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真相:试玩
厂商发来的试玩版游戏到第一章 节结束。
朝日奈秋森按照邮件上写明的步骤将游戏下载下来, 等待许久,屏幕上终于出现了【游戏加载中】的字样,一闪而过后, 进入了游戏正式页面。
也许是所有游戏加载的时候都有大差不差的动画效果,demo加载的图案亮起的时候,她竟然觉得自己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这样的过场动画。
还没等她想明白这画面究竟在哪里看到过, 和她如出一辙的三维动画女性人物就已经出现在了页面上。
在游戏中看到按照自己的长相和身材建模的主人公……还真有些奇妙。
就好像真的在操纵自己生活一样。
白天的结果让她心情愉悦, 坐在能够摇摆的椅子上, 她翘起腿, 戴上耳机,轻飘飘地点下鼠标。
进度条嗖嗖两下,快进到填写ID的界面。
大约是出于对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物的协同性, 她毫不犹豫地将【秋森】两个字填进了ID。
屏幕黑了一瞬, 再次亮起的时候,过场动画缓缓展开。
【恋爱doki·星光璀璨】是一部讲述了平民女主勇闯娱乐圈后深陷爱恋的修罗场,最终嫁入豪门的故事。
从同公司的练习生师弟开始,到同组的流量演员、综艺节目中的实力影帝前辈、幕后制作大佬以及最后出场的翻云覆雨的资本二代。
五位性格鲜明、长相帅气、已经成功或者最终一定会成功的男主角任君选择——如果选择【正确】的话, 甚至能够打出多人的【深陷爱欲】的多人结局。
“……这都能过审?”朝日奈秋森小声嘟囔着,不断地点击着过场动画中的对话。
故事从【秋森】大学毕业寻找工作开始讲述。
【秋森】是戏剧学院的优秀毕业生, 最后在校期间就已经通过老师的推荐关系开始接触圈内的各种边缘资源。但苦于自身并没有相关背景助力, 即便实力出众, 在面试的时候也难免碰壁。
这天, 她刚从一家公司面试完, 走出会议室的时候, 她就知道这一次又是没有结果。
无论在群面的时候她的回答有多么周全完美, 都比不过一身昂贵行头, 早早将一切都已经打点好的利益集团的大小姐。
她有些羡慕地看着大小姐被早就等在门口的车借走, 自己站在路边,长长叹了口气,点开打车软件准备结束今天的面试,回到宿舍好好修整一番。
但天公不作美,她还在等待网约车的时候,天上淅淅沥沥飘下了雨点。
毕业季,通常也是S市的梅雨季。
湿漉漉的天,她早上匆匆忙忙跨过半个城市赶来的时候忘记戴上雨伞。现在网约车即将到达约定上车点,而她一时半会也没办法找到一个合适的避雨地点。
四下张望后,她不得已只能将包包当成临时的雨伞挡在头上——至少可以让脑袋不被淋得湿透。
雨点呼吸间从淅沥沥变成豆大的密集,她的手提包遮下的一点干燥,在一阵风吹过后,浑身上下淋了个湿透。
见她湿漉漉这模样,到达约定点的网约车短暂地停留了两秒,在她小跑去上车前,缺德的司机一脚油门踩下。
“您的订单已被取消,平台将优先给您派车……”
【秋森】看着弹出的消息,忍不住骂了一声:“靠!”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还是连绵几月的梅雨。
她接连等待了好几辆车,到她真的浑身都已经湿透,都没有一辆车停下愿意载她。
这家公司距离地铁站有两个多公里,她随意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端着复杂的心情准备导航到最近的地铁站或者便利店,至少找一条干净的毛巾,擦一擦她滴满雨水,接触的时候触点胡乱飘逸的手机屏幕。
飘移,至少还能使用。
她点下导航的瞬间,屏幕闪了一闪,然后骤然变黑下去。
手机进水失灵。
“?不是吧?”朝日奈秋森移开鼠标,看着对准失灵的手机的屏幕,“太不合理了吧?现在的手机的防水做得这么好,下这么点大雨就失灵了?哈?”
她愤愤地点击跳过。
下一幕,蹲在路边失落无助的【秋森】面前缓缓开过一辆黑色的保姆车。
保姆车开过,又倒车回到【秋森】的面前。
车门打开,一把伞先撑了出来,然后是一双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带着轻奢品牌logo的运动鞋。
这双鞋停在了【秋森】的面前,她后知后觉地抬头。
下车的人看上去有些眼熟,但她眨眼间没有想出对方的名字。
穿着黄白色系运动服的男生将手中持着的伞向她的方向倾斜:“你怎么一个人蹲在这里?”
【秋森】看着男生,面前出现了四个不同的选项:
【A:下雨了,我没带伞,还被司机拒载……】
【B:下雨了,我没带伞,面试可能还失败了……】
【C:下雨了,我没带伞,也没打到车,可以借我你的伞吗?】
【D:你是谁?】
所有答案都很合理,但——三短一长选最长,三长一短选最短。
朝日奈秋森毫不犹豫地点击【D】。
男生听后,竟然也蹲在了她的面前。
这把大的出奇的伞把两人罩在同一片阴影中。
“在问别人是谁之前,一般应该先做自我介绍吧?”男生皱了皱鼻子,看着她笑了笑,露出有一点点可爱的不满。
【秋森】不太适应这样的靠近,她向后撤了一点,但没想到自己现在是蹲着的状态,于是一个不稳,直接坐在了潮湿的马路牙子上。
本来还留有一点点干燥地方的裤子,现在是湿了个透。
男生赶忙拉她站起来:“啊抱歉抱歉,没想到吓到你了。”
他吐了吐舌头。
这些接连的小动作,让妆容给他戴上的成熟面具瞬间卸下。
【秋森】似乎在这一秒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她惊讶道:“你是那个最近刚刚高位出道的综艺节目的那个……那个!那个什么男团的……!成员?!是吗!”
屏幕上的字断断续续,看得出【秋森】并不是非常了解这个综艺节目。但即便是她这样的路人,都能快速将面前的男生定位准确,说明这个黄白运动衫的男生,确实是最近很火的偶像之一。
男生咧嘴一笑:“被你发现啦!”
“真不好意思,没想到我会让你摔一跤。你衣服上是不是都湿了?我带你去换一套吧?”
