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齐溯拍拍姜兆安,示意她和自己换个位置,“这样,我和弎哥一组,你和现青哥一组,这样公平了吧?”
聂云驰望向李现青:“玩吗?”
李现青犹豫了一下,最后点点头说:“我试一下。”
然后又扯了下聂云驰的手肘,小声道:“你等会就坐我旁边,帮我看看牌吧。”
“好。”聂云驰起身把位置让出来。
蔡弎一直留意这边,见状说了声:“家属只许观战,不许下场哈。”
聂云驰显然是听见了,但只含糊地应了一声。
又安抚地拍拍李现青的背,示意他放心。
待大家都落座好,便开始了新的一局。
“对六,先试试水。”齐溯悠哉地率先打出两张牌。
蔡弎见状,麻利地跟上一对九,嘿嘿一笑:“掐断。小溯,你打法怎么变保守了?”
显然现在压力给到了李现青这边,他迟疑地看着自己的牌面,有些无从下手,于是下意识去看旁边的聂云驰。
聂云驰单手搭在他身后的椅背上,靠过来虚虚点了张牌,声音不高地说:“单走一张大王,请一下路。”
李现青果断抽牌出手,压在了桌子。
“诶诶诶,驰哥你说好不出手的。”蔡弎笑着埋怨了一句。
齐溯闻言噗嗤一笑:“这话你也信?那弎哥你这局必输无疑。”
坐在李现青对面的姜兆安眼底闪过笑意,干脆地说了声“过”。
第一轮就这样有惊无险地过去。
第二轮一开始,齐溯就出了一串顺子,三四五六七,牌型整齐地推了出来。
蔡弎看了看自己的牌,唉声道:“要不起啊。”
李现青纠结地看了会牌面,像是有了主意,但是又不太确定地看向聂云驰。
聂云驰见他拿牌的走势,点点头说:“比他的大,是对的。”
这下李现青放心地把手上这一组牌给出了,利落地压在最上面。
“九十JQK,现青手气可以的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新手保护期吗?”姜兆安见状夸赞道。
蔡弎则对着聂云驰说:“你这个军师当的有一点太明目张胆了啊。”
聂云驰闻言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牌局进入中段,大家都稍稍凝神起来。
蔡弎突然甩出四张牌,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得意:“四个J,炸弹!”
姜兆安笑眯眯地做鼓掌状:“哇,厉害厉害。”
李现青抿嘴盯着自己手里仅剩的七张牌,眉头微微皱起。
聂云驰稍稍靠前,似乎是想说什么,但见李现青没有回头询问的意思,最后还是把话都咽了下去。
李现青来回扫了几遍牌面,最后半是犹豫地抽出四张牌,停顿片刻后果断地打出:“四个A。”
他的声音不大,但成功让蔡弎僵住了笑容。
齐溯诧异地抬头看向他:“好家伙!”
牌权现在轮到了李现青手里。
只见他笑了一下,脸颊旋出两个若隐若现的小酒窝,自然地将最后三张牌一起打出。
红桃Q、红桃K、红桃A。
同花顺。
“报单!”姜兆安一看马上接话,喜气洋洋地亮出自己手里仅剩的一张大王,“头游,二游。是我们赢了哦!”
李现青微笑着往后靠,倚在椅背上笑起来。
聂云驰从旁边拿了只冰镇椰子,插好吸管递到他嘴边:“怎么这么厉害?”
李现青咬着吸管看他,双眼弯弯:“老师教得好。”
蔡弎一边洗牌一边摇头:“不得了,好恐怖的新手。”
“最后那手同花顺太关键了。”姜兆安心情很好地笑出来,单手托腮看着李现青,“我都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
蔡弎开始重新洗牌:“来来来,再来一轮。”
厨房的水龙头被打开,清水流出将水果刀上沾上的西瓜汁冲洗干净。
李现青笑着把西瓜切块放进碗里,说:“这个放到外面去?我看大家都跑出去研究烧烤了。”
院子里,聂云驰正站在烧烤架前研究炭火燃烧的状态。
见已经烧成通明的橘红色后,才不慌不忙地将肉串放下去,一时间滋滋作响,油润的光泽带着升腾的烟气一起,开始传出香味。
蔡弎抱着碗西瓜走过来,动作夸张地给自己插了块西瓜:“我老婆刚刚给我拿的西瓜,甜得很,你要不要来一块?”
