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我们师徒一心
过往的记忆渐渐涌来, 当年司瑶第一次见到“少年”黎烨的时候,他刚拜入合欢宗成为新进弟子。
合欢宗大殿上,几个长老费尽心思想收他为徒, 就连宗主颜钰也对他青睐有加。
然而,他却固执地抓住司瑶的衣袖,想拜她为师。
那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
司瑶自己也无比震惊。
在收下他为徒之后,她曾问过他:其他长老条件都比我好, 你看中我什么?
她还记得, 那时候他还叫“小烨子”, 被问及这个问题的时候,他那双清澈的眼眸远远望着司瑶, “别的长老座下弟子无数,而师父您只有我一个徒弟, 或许我看中的是这个吧。”
到底看中什么呢?
看中司瑶会全部心思放在这个唯一的徒弟身上?
司瑶当初确实是这样的想的,对他的说法并没有产生一丝怀疑。
如今想来, 她自嘲地笑了几声, 而后摇摇头。
她真傻, 竟被他骗了。
深夜,船舱客房外的海风吹个不停。
黎烨离开有好一会儿了,司瑶的内心却是许久无法平复。
若今夜没有试探他,没有偷偷服下醒酒丸,或许,他依旧做他的“小烨子”,而她继续做他的好师父。
哪怕司瑶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但这层窗户纸永远没捅破的话,他们也不会闹成现在这样。
但司瑶并不知道, 魔尊情动之时,他的真容自会显露出来。
她当然不知道黎烨的内心。
一夜无眠。
司瑶眼睁睁地目睹着次日太阳从海平面上缓缓升起。
今日已是天辰岛巨轮游海的第三日,按照行程安排,他们得返回天辰岛主岛了。
直到巨轮在天辰岛主港口靠岸,宾客们陆陆续续下船的时候,司瑶才从房间里慢慢走出来。
她无精打采,机械性地走了几步,就连曲穗和齐澜跟她打招呼的声音都没听见。
曲穗和齐澜对望一眼,表示纳闷。
“司瑶昨夜不是还好好的吗?今日怎像丢了魂儿似的?”
听着曲穗的嘀咕,齐澜摊摊手,“是有点奇怪。”
他又东张西望的,“小烨子师弟呢?也不见他。”说到这,他又问了走在身前不远处的司瑶,“司瑶长老,小烨子师弟没跟您一起吗?”
司瑶下了船,依旧没有吭声,在兰钰的指引下,往她所居住的合欢宗客院方向走去。
曲穗的目光意味深长,“搞什么?这对师徒估计又闹别扭了吧?”
回到合欢宗客院,司瑶“砰”的一声便将自己的门关得紧紧的。
她坐在桌案前,手拿着传音玉简,若有所思。
魔尊黎烨并没有陨落,这个消息,兴许没几个人知道。
司瑶若将这消息放出去,也不知道在修真界会引来多大的轰动。
她往传音玉简上探进一缕灵气,想传音给宗主颜钰。
然而不到一息的时间,手中的传音玉简竟瞬间被震碎。
司瑶身形一震,连忙转过身,便发现黎烨正坐在她身后不远处。
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明明方才进屋的时候,司瑶并没有发现他。
“你想给谁传音?”
黎烨的声音冷冰冰地传了过来。
司瑶深吸一口气,斜晲着他,“我给谁传音,难道也要向你报备?”
黎烨轻笑,打量着司瑶,“我劝你别自作多情,若将我身份暴露出去,你知道是什么下场。”
“你在威胁我。”
“我只是警告你。”黎烨目光朝她落了下来,“我身份暴露,到头来你我都不会有好果子吃。别忘了,我的元神在你那儿,若我有难,你我共生共死,你也无法独活。”
听到这,司瑶冰冷的面容上终于有一丝动容,“共生共死?”
黎烨道:“我不打算瞒你,我的元神封存在你体内,于我而言,你不能有事。你若死了,我也会跟着一命呜呼。相反,你若将我并未陨落的消息放出去,甚至我的行踪被重楼门叛贼知道的话,我若再死一回,你也会跟着神形俱灭。”
司瑶眼神闪烁,拧着眉头,半信半疑,“你是魔尊,岂会那么容易再死一次?”
“我可没功夫瞎编谎言来唬你。”黎烨抬脚,不紧不慢走了过来。
他还是“小烨子”的那张脸,一身白衣不染,清丽脱俗。
谁又会知道,这样一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修士,竟会是重楼门的魔尊?
来到司瑶跟前,他抬起双手,“这副身体重塑之后,修为大不如前,昭楚若真杀过来,我可抵挡不住。”
司瑶看着他,冷哼一声,“你竟将底牌全盘托出,真不怕我暗算你吗?”
“我不怕。”黎烨很是自信,“你也不敢。”
司瑶呼吸止住,她紧紧攥着双手。
她确实不太敢。
尤其听到自己与黎烨共生共死之后,她内心竟然庆幸方才自己没有一时冲动将黎烨的行踪传音给颜钰。
“可平白受你威胁,我的确想解气!我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没死,恨不得现下你的亲弟弟昭楚立马将你杀了!”司瑶愤愤不平的,“我平生最不喜欢被谁威胁!”
黎烨垂眸,静静地看着她,“就这么恨我?”
“当然恨!”司瑶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你骗了我那么多年,就算这些年你没杀我,我难道还要对你感恩戴德?”
这些年,黎烨确实很多次都想杀了她。
见司瑶如此气急败坏,黎烨的声音却软了下来,“这些年,我也不是没杀你么?”
司瑶一听,也不知道为何,更是气恼了。
“想来你也不会真的杀了我,毕竟按你说的,杀了我,你等于自杀。”司瑶心口堵得慌,眼下真想狠狠揍黎烨一顿。
但实力悬殊摆在那儿,只能任由他牵制。
这种感觉,实在让她难受不已!
她起身,双拳紧握,胸口起伏地盯着黎烨,而后又重重叹了一口气,在房间内来回踱步。
黎烨双眼微阖,“你现在就像一只上蹿下跳的猴,纵然心里有万般不服,但也拿我无可奈何。”
司瑶气得脑瓜子嗡嗡发疼,指着黎烨,“老娘奈何不了你,还容不得老娘骂你是不是?黎烨,别惹我,否则待会我污言秽语教你做人!”