【A:谢谢你!但是……不太方便吧?我打的车马上就到了。】
【B:谢谢你!不过不用啦,我走过去一会就到地铁站了。】
【C:谢谢你!不过这也不是因为你才湿透的……】
【D:谢谢你!如果方便的话,那就拜托啦!】
朝日奈秋森晃着椅子,鼠标移到了选项【D】上。
A、B和C看似都是拒绝,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其实都还是希望对方能够带她去换一套干燥的衣服。与其拐弯抹角,不如干脆大方答应。
果然,男生听见这个回答,爽快道:“不麻烦的,我让经纪人姐姐帮你找一套干衣服就好。你来车上吧,车上有干毛巾备着。”
接下来的剧情没有选项,动画到她换上干燥的衣服后,谢过男生。再走出公司大门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放晴。
“原来这场雨就是给这场相遇准备啊……”朝日奈秋森摇头,“这么点背,结果只是为了一定能遇见某个人,啧。”
她快速点过动画,一边走神,一边过着剧情。
不得不说,【星光璀璨】这个游戏的男主立绘真的非常好看。帅气的脸庞和元气的笑容一出现在屏幕上,朝日奈秋森甚至有一种房间都亮起来了的错觉。
某几个瞬间,朝日奈秋森觉得这个男主角的某些特质和风斗有着极大的相似度,但两人的区别也很明显。
朝日奈风斗可是毒舌且欠揍得多。
现在想到风斗……
不想了不想了!
她端起水杯灌了一口,继续点击鼠标。
和男主角一号接触的过程中,【秋森】突然获得了一个工作机会。虽然和她想象中的正规经纪约并不相同,但短期的演出机会作为过渡也很不错。
她欣然应下。
朝日奈秋森看到这里的时候,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小声自言自语:“这样短期的工作没什么保障,报酬又这么丰厚……假的吧?总感觉有诈啊……”
【秋森】没想到,这一次的机会竟然是一场针对年轻、初出茅庐的漂亮女生的鸿门宴。
戏还没开唱,已经酒过三巡,眼冒黄光。
在被威逼利诱的时候,她热血上头,抄起玻璃杯就向朝着她摸过来的咸猪手的主人的脑袋砸去。
乒铃乓啷一阵兵荒马乱。
投资方、制作方、第三方、服务员、呼叫警察的,唏哩呼噜乱成了一锅粥。
【秋森】找准时机拿上包溜出了包厢,趁着人群涌动,她朝着空隙不停钻去——撞到了一堵温热的胸膛。
“怎么是你?”
“是你!”
朝日奈秋森到现在都还没记住男主一号的名字,她干脆给这个喜欢穿黄色系衣服的一号起了个【小黄】的昵称。
【秋森】就是撞到了迎面走来的【小黄】。
她的身后,还有穷追不舍的,脑袋前被碎玻璃渣子划了两道口子的投资方。
“站住!跑什么——你这个小**”
“跑跑!你还赶跑!**真是给******”
戴着双层泳圈的中年男骂的太脏,字幕组只显示了一串乱码。
对方还想抓住【秋森】,但耐不住她足够灵活,一闪身躲在了【小黄】的身后。
“……赵、赵、小赵少爷?”中年男使劲揉了揉眼睛,还以为他自己被砸得出现了幻觉,“小赵少爷怎么会在这呢?”
男人挤出了谄媚的笑,脸上和脖子上的横肉堆挤在一起,想一块全是肥肉的汉堡。
【小黄】——或者是【小赵】——管他呢。
【小赵少爷】端起了派头,皱眉问:“你找我朋友有事?”
他话里话外将【秋森】拢到了他自己的地盘。
男人听了,眼睛瞪得滚圆,连忙摆着手后退:“没有没有,找错人了找错人了……怎么会认识小赵少爷的朋友呢!哈哈,误会、误会!”
他说着,转身装作没事人一样,待到走到拐角的时候,脚步声变得越来越密集,竟然是跑开了。
【秋森】在【小赵少爷】的身后,她探出个脑袋,好奇的问道:
【A:小赵少爷?你认识这个男的吗?】
【B:噗嗤,小赵少爷是什么封建余孽称呼啊!】
【C:谢谢你帮我解围……真是太感谢了!】
【D:你怎么会认识那种男的?真令我失望!】
朝日奈秋森玩到现在已经困意渐生,她点下【B】。
【小赵】挠挠头,也没了刚才那副装得凶巴巴的模样,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嗯……可能他认识我父亲吧。这家酒店是我们家开的,偶尔……大家会这样调侃一下。但我不认识刚才那个人啊!我发誓!他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真的!”
朝日奈秋森向后一躺:“不是吧——小少爷勇闯娱乐圈吗?难不成是什么【红不透半边天就只能回家继承家业】的烂俗戏码吗?”
果不其然,【秋森】在听见他的家庭产业后,嘴巴都张成了【o】形。
【小赵】:“不说这些了不说这些了!今天行政酒廊有内部品鉴活动,来都来了,要不要参加一下?虽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但看你冲过来的样子,是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吧?嗯……就当酒店给的补偿,换换心情?”
他小心翼翼地看她一眼:“可以吗?”
【秋森】很快回答:“好啊,我还从来没参加过这样的活动呢!”
朝日奈秋森快速点着跳过按钮。
都快十点了,她又想去睡觉,又想快一些打通第一章 。
在她的随意选择下,【秋森】和【小赵】各自端了一杯酒在酒店的露台上吹风聊天。
不知道是点到了哪个选项,两人开始聊到各自过去的趣事。
轮到【秋森】的时候,随着她的描述,一帧一帧的景象在屏幕上滚过。
朝日奈秋森一开始还在快速地点击着跳过,但渐渐,她的动作开始变得缓慢。
这些动画场景大多都是在S市进行取景,开始的一段动画时,她还只是觉得这些场景是生活中常见也是大家常去的地方。
但当画面扫过【幸福小区】的时候,她的动作完全停下。
没有了人为的快进干预,动画以正常的速度播放。
朝日奈秋森眼睁睁看着屏幕中的【秋森】走向了她熟悉的单元号、楼道门、楼层,进入了她进入过无数次的家门。
她的父母、哥哥,在屏幕中一闪而过。
大脑宕机。
她的大脑无法分神出来支使身体做出任何反应,一双眼睛只能够睁大,看着不断闪过的,她自己的,真正经历过的,过去切片。
巨大的爆炸在她的脑中发生。
蘑菇云升腾起来的瞬间,她看到自己四分五裂的记忆散落在各个黑暗之地。
这个游戏,难道演绎的是她的未来吗?
她的未来,难道是一场被人操控的恋爱游戏?!
她发了疯一样地寻找可以拖动的进度条,想要反复查看这段动画是否和她的真实经历吻合。
但鼠标与电脑的连接一度断开,无论她怎样按动,画面都在按照它该播放的速度向前滚动。
“……每次我和我哥吵架的时候,我都会假装自己是独生子女,哈哈,是不是超级幼稚!”
“啊!你爸爸产业这么大也会因为钓鱼空军发愁吗?天呐,简直天下的爸爸都是一样……”
“……”
倒回去——或者快进——
但是不要停留在这个页面,不要停留在这里啊——!
