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现青着急忙慌地用双手去捂热聂云驰被冻得发红的脸颊,又去拂开他发梢眉尾的雪粒——被室内的暖气一烘,一下子便融化开来,湿漉漉地滴下水。
“你怎么来了?”李现青有些无措地望着聂云驰,“你怎么现在这个天气来?你知不知道再晚一点,暴风雪就要到了。”
出乎意料的,聂云驰还在看着他笑,被雪沾湿的睫毛垂下来:“我知道,我出机场的时候,包车师傅说暴风雪快来了,要是再晚一点就不接来巴布的单子了。”
李现青望着一脸无所谓的聂云驰,眉头不受控制地皱了起来,他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变得颤抖:“你不要命了,这个天气你为什么还要赶过来?万一来的路上暴风雪就到了怎么办?你一个南方人,见过几次暴风雪?你懂怎么在大雪里应急吗?万一被困在路上了怎么办?你知不知道那个时候会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万一出了什么事情……”
可话还没说完,他就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中。
是聂云驰在他说话的间隙,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开,然后用怀里藏了一路的暖意,抱住了他。
“……我会有多害怕。”
李现青埋在这一份寒意未尽的温暖里,颤抖着把话说完。
“我知道,我知道的,青青。”聂云驰轻轻拍着李现青因为惊惧而颤抖的脊背,柔声说道,“可是我等不了那么久,暴风雪一来就要封路,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停,我得来见你。”
“你何必这么着急?”
“我说过我会尽快。”
李现青从他怀里退出来,眉头依然拧在一起地去看他:“我也说过我会等你的。”
聂云驰知道自己一路冒着狂风骤雪,现在的样子属实算不上体面,甚至还有一些狼狈。
他从前总想着,爱是体面,是从容不迫,是举重若轻。
可是等自己真的爱了才明白,爱是自苦,是惶恐不安,是丢盔卸甲。
爱是再多体面也掩盖不住的奔波狼狈。
而越是狼狈,就越能把真心看得真切。
能风轻云淡地去展示的真心,算什么真心?
聂云驰他从外衣口袋里把冻得通红的手伸出来,掌心朝上地缓缓松开有些冻僵了的手指,露出里面躺着的一只绿松石耳环。
长长的耳环用银线把几颗绿松石串起来,中间包着一颗看起来有点像珊瑚的红色珠子,在室内明亮的光线下呈现出古朴的质感。
这是他亲手从李现青的右耳上摘下来的那只绿松石耳环。
李现青眉眼低低地看着那只耳环,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青青。”他望着李现青的眼睛,声音有些沉,像中提琴的弦声,带着微不可查的颤鸣,“你还要它吗?”
他望着李现青,脑海中突然闪过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家。
所以他又问道:“你还要我吗?”——
作者有话说:文案回收完成[墨镜]
第55章 暴雪
李现青很难形容看到那只耳环出现在聂云驰掌心的时候, 自己是什么感觉。
他只恍惚间突然想起,徐闻兰走后自己一个人带着杏仁在聂云驰的房子里待了好几天,然后在等待聂云驰回家的某一天, 他决定出门把头发染回黑色。
等坐在理发店里的时候,他一度想把头发剪短。
但当理发师的剪刀停在他耳边时, 他在镜子里看见雪亮的银光投射在他的脸颊上,像将落未落的月亮, 像日照雪山, 像眼泪。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叫停。
理发师顿住落剪的动作, 玩笑着问他是不是后悔了?
李现青记得当时自己说的是——
“我舍不得。”
李现青的眼睛亮亮的, 闪着温润的光。
他把目光从那只绿松石耳环上移开,重新落到聂云驰脸上, 又清晰地重复了一遍:“我舍不得。”
他怎么可能不要聂云驰?
随着话音落下,聂云驰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感觉身上沾染的风雪寒气正在逐渐褪去。
然后在下一秒,李现青几乎毫不犹豫地重新紧紧抱住他, 如同飞鸟投林。
聂云驰缓缓地收拢臂膀, 感受到隔着肋骨共享的心跳声。
他侧过头,吻过李现青的耳朵。
李现青瑟缩了一下,头埋在聂云驰的颈窝里, 说话的说话声音仿佛顺着骨头震动到了耳膜:“冷不冷?”