黎烨:“……”
她是真的生气了,而且气得不轻。
黎烨连忙摆手,“只要你我好好相处,自会相安无事。”
“相安无事?还能怎么相安无事?你已不是‘小烨子’,我和你也不可能回到从前那个样子了!”
黎烨的脸上掠过一丝无措,紧接着说道:“只要你当我是‘小烨子’,我们自然还能回到从前。”
司瑶闷头道:“不可能了,有你这么一个危险人物潜伏在身边,我得时时刻刻担心我的安危,说不定哪一天时机成熟之后,你能安然无恙地取回元神,到时候你就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我。”
毫不犹豫的……
黎烨沉默了。
司瑶见他这般反应,不禁双肩微颤,“果然,我猜中了。”
半晌之后,黎烨掀起眼皮,“你知道就好。”
屋外,大雨突然而至。
雨声弥漫在空气中,狂风席卷,院中有好几棵树枝都被吹断了。
是夜。
天辰岛又一次举行盛宴,迎接今日到来的新客人。
当然,司瑶等人也被邀请加入,天辰岛主打的就是一个热闹。
司瑶推开门,一场大雨洗刷过后,空气里尽是清新的味道,她轻轻嗅了几下,而后整理好衣裙,准备赴宴。
她换上了一件艳丽的红色常服,腰间却系着一朵白色的小花。
在即将迈出合欢宗客院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她没有回头,并不想回头。
然而身后之人却叫住了她,“师父,你不等等我?”
听到黎烨的声音,司瑶冷哼一声,“我等你作甚?”
黎烨走在她身侧,“我们师徒一心,自然得一同赴宴。”
司瑶鼻子重重出着气,“噢?你不认识路还是怎么的?自己不会去吗?谁跟你师徒一心,别跟我瞎掰扯!”
她说话就像吃了火药一样,呛得黎烨眉头蹙了起来,不过他也不计较,倒是视线在她身上缠绕了一圈,最终停留在她腰间上,“这朵白花,倒也显眼,只不过为何是白菊?”
“嗯,是白菊。”司瑶抬眼望着黎烨,“为了祭奠故人,今日特意佩戴。”
“故人?”黎烨有一丝好奇,“是谁?”
司瑶抬起下巴,“我的徒弟,小烨子,他已经死了,为师悲痛不已,特此祭奠。”
话音一落,黎烨整张脸都沉了下来。
司瑶见状,嘴角噙着得意,甚至哼着小曲儿,神色满足地往宴会地点的方向走去了。
这个疯子……
黎烨暗自骂了一句。
不过他更想骂自己。
方才为什么非要热脸贴上去,让她找到机会奚落自己?
他果然又在犯蠢。
哪怕与她已经摊牌撕破脸皮,他依旧会重蹈覆辙,在不经意间总能让她占尽上风,然后他狼狈地败下阵来。
可恶,实在可恶!
然而,就算如此,他还是得赴宴。
他很想知道,如今得知他真实身份之后的司瑶,在旁人面前又会如何表现。
第62章 你认识的男人可真多啊
今夜的宴会, 对比三天前的要更加热闹,因为入席的人数比之前多了一倍。
司瑶入了席,坐在喻珂师徒旁边, 她低着头,望了一眼席间的美食佳肴,琢磨着先尝尝哪个。
“师父,对面的是哪个宗门的弟子啊?我看一个个穿的好生清凉。”
唐彻的声音响起,他打量着对面。
喻珂便道:“他们是鸾琴谷的, 谷中弟子多为音修, 喜欢着轻纱罗裙, 常年如此。”
另一旁的曲穗点头,“他们不管男女弟子穿得都像舞姬舞者, 花花绿绿的,倒也很好看。”
齐澜也跟着开口:“师父, 坐在他们最中间的那个是男是女,我怎分不清?”
“我也分不清。”唐彻打量着对面。
听到几个同门如此议论, 司瑶懒洋洋地掀起眼皮, 朝着他们所说的对面看了过去。
只见几个衣着鲜丽的鸾琴谷弟子中, 有一个面容姣好的弟子身子歪斜地坐在正中央,此人面如玉脂,斜长的黑眉入鬓,身上着一件轻纱长袍,白皙的脖子上那颗喉结尤为明显。
司瑶微愣,在那人还未发现她的时候,随即匆忙低下了头。
这时,只听身旁的喻珂说道:“你们说的这个人自然是个男修,而且他名头可不小。”
曲穗妙目一转, “喻珂,你认得?”
喻珂往嘴里塞了一个葡萄,点点头,“他是鸾琴谷的琴尊叶孤偃,身份地位仅次于鸾琴谷谷主方涵柳。只不过这人有个特殊癖好,那就是好女装。”
听到这,司瑶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但还是低着头吃东西,并不打算参与她们的讨论。
“好……女装?”唐彻双眼瞪圆,难怪他一时半会无法分清叶孤偃是男是女,只得感叹道:“这果然是奇奇怪怪的癖好……他不会……喜欢男人吧?”
言及此处,唐彻双手抱着胸,又警惕性地看了对面那个面容阴柔酷似女人的叶孤偃。
“他虽然喜欢穿女装,但是取向还是正常的。素闻他本性风流,常年万花丛中过,为他倾倒的女人多得很,他的那些手段,可不比咱们合欢宗的男修们差多少。”
喻珂说完,司瑶便感受到一缕目光一直在盯着自己。
盯得她后背发麻,只好抬起头,这才留意到方才喻珂口中所提及的叶孤偃,正直勾勾地看着她。
两人眼神交汇,叶孤偃勾唇一笑,甚至朝司瑶点了点头。
目睹了这一切,曲穗的好奇心瞬间被勾了起来,“司瑶,那鸾琴谷琴尊认得你?”