哗啦啦、哗啦啦,碎裂的塑料落到地上,砰、砰。
【第一章 ,结束。】
第122章 真相:模糊边界
刚下班回到家的林虹就听见楼上传来的噪声, 她慌忙脱了鞋跑上来:“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她推开门,看到朝日奈秋森正抱膝蜷缩着坐在地上,她的面前是摔出了电池的鼠标和弹开的塑料片。
“怎么回事?怎么了?鼠标爆炸了吗?!?”林虹蹲在她的面前, 仔仔细细检查她裸露在外的手臂和脸上是不是有什么划伤或者爆炸伤的痕迹。
她捧起朝日奈秋森的脸,指尖是温热并且持续落下的眼泪。
“怎么了?怎么哭了?是痛吗?”
朝日奈秋森摇头。
“不痛?那是怎么了?可以和我讲一讲吗?”
朝日奈秋森继续摇头。
她概要怎么解释呢?
告诉面前这个向她传递着善意和温度的人,告诉她这一切都是虚假的?
——她猜测, 这里不过是一片从她的记忆废墟上换填掩埋盖起来的一座虚拟的城市。
或许她时常分不清的虚假才是真实, 而她以为的真实有其实是真的虚假?
朝日奈秋森抱着膝盖摇头。
她不知道, 她分不清。
又或许这一切本身就没有那么清晰的界限。
下午, 在陵园。
她将钳子归还到炉子边后本想直接离开,但随后思来想去,又觉得就算是空荡荡的墓, 毕竟上面也刻了熟悉的名字, 她再怎么样也不应该就这样一走了之。
至少应该把石板重新推回。
在理论的需要和实际的感情间来回斗争了许久,她还是折返回去。
不过在半山腰的阶梯上,一抬眼,望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
她只需要一眼, 就知道站在那里的人是朝日奈枣。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朝日奈秋森轻声“啧”一句,远远地望着那个背影, 拨通了朝日奈绘麻的电话。
“……喂?秋森?”
绘麻开口的一句带着满满的心虚。
这下, 不用她解释, 朝日奈秋森就能够大概地悟出事情发生的经过。她有些苦恼地问:“是小枣威胁你的吗?”
没头没尾, 但两人都心知肚明发生了什么。
听筒中还有松鼠叽叽喳喳的声音。
奇怪的是, 这一会, 朝日奈秋森却只能听见普通的松鼠叫声, 而无法从朱利的叽叽喳喳中, 听出它究竟在说些什么。
是因为魔法不通过电话传播吗?
“枣哥说的那些其实也不算威胁吧, 但是……秋森,枣哥真的很在乎你。”绘麻缓缓道,“在你的电话打来之前,我其实并不知道枣哥去找你了。我只是将你的地址的大概位置告诉了他,我也不清楚他究竟是怎样找到你的。或许,枣哥在附近等待了很久,才凑巧撞见你。他真的很在乎你,秋森,你们……要不要谈一谈?”
朝日奈秋森落地后才将通讯地址发给了绘麻,她原本是想等她安定下来后再好好思考要找到怎样的时机,让绘麻不着痕迹地将这个地址告诉小枣。但现在看来……
或许正确时机,是掌握在朝日奈枣的手中。
她叹了口气:“我明白。我会找个机会和小枣好好聊聊。”
“不说我了,你呢?你最近怎么样?朱利呢?”
“我还是老样子啦,嗯,大学生活比我想象中还要更好适应一些。就是同社团的学长似乎对我有些好感,我不是擅长处理这样的人际关系,偶尔觉得有些苦手,但总体来说还是一切向好。朱利……宠物医生说它最近有些肥胖,我断了它的零食,它正在和我生闷气。”
“叽叽叽叽叽叽——!”
果然,在电话中,她真是一点也听不懂朱利的讲话。
稍稍聊了两句,朝日奈秋森挂断了电话。
她绕了个圈子,远远站在高处,看着枣蹲下打开了什么东西,然后带出一阵白色的粉末,又放在鼻尖下闻了闻。
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吗?
朝日奈秋森重新数了三遍牌号,确认这就是她刚才先开的空墓。
那枣从这空荡荡的墓盒中,是凭空打开了某个物件,又从中凭空捻出这些粉末吗?
太扯了。
她站在高高的树后,眼见枣将一切复原后离开,才从高台上跳下。
再去打开这石板有些不切实际,她用手指蘸起一些遗落在地上的粉末,学着枣的模样细细嗅来。
和枣捻起一团能够轻易闻出麦香不同,朝日奈秋森指尖的一星半点粉末中的味道已经非常轻微。
她用手指搓了搓这细微的粉末,柔软细腻的砂感,甚至带着一点潮湿。她搓开,不需要额外的风吹来,那粉末就立马飘散。
即便她从未见过骨灰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她也能猜出,这八成与磷酸钙无关。
如果想要将骨灰打成这么细腻的粉末,除了仔细研磨外,大概率还需要经过细密的过筛——打个比方而已。
不过这也意味着,这白色的粉末究竟是什么,答案呼之欲出。
面粉。
朝日奈秋森忽然冒出了个奇异的想法:
难道她拥有着言出法随的超能力?
这样想着,她皱着眉头缓缓道:
“嗯——我拥有点石成金的超能力,我现在触摸的东西会变成金子。”
说话间,她抚摸着面前的石板。
石板还是石板,连一点金光都没有发出。
她挑眉,转念又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于是继续道:“真奇怪,这墓碑上怎么用黑色写着名字?按理来说,去世的人不是应该改成用蓝色油漆涂抹名字吗?”
她闭上眼。
半晌,再睁眼。
墓碑上黑色的油漆,此时已经变成了深深的蓝色。
仔细闻,还能辨别出油漆未干的刺鼻气味。
她看向隔壁的碑——红色和黑色。
仅有她面前这一块,雕刻上的凹陷,用墨蓝色涂抹均匀。
看起来这个能力,似乎只针对于她周围事物的更正。
愚笨的欺骗,迟滞的遮掩。
朝日奈秋森思考半晌,又觉得她不该认为这是一场针对她的困局。
谁会将困局做得如此明显、破绽百出?
她倒是有另外一种猜测。
这或许是某种针对于她的提示。
提示她这里的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是虚假的。
这样就说得通了,这样任谁看了都会反应过来的假象,在眼皮子底下变出的戏法,就像是失败的魔术一样,故意放在这里,让她来找茬。
那又是谁,留下了好心的钩子,吸引她寻找这一切的真相呢?
是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还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呢?