聂云驰睨了他一眼,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想炫耀老婆的话建议你去找别人。”
这有什么好炫耀的。
谁还没有对象了?
聂云驰回头望了一圈,找到李现青蹲在桌子前的身影。
蔡弎笑了起来,单手叉腰说:“你小子,我还没说你呢。”
“说我什么?”
“这段时间到底是我结婚了还是你结婚了?连个人影都见不着,要不是我知道现青是个温吞性子,差点就以为我本群第一妻管严的称号要拱手让你了。”
蔡弎说完顿了顿,回头看了眼没留意到这边的大家,声音低了一些:“你多少还是注意一些。我们这些人从小闹大的无所谓,旁人可说不准。保不齐有哪个多事的人见着了替你去做宣传。”
聂云驰听到这里,给手上的烤串撒上最后一层佐料,漫不经心地说:“谁嚼舌根的话传到你这里了?”
“那倒还没有。”蔡弎摇摇头,沉默了一下又说,“但是前两天我妈突然找我,问你是不是谈恋爱了,还问我知不知道是和谁。”
他本来以为聂云驰听到会吃惊,但聂云驰头都没抬地把烤好的肉放到盘子里,平淡地说:“没事,估计是我母亲托阿姨来找你打探消息的。”
蔡弎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徐阿姨知道了?谁传出去的?我们兄弟几个包守口如瓶的,不可能是我们。”
“我知道。”聂云驰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说:“是我自己说的。”
“什么?你自己说的?”
“前段时间她想让我去相亲,我直接说已经有对象了,让她不用在这件事上费心。”
蔡弎呆愣住,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些什么,但没等他想明白,就看到李现青走了过来。
蔡弎把手握拳放在嘴边咳嗽了两下,同李现青点点头后便借口走开了。
“他怎么了?”李现青觉得蔡弎刚刚看自己的表情有些奇怪。
“不知道,可能是妻管严吧。”聂云驰把装好了烤串的盘子递给李现青,“刚烤好的,试试看好吃不?”
李现青拿起一串吃了口,不小心被滋出来的油烫到舌头,说话有些不清楚:“好呲。”
聂云驰笑起来,抽了张纸巾去擦李现青脸颊上蹭到的油渍,声音悠悠地说:“小心烫。”
李现青举着那串烤肉,递到聂云驰嘴边:“你也吃。”
聂云驰垂下含笑的眼睛,握着李现青的手,微微低头去咬下一口烤串,咽下去后说了声:“好像咸了点。”
“我觉得刚好诶。”李现青收回烤串,“那这个我吃好了。”
咸咸的海风将烧烤的烟气吹开,扩散出孜然的香气。
聂云驰思考了一会,提议说:“青青,烤个茄子要不要?”
李现青欣然点头:“好啊。”
“不过茄子好像放到桌子那边去了。”
“没事,那我去拿。”
“青青。”聂云驰喊住转身欲走的李现青,清了清嗓子说,“这个烟熏得嗓子有一点干。”
李现青疑惑地站定,等聂云驰把话说完。
“所以,”聂云驰又清了一下嗓子,装作不经意地说,“再帮我拿一点西瓜好吗?”
“好啊。”李现青点点头。
不过,聂云驰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吃西瓜了?
李现青看着聂云驰的笑容有些不解——
作者有话说:掼蛋真的很难玩谁懂[无奈]
漂亮青青,在线发牌,要来玩一局吗?
第47章 猩红
夜幕沉沉, 弦月悬悬。
热闹了一天的小洋楼逐渐变得安静。
聂云驰去储物室找东西出来,路过院子时看到齐源低头踩扁了一个啤酒罐,指间夹着一点猩红。
“叩叩。”
齐源听到声音回头, 看见聂云驰在推拉门的玻璃上敲了敲,然后推开门走了出来。
“你怎么下来了?”齐源瞄了眼聂云驰, 有些疑惑地问了声。
又抖开自己的烟盒递过去。
聂云驰摆手婉拒,齐源这才发现他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一个没开封的盒子。
“找什么东西呢?”