“不冷。”聂云驰心情很好地笑了一声, 然后又亲了一下李现青的耳朵:“我一路跑着过来的。”
沉默须臾, 李现青从聂云驰怀里抬起头去看他,近乎无奈地说了声:“傻子。”
聂云驰听了笑着靠过去, 用额头去碰李现青的额头。
风声越来越大,夹带着粗盐般的雪粒席卷过整片草原。
巴布城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将门窗紧闭, 待在属于自己的安全屋里,等待这场暴风雪的结束。
二楼阳台上的绿植一早就全都被李现青移到了走廊里面,包括那几盆看不出开花模样的杜鹃。
聂云驰脱掉了厚实的外套,盘膝坐在厚实的地毯上,看着李现青从卫生间端出一盆热水,然后用浸泡后的热毛巾去擦拭他冻得发红的脸。
李现青小心翼翼地去擦聂云驰湿漉的睫毛,心里在想,这个人到底迎着风雪走了多久?
会在路上迷失方向吗?
暴风雪即将来临,大家都闭门不出,如果迷路了,甚至都找不到一个人问方向。
聂云驰任李现青在自己脸上动作,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李现青收起毛巾,对上聂云驰的目光,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怎么看起来真的变傻了?”
聂云驰从喉咙深处溢出一道笑声:“要是真的变成傻子了,你还要吗?”
“谁会要一个傻子?”李现青把毛巾重新过了一遍热水,然后铺开一整块毛巾直直盖到聂云驰脸上,“也就我了。”
聂云驰笑着伸手去拿下温热的毛巾,心情很好的样子。
李现青学着聂云驰的姿势盘膝坐下,把毛巾丢回热水盆里,然后转回头去看他。
“那些话你真的都已经知道了?”
“是。”
“你真的都已经想清楚了?”
“是。”
“刚刚说的,就是你的答案吗?”
“是。”
聂云驰用指腹去揉开李现青不自觉皱起的眉头:“我爱你,一直。这就是我的答案,自始至终不曾更改。”
但是李现青听完后,只静静地望着聂云驰的眼睛:“我不要这些惊天动地的情话,我要你好好的,我要我们好好的。”
他告诉聂云驰:“所以,不要再瞒着我去做冒险的事情,我们之间不用着急,你慢慢来,我也会等你的。”
“没有瞒着你,我给你发了消息的。”聂云驰拿出手机为自己辩解,却发现在车上发送的信息前挂着一个鲜红的感叹号。
“在这种剧烈变化的天气里,通讯信号会不可避免地收到影响,发不出信息的事情时有发生。”李现青看到那个界面,不甚意外地说道,“所以你知不知道万一车子被雪拦在路上动不了,那是真的有可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李现青说完,有些无解地叹了口气:“你这个南方人就听我的劝吧。”
“我听的。”聂云驰立刻答道,“以后不会这样了。”
说完觉得好像忘了什么,顿了顿,继而问了声:“不过,看到我有开心吗?”
李现青埋怨地看着他:“被你吓惨了。”
但又仔细想了想,补充道:“但是很开心,非常非常。”
聂云驰这才算松了一口气。
李现青短促地弯了一下眼睛,这一次聂云驰看清了他酒窝旋起时的痕迹。
聂云驰想了想,告诉李现青:“青青,有人让我给你带了话。我母亲,徐女士,让我向你转达一下她的歉意。”
“谁?”李现青闻言一怔,面带不解道,“什么?”
“她说很抱歉贸然对你说了一些不太礼貌的话,那天有冒犯到你的地方希望你可以原谅她。”
“她真的是这样说的吗?”
聂云驰点点头:“千真万确。”
那天聂云驰离开梧桐湾前,徐闻兰告诉他:“替我向那个孩子说声抱歉吧。以后你们的事情我不会再管了,但是你父亲那边怎么交代,你要自己提前想好,我不会帮你。”
聂云驰掸了掸大衣上不存在的灰尘,闻言淡定地徐闻兰说:“来这之前,我已经给父亲打过电话了。”
徐闻兰怔住,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父亲怎么说的?”