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这一切,她都无法向面前对她表现出关切的林虹袒露半分。她们相识的时间太短,她们之间没有信任。
朝日奈秋森摇头:“我——我就是有点伤心,一时半会没有控制住情绪,抱歉。”
“刚才鼠标一直没有反应,我一下特别着急,不小心把它摔坏了。”
林虹拍拍她的后背:“没关系,鼠标坏了,我们换一个就好了。”
她蹲下身去捡拾那些碎片,在靠近电脑主机的时候,拔下了蓝牙的接口:“你看,接口松动了,所以才连不上。没事,我们再买一个。”
朝日奈秋森点头:“嗯。那我先去洗漱。”
转身的时候,她紧握在手中的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一封回复邮件和一条短信同时发送成功。
她需要想办法,尽快、尽快,和枣见上一面。
她要告诉他,她发现的一切。
她只信任他。
*
意识沉进深海。
朝日奈秋森再一次踩上了梦中的那个圆盘。
圆盘的四周发着荧光,随着她的走动,光线忽亮忽暗,她的脚尖抵达的边缘光亮更甚。
之前她的注意力都在面前成群结队的黑色方形屏幕上,从而忽略了脚下的变化。这会突然意识到圆盘的变化,她故意不断走动,查看光线的变化趋势。
和她最开始发现的规律一致,她脚尖所抵得地方时光斑最亮的地方,但这并不是百分百。当她转头向后的时候,光斑就会随着她的转向稍稍挪动。如此看来,与其说光斑和亮点是根据她的站位来确定的,不如说光斑是随着她的正面状态而移动。
更通俗一点——
她认为这光斑和灯台的存在,就是为了展示她。
展示,这个词通常用在某一个需要出售或者具有出售价值的物品上。
她脚下踩着的,与其称之为圆台,不如干脆直白地喊它“展示台”。
而面前所有的屏幕,则是面对着她的镜头。
黑黢黢的,摄像头。
不是害怕或者恐惧,朝日奈秋森第一反应竟然是滑稽。
这像是套娃一样,她清楚地知道这里是一场游戏,而在一场游戏中,又有无数的镜头屏幕对准她,将她的人生向外播放成为一场游戏中一场游戏吗?
想通了这一关节,她开始有些明白,为什么自己先前在梦中一直用力摁下按钮,却始终无法进入游戏了。
她走下圆台。
漆黑无底的空间,她的脚下永远存在一个圆台。
随着她的走动,圆台出现在她走过了每一步下。
她走向最近的屏幕按钮,将手掌覆盖在这微微有些凸起的按键上,然后紧紧抓住——
向着自己的方向拔去。
“咔哒”。
她的猜测是正确的,向着她自己的方向,才是屏幕外【按下】这一个动作的方向。
“咔哒”
“咔哒”
连续三下同一个按钮的按动,游戏解锁。
“诶?”朝日奈秋森凑近,向上伸手,在屏幕的顶端来回摸着,找到一处触感异常的地方后,用力乡下一摁。
屏幕再次变黑。
等过一会后,那行【游戏加载中】字样陡然出现在了屏幕上。
她愣了许久,半晌才呆呆地自言自语:“……这是熄屏屏保?”
像是和那用面粉假装骨灰盒来蒙骗她的做派类似的玩笑。
毫无手法,只是啪叽一下糊在面前,用一张能够透过光的纸粘在窗户上,来挡住她的视线。
熟悉而滑稽的手段。
和她自己以往的做派有些相似,但也带着一点令她陌生的手法。
比如——是谁想到将这一切嵌在梦中呢?
她不是多梦的类型,应当是不会想到这样巧妙的躲藏之处。
一时之间,她的脑中闪过了无数的人名,最后那个红的圈圈,落在了朝日奈枣的名字上。
毫无逻辑毫无证据,但在这芝麻堆的选择中,只有他这一颗白芝麻能够被找出有所不同。
无论如何,先打开看看吧。
朝日奈秋森再一次点开了屏幕。
她隐约觉得,只要再点击一次进入,或许就能够察觉到答案。
近乡情怯,越靠近答案的时候,她也越害怕这个答案是她无法承受的。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大概得轮廓,但直面结局——
她一狠心,摁亮了页面,点下确定。
这次是真正的加载动画,【游戏加载中】的字样下有滚动的进度条,朝着她的方向逼近。
细长条的进度,一柄利剑般向她刺来,又在她的眼前毫米之处停下。
这无边际的梦境中,所有的屏幕一同亮起。
一张又一张陌生的人脸,出现在屏幕上方。
坐着、躺着、低头、抬头……
电脑前、游戏机前、外接设备前……
生动而专注,没有恶意,不带攻击。
而他们的眼神,则是全部都专注地盯着她。
盯着屏幕之中的——【秋森】。
她是谁?
朝日奈秋森只需要一秒,就能找到答案。
她是这场游戏的主要被操纵者。
她是谁?
她只是一个游戏人物。
【作者有话要说】
耶!写到了![狗头]
第123章 真相:两场游戏
朝日奈枣的世界观在不断被重塑。
无论是悄悄跟着朝日奈秋森抵达墓园后发现的那一切, 还是他先前已经经历过的那些事……
都在使他重新怀疑世界的真实性。
他原本以为从虚拟的世界离开时,他就回到了自己真实存在的世界——至少这一切对他来说,是他生活的世界。
但现在他面对的这些, 又让他开始怀疑,这一切是不是其实也是一场楚门的世界?
自从祈织将秋森“绑架”到海边后,他就总能够在梦中听见潮水的声音, 看见蓝色的影像。追溯这些梦境最开始出现的时间, 应该要比这个时间更早一些, 但从那件事情开始, 他才能够清晰地见到那些本来模模糊糊的场景。
他以前只觉得这些景象大概要归属于“日有所思,夜有所想”,而那些令他心悸的所谓的溺水、坠落……可能只是压力过大?
不会是压力过大。
朝日奈枣看着眼前如荧幕上映一样, 不断在他的眼前重播的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朝日奈枣”所经历的一次又一次死亡, 他忽然觉得这或许就是真正的他自己。
他已经在梦中跟着“朝日奈枣”看过了许多种不同的人生经历。
大部分时候,“朝日奈枣”的行为模式都保持着相同的走向——遇见绘麻、爱上绘麻、争夺绘麻。
偶尔,在这其中会遇见一些岔路口。
但岔路口的出现,都会伴随着同一个疑惑:为什么他会这么轻易地爱上绘麻?
为什么他们所有人都会这样轻易地爱上绘麻?
而绘麻在这样充满着冲突的爱意之中是真的幸福的吗?
爱、爱、爱、爱……
所有的存在, 必须要为【爱】而存在。
矛盾、冲突、误解、苦难……一切都为【爱】而铺垫。
绘麻是一个巨大的储存【爱】的容易,而他们——甚至是只是一只松鼠的朱利, 连接他们与绘麻的, 是源源不断从他们身体中汲取的【爱】。
而这份庞大的爱意收集容易, 都是运行这个畸形世界的养分。
自由的意志在被不断消磨, 思考的能力在被缓慢掩盖, 最终余留下来的只有机械的渴望、畸形的感情和错误的方式。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 以“对绘麻的爱”为始, 以爱意和冲突为养分, 才得以成长起来的一棵贪念之树。
他说:“绘麻, 你可以选择拒绝。”
朝日奈绘麻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身后的空气不断扭曲,看着他被一张深渊巨口吞没。
她的眼睛睁大,惊恐布满,她大喊:
“枣哥,跑出去,跑出去!!!”