“三楼的吹风机坏了, 我下来拿个新的。”
齐源闻言看了眼聂云驰还带着湿意的头发, 哂笑道:“就你头发这点长度, 擦一下不就干了, 还用找吹风机?”
聂云驰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倒是齐源自己反应过来, 对着聂云驰吞吐出一口泛白的烟雾:“忘了,你家那位留的长头发, 是该用。”
“你怎么回事?”聂云驰侧身避开烟雾,微微皱着眉看他, “好端端地一个人在这犯什么冲。”
齐源没理他, 嘴里含着根烟,老半天才模糊不清地说了句:“没什么大事。”
聂云驰不信他这套说辞,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直接说:“上午刚来的时候就想问你了, 一开始不是说带你对象来?怎么最后来的是小溯?”
闻言, 齐源沉默着随手拉了张椅子过来坐下, 咬着烟静静地坐了一会,最后说:“没对象了, 带前女友来见你们不合适吧?”
“你不说,我们也猜到了。”聂云驰叹了口气,拍了拍齐源的肩膀, “闹了这么久,也总算有个结果。”
齐源冷笑着爆了句粗口,说:“这哪里是结果?分明就是个苦果。”
聂云驰沉默半响,最后劝慰道:“看开点,世上比这大不了的事情多了去了,你何必自苦。”
“自苦。”齐源咀嚼着这个词,低低地笑了声,朝聂云驰挥挥手手,“你现在情路顺畅哪里懂什么叫自苦,快回去吧,不要打扰我这个孤家寡人赏月。”
聂云驰抬头看了眼浑浊的月色,没再劝什么,只留下一句:“记得把垃圾捡起来。”就离开了院子。
齐源踢了一下脚边的啤酒罐,笑着骂了句:“环保大使啊你。”
聂云驰回到房间时,李现青刚好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
李现青随手抓了一条白毛巾搭在头上,身后一片氤氲的水汽。
微卷的金发已经留到了锁骨的位置,湿漉漉地往下滴水,在肩膀处的睡衣上留下一点深色。
见到聂云驰,李现青用毛巾去接发尾滴在脖子上的水珠,问了声:“有找到吹风机吗?”
“有,就在储物间里放着。”聂云驰就地把吹风机外盒拆了,走到床边插上电源,示意李现青过来,“你坐这,我帮你吹头发。”
李现青顺从地面对聂云驰坐在床沿上,拿下毛巾露出自己被擦的乱糟糟的头发。
“嗡——”得一声沉鸣。
聂云驰打开开关,用掌心感受了一下调节的风热,然后吹向李现青的头发。
手指捋过发丝的时候,聂云驰鼻翼翕动,闻到因为热浪的蒸发,从湿发缝隙升腾起一股与自己身上一样的洗发水香气。
随着气流的呼啸声,发梢扬起金色波浪,在暖风中变得舒卷。
李现青闭着眼睛,感受热风在头皮吹过,在嗡鸣声中感受到一些困意。
聂云驰关掉吹风机,拔掉电源一低头,发现李现青依旧闭着眼睛。
轻轻一推肩膀,李现青就顺着力道歪倒在床上。
在沾上枕头的前一刻,李现青从短暂的假寐中惊醒过来,睁开眼睛,下意识朝前借力,抓住了聂云驰衣摆。
这一抓,就让两个人叠着倒在了床上。
李现青躺在床上,感受心跳的速度慢慢平复下来,眨了眨眼睛,抱住了聂云驰的肩膀,语气埋怨地小声说:“你干嘛啊?吓我一跳。”
“抱歉,青青,抱歉。”聂云驰手肘发力,支起上半身去揉李现青的头发,感受到指间蓬松而干燥的触感,“本来想逗你玩的,刚刚真睡着了?”
“差一点点。”李现青说完突然揪过聂云驰的衣领,凑过去嗅了一下,“怎么有一股烟味?你刚刚到楼下抽烟了?”
聂云驰暗骂一声齐源那小子刚刚对着自己抽什么风,连忙解释道:“没有,是齐源在抽烟,我路过沾到的烟味。”
“他一个人大晚上的抽烟?”李现青投来不信任的目光。
聂云驰立刻简明扼要地将前因后果说了个清楚。
说完又用鼻尖去蹭李现青的脸颊:“不信你亲一下我,就知道了。”
李现青静静看着聂云驰,半响,冷不丁地凑过去咬了一下聂云驰的下唇:“你怎么不自己来亲我?”
