，何术荣只觉得浑身神清气爽，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他走后，九殿下就直接去了西院。穆忠已经醒了，正吊着一只胳膊，在院子里走路。见九殿下过来，便连忙行礼。
“跟我来。”周允狞带着他进了东屋，把门窗关严，才道：“母妃让你天黑后去她院里，她会安排你出宫。”
“好。”穆忠虽然答应了，却还是迟疑了一下，问：“殿下本来是准备安排什么差事给我，反正也要出宫，不如我一起做了。”
“不可。”九殿下道：“我已答应母妃入局，不可再节外生枝。”
“全凭娘娘安排。”穆忠还是忍不住道：“只是，殿下您和娘娘如今身陷冷宫，掣肘重重，外面事态瞬息万变，恐调度不及呀？”
穆忠像是想起什么，摇摇头，长叹了一声，那一肚子担忧到底还是没说出来。
不过，就算他没说，九殿下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安慰道：“如今不是当年，上次会败只因敌在暗，我在明。如今则不同。冷宫虽势微，却未必不是屏障。我们的势力都隐在暗中，敌却在明。你该更有信心才对。”
“殿下言之有理，老奴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
九殿下看了穆忠一会儿，又道：“关于阿震，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第44章 044 做梦 你不要跟我说……
“你要记得他救过你一命，若我遇不测，你一定要护住他。”
九殿下说完，穆忠连忙应下：“殿下放心，高公子与我有救命之恩，无论如何，老奴都会护他周全。”
仔细回想自己获救至今的经历，穆忠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他此刻还能清晰地回想起自己最初醒来时九殿下指着高震对他说：“这是阿震，是他救了你……”
如今看来，不过是殿下为高公子计之远矣。
不过，穆忠重伤，高震对他照顾有加，这是不争的事实。穆忠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如今又有了九殿下的嘱托，他更是责无旁贷了。
夜幕降临，穆忠离开西院，去找宁妃。九殿下又恢复成了平时的样子，窝在西院，专心养鸡。
高震晚上睡得并不踏实，稀里糊涂做了个梦。
梦里，九殿下掐着他的腰，把他按在墙上，问他‘喜不喜欢自己’。高震一开始不说，被九殿下摁着狠狠地亲，嘴唇都咬破了，疼得值哭。
梦里的九殿下一点都不怜香惜玉，高震不说他就一直亲，亲得高震喘不上气儿来，抡小拳头打他也不停。最后高震被逼得没法儿举了白旗，抽抽搭搭地边掉眼泪边说‘我喜欢九殿下’……
画面猛然一转，两人就滚了床单。
九殿下依旧掐着他的腰，把他摁在墙上，弄得高震直蹬腿。
……
高震猛然睁眼，被吓出一身冷汗。
他缩在被子里喘着粗气，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刚准备翻个身整个人就愣了。腿间凉飕飕的，浓稠黏腻，意识到那是什么，高震的脸‘腾’就红了。
他一把掀开被子，嗖一下跳下床，直扑衣柜，飞快翻出一套新的内衣换上，脸上的热气都没下去。他抱起换下来的内衣，趁着天还没亮，悄悄跑到院子里去洗。
一边洗一边还觉得委屈，都怪九殿下，梦里还欺负他。有本事欺负人，有本事来帮他洗衣服呀！
大半夜的，高震悲愤交加。