*
朝日奈枣猛地惊醒,他的睡衣已经被冷汗浸湿。
S市的冬夜,冷得让人不自觉蜷紧身体成为一只烫熟的虾子,而枣却在不断流汗。
他摸索到自己的手机,点亮屏幕查看时间,发现此时距离他入睡才过了不过两个小时。
梦里的场景让他心有余悸。
他想将此归入是“梦中发生的与现实是相反的”,但他怎样都无法说服自己。
梦到的这些诡异的场景,比现实还要真实。
他擦了擦额前的汗,解开锁屏,在收件箱上发现一颗红点。
这么晚了……会是谁在找他?
他点开邮箱。
合作的游戏试玩点击量远超预期,项目组投票,组织了一场前往北海道的滑雪之旅,他们将活动行程抄送了项目组所有参与人员,而其中也包括了迟来但是也同样参加这个项目的枣。
北海道……他皱眉。
他或许可以不用参加,但也许他过不了多久,就要因为项目结束而回去。
是个不妙的信号。
正要关闭这封邮件的时候,在抄送列表内,他忽然瞥见了一个熟悉的邮箱账号。
他们也给秋森抄送了这次团建的行程吗?
他点进朝日奈秋森的邮箱,半晌后又退出。
打个电话问一问?
但现在已经是深夜,这通电话如果会吵醒她,那就不太妙了。
发个讯息吧,如果她没有回复,等天亮再拨通这通电话也不算迟。
这样想着,朝日奈枣切换到短讯的界面。
但比他的短讯更早到来的,是朝日奈秋森小时前发送进来的一通讯息。
枣有些惊讶。
这条讯息非常短促,似乎在发出之前并没有经过思考。
她只问他:【你在哪?】
枣不清楚她是否知道自己已经跟随她来到了S市——毕竟他还未曾在她的面前出现过。
说来有些可笑。
他紧逼着绘麻给出了朝日奈秋森的地址,即使并不精确,但他也确实在短短几天的询问和蹲守下就找到了她的正确住址。
但不愿意他找到她的,又何止她本人呢?
他还没来得及去和她解开误会,她的母亲就看到了在楼下徘徊的他。
见过朝日奈梓的林虹不过是一眼就猜到这个在她家楼下左右不敢走进去的是朝日奈枣。
虽然不知道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怎样的矛盾,但为了秋森的发展,理性看待两人之间的可能性……林虹觉得,她最好还是劝一劝枣比较好。
“……总而言之,我希望你还是不要再来找秋森了。”
啊——说是劝一劝,结果最后搞得她像一个冷酷无情甩出五百万的支票让小情侣分手的坏婆婆了。
林虹推了推眼睛,有些心虚。
她的一番劝诫,中心点是从秋森的事业发展出发。朝日奈枣当然知道,甚至连他们之间最初的矛盾,也始于此。
她在节目中与风斗公然的亲密互动,网络上传出的不实谣言,工作室模棱两可的回复……
枣点点头:“我明白。”
只是明白并不是放弃的信号。
过去是这样,现在……依旧如此。
他暂缓了见面的计划,只在有空的时候,坐在小区前的咖啡店中,试试是否能在来往的人群之中,运气好地看到秋森的模样。
他蹲守了很多天,终于在周末见到秋森第一次出门。
他并不想成为一个“尾随者”、“偷窥狂”,但想要见到她的渴望汩汩流出,在心跳的鼓噪下如同涌动的敲击泉,只要他还活着,就遏制不住地想要与她同行。
他知道这是错误的,是他不该做的。
但又如何呢?
他只是远远地望着,也只需要远远望着就好。
他不会去打扰,也不会去纠缠,他只想见到她。
于是他在考场的楼下等待,在地铁下一个车厢偷瞄,在墓园的树后……
朝日奈枣无法理解,在辗转了三趟线路后,她的目的地怎么会是墓园呢?
而空空如也的石板下,为什么有突兀地出现了东西呢?
这一切的谜团,搅在他的脑中,连着梦境一起,沉进脑海的深处。
【你在哪?】
【你在哪?】
【你在哪?】
或许是误触 ,朝日奈秋森接连发来了好几条相同的短信。
枣思考了许久,最终还是将他暂时下榻的酒店地址,回复在了短信内。
与他意料的不同,发送成功的下一秒,朝日奈秋森的回应就抵达:【我马上到。】
速度快到,朝日奈枣甚至觉得,她一直在等待他的回复。
他心中有些许猜想,手下打了许多的字,最后又还是删除,只发送过去:【我等你。】
*
朝日奈秋森拦下出租车直奔枣的所在地。
枣开门的时候,她正气喘吁吁地扶着墙呼气,连进酒店的这一小段路,她都急性子到连走带跑,想在最快的时间内见到枣。
“小枣”她喘着气喊他,“小枣……”
朝日奈枣有千万句解释想要和她说,但在她开口的瞬间,他只想抱住她,感受她的体温。
贴近的体温和熟悉味道溢满朝日奈秋森的鼻腔,她累积的委屈和害怕似乎在这里找到了闸口可以释放。只来得及进门,不等枣开口,她“呜哇”一声,回抱住他,在紧闭的房门口哭了个稀里哗啦。
她太害怕了,害怕发生的一切,害怕发现的一切。
在林虹的面前强装镇定已经到了她的极限,在朝日奈枣的面前,在她已经认定的同盟面前,她一点也无法压抑恐惧,只能任凭泄洪地泪水糊在枣还带着干燥的洗衣液香气的睡衣上。
朝日奈枣向以往一样,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他不言不语,只用节奏的抚摸来安抚她的情绪。
“小枣……小枣……对不起、对不起……”朝日奈秋森呜咽着对他道歉,“对不起……”
“没关系,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
她说着“对不起”,枣不断耐心回复着“没关系”。
朝日奈枣抱起她,总觉得只是来S市一小段日子,她抱起来却感觉轻了许多。
他将她抱到床沿,又俯身替她换上拖鞋。
朝日奈秋森走得匆忙,连自己的袜子都穿成了两个不一样的颜色都没有发现。随意蹬上,连鞋带都没系紧的鞋子被轻松摘下时,突兀的两色袜子让她局促地蜷了蜷脚趾。
“……我……”她张了张嘴,找补的理由怎么都到不了口中,于是羞愤地踢走鞋子,埋头在被子中当一只鸵鸟。
在充满枣的气味的地方,她紧绷的神经自然而然地松懈下来。
一边是早就想好了解释的理由,另一边是气势汹汹想来质问和探讨一番,结果刚一见面,打好的腹稿就双双全然作废。
枣贴心地给她盖上毛毯:“没关系,这样就看不见了。”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朝日奈秋森干脆卷进了这条宽松的毯子里,连脑袋都不露出来了。
枣坐在她的边上,痴痴笑了两声,才问她:“你冷不冷?”