司瑶正吃着一块桂花香酥糕,连忙咽了下去,擦擦嘴角,为难地点点头,“自然是……认得的。”
“这你也能认得?”喻珂惊讶,“我看你之前成天游手好闲的,成天无所事事,不曾想倒是认识宗外不少人啊。”
司瑶面上掠过一丝尴尬,脑子里正想着待会应该借什么理由提前离席。
然而对面的叶孤偃的视线并没有从她的身上挪开,反倒是轻轻弹指一挥,一只金色的纸鹤朝司瑶飞了过来,最终停落在她的跟前。
“他还给你传纸鹤,想必有什么话对你说!”喻珂道。
曲穗和苏荷也伸长了脖子,盯着叶孤偃给司瑶递过来的金纸鹤,“打开看看啊!”
司瑶扶额,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金纸鹤,她该不该打开呢?
犹豫了片刻,只听身旁传来了黎烨的声音,“不敢打开?”
司瑶歪过头去,眼神冷冷的,“你何时来的?”
黎烨嘴角带着嘲弄,“怎么?光顾着看对面的男人,你徒弟坐在你身旁这么久了,都未曾发觉?”
“呃……”司瑶确实没有发觉,眼珠子转了转,便冷哼一声,“你爱来不来,我非得时刻关注你不成?”
哪知司瑶又是这般反应,黎烨的脸僵住,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
司瑶懒得理他,偏偏在他面前,动静有点大的将金纸鹤拿到了手中,兀自念道:“嗯,这金纸鹤倒也精致,也不知道里面会是什么内容。”
甚至她还拿着金纸鹤特意在黎烨眼前晃了晃,晃得黎烨恨不得一把火烧了它。
司瑶也不再犹豫,开始读取金纸鹤中的内容。
黎烨侧过头来,在司瑶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慌乱与无措。
尤其那无措的神色,有一丝莫名其妙的暧昧。
此情此景,黎烨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杯盏。
他破天荒地不禁对她说道:“你认识的男人可真多。”
话语间,带着几丝讥讽,又暗含一丝埋怨。
然而司瑶一心只想呛黎烨,根本没去琢磨他的那些小心思。
她甚至得意笑了起来,“人脉广,没办法,谁让我是合欢宗长老,自然得为自己今后提升修为扩些门路。”
此话说得并不隐晦,黎烨很快就能明白她的话中之意。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像是在生闷气一般,但也无法发作。
两人之间的空气就像凝固了似的,司瑶转过身,拿起没吃完的糕点继续享用。
鸾琴谷的叶孤偃这才将视线收回,与身旁的同门弟子交谈甚欢。
而司瑶的眼神也飘忽起来,今夜的宴会很是热闹,她环顾了一眼四周,才发现鸾琴谷右边的位置,有五六个穿着青白相间服饰的弟子。
其中有一名男子身上还别着青色羽饰,腰间佩剑透着莹莹青光。
他的脸生得出尘脱俗,犹如高山上的一捧雪,冷峻高雅,让人难以触碰。
“他是……”
这男人很是出众,属于人群中无法忽视的存在。
就连方才都没兴趣讨论今日天辰岛来了什么新客人的司瑶,也忍不住开了口询问。
喻珂轻哼一声,“果然还是有你不知道的人啊,我还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
司瑶侧过头去,一边嚼着糕点,一边道:“喻珂,难道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喻珂的话音都提高了些,随后意识到不雅,又降低了声音,“他是风剑宗的天启尊者,江辞风。”
“江辞风?”司瑶情不自禁地又往那个如高岭之花的男人看了一眼,“他便是江辞风?”
“啧啧啧。”喻珂咂咂嘴,“瞧你那样儿!怎么?一个鸾琴谷的琴尊还不够,你还想染指风剑宗的天启尊者?”
司瑶眯起双眼,她向来和喻珂斗嘴惯了,哪怕心中没有如此想法,但气势上并不认输,“他又不是你的人,怎就我不能对他有想法了?咱们合欢宗,不都是讲究先到先得的道理么?”
“你……”喻珂咬牙切齿,“你脸皮果然厚!那就各凭本事吧,天启尊者未必瞧得上你!”
“各凭本事?”司瑶凑近喻珂,意味深长打量着她,“想不到,你看中了他啊?”
喻珂目光躲闪,别过头去,“我可没有,别瞎说!”
而后喻珂将一杯酒饮尽,转过身背对着司瑶,不想理她。
见喻珂已然败下阵来,司瑶满足了,哼着小曲儿坐回席间,她并没有感受到,此刻黎烨的眼神冷得像刀子,仿佛下一秒恨不得生生在她身上刮下一片肉。
对面的鸾琴谷琴尊叶孤偃此时又向司瑶看了过来,他指了指手中的金纸鹤,而后悠然起身,朝大厅外走去。
他是在提醒司瑶什么。
不一会儿,司瑶起身也跟出去了。
宴会的嬉闹声越来越远,司瑶行了一段路程,来到了天辰岛迎客殿两里之外的月牙湖边。
湖上的荷花开了,空气中洋溢着荷花淡淡的芳香之气。
越过楼台水榭,来到湖心亭,那个身着紫色纱衣的男人转过身来,月色朦胧,他阴柔的脸确实比女人还漂亮。
见到司瑶,他凑了过来,张开手臂,像是很想将司瑶揽入怀中。
司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而后笑道:“琴尊,好久不见了,没想到过了那么多年,你还能认出我。”
叶孤偃虽然收回手,但依旧离司瑶很近,“小司瑶,你和上次不一样,怎么一副想躲着我的样子?”
司瑶一听,连忙道,“琴尊多思了吧?”
叶孤偃习惯性地伸出手来,拉住司瑶的手,在手中轻轻揉搓,“明明有,小司瑶啊,别叫我琴尊,以前你可是叫我孤偃的。”
司瑶太阳穴突突直跳,干笑道:“都过去十年了,如今念及琴尊身份,我可不敢直呼你名讳。”
“怕什么?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叶孤偃笑吟吟的,拉着司瑶坐在栏轩上,“十年未见,你倒是比以前长得更明艳动人了。”
司瑶扬起嘴角,“比起你,我可差远了。”
琴尊叶孤偃向来喜欢人夸赞他的美貌,因此脸上的笑意更浓,他言语变得亲昵起来,“那你喜欢吗?”