聂云驰神色淡淡,但看得出心情不错:“父亲说,他和你生出个疯子。”
徐闻兰冷嗤一声:“还不是随他。”
聂云驰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但父亲说应该是随您。”
徐闻兰沉默半响,突然笑着抚掌,对着聂云驰摇了摇头。
她想,聂松庭说的不对。
明明是两个不够彻底的疯子生出来一个真正的爱情傻瓜。
李现青听完细细地看了会聂云驰的眼睛,然后说:“两个吧。”
“什么?”
“应该是有两个爱情傻瓜。”
聂云驰笑起来,凑过去亲了下李现青鼻梁上的小痣:“我是爱情傻瓜,你是爱情呆瓜。”
李现青觑他一眼,没有反驳,只把聂云驰赶进浴室,让他快快洗一个热水澡,暖和一下被风雪浸湿的身子。
聂云驰被他推着进了浴室,却在李现青想要关门的时候拦了一下,但是也没有说话,只垂眼含着笑去看他,然后退了一步。
浴室的门把手在李现青手里紧了又松,停在门槛外的脚步挪了又挪。
最后关上浴室门的时候,李现青也留在了里面。
随着热水从水龙头里涌出,热腾腾的水汽瞬间在浴室里升腾,不大的浴室里一片云雾缭绕,让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衣服被丢进脏衣篓里,但有几件丢得太急,失了准头,掉在了地上。
但现在也没有人得空去搭理这个了。
心跳声跳得有些喧嚣,仿佛要从胸膛里挣脱出来,去寻找那个实现共鸣的另一半。
喘息声就在耳边滞留,有节奏地调动着人的呼吸。
温热的水流自头顶浇过的时候,仿佛置身于受洗。
爱人的呢喃也变得像圣歌的吟唱,让彼此得到救赎。
窗外的风雪声似乎更大了。
但这都已经与李现青无关。
他有些发困地趴在聂云驰的膝盖上,任由发出嗡鸣声的吹风机带动暖风吹干自己的头发。
等聂云驰把吹风机的电源一关,李现青马上翻了个身,双手一摊,成大字状地平躺在床上,摸索着把底下的被子扯上来盖好。
他拍拍身边的空位,示意去放好吹风机回来的聂云驰过来一起躺好,然后把另一半被子分给了聂云驰。
聂云驰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拿起看了一眼,笑着递到李现青面前:“是杏仁触到监控器。”
闻言李现青立刻凑过来,下巴搁在聂云驰的肩膀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监控视频里用脸占满了一整个屏幕的杏仁。
杏仁眨了一下灰绿色的眼睛,冲着监控器小小声地“喵”了一下。
听得李现青直心软:“杏仁怎么这么乖啊,它一只猫在家里行不行的?”
“我不在的时候,会委托阿姨每天到家里陪杏仁的,放心吧。”聂云驰摸了摸李现青的头,感受着刚吹干爽的头发从指间顺溜滑过。
李现青依旧很认真地看着屏幕里的杏仁,看它捣鼓不明白监控器后,一只猫爬上偌大的猫爬架,窝着身子似乎是准备睡觉了。
半响,他有点难过地说:“我有点想杏仁了。”
“它也有想你的。”聂云驰安慰道。
李现青躺回到枕头上,说:“它才没有想我呢。”
“你怎么知道?”
“你出差的时候它就没有想你,每天过得乐滋滋的,一看到罐头就撒娇。”
“小猫是这样的。”聂云驰侧躺着去看他,“想你了也只会偷偷想,大张旗鼓不是小猫的风格。”
李现青觉得这话听着也有些道理:“好像也是。”
“那你呢?聂云驰,你一个人的时候会想小猫吗?”
“你问哪只小猫?”
李现青不回答了。
他看着天花板,觉得灯有些太亮了。
于是坐起来关掉电源,只留下一盏昏黄的床头灯。
他重新躺回去,同样侧过身去看聂云驰。
“是杏仁。”
“会。”
李现青点点头,又不说话了。
反倒是聂云驰回答完后,捏了捏李现青摘掉了坠子的耳垂,问他:“另一只小猫,有想我吗?”
“不想。”
“为什么?”