他洗完衣服也不敢晾在外面，搬了把椅子放到屋子角落里，再把衣服晾椅背上。除此之外，床单上也沾了一点，高震连忙把床单也换了，洗完之后没地方晾，只能硬着头皮先晾到外面的绳子上，他想着等不滴水了，趁早饭前就把床单收进来，神不知鬼不觉，不被人看见就行。否则被人知道他一大早就洗床单成什么了？
高震计划的挺好，然而他低估了自己睡觉的能力，折腾了半宿，再回到床上，他几乎秒睡，这一觉直接睡死了过去，要不是有人摇晃，他根本连叫都叫不醒了。
他揉着眼睛坐起来，当看清床前站着的人是谁，高震懵了。随即，他脸色迅速蹿红，衣服也来不及换立刻跳下了床。
“你别动。”
高震扔下这句话就冲了出去。
院子里，床单好好的摊在绳上。高震松了一口气，一边暗自希望九殿下刚刚没注意，一边飞快把床单撤下来。
等他抱着床单站在门口，才猛然想起这也不能被九殿下看见，于是他在门口，用门板挡住自己和怀里的床单，只探出个小脑袋对里面的人说：“殿下，你能不能闭上眼睛？”
九殿下实在没忍住，扭过头笑了。
阿震是不是睡迷糊了？难道他觉得我看不到他刚才在外面干了什么吗？半夜洗床单这种事，周允狞几年前也做过。他当然知道那代表什么。
高震见九殿下这个反应，也意识到自己的行动可能暴露了，他有些丧气，也不藏了，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拎着床单进了门，还走到九殿下面前，警告他：“你不许把今天的事说出去。”
“说什么？”
九殿下收回放在床单上的目光，明知故问。
“你讨厌。”
高震气得红了眼眶，撅着嘴不理九殿下了。
他想，要不是他跑到梦里欺负自己，自己何至于大半夜的洗床单？！他现在不知安慰我，还敢当面明知故问，生气！
高震决定今天一整天都不理九殿下了。
周允狞这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连忙走过去安慰高震：“书上说男子成年后偶有遗症，默念清心咒千遍即可尽除。阿震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高震板着脸，道：“我已经决定今天一天不理你了，你别跟我说话。有事明天再说，今天你无论说什么，我都不会理你，听清楚了吗？”
“清……楚。”
九殿下既无语，又想笑，竟然觉得蛮不讲理的高震也挺可爱的。
高震今天出了糗，心情相当不好，吃完饭就揣上针包跑了出去。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早上每当九殿下的目光扫过来时，他脑海中就开始自动播放梦里那些限制级大片，搞得他耳根烫得要冒烟儿。这小院他是一刻钟也待不下去了。
等他在宫道上走了一阵，脑子渐渐冷静下来，羞愤难耐便如潮水一般涌跌而来，差点淹死他。高震受不了地轻轻拍脸，又做深呼吸，折腾了一路，直到红嫔家门口才平复下来。
这是第四次给红嫔行针了。短短十几天，红嫔已经有了惊人的变化。她目光不再呆滞，脸上也有了笑容，看见高震进来，便笑着迎出来。
高震看见她正在院子里锄草，便暗自点头。这说明红嫔的心力正在慢慢恢复。人只有心力足够强的时候，才会开始关注外部环境的好坏，心力不够时，根本顾不上。
红嫔现在只要见到高震就问：“你看我现在变好看没有啊？”
“好看了。再过几天还能更好看。”高震也总是鼓励她。
红嫔就高高兴兴跟着他进屋去治疗。因为疗效是显而易见的，红嫔可配合了。但凡高震嘱咐的事，她都会认认真真记下来，然后一样样去做。最近扎针都没最开始那么疼了，不但不疼，扎完之后还挺舒服，红嫔就更愿意了。
高震给她扎完针，她还拉着高震的衣袖，追问：“你什么时候再来呀？”
“三天后。”高震笑。
感觉红嫔越来越像小孩子了，她原来是这种性格吗？
临出门前，高震看到院里的晾衣绳上挂着一只红色的枕头皮，便回头问红嫔：“你怎么把枕头洗了？”