聂云驰低低地笑出声,想要去加深这个吻。
李现青却侧过脸躲开,故意说:“爱亲不亲。”
于是聂云驰翻过身,面对着李现青侧躺在床上:“你现在还困吗?”
“不困。”李现青不肯看他,但往聂云驰的方向拱了拱身子,埋着头窝在他怀里,“已经被你吓清醒了。”
“我的错。”聂云驰揽着李现青,吻过他的发顶。
想了想,又凑到李现青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夜晚宁静得像无声的默片,海平面已与夜幕一起归于黑暗,只留房间的一角被昏黄的灯光照亮。
除了体位上有所坚持,在花样上李现青总是纵容和默许聂云驰,甚至有些习以为常。
情人的话语在耳边呢喃,像吟游诗人在拨动竖琴。
缠绵的时候像海浪拍打过礁石,像凌霄花攀绕着橡树。
情动间,李现青感觉到聂云驰的吻在自己的脖子上流连后,下意识地仰起头,任他咬住了自己的喉结。
有一点点疼,但更多的是身体随之而来的颤抖。
以及脑海中如白光般闪过的刹那失神。
潮水渐渐退去,浪花翻滚的声音被完全隔断在玻璃窗外。
一如聂云驰白天所说,非常隔音。
李现青靠在床头,手里把玩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
他偏过头,看着聂云驰甩开打火机,火苗燎过烟尾,燃起一点猩红。
李现青把烟含在唇间,靠过去用烟尾衔住聂云驰的烟。
于是那点忽明忽暗的火星便顺着相连的烟尾实现了传递。
李现青望着飘起的白雾,微微眯起眼睛。
他感受着薄荷爆珠的味道,柔声说:“好晚了,该睡觉了。”
聂云驰一听便笑了:“青青,你的生物钟和睡眠质量一样好。”
一到时间,说睡就睡,不带一点辗转反侧。
李现青稍微抬起一点头:“是你睡眠质量太差了,我就没见你在我之前睡着过。”
“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
“你不睡觉的时候都在想什么?把脑子想得这么累。”
“或许想了很多东西。”
“那你不要想那些东西,多想想我吧。”
“想你?”
“对,只想一件事的话很容易就能睡着。”
“是不是很简单?”李现青身子往后挪了下,去看聂云驰的眼睛。
聂云驰好像是笑了一下,对他说:“我睡前不会想起你。”
李现青有一点生气:“为什么?”
“因为,”聂云驰想了想,说:“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不敢想你,那比想别的事情更让人睡不着。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可以抱着你,不用靠想象去见你。”
李现青听完沉默片刻,然后重新把自己窝进聂云驰的怀里:“我不听哄人的话。聂云驰,你要好好睡觉才行。”
说完又小小声说了句:“不睡觉的人老得快,你已经比我大五岁了,再老可怎么办?”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聂云驰脑海中莫名其妙地出现了“老牛吃嫩草”这几个字,于是整个人都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中。
直到没收到回应的李现青用膝盖轻轻撞了一下聂云驰膝盖:“干什么不说话?”
“没什么。”聂云驰回过神来,笑了一声,显然不打算告诉李现青自己刚刚联想到了什么。
他收紧了抱着李现青的手臂:“我会好好睡觉的,争取三十岁的时候像二十五岁,一百岁的时候像九十五岁。”
“一百岁和九十五岁吗?”