“当然。”司瑶话语气带着调笑,“不过喜欢琴尊的人可多了,或许也不差司瑶一个。”
叶孤偃仰头一笑,而后摇摇头,“你没以前胆子那么大了,今日见你,反倒觉得你多了几丝羞涩与拘谨。”
还没等司瑶说什么,叶孤偃又“嗯”的一声,“没事,这样的小司瑶,反倒是让我更喜欢。”
司瑶:“……”
清风袭来,司瑶发丝乱了些,叶孤偃毫不避讳地伸出手帮她捋了捋,“方才坐你旁边的年轻弟子,是你的徒弟?”
不知对方为何突然提及黎烨,司瑶只好应道:“是我徒弟,五年前收的。”
叶孤偃似笑非笑,“我看他与其他合欢宗男弟子俨然不同,是块上好璞玉,而且气质出众,让我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司瑶歪头看他,“孤偃,我记得你喜欢的一直是女人。”
叶孤偃轻轻刮了一下司瑶的鼻子,“瞧你,急眼了吧?放心,你说的没错,我对男人没兴趣。只不过我好奇,小司瑶是不是已经与他……”
毕竟合欢宗师徒合适的话,双修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叶孤偃虽身为鸾琴谷的人,但合欢宗的这些行径,他是知道的。
司瑶激动得连咳了几声。
在还没有回答的时候,不远处却传来有树枝折断的声音。
叶孤偃警觉了起来,“噢?小司瑶,似乎有人找你。”
第63章 甩掉一朵麻烦的桃花
回头一看, 月色下,一个男子从黑暗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他的步履很慢,有些沉重, 若不是被发现,或许他不愿露面。
直到看到那人蓝色道袍,司瑶眉头微皱,“重云?怎会是你?”
原来方才折断树枝的人,便是七星观的夏重云。
夏重云的出现, 令叶孤偃意味深长地看了司瑶一眼, “小司瑶, 既然有人找你,那我不便打扰了, 明日我再找你。”
明日还要来?
司瑶头都大了。
她还没来得及回应,一阵风已然席卷而过, 跟着叶孤偃飘到了远处。
叶孤偃走后,湖心亭内便只留下司瑶与夏重云二人。
湖面映着月光, 波光点点, 看着面色局促的夏重云, 司瑶拧起了眉头,“你跟踪我?”
夏重云倒吸了一口气,连忙上前一步,“司瑶……我只是担心你,也有很多话想对你说,见你离席,便跟了过来。”
他又匆忙解释,“不曾想会撞到你与鸾琴谷的琴尊,我……我不是有意的, 你别生气。”
司瑶倒也没生气,甚至内心毫无波澜,她抬眸,“重云,你骤然离席,特意跟到此处,是有什么话对我说吗?”
说完,司瑶思忖着,这几天夏重云该说的话已经说得够多了吧?
但司瑶也明白,有的话不说破,夏重云似乎不会懂,本来不想让他难堪,所以很多时候她并没有正面回应他。
结果便因为这样,夏重云总是抱着一丝幻想。
所以司瑶眼下决定,她该好好捋一捋两人的关系了。
湖心亭内,满眼都是司瑶的夏重云迟疑了片刻,神色还带着扭捏,“昨日海滩上小聚,我应该和你一组的。后来……不曾想,你喝醉了,我后悔我没有替你喝……”
他语无伦次,前言不搭后语。
司瑶不知道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重云,不妨有话直说吧。”
确实,有的话该直说了。
揣着这般心思,夏重云鼓起勇气,挺直了脊背,“司瑶,我想说的是,当年在形阳山,我便倾心于你了。”
言及此处,夏重云的脸甚至有些红了起来,他目光飘忽,最终又落在司瑶的俏脸上,“过去是那般,眼下也是如此,我的心里一直都是有你的!如果可以的话,你若想寻找双修伴侣,真的可以考虑一下我!”
他说的够直白了,以往他从未对谁说过这样的话,言毕之后,因为太过激动,他的全身都微微颤抖。
然而听了如此炽热剖白之后的司瑶,却是慢悠悠坐回了兰轩上,她凭栏望向夏重云,“也怪我篝火宴会那夜没说清楚,重云,我们的缘分只停留在形阳山,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夏重云一听,脸色变了变,往后退了几步,摇着头,“司瑶,你变心了是吗?”
司瑶从未动过心,谈何变心?
她语气平缓,“七年了,这七年虽说弹指一挥间,但也足以改变很多东西。”
她顿了顿,继续道:“当初也是我急着想寻人双修,所以对你说的一些话过于露骨,不过好在当时你不也是没有答应与我结为双修伴侣么?”
夏重云屏住了呼吸。
又听司瑶说道:“那天你我未曾许诺对方什么,若说是一场露水之缘也谈不上。所以,在那之后,你我之间并没有什么牵扯。”
“司瑶……”夏重云的声音干涩无比,“你为何突然变得如此绝情?难道是因为……”
司瑶抬眼,“因为什么?”
夏重云咬紧皓齿,双拳紧握,“难道是因为鸾琴谷的琴尊?我见你与他关系不浅,想必是因为今日你与他重逢,旧情复燃,所以才急着将我踢开,对吗?”
“哈哈?”司瑶忍不住笑了,她自己都觉得夏重云这个想法离谱,“若没有他,我今日也会是同样的说法,重云,我们之间本就无可能。”
然而夏重云情绪已经绷不住,他激动地说道:“你不用骗我!鸾琴谷琴尊的身份,可要比我这个七星观主首徒的身份高多了,在我与他之间,你当然会选择后者。”
此语落入司瑶耳中,她眉头大皱,语气也加重了些,“我是这样的人?重云,你别妄自揣测。我不过是实话实说,你我之间本就没有缘分,而且也不合适!”
“岂会不合适?”夏重云继续摇头,“你当初可不是这样说的!”
司瑶闭上双眼,叹了口气,“就当我七年前骗你的,这一切完全怨我。”
“我不信!”夏重云完全听不进去司瑶的话,“你绝计是移情别恋,爱上了那叶孤偃。”
疯了吧?
司瑶觉得这夏重云真棘手。
她只好睁开眼,冷厉的眼神看向他,“有的话我真不想说破,是因为生怕戳破你的面子。夏重云,若我没说错,你与你小师妹玖芯早有婚约,而且那婚约是在你第一次遇到我之前便有了的吧?”