“不能洗吗？”红嫔为难道：“可是那枕头太脏了，我闻着有点臭。”
高震心头一动，试探道：“你不玩儿过家家了？”
红嫔愣了下，随即明白高震这是在说她以前抱着枕头当孩子的事，便叹了口气，说：“我现在已经知道，它只是个枕头。”
高震点点头，说：“你能学会接受现实，这很好。”
红嫔起身送高震出门，问他用不用自己帮忙。
高震说：“不用，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我三天后再来。”
“你可一定要来啊。”红嫔殷殷的声音中透出满满的期盼。
高震笑了笑，朝她挥了挥手。
从红嫔家里出来，高震心情已经好了很多。帮助别人就是在治愈自己，这是他最近感悟的事。最近帮助了好多人，每一次都令他收获满满。
到冯美人家时，秦乐郎正好也在。两人一见高震便都笑着迎上来。
“看你走这几步挺利落呀？”高震扶了一把冯美人，“恢复得还挺快。”
“嗨，这不是有高神医给治病么？”冯美人开高震玩笑，还挤眼睛，说：“我要是再不好得快点，岂不显得你很没面子？”其实她心里也挺感激高震，就是嘴上不饶人。
高震也不跟她计较，扶她在椅子里坐下，诊脉行针一气呵成。安置好冯美人，高震又开始给秦乐郎诊脉，揉穴。等给两人走完全程，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高震抬袖子擦了把汗，接过秦乐郎递来的水喝了一口，便准备去下一处。
“这就要走？”秦乐郎心疼他，劝道：“歇会儿再去吧，你看你出了这么多汗。”
“不了。趁着午时日头足，得先把针行了，不然一会儿寒气上来，他们出汗容易感冒。”高震边说边往外走，秦乐郎忙追了上来，说：“我跟你一起。你准备去哪儿，我把其它人都叫过来，省得你串门费功夫。”
“好。那就麻烦了。”
高震道：“我去找吴海琼。他那个病不方便走路，你帮我把卫凌、张井嵩和齐佑叫过来就行。”
秦乐郎应了一声，便跟着他一起出门。冯美人也想跟着，被两人齐齐劝住：“你好好养着，等腿好了，有你忙的。”
冯美人就笑。目送两人离开后，摇头叹了口气。
高震到吴海琼院子的时候，那家伙正蹲在墙角挖土。
“你干嘛呢？”高震皱眉，忙走了过去。
吴海琼没想到这时候有人来，被吓了一跳，手一松，那东西就掉了下来。他连忙要捡，高震却比他快，几步走过去，一把捡起来。
“这是？”高震弯腰一看，鼻子差点气歪，“我不是让你别吃这东西吗？薤白气虚的人吃了会要命的，你怎么不听话呢？”
“我饿嘛，”吴海琼可怜兮兮地说：“早上放饭那些东西很难吃，吃那种东西根本就是自虐，我只是想吃点能下咽的而已。再说，这东西就只剩这一根了，你就让我吃了吧？”
“不行。”高震很严格，板起脸来教育人：“你要是想活命就管住嘴，否则你迟早死在这张嘴上。”他边说边把将那根薤白塞进了自己的袖袋里。
吴海琼郁闷极了，伸着脖子盯着高震的袖袋，眼巴巴地说：“你不让我吃这个，那就给我点别的吃吧？”
“也不是不行，不过，我有个条件。”
第45章 045 郑重 半夜谈
“什么条件？”
吴海琼有点紧张，关键高震是真敢管他，只要他不遵医嘱，扎针的时候就会特别疼。嘴馋、怕疼都是吴海琼的弱点，他哪一样都受不了。
高震看他那样儿，有点想笑，但忍住了，脸板得很严肃：“我的条件很简单，治疗期间，你每天吃了什么要如实告诉我，如果你背着我乱吃东西，那我就不管你了，当然好吃的也不给你拿了。”
“你要给我什么好吃的？”一听说又好吃的，吴海琼双眼立刻放光，期盼地望着高震。
“一天一个煮鸡蛋。”
高震盘算着让何术荣每天煮几个鸡蛋应该是可行的，但他也不敢肯定，所以不敢承诺太多，就保守地承诺了一个。