朝日奈秋森当成毛毛虫扭了两下,露出一双红彤彤的兔子眼,眨巴眨巴:“不冷。”
枣和她一样侧躺在床上,他伸手拢过这条毛毛虫:“可是你在发抖。”
朝日奈秋森这才恍然想起她来找他的目的。
她一个鲤鱼打挺要坐起,但侧身卷腹这个动作实在有些考验核心力量,她打挺了好几次都没成功挺起。
最后还是枣帮她把卷在身上的毯子送了开来,她才最终能够盘起腿坐在他的床上。
她正色道:“我有一些新的发现,很紧急,很可怕。”
“我发现——”
“嘘。”
枣捂住她的嘴,缓缓摇头:“有些话,不能说出来。”
朝日奈秋森疑惑地拉开他的手掌:“什么意思?这是个虚假的世界,这不能说吗?”
她大声地、直白地,把她发现的结论揭露在枣的面前。
顺畅得像是一颗圆球轻易地滚动了一圈。
枣听到她说出的这句话,愣在了当场。
“为什么你的表情这么惊讶?我想你应该也已经发现了,这个世界并不真实,不是吗?”朝日奈秋森问。
对于枣来说,发现这个结论并不困难,困难的是讲述这个结论。
他像是着了魔一样重复:“……这个世界……并不真实……”
这一次,他没有那种被人窥探的后脑发凉的感觉,也没有喉咙被人扼住的窒息感。
他无比顺利地吐出了这一句:“而我们身处一场游戏之中。”
“不。”朝日奈秋森摇摇头。
“不是一场游戏。”
她更正道:“是两场。”
第124章 真相:短暂温存
这一切已经无法用一场游戏bug来形容。
最初的时候, 无论是朝日奈秋森还是朝日奈枣,两人都只认为这是从日升公寓衍生展开的地图,而朝日奈秋森是这片地图唯一的外来者。
如果用【知道这里是一场游戏】来定义【外来者】, 那被卷入游戏中控又被放出,同样也知道这里是一场游戏的【朝日奈枣】是不是其实也应该按照【外来者】来计算呢?
但朝日奈枣有完整的在日升公寓的成长轨迹,再怎么样也不能把他当成是【外来者】一网打尽吧?
不, 这样算起来, 朝日奈秋森这个人物也拥有完整的人生线, 只是秋森在成为朝日奈秋森后, 她才与日升公寓开始产生交集。很难证实,这样的交集是因为她的来到而促成,还是她落地的时间点恰好卡在这一个交变的节点。
……好拗口。
朝日奈秋森甩甩头, 把这些卷成一团的乱糟糟想法丢出脑袋。
两人卷在同一床被子中。
不知道是不是出差交涉时的沟通出了些问题, 明明只有枣一个人来进行沟通,但定下的房间却是个标间。以至于朝日奈枣只能睡一张空一张。
而现在,朝日奈秋森占据了另一张床。
抢占香过拥有,枣死皮赖脸地钻进同一床被子中。
酒店的房间开着暖呼呼的空调, 即使是单床的被子也不会觉得冷,只是单床的被子有些狭窄, 他们必须贴的够紧, 才能够两人都被被子紧紧包裹在内。
枣侧着身体面对着她, 他摸摸她因为乱动而到处乱翘的头发, 给她一根一根又重新捋顺。
朝日奈秋森觉得枣好像特别喜欢这样的小动作, 在她的身上动手动脚, 弄乱或者整平整。她长出的稀碎短发因为这样的动作略过脖子和锁骨, 带得她发痒。于是她鼓起脸, 小声指控:“不要再弄我的头发了!”
她的控诉有短暂的效果, 枣抬眼瞧她的表情,见她真的“心意已决”后,悻悻放下作乱的手。但不过一会,他又窸窸窣窣地去被子里牵她的手,似乎总要有一部分的肢体要与她亲密接触才肯作罢。
“……不要乱动!”
被子底下,朝日奈秋森反手轻拍了一下枣的手背,听到轻轻一声“啪”响还不够,她皱了皱鼻子,瞪了一眼这个凌晨还不肯乖乖睡觉的坏家伙。
朝日奈秋森进门大哭一场后,就觉得身心俱疲,困意上涌,于是干脆踹掉了外套钻进被子里。
但明明钻进被子前仿佛闭眼就要睡着,但闭上眼后,意识却愈发的清醒,更不要说还有朝日奈枣在她的边上,时不时悄悄转身,睁着双眼睛盯着她看。
不算强烈但持续的目光让她觉得脸颊发痒,视线似乎与神经相连,持续被羽毛的顶端拨动。
她忍无可忍,睁眼望着其实也无法看清的天花板:“不要盯着我了!”
枣委屈道:“……看也不行吗?我不动了!”
房内的灯早就关闭,只余下一盏地灯照亮走廊。只借着这点光亮,枣用目光描摹着她的轮廓。是熟悉到闭上眼也能随手画出的模样,但看到她鼻尖的绒毛在呼吸间吹动,还是会觉得她像一只毛绒绒的水蜜桃一样,想要咬一口看看是否如想象一样甜蜜多汁。
——一点也没有收敛!
朝日奈秋森倏地睁眼,转头盯住枣:“还要睡觉的话你就去隔壁床,快去!”
她说着脚下还偷偷踹了他两脚。
闹腾来闹腾去,枣越来越往床沿去,一个不察,噗通——掉了下去。
连带着还卷走了裹在朝日奈秋森身上的被子,又把她也从床的一边带到了另一边,卷来卷去,她扑腾了半天也没防守住,干脆掉在了枣的身上。
这下是一点睡意也不剩了。
朝日奈秋森恼羞成怒:“朝日奈枣!!!”
她艰难地掀开卷在身上的被子,把它团成一团向枣的方向丢去,还不忘使劲把他推开,来展现自己此时的愤怒。
枣连忙举手投降:“我错了我错了——这次是我错了……”
朝日奈秋森双手叉腰:“错在哪里了?!”
一副誓要问出个所以然的模样。
枣局促地挤在两张床之间剩余的缝隙之间,支支吾吾:“错在……错在不应该看着你?吗?”
他低头小声嗫嚅:“太霸道了吧……”
朝日奈秋森恨不得撬开他的脑袋看看这个明显ooc的枣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反正也睡不着了,一看时间都快天亮了,她干脆坐在床上,抬着下巴居高临下道:“不对!”
她晃着腿,却发现空间太小压根晃不开,且还有枣占了一大片位置,她能抬起腿都已经是房间空间宽敞才能让两张床之间有这样的宽度。
她危险地眯了眯眼,脚尖抵在枣的胸前,又一使劲,想把他向后踢倒。
朝日奈枣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脚踝,又顺杆上爬,宽大的手掌握住她纤细的足弓。
“…答错了问题,也不能这样乱动吧?”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几下,喑哑道,“这很危险。”
朝日奈秋森的作案工具被擒住,她挣了两下,发现枣始终紧紧握住让她动弹不得,只能羞愤地抬起另一只脚去踹他:“你干什么?”
听上去有些生气,但脸红的模样却一点也没有说服力。
狭窄的空间里,枣突然勾了勾唇角,他沉声缓缓重复:“我做什么?”