话音一落,夏重云犹如被泼了冷水,从头凉至脚底,就像被人瞬间揪住了小尾巴,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这……”他无从辩解了,脸上尴尬与愧疚相互交织,最终低着头徘徊踌躇,“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司瑶见他已不占理,便继续拿此事发挥,“你小师妹天天缠着你,我可是看在眼里的。重云,难道你想周旋在我和她之间?我合欢宗向来伴侣众多,已是常态,可你小师妹自然是容不得你如此行径的啊。”
“我……”夏重云哑然,支支吾吾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为了尽快甩开这朵桃花,司瑶趁热打铁:“而你小师妹是七星观主海仟道人的千金,他若知道你背着他女儿还与我拉拉扯扯,你应该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吧?”
夏重云瞬间犹如醍醐灌顶,他抽了一口凉气,他虽是七星观主的首徒,可师父平日里是什么脾性,夏重云是一清二楚的。
若像司瑶所言,师父得知他心思不专,或许作出违背婚约之事,他的师父定会严加责罚。
司瑶从他的眉眼中看到了退缩,故而装作冷冷一笑,“你看你,还是很怕你师父的,对不对?”
“司瑶,我……不是这样的……我其实更……”
“重云,怪只怪你没看清楚你的内心。实际上你在乎你七星观的身份,在乎七星观的同门,更在乎你师父对你的器重,以及与你有婚约的小师妹,你亦是无法割舍掉的。”
司瑶就像洗脑一样,渐渐说服他,“所以,你和我之间,根本没什么关系,你不过是对七年前的相遇有些意难平罢了。”
她的每一个字都深深敲击着夏重云的内心。
“真是这样吗?”他还想坚持,还想挣扎,可对方已经将他已有婚约的事情说了出来。
再纠缠下去,他似乎就是不知廉耻了。
就在方才,他明明还在质问司瑶,心中甚至还有些愤怒,愤怒司瑶见异思迁想攀扯那琴尊叶孤偃。
可眼下他已经没有资格再指责司瑶什么。
更没有资格再对她有什么痴心妄想。
“对不起,司瑶……”
末了,夏重云无力地说着,他的脸瞬间疲惫了许多。
“没什么对不起,你我之间本来不欠什么。”司瑶笑道,一副真心祝愿的模样,“接下来,你好好跟你的小师妹过日子吧。”
一提到“小师妹”,夏重云神色更加愧悔,他没有应声,而是抬起沉重的双手,对司瑶抱拳行了一礼,最终转身离去。
夏夜的风吹来,湖中荷花的香气充斥鼻尖。
司瑶伸了个懒腰,悠闲自在地靠在栏轩上。
终于解决掉了一朵桃花,司瑶暗喜不已,虽然曾经是她“勾搭”夏重云在先,不过好在两人也没有确定什么关系,更没有为对方许诺过什么。
再加上如今夏重云确实已有婚约在身,他再招惹司瑶的确是他的不对。
因此,司瑶并没有多少负罪感。
此事已了,一身轻松的她在湖心亭中都快睡着了,直到空中又响起一道惊雷,她才幡然苏醒。
这个季节多雨,若再不走,说不定一场大雨便要幡然袭来。
于是,司瑶不情愿地走出了湖心亭。
宴会的方向已经没有传来丝竹之声,想必宴会已经散了。
司瑶最终只好走回合欢宗客院。
雷声不断,但大雨未至,司瑶的脚步并没有加快,像是闲逛似的。
不曾想,下一瞬,身后只听到两名弟子低呼,随即“砰”的一声,司瑶便感觉到自己的裙摆被谁踩了一下。
身后似乎有一个人不受控制地撞来。
司瑶一凛,身形连忙于空中旋转,而后退至几步。
转过身来,目光所及之处,有一名男弟子已经趴倒在地上,与他随行的那弟子匆忙将他扶起。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酒味,是从方才那趴在地上的男弟子身上传来的。
看样子,那男弟子应该喝醉了。
将醉酒男弟子扶起来的男弟子对司瑶赔礼道:“实在抱歉,我师弟不胜酒力,已经醉得差不多了,却要御剑而行,不料一时不稳,竟唐突了姑娘。”
那被扶起的弟子已经醉得七荤八素,像滩烂泥似的靠在身边男弟子的身上,时不时还打着酒嗝儿。
见司瑶没有反应,清醒的男弟子又继续赔礼道歉,“实在对不住姑娘,也不知道姑娘是哪个门下的弟子,明日待我师弟酒醒之后,我二人定会再登门谢罪。”
司瑶正要说什么,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裴素,发生何事了?”
那个叫裴素的清醒男弟子立马朝司瑶身后的来人伏腰低头道:“尊者,莫云师弟喝醉了,不小心唐突了这位姑娘。”
“唐突?”
司瑶身后的男人,声音如冰窟一般。
她忍不住回头望去,才发现那个男人竟是宴会上所看到的出尘男人。
风剑宗的天启尊者,江辞风。
“事情是这样的。”裴素突然慌了起来,连忙重述了方才的经过。
哪怕裴素一直强调着歉意,但江辞风话音冰冷,“你们二人,回去客院找顾盈长老领罚。”
裴素一听,脸色大变。
司瑶见状,不由得插手,“其实方才那位小兄弟只是不小心踩到我的衣裙,也不算唐突我什么,我觉得没必要让他们受罚吧。”
只可惜江辞风面不改色,依旧无情地看着裴素和莫云,“还不快去?”
裴素双肩微颤,只好扶着醉醺醺的莫云告退了。
江辞风这才转身,也准备离去。
自始至终,他未曾理会司瑶方才的话语。
他这副冷冰冰不搭理别人的态度,司瑶忍不住道:“这风剑宗的人好生古板!”