“对。”
“那还有好久。”
“不过七十年。”
七十年啊。
李现青垂眼笑了一声。
这真是他听过,最喜欢、最浪漫的情话了。
日升月又落。
好心情就像海浪,即使有什么不愉快的人在脑海的沙滩上留下脚印,也会被海浪轻而易举地冲刷干净。
所以在假期结束后的周一,李现青坐在电脑前,看到王悦发来的催促信息时仍保持着平静的心态。
他看了眼自己已经完成的文件综述,回复王悦道:“不好意思,师兄,我还没有弄完。”
显然王悦在另一头暴跳如雷,紧跟着发来一连串的消息。
李现青匆匆扫了一眼,几行话颠来倒去,大体意思都是说导师催得紧,让自己要有所重视,不能主次不分。
青青:“好的师兄。”
留下简单的四个字后,李现青不再回信息。
直到下午,李现青午觉醒来后,才慢悠悠地把文件综述发给了王悦,然后淡定地发了一行话。
青青:师兄,知道老师要的急,我已经同步发给他了。您放心,我刚刚和他主动承认了错误,说都是我没及时完成,一切和师兄无关,老师也说理解,不会错怪师兄的。
青青:[微笑][玫瑰]
顶上的“正在输入中”显示了又灭,但对话框里一个新对话框都没有再冒出来。
李现青嗤笑一声,不再看消息——
作者有话说:青咪面对喜欢的人:贴贴亲亲都可以!想怎么摸怎么玩都没问题!
面对不喜欢的人:狠狠一口咬下去,让你青一块紫一块![哦哦哦]
第48章 馄饨
李现青甫一开门, 就看到杏仁已经蹲在了鞋柜旁边,睁着一双灰绿色的圆眼睛盯着自己看。
“杏仁,你好像这扇门的召唤兽啊, 一打开就会出现在这里。”李现青走进来关好门,蹲下身和杏仁对视。
杏仁抬起前爪, 扒拉到一点围巾的锁边。
12月的天已经冷得渐入佳境,李现青身上还带着一点寒意, 他摘下手套, 用手背贴了贴脸, 确定不冰人后才去摸杏仁毛茸茸的脑袋。
“喵~”
杏仁佯装高冷地蹲在原地, 一动不动地任李现青给自己顺毛。
李现青见它还看着大门的方向,想了想和它解释道:“你爸爸刚刚说现在都还没下班, 晚上可能要加班了,你别等他啦。”
“喵呜~”
也不知道杏仁是不是听懂了, 只见它蹭了一下李现青的小腿,然后慢悠悠地走到一扇橱门前面, 重新蹲下, 回过头冲李现青叫唤了几声。
李现青跟在杏仁后面,见状把手上拎着的礼袋随手放到地上,一打开橱门, 发现里面堆满了猫罐头和猫条。
“原来这里是你的自助餐厅啊。”李现青回忆了一下聂云驰之前的投喂习惯, 从里面拿了一个罐头出来, 一边拆一边和杏仁商量道,“不过你爸爸好像说你要减肥哦?是不是要控制一下食量啊?”
杏仁抬起猫爪, 开始给自己认真舔毛,就仿佛一点都听不懂李现青在说什么。
但等罐头一倒出来,杏仁马上凑过来黏黏糊糊地埋头开吃。
李现青看得心软, 又像搓澡一样借机摸了两转杏仁,然后拿起地上的礼袋进了房间。
李现青站在主卧里环视一周,总觉得放哪里都不合适,最后还是去了空置的客房,把礼袋塞进了衣柜里面。
这时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传来一声震动。
李现青解锁,看到是聂云驰发来了信息。
Zephyr:要准备审计材料,晚上确定要加班了
Ze森*晚*整*理phyr:[衰][衰][衰]
李现青看着那三个被雷炸焦的黑脸表情笑了一声。
青青:辛苦啦
青青:刚刚杏仁要吃罐头,我给它开了一个够不够?
Zephyr:太够了
Zephyr:它再吃下去就要变成一辆半挂了
李现青被聂云驰的形容逗乐了,心想还好杏仁没有进化到能看到文字,不然绝对要大闹一场。
青青:小杏仁已经吃饱喝足了
青青:倒是你,现在才通知加班,晚饭吃了吗?
Zephyr:还没,等会给大家统一点外卖再吃
Zephyr:先忙了
青青:[OK]
屋外吃完一个罐头的杏仁大摇大摆地走过来,朝李现青翻过身露出柔软的腹部:“喵~~”
李现青见状对它一边上下其手,一边说:“你现在在减肥中,再怎么撒娇都不可以再吃了!”
或许这句话杏仁听懂了。
因为等李现青洗完澡出来,发现玻璃窗前蹲着一坨蓬松的三角形,像刚出锅的海苔肉松小贝。
是杏仁在惆怅地望着窗外的江景。
小猫咪哪里懂什么璀璨鎏金,夜色撩人?