肉食猫科动物捕猎之前就是这幅表情,专注得盯着猎物,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在为这猛烈的出动而做准备——
拉扯。
“啊!你干什么呀!”朝日奈秋森像一只无缚鸡之力的小猫一样,被拖着后腿,软绵绵地扯下了床。
捕猎的猛兽纠缠着抵抗无用的猎物,手臂腰肢,他将自己作为绳结与对方纠缠,牢牢锁住,扭成死结。
“…太紧了…”
朝日奈秋森不得不昂着头来呼吸低处的氧气,呼哧呼哧,是被子间的热气,也是呼吸的热气。
“还可以再靠近一点。”
枣丝毫不认为这句“太紧”是暂停的信号,反而以此为性质的号角欺身而上。
酒店的房间铺满了柔软的地毯,滚动间,被子被垫到了身下。
粗糙的地面成为了洁净柔软的床铺。
厚重的毛衣被掀开脱下,滚烫的躯体触碰到略有些冰凉的、粗糙的手掌,朝日奈秋森忍不住瑟缩。但床板挡住了她的退路,不断向上的手掌将她紧紧掌控。
轻声的锁扣解开声,最后的束缚也在须臾间散去。
她想要发出声,但唇齿被更为柔软湿润的物体堵住,将她嘤咛的求饶通通咽下。
拉扯,拉扯。
她下意识用手抵住对方。
枣沉重的喘息声在她耳边呼呼响,感受到些微的抵触,他停滞了一瞬间,而后在她的耳边问:“可以吗?”
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错误的对象。
……正确的对象。
朝日奈秋森更正这场连续定义。
她从被角下抽出手,环绕上枣的肩膀。
向上,是她短暂思考后的回答。
她轻轻触碰枣的嘴唇,却突兀地感受到对方的轻颤。
他在隐忍些什么?
她好奇地望进他的眼睛。
朝日奈枣遮住她看向他的目光。
太狼狈了…
他现在,太狼狈了。
他扑腾起来,速度很快,差点一个不稳又跌落在地。他只好扶住床沿,丢下一句:“我去拿…”
走出半步,身后传来拉扯感。
朝日奈秋森扯着被子坐在地上,一手却拽住他的裤子。
他转头时,她松开手,展开手掌心,里面正躺着一片方形的塑料袋。
朝日奈枣需要竭力控制才能不让这股热气冲昏了自己的脑袋。他转身将她抱起,摔在了床上。
与其说是摔,不如说是两人交叠着跌在了床上。
再无任何拒绝。
薄被被随意地扯在身前,又被粗鲁地推开丢在一边,空调恒温,但接触的体温却节节攀升。
宛如岩浆。
地上堆叠着胡乱丢下的外衣,枕头从颈下挪到了腰间。
波澜起伏,潮水涨起又退下。
海妖的吟唱婉转到嘶哑。
冬日里也有急雨,雷鸣轰轰,间歇的电流从云端降下,落在雨林的顽石上,潺潺水流感受到了余韵,顺着湿润而腥气的土壤抵达树根,又将舒展开的枝叶扇弄得扑簌簌扑簌簌。
精瘦的指节摁在床单之间,又有无法着力的双手胡乱攀着。
缠斗、缠斗。
急雨骤歇,乌云散去。
狂风骤雨的负荷让顶冠的枝叶湿哒哒地垂下,往日昂扬的朝日损了些,柔柔弱弱耷拉着,急急等待着雨后的阳光。
相拥静默许久,枣才哑声问道:“你会后悔吗?”
徒步穿越沙漠之时,旅行者从未想过会遇上这样一场短暂却又格外冗长的雷电暴雨。是上天的恩赐,天降甘霖,是昙花一现。
朝日奈秋森困得不行,她的眼皮都在打架,连发声都觉得疲懒。她挪了挪身子,窝进枣的怀抱,黏黏糊糊,不甚清楚:“不会。”
Twers fell in love,
Only one knows it wasn’t by ce.
她想,如果真的有世界末日的话,或许就在此时吧。不会再有比现在更令她提前怀念的时刻了。
耶稣、玛利亚、佛祖或者是玉皇大帝……谁都好,谁都好,可以拜托让这一刻延长吗?
至少现在,请不要让她想起这世界的真相,让她忽略,降落在她身上的一切。
她的意识缓缓抽离,纠缠她的梦魇没有出现。
一滴温热的水珠,从她的眼角落在枕上。
这一刻,让她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动。
【作者有话要说】
小枣选择的世界末日vs妹选择的世界末日
妹:桥豆麻袋!请先不要末日!
//
突然觉得写点酸涩小情绪好像也可以。
温存一章,希望别锁就是……
第125章 真相:离开
可惜。
世界末日不会到来。
朝日奈秋森是被轻微的阳光唤醒, 她轻哼一声,扭了扭疲惫的腰肢,伸腿的时候感到了陌生的酸涩。
几小时前的回忆涌进脑中, 她经历了一瞬间的空白后,才意识到自己冲动之下应下了什么。
懊恼?应该不是。
她抿了抿这微妙的感觉,觉得倒也不赖。
窗帘晃了一下, 外部的光线打在她的眼皮上, 她条件反射闭了闭眼再睁开。朝日奈枣已经起床, 他站在窗前, 背着光,对着窗外,黑乎乎一长条。
朝日奈秋森眯着眼描摹他的轮廓, 到指尖的时候, 目光顿住。
她迟疑着开口:“……你在抽烟吗?”
她看见他的手中夹着一根细长条的东西,但似乎并没有点燃,她使劲闻了闻,也没有问到有烟熏火燎的味道。
她的突然出声打断了沉思中的枣, 他抬手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东西,又好笑地向床边走近两步, 示意她看看清楚。
哦……是牙刷。
朝日奈秋森撇撇嘴, 拉起被子兜住脑袋, 假装自己刚才其实是在说梦话。她踹平团在一起的被角, 使劲打了两个滚, 待发现自己着实有些腰酸的时候, 又开始恼羞成怒地钻出被子:“我——腰痛!都怪你!给我揉揉!”
颐指气使的模样鲜活灵动。
枣太太太吃这一套了, 他没觉得这是冒犯, 反而乐在其中, 甚至还贴心地询问:“这里吗?力道够不够?”
朝日奈秋森趴在床上,身上穿的是酒店提供的睡袍,松松垮垮,揉两下,那腰间的系带就散了开来。一双手不安分地游走,握住她的腰侧揉捏,又滑到尾椎骨再向上推。
隔着睡袍的摩擦虽然热乎乎,但总觉得有些粗糙,朝日奈秋森不舒服地扭动两下:“摩擦得有点疼,这睡袍好粗糙……”
她小声嘟囔两句,枣听闻后眉头一挑,作势要钻进睡袍内给她按两下。
肌肤相触的瞬间,朝日奈秋森一个激灵,猛得翻身拢紧睡袍,一打挺坐了起来,还不忘悄悄公报私仇踹一脚坐在床沿的,滑溜溜的泥鳅枣。
她怒目圆睁:“干什么!干什么!一大早干什么呢?手往哪里放?!”