那江辞风竟停下脚步,终于侧过身来,高雅出尘的眉宇之下,眼眸透着无尽的寒冰,“他们唐突了姑娘,是得该罚。”
司瑶拧着眉头,“我这个当事人都说了没事,你却固执地要执行门规,确实一点都不近人情。”
“规矩便是规矩,谈何人情?”江辞风说完,随手一拂,整个人便消失在风中。
哪怕走了许久,空气中依旧回荡着冷凝的气息,司瑶都不禁打了个寒噤。
第64章 这把他气得胸口发疼了……
雷声依旧, 好在司瑶回到合欢宗客院的时候,大雨并没有降临。
她径直朝自己的房间走去,院子里恰好传来喻珂和唐彻的声音。
这师徒二人像是刚从宴会上回来。
他们看到司瑶, 便停下了脚步。
喻珂打量着她,“你离席这么久,去了哪儿了?”
“你最近似乎挺关心我的。”司瑶抱着胳膊,一副悠然姿态,“怎么如此好奇我的行踪?”
喻珂喝了酒, 有了醉意, 说话更是没有遮掩,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定是去私会鸾琴谷的琴尊去了。”
“噢。”司瑶淡淡应了一声, “那你猜对了。”
喻珂拍起手来,“有时候我真挺佩服你, 平日里修行不怎么样,但是勾搭男人的本事确实有一手。”
司瑶走了过去, 看着东倒西歪的喻珂, “你也可以去勾搭, 谁让你有贼心没贼胆。”
“你……”喻珂气结,想破口大骂,却突然感到胃中一阵翻涌,立马跑到角落边哇哇吐了起来。
“照顾好你师父。”司瑶皱着眉,嫌弃似的看着远处的喻珂,叮嘱着唐彻。
她扶额,准备进自己的房间,不曾想,黎烨正站在他房间的门前。
一道闪电划过, 恰好映出他那张冷峻的脸。
司瑶纳闷,他好端端地站在门口作甚?
想开口,却不知该问他什么。
司瑶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推开了房门,钻进房间里。
“轰隆隆——”
雷声连续不断,这一次,终于下起了滂沱大雨。
司瑶房间里点起了灯,亮堂堂的,她伏在床榻上,打开了这次天辰岛宾客的所有名单。
每一位踏上天辰岛的宾客,天辰岛都会给他们发放一份这样的名册。
今日登岛的是鸾琴谷和风剑宗的人,加上前几日的七星观和合欢宗,被邀请的门派也算是齐了。
只不过这几个门派的掌门在天辰岛新岛主继任大典的前一天才会抵达。
司瑶没有睡意,翻着名册打发着时间。
看到鸾琴谷和风剑宗的名单,她特意停留了一会儿。
这一次,这两派分别都来了十人,看着鸾琴谷名册上那些名字,除了叶孤偃之外,她没一个认识的。
而风剑宗……
她的目光不经意落在“江辞风”这三个字上。
脑海里不禁浮现起方才遇到他的模样。
那个人,真是一点都不近人情。
“你在看什么?”
黎烨的声音传来,趴在床榻上的司瑶微愣,“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他现在真是越来越无所畏惧了,竟能随意出入司瑶的房间。
黎烨坐在案前,身子斜靠着,“在你看名册入迷的时候 。”
“你有什么事吗?”司瑶对他的态度依旧是冷淡的。
黎烨的视线顺了过来,看着司瑶手中的名册,不由得轻笑一声,“怎么?对江辞风感兴趣?”
司瑶转过身,侧躺在床榻上,单手枕着头,幽幽看着他,“我想提升修为,总得替以后打算吧?我看这江辞风各方面就很不错。”
话音一落,空气仿佛就像凝固一般。
屋外电闪雷鸣不止,倾盆大雨肆意冲刷着万物。
黎烨顿了片刻,随即冷哂,“你想让江辞风当你的双修伴侣?”
司瑶一开始并没有这样的想法,但听到黎烨这般问,竟故意点头道:“他是风剑宗的天启尊者,当属强者,谁不愿意与这样的强者双修?不只是我,换做其他合欢宗女子,都会前仆后继地想把他弄到手吧?”
“强者?”黎烨眸光森然,脸色也阴沉了几分,“你果然只喜欢强者。”
司瑶不明白他冷不防的这句话到底是何意。
她合上天辰岛的宾客名册,从床榻上慢慢起身。
一旁的黎烨又开口道,“我好言相劝,你想搞定江辞风,兴许没那么容易。他千年来痴迷修剑,只求大道无情,可不像夏重云、叶孤偃那类人容易上你的当。”
容易上当……
司瑶睁大双眼,不由自主地走到黎烨身前,“你还在替我着想呢?不过这就不劳魔尊大人费心了。”
她不顾黎烨此刻眉头紧锁,又道:“我司瑶就喜欢挑战有难度的人和事,你说江辞风不好搞定,我偏要一试。”
黎烨表面上强装着风平浪静,可内心翻涌不止,不知道从何处燃起的怒火,恨不得将眼前的这个女人烧成灰烬。
她为什么要说得如此直白?
一句谎话都不愿意说?
哪怕她口是心非说对江辞风不感兴趣也好。
至少,不会让他眼下如此动怒。
动怒得,胸口发疼。
末了,他隐忍心中的山洪暴发,“那随便你,但愿你别摔得太惨。”
司瑶瞧着他,发现他脸色并不是很好看,不由得嗤笑道:“我的事什么时候你这么上心了?不对啊,你仿佛有些不高兴。”
黎烨看了她一眼,眼神躲闪,别过头去。
司瑶眯起双眼,“你不乐意我找江辞风?”
“笑话!”黎烨冷笑,笑得双肩颤了起来,“你找谁与我何干?”
司瑶“噢”了一声,点点头,“这双修对象我是一定要找的,我不找江辞风,难道找你么?”
难道找你么?
这话幽幽回荡在黎烨的耳畔。
他的心跳在这一刻停止,旋即又飞速狂跳起来。
他屏住呼吸,慢慢回过头来,满眼复杂地看着司瑶。
“为何这般看我?”司瑶愣住,继续打量他,“瞧你,其实也不用这般表情,我就知道你很抵触此事,魔尊大人你尽管放心,就算最终江辞风不搭理我,我也不会逼迫你与我双修的。”
黎烨的嘴角僵住,她果然还是起过与他再次双修的念头么?