李现青声音轻轻的,像从浴室里飘出来的一阵雾气:“想的多了,就不想了。”——
作者有话说:爸爸妈妈不在家的第一天,想他们
————《杏仁日记》
第56章 一隅
一夜北风紧。
厚厚的雪压倒了不少枯树枝, 歪七扭八地倒在地上。
巴布进出城的道路都因为暴风雪封闭管控了,暂时还没有收到复通的消息。
接下来的几天里,又断断续续地飘一点碎末的雪花, 让人摸不准什么时候才能停下。
一直到封路的第三天,雪才彻底停了, 但风依然很大。
基站多少也受到了一些影响,虽说还可以维持正常通信通话, 但如果想使用网络刷视频什么的, 那显然是无法支持了。
所有人都只能自发地待在家里, 闭门不出, 靠着囤积的的食物,百无聊赖地等待气候的好转。
这座不大的二层小平楼就是李现青和聂云驰的全部活动范围, 除了做饭的时候不得不下楼,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二楼的小房间里。
甚至有的时候, 李现青觉得他们似乎都没怎么离开过那张床。
譬如现在,李现青就枕在聂云驰的大腿上, 懒洋洋地咬着根带爆珠的细烟, 等聂云驰给自己点火。
他们刚刚胡闹完一场,上半身都还光着,但幸好屋子里暖气烧得很足, 不会让人觉着冷, 甚至对于长期身处南方的聂云驰来说还有些过于干燥了。
聂云驰用的是李现青那个旧式的老银打火机, 动作不是很熟练,试了两次才成功打上火。
他先给李现青点上, 然后把打火机随手搁到床头柜上,自己咬着烟,低下头去借李现青的火。
隔着淡淡的一层薄烟, 李现青眯着眼睛去看聂云驰,像一只餍足的猫。
他想,没有网络,不能出门的日子还是太危险了。
再这么成天里乱七八糟地胡搞下去,他真的非常担心身下这张岁数不小的老木床。
聂云驰夹着烟的的手探在床沿外,他难得在吞云吐雾间过了一下肺,垂下眼睛去看李现青:“现在不怕烫到床单了?”
李现青咬着烟,说话的说话吐字有些不太清楚:“烫了就烫了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完他把烟从嘴里拿开,侧过头,这个角度他的脸正好对着聂云驰的腹肌,他往上睨了眼聂云驰,然后把含在口里的那一团烟雾吹了出来。
直直的,缓缓的。
聂云驰几乎是下意识绷紧了一下腹部,他夹着烟的手滞在半空,无声地保持着垂眼看李现青的姿势。
李现青被他看得笑起来,转回脑袋,重新咬住烟,乐得咯咯乱笑。
半响,聂云驰伸手去揉李现青早已蹭乱的头发,有些无奈地说:“别闹了。”
“谁跟你闹了?”李现青看着聂云驰,见他吃瘪的样子觉得有趣,又伸手把自己的烟递过去,“要不要试试我的?”
“这次又是什么味道的爆珠?”
“葡萄味。”
聂云驰凑过去就着李现青的手抽了一口,然后疑惑地去看他:“没味道。”
闻言,李现青把烟收回来看了一眼,然后伸手去捏了下滤嘴的位置。
他先自己试了一口,然后隔着渡出来的烟,弯着眼睛重新递到聂云驰嘴边,说话的时候酒窝在颊边若隐若现:“不好意思,我忘了,你再试试。”
聂云驰稳着李现青的手,重新过了一遍。
这一下他刚入口就尝到了一股巨峰葡萄味,甜滋滋的。
“甜吗?”
“甜的。”
李现青收回了自己的烟,说:“我喜欢先抽一会,然后再把爆珠捏爆,这样甜味可以一直持续到结束。”
他感受着口腔里泛甜的葡萄味,透过窗帘的缝隙,去眺望远处一片皑皑白雪。
两个人就这样安静地待了一会。
谁也没有说话,但谁也不觉得空旷。
过了好久,李现青坐起来,把抽得差不多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顺手拿起手机,发现信号已经恢复到了四格,终于能连上网了。
聂云驰也拿过手机看了一眼,发现加载出来几条消息,是蔡弎昨天下午的时候给自己发的。
姜葱蒜蔡:[图片]
姜葱蒜蔡:兆安整理内存卡的时候发现了这张照片
姜葱蒜蔡:之前一直没导出来,现在发你了
Zephyr:谢了
姜葱蒜蔡:不用谢,转账就行
姜葱蒜蔡:昨天发你的,怎么今天才回消息?