煮鸡蛋好携带，也不打眼，他可以带出来给吴海琼，省得他整天满地乱刨，以后一天比一天暖和，这冷宫里遍地都是野草野菜，保不准他哪天就刨到什么不能吃的草药，让治疗前功尽弃。
“每天都有？”吴海琼不敢置信，也不嫌一个少，还连忙抓着高震的袖子向他确认，见高震点头，吴海琼高兴得简直手舞足蹈，说：“我就知道，高先生你人最好了！我可真是太高兴啦！哈哈哈！”
“这事不要跟任务人说，”高震连忙嘱咐：“让他们知道也跟我要，我可供不起整个冷宫。”
当然，现在供不起不代表以后供不起，但这话高震也不能说。因为，在冷宫里生活，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吴海琼连连点头，保证道：“你放心吧高先生，我别的都不行，但嘴很严，撬都撬不开那种。”
“什么撬不开？”
“打老远就听见吴乐人的笑声了，有什么喜事吗？”
几道声音自门口传来，竟是秦乐郎带人过来了。
乐郎和乐人都是男妃在后宫的品阶，乐郎是正八品，乐人是从八品。在冷宫里还能这么叫，是因为他们虽然在冷宫受罚，但品阶还在。
高震见他们来了，忙招呼他们排队诊脉，等着行针，一忙起来也就把刚才的问话给岔了过去。几人倒也没在意。主要是见到了高震，每个人似乎都有一肚子话想给他说。这也难怪，任谁本来都认命地在冷宫等死了，突然被人给一把捞了起来，看到了新希望，估计都少不了一天一堆新感想。
高震也是有耐心，他们要说他就微笑着听他们说。用最专业的态度，扮演着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众人这些天跟着高震扎针，身体都有好转，精气神也比以前足了。最直观的改变就是皮肤光滑，气色上佳，走路带风，心情也一天比一天好，很多纠缠了许久的问题，也在这段时间奇迹般的想通了。
这些改变，几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同时也都对高震心怀感激。他们甚至觉得，是高震的气运强劲，连带他们也跟着沾了光。
也因此，他们都很愿意亲近高震，一听说高震在吴乐人这儿，就全都赶过来了，想着再多沾沾高震的运气。在他们眼里，高震除了是医生，还是如再造恩公一般的存在，自然想要亲近。
但他们并不知道，其实高震在帮他们治病时，身体也在发生着奇迹般的变化。就比如现在——
高震给吴海琼扎完针，心里立刻升起一股清凉，散向四肢百骸，非常舒服。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应该和系统有关，就去问了系统，可系统也没反应，只能暂时作罢。
吴海琼以前一天换两条裤子，给高震扎过两次针后，现在已经改成两天换一次裤子了。他这个改变还不是最显著的，改变最明显的要属齐佑。他原来浑身烂疮，都发臭了，被高震清理养护了几天，现在不但不臭了，疮口也全部结痂，有的痂皮已经掉了，露出了粉嫩的新肉。
齐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长好的疮口竟然没有留疤，眼看他的脸再过些日子就能恢复往日容光了，简直堪称神迹。
所以，他这些天只要一看到高震眼中就充满了感激和崇拜。高震却受不了他这眼神，只眼发现他这么看过来，立刻出声提醒他：“别忘了我的绣花。”
齐佑直接被他气笑，却又拿他没办法。
高震就冲他嘚瑟地眨眨眼，继续跑一边忙活去了。
这天高震给众人看完病，又到了傍晚时分，奇怪的是高震忙活了一天竟然也没觉得饿。那一股股清凉的气息像水面上荡开的余波，一层层在四肢百骸内浮动，舒服得高震眯起了眼睛。
太舒服啦。
像吃了一顿大餐般满足。