他略有动容,然而眼前的司瑶已经自顾自地说着:“虽然你与我玉女经非常契合,但是你对我本就不屑一顾,当年若不是因为寄存元神,你也不会随意选择了我吧?按照你的性子,若谁与你有染,早就一命呜呼了。所以啊,为了活命,我还是不要轻易招惹你。”
黎烨藏着袖中的手不由得紧握。
“我不屑一顾?”
倒也没有司瑶说得那么不堪。
他垂眸,心中像是做了很久的挣扎,末了,才缓缓开口,“你都没有好好招惹我,又怎知能不能活命?”
司瑶倒吸一口气,只觉得对方在故意作弄她,“我可不敢,万一得不偿失,我丢的可是命。”
“嗯,你倒也知轻重。”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但对方的回答使得他心中升起强大的失落感。
不能再在她身前待下去了,不然接下来说不定她又说出什么话来气他。
几息之后,司瑶还想说什么,但黎烨身形一闪,一溜烟儿地回了房间。
留下几阵清风,弄得司瑶房门吱呀作响。
司瑶不由得捏紧手中的天辰岛客人名册,胸口有点堵,仿佛对黎烨的怨气没有发泄完所致。
她轻哼一声,气冲冲地又回到床榻上,将枕头盖住了自己的脸,试图入睡。
屋外的大雨愈下愈大,阳台之外,海浪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海滩。
这一夜,似乎很漫长。
黎烨回到屋中,并没有点灯,他无力地用手撑在墙上,随即喉中一甜,一口鲜血竟是吐了出来。
黯淡的光线下,他缓缓抬头,双眼早已泛红。
“可恶……”
他暗自骂道,这副身体的后遗症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又出现了?
距离上一次后遗症发作,根本不到十日。
身体此时传来剧烈的痛感,他的魔骨像是被撕扯一般,让他难以支撑。
黑暗的房间里,只有几道闪电划过之时,方能照亮黎烨那张阴鸷的脸庞。
他踉跄地来到床榻上,双腿盘膝而坐,意图调息体内凌乱的魔气。
却不料,胸口又是一闷,他又吐血了,旋即整个人竟是倒在了床上。
这一次发作,比上一次在“河神”洞府时的还要严重。
那时候他的身边还有司瑶。
一想到这个女人,黎烨的心莫名来气。
方才司瑶所说的话,此时似乎还在他耳边回旋着。
她说,她要找风剑宗的江辞风,想让他成为她的双休伴侣。
念及此,黎烨嗤之以鼻,只觉得这个女人太过随便,前面有了夏重云和叶孤偃还不够,她还想拥有江辞风?
魔族向来讲求一生只爱一人,她司瑶呢?左右逢源,见异思迁,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可恨!
黎烨倒在床上,苦笑了几声。
几年前,晏傲为试探给司瑶下毒会不会影响到黎烨,因此晏傲给司瑶下了惑心散。
中了惑心散的司瑶深陷幻觉,望着那时候还是“小烨子”的黎烨,呼唤着他的本名。
那一夜,司瑶义正言辞地说,她从小到大修的是合欢宗玉女经,可从未与别的男人双修提升修为过。
她还喊着他的名字说:黎烨,你是我的第一个男人。
回忆起这些场景,黎烨的内心终究泛起涟漪。
他知道,自己或许真的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但并不代表他会是最后一个。
因为如今的她,身边桃花无数,前有夏重云,今有叶孤偃,说不定不久的将来,还会有个江辞风……
围着她的男人可真多啊……
黎烨心中五味杂陈,他双拳紧握。
可恨!这个坏女人!
他本受主次魂魄融合的后遗症所折磨,眼下又想起关于司瑶的事,内心早已怒火滔天,对于这副身体无疑是雪上加霜。
“轰隆隆——”
几道震耳欲聋的雷声在空中炸开,另一边的司瑶根本无心睡眠。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却在这时,听到隔壁传来杯盏打碎的声音。
司瑶眯着双眼,对着隔壁念叨:这黎烨,又在发什么火是吗?
回想方才,自己说的话也不重吧?
“砰——”
隔壁又传来了响动,像是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发出的声音。
司瑶眼神狐疑,朝着隔壁喊道:“大半夜不睡觉?”
她的质问犹如泥牛入海,并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
这人怎么了?
司瑶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起身,朝黎烨的房间走去。
推开房门,恰逢一道闪电划过,瞬间照在了地上黎烨那张惨白的脸上。
“你……”
司瑶目光一滞,惊讶不已,她大步上前凑了过去,蹲下身问道:“你怎么了?”
在离开她房间的时候,他不是还好好的么?
闪电一闪而过,房中漆黑一片,司瑶单手一挥,瞬间将屋中的所有灯盏点亮。
眼下,她看清了,倒在地上的黎烨早已蜷缩成一团,正不住地发抖。
这番场景,她在“河神”洞府的时候曾见他发作过。
“黎烨?”司瑶不禁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身体。
炽热的温度烫得司瑶的手往后缩了一下。
她错愕,黎烨的身体为什么会如此发烫?
她顾不得那么多了,双手试图将他扶起,而此刻,黎烨下意识戒备了一番,想推开他。
司瑶连忙开口,“我是司瑶!”
听到这个名字,他抬起来的手又垂了下去。
“你来做什么?”
第65章 你别轻易想钓我
蜷缩在地上的黎烨, 根本不想让司瑶看到他这副样子。
她不是喜欢江辞风那类的强者么?
而今,自己却如此狼狈。
在她眼中,她或许会觉得他很可笑吧?
“我若不来, 你死在这儿都没人知道。”
司瑶的声音幽幽传来,黎烨闷着头,“倒也死不了。”
他刚说完,司瑶已经将他搀扶起来,随即将他扔在床上。
“你说说, 为何你浑身如此滚烫?”
黎烨并没有回应司瑶的话, 而是皱紧眉头, 承受着身体的传来的痛苦,他面白如纸, 因为一直强忍剧痛的缘故,此番嘴角都渗出血来。
灯盏照耀下, 他身上开始冒着腾腾的黑红之气,额上豆大的冷汗滚落而下。
这一次, 似乎比上一次还要严重许多。
司瑶凑了过去, 双手扯开了黎烨胸前的衣襟, 这才发现,他的胸膛已然映出几道黑色纹路,每一道纹路上有源源不断的煞气传来。
他的身体真的烫极了,那本是白皙的肤色此刻也渐渐变红。
再这样下去,他说不定会变成跟熟透的虾一个颜色。
“黎烨?”