它只懂自己没有猫罐头吃了。
李现青走过去坐在杏仁旁边,挠挠它的下巴,跟它一起往外看时,才发现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半开的窗户飘进一阵凉风,带着潮湿的寒意,直直渗进骨头缝里。
李现青关上窗户,顺手拿起手机,发现聂云驰给自己发了一张照片,点开一看,是摆满了一桌的精致外卖盒。
Zephyr:[图片]
Zephyr:外卖到了
青青:好吃吗?包装倒是好漂亮
Zephyr:难吃。
Zephyr:不如门口的馄饨摊
青青:那你干嘛点这个?
Zephyr:我请客,他们说贵的优先
李现青对着手机笑出了声,惹得惆怅中的杏仁抽空瞥了他一眼。
雨还在下,被风吹着在玻璃窗上滑出长痕。
静静地坐在窗前看了会雨,李现青突然站了起来。
厨房的灯被打开,随后响起冰箱门开启的声音。
杏仁对着无聊的夜色打了个哈欠。
另一边,聂云驰坐在灯火通明的办公室里,把报上来的最新报表给陈行发了过去。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聂云驰走出去对着疲惫不堪的下属们安抚道:“没问题,大家都下班吧,今天辛苦了。”
众人有气无力地欢呼了一声,纷纷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聂云驰同样归家心切。
但偏偏在这个时候,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他扫了一眼,诧异地发现是徐闻兰的来电。
聂云驰关上办公室的门,接通了电话。
“晚上好,母亲。”
“晚上好,小驰。”
两个人用相似的语气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接着徐闻兰开门见山地问道:“下周周末回家吃饭吗?”
聂云驰看着桌面上立着的台历——下周六是12月10日。
“不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聂云驰背对着窗外星星点点的灯光,平静地看着息屏电脑上的倒影,“不必这么麻烦,让你们专门抽空来吃一顿饭。”
徐闻兰语气没有太大波澜,似乎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早已心中有数:“也行,礼物就到时候让他们直接送到你那边去吧。”
“好。”聂云驰对这个流程早已熟悉,“还有其他事吗?”
徐闻兰回答得很利落:“没有了。”
但说完后,她似乎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那再见,小驰。”
“好,再见。”
聂云驰维持着接电话的动作,听了一会对面传来的忙音。
良久,他把手机丢在桌面上。
却看到锁屏亮了起来。
青青:[语音通话]
青青:对方已取消
青青:在打电话吗?
青青:忙完回我一下~
李现青把往下滴水的伞放在脚边,站在保安亭里盯着手机看。
身后在看电视的保安瞄了他一眼,说:“小同志,今天只有内审处在加班,你登记好直接上去,还亮着灯的那层楼就是了。”
“没事,我等他忙完。”李现青笑着回头答了一句,但没做过多解释。
结果话音刚落,聂云驰的回电就到了。
“喂。”李现青连忙接起电话,但顾忌着还有外人在,没敢直接喊聂云驰的名字。
聂云驰在电话那头说:“刚忙完,准备下班了。”
李现青却有些风马牛不相及地回了句:“你那里什么声音?”
聂云驰看了眼窗外,说:“是雨声,晚上雨有点大。”
“你的同事都下班了?”
“对,我现在就回来。”
“那你还是等一下吧。”
李现青撑开伞走进雨幕里,离开保安亭往大楼里走,雨点打在伞面上,让他的声音变得有些轻:“我在你们一楼大厅,好像又迷路了,能不能来接我一下?”
保安远远地看着李现青的身影,嘀咕了一句:“奇怪,这是谁的家属啊,怎么之前从来没见过?”
大厅里空荡得出奇,雨伞上低落的水滴都像有了回声。
李现青面对着电梯,在走廊站定,刚把伞随意捆好,就看见电梯门打开,聂云驰从里面走了出来。
聂云驰显然没有想到会在此时、此地,看到李现青的出现。
他细细望着李现青,然后伸手去揉散一撮被雨水打湿的发尾:“这么大雨,你是怎么过来的?怎么头发都淋湿了?”