实际上，他明明一天都没吃东西。
这感觉实在太过神奇。高震很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可惜连系统都闭口不言，看来只能等到谜底自然揭晓的那一天了。
但是高震心情很好，迫不及待想找人分享。然而，当他推开自家小院儿的门时才想起早上放出的豪言壮语，他说要‘一天不理九殿下’，那还分享个屁呀？！
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
然后，他悄悄对自己说，如果一会儿九殿下主动来找他说话，那他就勉为其难地理他一下，然后，假装早上的话没说过，就让它变成一场梦，消散吧！
高震栓上门，发现院子里有些过于安静，他愣了下。随即推开各屋的门，发现九殿下根本没在。他悄悄松了口气，又有些怅然若失。
他抿着唇站在水缸前，打水时故意发出了很大动静，果然脸洗到一半时，就听见墙头上有了动静。高震用力抿唇把上扬的嘴角压平。等着一会儿九殿下跟他说话，他就勉为其难地回应回应，然后假装早上自己放的狠话是一场梦。
他洗脸洗得可慢了，一会儿撩水洗洗左边的鬓角，一会儿撩水洗洗右边的耳朵，半天没洗到正脸上。可叹高震磨蹭半天，那期待中的翻墙声也没有出现，他觉得不对劲儿，连忙抬头去看，墙上哪儿还有人？
高震愣住。难道刚才是他的幻觉？不可能！所以，真相是九殿下只过来看了看，就又回去了？！
他……他怎么能这样？！
这是一个说要娶他的人该有的态度吗？连哄人都不会，娶什么娶，不嫁！气死啦！
高震怒怒的。
狠狠往脸上撩了把凉水，板着小脸进了屋。
他决定他要说到做到，今天真·不理九殿下了。
后半夜高震睡得迷迷糊糊，感觉脸上有东西，抬手拍了一下，有点硬，立刻就吓醒了。
“谁？”高震看到一团黑影，吓得一骨碌爬起来。
“吓到你了？”
是九殿下的声音，高震松了口气。
暗自腹诽‘你还知道回来’，他还记得自己睡前下的决心，要真·不理，他说到做到。于是，他立刻躺了回去，抱着被子翻了个身，给周允狞留了一个后脑勺。
“阿震，已经过了午夜，我们是不是可以谈谈了？”
这话信息量有点大呀高震一下就不困了。原来九殿下不是不来找他，是太听话了，一直忍到过了午夜才来找他？！
高震的心一下就软了，他依旧背对着九殿下，却抬手撑开被子的一角，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九殿下看一眼就笑了，知道阿震这是原谅他了。
他连忙脱了鞋袜爬上了床。
两人之前就睡一个被窝，盖一床被子，他抱着他。现在也是一样，九殿下钻进被窝里，就将高震揽进自己的怀里来。
高震从善如流，只是心脏狂跳，耳朵发热，可比之前紧张多了。
“阿震，”九殿下贴着高震的耳朵，呼吸喷在皮肤上，一路烫进高震心里，他声音低低的带着点央求的意味，说：“别生气了。好吗？”
高震心说我早就不生气了，只是你台阶递得太晚了。好在虽晚但到，高震顺着台阶就下来了，他翻了个身，一双桃花眼直直地看进九殿下眼里，脸上表情还挺严肃，问：“那你还欺负我吗？”
周允狞纳闷，问：“我哪里欺负你了？”
高震一下就委屈了，气道：“梦里也不许。”
周允狞一愣，好家伙，他总算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原来是阿震做梦了，等等——
关键时刻，周允狞脑中电光石火闪过一道灵光，所以高震昨晚洗床单是因为自己在梦里欺负他了，至于怎么欺负的，不用想也知道啊！
一场春梦惹的祸。
对于自己有幸成为了这场梦境的主角之一，周允狞怎么也控制不住唇角上扬。好在屋里黑，高震看不清，不然肯定又要生气了。