床上的黎烨意识模糊,司瑶如何叫唤,对方都没有反应。
她刻不容缓,便找来一个巨大的木桶装满冷水,使尽力气将黎烨丢了进去。
她还扒光了他的上衣, 看着他胸膛处那些令人瞠目结舌的黑色纹路,又愣了愣神。
“给你降降温,或许会好受点。”她自言自语,可不到一会儿,木桶中的冷水变得沸腾起来,正冒着白色的蒸气。
司瑶倒抽一口凉气,“这才多久,水便滚烫至此?想来你体内更如火山岩浆一般。”
这样下去,他不会被自己烧死吧?
就连司瑶也未曾发觉,此时的她已经慌乱了起来,真的担心黎烨就这么一命呜呼交待在这里了。
她连忙挥动衍云蒲扇,使出一道玄冰决,将木桶中的烫水迅速降温,最后终于结出一层又一层的冰块。
如此一来,黎烨身上的炽热仿佛减少了一些。
但这些还远远不够,司瑶双手结印,一道灵气探入黎烨的体内,这才发现他体内魔气早已凌乱不堪,像是在疯狂撕扯他的七经八脉。
一定很痛。
否则他怎会变成这副模样?
木桶中的黎烨因为太过痛苦,已然没有意识地仰着头,他喉结上下滑动,强忍后遗症带给他的折磨。
纵有玄冰包裹全身,可他的脸、他的脖子还是染上一层清透的薄汗。
司瑶默念口诀,一道清心化X咒运转起来,她开始朝黎烨的体内输送灵气。
只见他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脸上的痛苦之色也没方才那么浓了。
直至最后,玄冰慢慢融化,黎烨胸口处的黑色纹路也渐渐消失。
他滚烫的体温终于降了下来。
他无力地靠在木桶里,依旧昏迷不醒。
司瑶又费力地将他挪到了床上,喂了他几粒补气丸,她才松下一口气。
她擦擦自己额头上的汗,“应该没事了吧?”
床榻上的黎烨却又拧起了眉头,嘴上开始说着模模糊糊的话语。
司瑶俯下身,将耳朵贴近了些。
“不……父尊……您为何如此对母尊?”
“昭楚……你……”
“司……司瑶……”
前两句司瑶听到模棱两可的,但第三句他确确实实在喊她的名字。
她呼吸一紧,下意识应了一声,“我在这。”
只听黎烨又道:“你……你真是个坏……女人……”
他闭着双眼,意识不清,想来也是梦中呓语。
坏女人?
“你说说,我哪里坏了?”
她还在等着他的回答,可他薄唇紧闭,再也没说什么。
司瑶只好轻轻拍着他,像哄睡一个稚童,“嗯,我是坏女人,眼下你好好听话睡觉,否则我这个坏女人不会让你有好果子吃!”
黎烨没有梦呓了,但是浑身还是颤个不停。
在体温急速下降之后,他的身子却变得冰冷起来。
司瑶蹙眉,这可真难办啊。
犹豫了半分,她叹气道:“你我终究师徒一场,罢了。”
话音一落,司瑶便躺在了黎烨的身旁。
然后,伸出手,将他那副冒着寒气的身体,紧紧抱住。
两具身体相触,司瑶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
他确实太冷了……她就像抱着一个冰疙瘩。
然而司瑶没有退却,反倒是又抱紧了些,将头靠在他宽大的后背上。
如此亲昵的姿势,却让司瑶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异样。
已经过去五年之久,那夜在清风涧发生的种种画面,一下子又向她涌来。
玉女经甚至在这个时候蠢蠢欲动,挠得她身体里像是有一千只蚂蚁在爬似的。
她知道,玉女经的异动最能直观地反应她身体此刻的需求。
在这个时候,黎烨还昏迷不醒的时候,司瑶居然生出一丝欲念,竟想将他……就地正法……
她觉得自己疯了。
连忙摇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或许是经历过那夜的彻底缠绵,她才对他的身体如此依赖和回味吧?
想到这,司瑶点点头,自己说服了自己。
一定是这样的。
毕竟黎烨是玉女经第一个接受的男人。
她又不由自主地抱紧了他,费尽全力压下身体涌起的欲.念。
“睡吧,睡吧……”
不知不觉间,司瑶哼起了温柔的小曲儿,屋外的大雨渐渐停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也跟着沉沉睡去。
这一觉,司瑶睡得很踏实。
次日清晨时分,当她醒来的时候,身边的黎烨早已睁开了眼。
她第一眼便看到对方正盯着他。
两人躺在床上,近在咫尺,就连司瑶的手眼下都还搭在黎烨的身上。
令她感到奇怪是,黎烨也任由她这样做,没有将她推开。
不过司瑶还是连忙将手收回,面上拂过一缕尴尬,而后道:“你醒了……”
黎烨不答,司瑶又关切地问道:“你应该好些了吧?昨夜你的样子有点吓人,能不能说说是怎么回事?”
见司瑶这么问,黎烨嘴唇轻启,最终并没有回答。
司瑶摆手,“你不说也没关系,反正受苦受难的是你不是我。”
黎烨反复打量她,盯得久了,发现她局促的眼神,最终才开口,答非所问地道:“昨夜,你一直睡在这?”
“那不然呢?”司瑶换了个姿势,侧躺着,也不避开黎烨的目光,“我可是守了你一夜。”
听罢,黎烨低下头,看了眼身上穿着的干净衣裳,“这衣服也是你换的?”
司瑶顿了一下,耳尖莫名发红,随后没有否认,“我换的。”
“你……”黎烨欲言又止,似乎对于司瑶替他换衣服这件事,非常不接受。
“怎么?”司瑶抬起下巴,趾高气昂,“帮你换衣服怎么了?”
黎烨轻哼一声,别过头去,“男女授受不亲吧?”
“哈哈?”司瑶笑了起来,“你浑身上下我哪里没见过?还授受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