姜葱蒜蔡:电话也不接,这两天干嘛去了
姜葱蒜蔡:我还寻思着你再不出现就上你家砸门了
Zephyr:今天才刚有信号上网
姜葱蒜蔡:这么夸张,你在哪个深山老林里面呢?
Zephyr:在巴布
Zephyr:下了场暴风雪,基站受阻了
姜葱蒜蔡:……
姜葱蒜蔡:懂了,微臣告退
小图看着很模糊,聂云驰点开照片,加载了很久才终于看清原图。
是去年在红谷岭的时候,姜兆安给蔡弎做摄影构图示范,拉着聂云驰和李现青拍的那张照片。
聂云驰把手机屏幕转向李现青:“蔡弎发来的,之前我们拍过的照片。”
李现青一听,马上挪过来看得仔细。
只见照片上两个人隔着一段不算近也不算远的距离,李现青的表情有一些拘谨,看镜头的角度有些歪了,眼睛有些往下看,看着有些乖。而聂云驰倒是很松弛的样子,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单手插着兜,上半身朝着李现青的方向微微倾斜。
身后红枫如霞,高低错落,层层晕染。
李现青显然对这张照片里自己的表现不太满意,又匆匆去看聂云驰的样子,吐槽道:“这张照片,我们两个压根都没有站好,表情也是没有准备的,只有构图是好的。”
说完又想起那天的场景,李现青替聂云驰选了保存原图,然后转发给自己:“不过也是,那个时候只是兆安拿来给蔡弎当构图参考来着,我还以为这张照片早被删了呢。”
聂云驰倒是不这样觉得:“我觉得拍得还可以。”
李现青用自己的手机点开那张照片看了一会,带着点遗憾地说:“但是可以更完美一森*晚*整*理些的,毕竟是我们的第一张合照。”
说完又从相册里调出两张照片,拿给聂云驰看:“你相机拍的这两张更好看一些。”
三张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拍的照片,里面两个人的表现却是全然迥异的。
其实现在让李现青去回忆那个时候自己具体在想什么,已经有些为难了。
但是他清楚地记得,那个时候自己抱着“拍唯一一张合照”的心情拍下的照片,居然才只是故事真正的开端。
命运太过神奇,让人不得不相信缘分使然。
聂云驰扫过照片,笑了起来。
但还没等他回答,李现青的手机铃声就响了。
李现青看了一眼来电信息,是贡央。
“喂?”李现青接起电话,又朝聂云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聂云驰耸了耸肩,默不作声地靠在床头,去玩李现青的打火机。
贡央的声音有些响亮地从听筒里传出来:“哥,你在家还好吗?前两天信号太差了,还好今天雪停了。”
“放心吧,我这么大个人了还能有什么事?你和姑姑都还好吗?”李现青想了想,又说,“我有些担心马厩那边,这几天不知道怎么样了。”
“马厩没事,雪一停我就先抽空往那边看了,一切都还好。”
贡央好像在吃苹果,李现青听到了清脆的果肉分离声:“我妈问,你那边的存粮还够吗?看这个架势集市是暂时开不起来的,估计我们还得自食其力一段时间了。”
李现青心里算了一下,回答道:“够的,不打紧。”
贡央这才放心地说:“那就好,不过哥你一个人还是多注意安全,有什么需要的就喊我。”
李现青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然后他看到在旁边听到对话的聂云驰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做了一个口型。
李现青辨别了一下,应该说的是“一个人。”
他笑着伸手去捂聂云驰的嘴,却忘记他手里还玩着自己的打火机。