枣作出无辜状,双手举起投降:“按照大人的吩咐在给大人按摩呢。”
朝日奈秋森觑他一眼。
也不知道他最近看了什么电视剧,现在又在搞什么角色扮演。
她一扭头,趿拉着酒店的拖鞋去卫生间洗漱去了。
朝日奈秋森一走,枣脸上轻松的表情慢慢褪去。看着她的背影,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越是温馨的时刻,他越发觉得紧张与恐惧。
这样的好时光,还会继续存在吗?
他一夜未眠。
“小枣!没有牙膏了!”朝日奈秋森咬着一支起不了泡的牙刷,按亮洗手池边的玻璃。磨砂玻璃在开关按下时变成了透明玻璃,她拍拍玻璃:“给我拿一只牙膏!”
酒店长租,兴许是因为今日没有亮起需要打扫的指示灯,所剩的牙膏不够一次使用。
朝日奈枣重新拾起温和的表情,到洗手池的下方抽屉中摸出他自己购买的牙膏。
“好吧……我没有发现这里还有一个抽屉可以拉开。”朝日奈秋森含糊着回应。
她挤了黄豆大小的牙膏,把牙刷塞进嘴里。
咦?
她拿起桌面上的牙膏外包装翻来覆去地看。
也不知道枣究竟是从哪里买到的这管牙膏,这牙膏的口味竟然是薄荷巧克力味。她眯着眼看着牙膏外包装上的小字,在犄角旮旯里面发现,这一管竟然还是儿童牙膏。
怪不得塞进嘴里的味道像是糖果一样。
她吞了口水,咕噜咕噜两下,吐了出来。
枣拿完牙膏就站在她的边上摆弄着他的剃须刀。他惯用的还是手动款,酒店提供了一次性,他就干脆用这每天都需要替换刀头的剃须刀,即使每次都要小心地按上刀片,他也没想过要去换一个其他趁手的。
朝日奈秋森又低头瞥了一眼唯一被替换的牙膏。
在枣卡好刮胡刀的刀片的时候,她忽然问:“你是不是不开心?”
因为不开心,所以压根想不到要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顺手一些,也不想要去改变现有的,凑活着过下去也一样,反正迟早有一天是要离开的,现在怎么样都只是短暂的,不必要花费太多的精力来改变。
但他仍然选择去改变与她相关的——她最喜欢的薄荷巧克力。
朝日奈枣从已经用过一次的瘪瘪的须后水管中费劲地挤压出再一次的用量,他凑在镜子的一个角落,往下巴上糊着,还不忘回她:“没有啊,当然没有。我觉得我很开心。”
朝日奈秋森按在洗手台上,侧头观察他的动作。
枣原本十分流畅的涂抹动作,在她的目视下变得迟缓。
他抹开手上的水,扯了扯嘴角,让自己的笑容变得更大一点来反驳她的观点。
朝日奈秋森抬手按在他的嘴角,稍稍用力,把他强撑着上翘的弧度向下抚平:“不开心的话,不用在我面前装得无事发生。”
她歪了歪头:“你是在担心什么吗?”
和她一样,从角落的缝隙看到裂开的世界天幕的枣,确实也不该像个二愣子一样傻乎乎地觉得每天都十分幸福快乐。
大部分的时候,知道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
她叹了口气:“唉……”
枣放下手中的东西,从台面上握起她的手:“……你是怎么想的呢?”
他们之间无需过多的解释,互相就能知道没有明说出来的究竟是哪些话。
她是怎样想呢?
既然这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那或许随他一起回去,是最好的答案?
“要一起回去吗?”他舔了舔嘴唇,还是将这个提议直白地讲出。
朝日奈秋森自始至终的方向都没有变过,哪怕世界在她的面前遮上了纱帘,让她看不清哪里是真实,哪里是虚假,但她最终的目的不会改变。
她有时候甚至觉得,她站在这里的意义,就是找到回家的路。
但她没有拒绝,而是反问:“怎么回去?或者……我可以回去吗?总要一个理由。”
当然,坐飞机、坐游轮,能够回到日升公寓的物理办法总有千万种,而她问的,是用怎样的理由回去呢?
这条理由不仅要骗过林虹、骗过美和,更要骗过世界的逻辑。
“……买机票?探亲?这并不需要任何理由。”枣急迫地拉住她的手腕,“和我回去,就是最好的理由,不是吗?这和你的任务也完全吻合。攻略,你还要攻略我,这就是最好的理由。”
这是他第一次说出【任务】。
灵光乍现。
朝日奈秋森抓住了这条线头,她插了个问题:“之前在家里的时候,我一直问你……你的任务是什么,当时你始终不告诉我。”
她微微皱眉回想:“是因为你当时无法说出任务的内容吗?”
她想了想,又觉得还是有些奇怪:“那为什么你现在就能说出了呢?”
她望向枣,眼中满满疑惑。
枣张了张嘴:“攻略、任务……游戏世界?”
他说这些零碎的词汇的时候好像在尝试什么解锁密码一样,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发现这些都可以说出后,他的疑惑不比朝日奈秋森少几分:“当时,我一旦想要说出这些相关的内容,就感觉有什么巨兽在紧盯着我,要把我吞没,然后也会无法呼吸……说不出一个字。但现在完全不会。”
唔……这是为什么呢?
只是换了一个地点,就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吗?
朝日奈秋森这么想着,下意识地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地点……
“果然还是因为地点吗?”枣重复着,“但上一次我们出差到这里的时候,好像并没有这样的情况?”
当然,上一次他们出现在S市时,朝日奈秋森并没有发现枣还身负doki这个角色,而二重身的枣还在苦苦遮掩自己的马甲。但不可否认,枣时常冒出大逆不道的想法时,在这里也没有那种若隐若现的被监视感。
“难道……破解谜题的线索,就在S市?”枣思考着,眉头不自觉的拧成浅浅的川字。
像一道矮矮的丘陵,阻隔了两条眉毛。
朝日奈秋森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奇异地冒出这样的想法。
……等等!阻隔?
她似乎发现了什么:“难道S市对于监视你的那个存在来说,是一个信号屏蔽器?啊!或者你到了S市就已经脱离那个东西的监视区?会有这种可能吗?”
枣觉得这似乎也是一种合理的解释:“很有可能。但是为什么呢?只有这一次?这一次的S市,难道和上一次出差来到的S市不是同一个S市吗?”
他只是顺着这一个逻辑向下思考,再把这个极其荒谬的推测讲出来。
他摇头推翻这个奇怪的猜测:“不可能,我来的时候,甚至连航班号都一样。”
“航班号……这样的东西对于那种存在来说,弄虚作假应该相当轻易吧?毕竟是像魔术师一样,可以凭空造物改物,还能——伪造人类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