半天没有等到九殿下回应，高震小声催他：“你到底听见没有啊？”
“好。都听阿震的。”他边说边一点点凑了过去。
高震感觉到他靠近，整个就僵住了，一动也不敢动。气息喷撒在脸上，越来越近，高震吓得闭上了眼，既期待又紧张。
灼热的气息停在他唇上一寸处，悬而不动了。
周允狞悬崖勒马，堪堪停住。清心咒自动在脑中回放。他懊恼地想，还没有成亲，他这么心急，岂不显得过于轻浮？！不可以这样对待阿震，他本就因教习哥儿的身份缺乏安全感，自己再这么轻浮浪荡，只会让阿震更容易受伤。
那不是周允狞想要的。
“我会娶你。”
最终周允狞只是说了这句话，便退了回去。想了想，他直接掀开被子下了床，从衣柜里单拿出一条崭新的薄被，才重新躺回床上睡下。
高震缩在被子里，静静看着他做这一切，感受到了来自九殿下的那份郑重。
第46章 046 不冷 同床
高震算了算，他来冷宫刚好一个月，从跟九殿下同床共枕一个被窝，变成了同床两个枕头两个被窝，该说他们物资充足了吗？
反正没人会觉得这代表着他们俩感情进步了。
高震有些哭笑不得。
可他又不得不承认，九殿下眼下的做法，确实让他觉得自己真的有被尊重，心里好受多了。
两人在床上并排躺着。
这些天因为孵鸡和穆忠受伤的事，九殿下晚上一直在西院住。太监们送来多余的新被子高震都盖在了自己身上。这会儿，他见九殿下只盖了一条薄薄的夏被，担心他会感冒，便坐起来，把自己身上的被子匀了一条给他。
“阿震，我不冷。”九殿下也坐了起来。
“我觉得你冷。”高震微低着头，没看他，手上却很麻利地拉着厚被子盖到了他身上。
“……”
屋里突然就安静了。
九殿下不言语，高震也没有。
被子盖在身上，两人都没躺下，就那么坐着，也不说话。
好一会儿，高震深吸一口气，道：“殿下，我以后想天天吃煮鸡蛋，你能让御膳准备吗？”
“是你要吃吗？”
九殿下多聪明啊，一听高震这么说就知道不是他想吃。
高震也没打算瞒他，说：“不是我。是给吴哥儿。他嘴太馋了，总是乱吃野菜，我正在给他治疗，担心他吃错草药。我暂时得管着他，所以需要鸡蛋。”
“嗯。”
九殿下测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高震隐于也色的脸颊。其实夜色包裹下，他看不太清，可他就是觉得这会儿的高震应该很好看，因为每次阿震帮别人时，身上都像有一层光，很耀眼。
“你答应了？”高震不确定九殿下的一字言是什么意思，又追问了一遍。
“我答应你。”
九殿下说着便抬了下手，却马上放下，手指蜷缩着，似乎在忍耐。可惜不过片刻，他还是没忍住，抬手揉了下高震的头发，道：“天不早了，快睡吧。”
高震应了一声，没觉得九殿下摸他头发有什么问题，大概因为之前做过太多亲密的事，不知不觉养成了习惯。
九殿下见高震没反感，悄悄松了口气。
两人这才重新躺下，很快又睡了过去。
……
早饭后，何术荣留下，带来一个消息：“皇上突然抱恙，三日后的祭天大典，由太后代为主持。”
皇帝之前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会突然抱恙？高震觉得这事不太正常，皱着眉头没有言语。
九殿下听完没有任务表示，平静地点了点头，看那样子，好似早有所料。
这份淡定，看得何术荣心里又一阵不痛快。他每次看到九殿下明明人在冷宫，却好像尽知天下事的样子就忍不住要嫉妒一下。
换做一般人，被关在冷宫里十年，听外面的事还不都是拿历史当新闻，偏偏九殿下就能不声不响地摆出一身胸有成竹的气度来？
这种气度普通人连装都装不出来。
那是从骨血里透出来的，娘胎里带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