李现青的手肘几乎是挨着打火机燃起的火苗蹭过,稍微一个不经意就会被外焰灼伤,吓得聂云驰手猛地一偏,没拿稳打火机,火苗歪着蹿了几下,燎到了被单。
这下两个人是什么电话都顾不到了,连忙手忙脚乱地又是关上打火机,又是拿起被子狂拍。
一通操作下来,幸好只是被单上被燎出两道黑印。
李现青这才松了口气。
李现青拥着被子,语气里满是无奈:“这什么倒霉运气,刚说完即使烫了没关系,就差点把被子给烧了。”
聂云驰显然也是被吓到了,连忙打火机放回床头柜的抽屉里,安慰道:“没事,没烧到,只是被单可能得换了。”
“幸好没烧到……”
话音刚落,李现青突然想起和贡央的电话还没来得及挂,连忙住嘴,拿起掉在枕头上的手机,试探性地对着话筒清了清嗓子。
贡央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直到李现青有些心虚地“喂?”了一声,才重新传来声音。
“……哥。”
“诶。”
不知道是不是李现青的错觉,他觉得贡央短短的一个字,听起来语气很是复杂。
他没忍住,主动解释了一句:“没事,刚刚不小心把打火机掉被子上了,没什么事。我……不是一个人,你放心吧,我挂电话了。”
“哥。”贡央喊住了李现青挂电话的动作。
他顿了顿,声音洪亮地说:“我刚刚一直开的免提。”
“好,那就……”
等李现青反应过来,立刻顿住,完全忘记自己准备说什么。
他有些呆呆的,慢慢把手机拿下来,点开了免提,然后望向聂云驰。
果然,下一秒听筒里就传来了乌日娜熟悉的声音。
“哎呀,小驰你又来啦?不得不说现在a城和巴布离的是真的近哦!”
“……”
“……”
李现青闭上眼睛,把手机往聂云驰的方向递了递,意思不言而喻——
作者有话说:快要完结了哦……还在纠结写不写番外,大家会想看番外吗?想的话会喜欢什么样的呢?[可怜]
第57章 信任
聂云驰穿戴整齐地站在门口, 垂下一点脑袋,任由李现青给自己戴上防寒耳罩。
“不戴这个的话,等一下耳朵都能被冻掉。”李现青帮他调整了一下耳罩的位置, 确保将整只耳朵都保护住,“等雪停了, 越来越冷的日子才正式开始。”
李现青给拿的是自己的耳罩,像刚孵化的小鸡一样毛茸茸的鹅黄色, 和聂云驰一身深色系的穿搭相比, 有一种突兀的柔软。
但聂云驰不太介意这个, 他一边听李现青讲话, 一边替他把围巾的折角塞好。
等李现青收回手,又去看他有没有戴好手套。
“南方人就不要瞎操心了, 防寒措施我肯定做得比你好。”李现青很自信地原地转了一圈,满意地和聂云驰展示自己全副武装的防寒装备。
聂云驰很认真地看了一遍, 然后带着笑意地同李现青讲:“像只企鹅。”
李现青把长款羽绒服上自带的帽子戴好,拉链拉得严丝合缝, 帽子的毛边围着他的脸, 环成一个毛茸茸的圈。
他拍拍身上蓬松的衣服,不甚在意地说:“我是企鹅一号,你是企鹅二号, 好了, 让我们一起向企鹅姑姑家出发吧。”
聂云驰忍俊不禁地点点头:“遵命, 企鹅一号。”
门一打开,满目雪白, 真真算得上是琉璃世界。
外界浸凉的寒意就迎面扑来,和身后烧着暖气的房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人走出去就像三文鱼进了冷冻层,几乎是瞬间就绷紧了全身的肌肉, 以承受低温的侵袭。
应乌日娜的热情邀请,他们今天要去“小城森林”吃一顿热乎的火锅。
那天聂云驰从李现青手里接过手机后,无声地清了下嗓子,和电话对面的乌日娜和贡央打了声招呼。
乌日娜笑吟吟地说:“一听到声音我就猜到是小驰你了,什么时候来的啊?这几天路可不通哦,来了有好几天了吧?”
对此,聂云驰如实回答道:“是,暴风雪来之前到的,刚好赶上封路之前到的。”
“哦哦。”乌日娜像是把手机拿近了点,声音听着更清楚些,她顺势邀请道,“那是有几天了。正好雪也停了,小驰你明天跟青崽一块来家里吃饭吧,我给煮点火锅,热乎些。”
聂云驰先看了眼李现青,像是用眼神询问答案。
李现青正出神地听着他们的对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对上聂云驰的目光,李现青才反应过来,匆匆点头,用手比了个“OK”的动作。
见状,聂云驰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好的,姑姑,一定到。”
等这通电话一结束,李现青立刻身子一歪,挂在了聂云驰身上:“太尴尬了太尴尬了太尴尬了!”
聂云驰实在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笑什么!”李现青用额头去撞聂云驰的鼻子。
“笑你可爱。”聂云驰微微后仰一些,笑意更浓。
李现青伸手把聂云驰上扬的嘴角往下拉:“别笑了,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很想被他们发现吧?”
“没有。”
“真的假的?”
“假的。”聂云驰把快掉到地板上的被子拉起来一些,然后像卷寿司一样把李现青裹住,“我就是这样恨不得昭告天下,怕不怕?”
“我才不怕。”李现青自己给自己翻了个面。
他看着被单上那两道黑痕,沉默了一会,然后冷不丁地说了声,“我们的事情,姑姑已经知道了。”
这下轮到聂云驰说不出话了。
“姑姑,是怎么知道的?”
“她猜出来的。”
李现青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但也是我们两个没仔细藏,破绽太多了。”
说完又往聂云驰的方向蹭了蹭:“但是她迟早也会知道的,早一些也没关系。”
聂云驰点头,揉了揉李现青铺散在枕头上的头发。
他仔细想了想,又问道:“她有说什么吗?”
“说了。”李现青瞥了他一眼,故意道,“她说你好像有点喜欢我,让我小心点。”
聂云驰闻言乐了,揽着李现青不放手:“那可不是有一点,是有很多很多。”
李现青抬眼看他,语气里藏着点认真:“比我喜欢你还要多吗?”
聂云驰笑了一下:“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多。”
李现青琢磨了一下聂云驰话里的意思,支起上半身,去吻他的唇。
他在心里偷偷地说:那就请所有人都不要停止想象吧。
让爱恒久。
让爱更爱。
房间里被烘得暖和,人也变得像干燥的柴火,不能埃在一块太久。
“别闹了。”李现青笑着拦了下聂云驰不安分的手。
他兀然想起那天自己伏在乌日娜的膝头,半天没有说话,最后抬起头的时候,眼睛红得像个兔子。
乌日娜望着李现青,眉毛耷拉下来变成一个八字:“如果是很喜欢的人,那你要跑得慢一些才行。”
“为什么?”李现青心情复杂得甚至有心情笑了一下,“慢一些他才会追上来吗?”
不料乌日娜摇摇头说:“不,是这样你就不用等太久。”
“我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跑得太快了,但是你来得更快。”李现青说完,轻轻咬了一下聂云驰的下唇。
聂云驰听完这句话后,默不作声地去吻李现青的眼睛。
李现青笑着闭上眼睛去躲他,心里却依旧记挂着暴风雪将落未落前的那场飘雪。
他想,姑姑的话只说对了一半。
“小城森林”里已经架好了火锅,汤底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热腾腾地升起一柱蒸汽。
贡央被热气熏得脸红,支开了一点窗户,顺便往不远处一眺,就看到李现青和聂云驰远远走过来的身影。
长长的两道身影都裹得很严实,几乎只能看到一双模糊的眼睛。
积雪很厚,有些地方甚至冻得发硬。
他们两个走得不太稳,一深一浅地在平坦的雪地上留下两串并排的脚印。
李现青眼睛尖,看到了半开的窗户,站直了朝贡央挥手。
似乎还说了什么,但是他帽沿上的毛领被风吹得歪七扭八,让人根本看不清脸。
聂云驰也停下来,和李现青讲了几句话,大概是小心说话呛风。
因为他讲完后,李现青就停下了说话的动作,乖乖牵住了他的手。
两个人就这样继续朝着“小城森林”的方向,一摇一摆地闷头直走。
真的太像两只企鹅了。
贡央没忍住笑了一声。
“……风……的……冷……”
李现青推门而入的时候,说话的声音被外头的风声盖住,让人听不太清楚。
急忙关好门,李现青站在温暖的室内蹦了几下,去活跃肢体末端的血液:“今年怎么比去年还冷了?”
贡央在室内穿得轻便,闻言不屑道:“是你在南方过暖冬过习惯了,去年下完雪也是差不多这个温度的。”
“青崽和小驰到啦?时间正好,快过来开饭吧。”乌日娜给壁炉添了些柴火,让它好烧得更旺些,“贡央,别拌嘴了,快去倒两碗酥油茶过来。”
聂云驰替李现青摘下帽子,又摘下手套去捂他的耳朵。
李现青笑着把自己的手叠在聂云驰的手上面:“我的手更暖一点。”
聂云驰笑着反手握住他,两个人挨着肩往里头走。
乌日娜坐在火锅后边,只隔着热气抬眼瞧了他们一眼,便把眉毛一挑,了然道:“你们和好啦?”
聂云驰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李现青抢了话:“本来就没吵架。”
他侧过脸去看李现青,眼睛里含着笑:“是,一直挺好的。”
乌日娜听得牙酸:“是吗?哎呀,那不知道前段时间是谁哦,一回来就皱巴着个脸,眼泪汪汪地跑过来找姑姑……”
“姑姑!”李现青坐立难安地打断乌日娜,“您记错了!”
乌日娜笑而不语地看着他。
李现青感觉到聂云驰握着自己的手微微用力,偏过头,正对上聂云驰下意识蹙起的眉眼。
他笑了一下,小小声地说:“没事,她骗你的。”
但聂云驰依旧蹙着眉,顿了顿,转回头看向乌日娜,缓慢而坚定地说:“抱歉,本来应该早一些过来的,但是前段时间我留在a城处理问题花了一点时间,现在才赶到。您放心,我和青青之间的问题都已经解决了,我也向您保证,这种情况不会再有下一次。”
李现青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只微微晃了晃两个人交握的手。
就好像在说:“都没关系。”
“真的都解决好啦?”
“千真万确。”
乌日娜认真地瞧了瞧聂云驰的神色,然后笑着给他们两个装了碗甜饭:“好了知道了,不要说得这么严肃,搞得我都有点紧张了。你们两个是谈恋爱又不是上战场,姑姑我也不会吃人的。”
两个人瞬间噤声,你看我我看你,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
“啧啧啧。”
贡央摇头晃脑地从后边走过来,端着两碗冲好的酥油茶放到他们面前的桌上:“来吧,一人一碗。”
火锅汤底咕噜咕噜的发出冒泡的声音,香辣的牛油催人分泌唾液。
于是气氛又重新变得活跃起来。
李现青特意先尝了一口,然后悄声告诉聂云驰:“有点辣,我给你倒碗水,你涮着吃。”
聂云驰瞄了眼大快朵颐的乌日娜和贡央,拦住他说:“没事,不用。”
“你别勉强。”李现青不赞同地看着他。
但聂云驰坚持道:“放心,真没事。”
李现青拗不过他,只跑去厨房找了瓶饮料,开了放到聂云驰手边:喝一点,可以解辣。”
乌日娜默默看着他们的互动,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直到吃完饭后,乌日娜才主动朝李现青招手,示意他单独跟自己进了房间。
乌日娜示意李现青坐下,开口就问:“他家里那些事情,真的都搞定了?”
李现青连忙点头。
怕乌日娜不信,还特意简要地挑拣了一些过程说了。
乌日娜听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虽然你没和我具体讲过,但是我也看得出来,小驰家里不是什么普通人,他的家里人想必和我们家更是截然相反。”
李现青回忆了一下徐闻兰的模样,赞同地点点头。
乌日娜看着他,又说:“青青,你要确认清楚,他那样的家庭是不是真的可以平等地接纳你。”
话音刚落,李现青就没有丝毫犹豫地说:“他说可以,那应该就是可以。”
乌日娜无奈地笑起来:“怎么这么笃定?”
李现青想了想,很坚定地点了点头,看向乌日娜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月光下融化的雪:“我信他。”——
作者有话说:明天见~
关于番外,大概率会有,但是可能要慢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