李现青笑起来,眼睛弯成一道月牙,卧蚕就像月牙的倒影。
他拎起一个有些重的保温桶,同聂云驰说:“下雨了,你还吃不吃馄饨?”
天空闪过一道深紫色的闪电,然后散溢出白色的光。
雨势逐渐变大,砸在银灰色的车身上,像渗进一块深色的绸缎。
随着取出内胆的动作,热气腾腾的小馄饨沉下又浮起,清亮的汤底飘着紫菜和虾皮,面上还有几点香菜的翠绿,在车内的灯光下呈现出诱人的色泽。
李现青用聂云驰递给自己的纸巾擦了擦淋湿的发尾,看聂云驰专心吃馄饨的样子,突然问了句:“和你们门口的馄饨摊比怎么样?”
聂云驰闻言头也不抬地回答:“天凉了,让馄饨摊倒闭吧。”
李现青咯咯笑出声,手肘支在膝盖上,托着腮和聂云驰说:“聂总,你吃我的馄饨还没付钱呢。”
“要多少?”聂云驰笑起来,舀起一个馄饨喂给李现青,“工资卡上交够不够?”
李现青就着聂云驰的手,吃上了一个热乎的馄饨。
他煮完后就直奔聂云驰的工作大楼,自己都还没来得及尝一口。
“好吃。”李现青自我肯定了一下这份馄饨,然后说,“我要你工资卡干什么?”
“那青青想要什么?”
“我要什么你都给吗?”
“都给。”聂云驰静静地看着他,语气带着点玩笑,眼神却很认真,“你现在就是说要天上的星星,我也会想办法买一颗的。”
李现青保持着托腮的动作看他,想了想说:“我不要你的工资卡,也不要天上的星星。下周五晚上的时间可以留给我吗?”
“你只要这个?”
“我只要这个。”
聂云驰有些不解:“我以为本来就是你的。”
李现青一努嘴:“确认一下,担心你有别的安排。”
“我的问题,让你多想了。”聂云驰看着他笑,眉目舒展,“给我个赔罪的机会,周末的时间也一起给你好不好?天冷了,想带你去买新衣服。”
“这么大方?”
“你知道我最喜欢看你穿新衣服。”
“我说的是把周末的时间也给我。”
“这有什么要紧的?”
“这还不紧要?”李现青更加不解,“周六是你生日,给你过生日就是这个月最紧要的事情呐。”
聂云驰定定地望着他。
他看到自己的爱人睫毛垂下的阴影随着眨眼的动作摇晃,像平静的湖面丢进一颗石子。
这是爱的第四课。
爱是你对我,最紧要——
作者有话说:前三节课在第十九章 出现过,有没有宝宝还记得[让我康康]
咚咚咚!青青馄饨摊正式开业啦~
手作馄饨,新鲜现做,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购买须知:购买主理人限定款需提供身份信息,目前仅向姓聂名云驰的有缘人进行供应[撒花]
第49章 领带
夕阳渐斜, 天色愈蓝。
上车后,徐闻兰靠在椅背上,有些疲惫地闭着眼睛吐出一口浊气。
赵司机在后视镜看了她一眼, 等了一会才说:“徐律,您交代的东西已经送到小聂先生那边去了。”
徐闻兰仍然保持着这个姿势, 听后淡淡说了句:“虽然今天是周五,但临近年关, 估计他现在还没下班。”
“是, 但物业的工作人员刚刚告知我, 说小聂先生那边已经签收了。”赵司机斟酌了一下, 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把话说完。
徐闻兰察觉到他的停顿,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
赵司机顿了顿, 才说道:“他们说给小聂先生拨内线电话的时候家里有人接通了,同意他们直接送过去。”
“知道是谁吗?”徐闻兰的脸藏在车厢明暗交错的光线里, 看不清神情。
赵司机说:“我看了眼签收单,签名处写的名字叫——李现青。”
夜间高架上的川流不息的车辆, 用尾灯凑成红色的光河。
路灯一闪而过, 低低地晃过行驶中的车厢,掠过徐闻兰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火彩如烟花瞬间绽放。
徐闻兰和后视镜中的自己对视, 淡淡地说了句:“字是怎么写的?”
夜幕彻底笼罩住a城。
大雪节气已过, 冬意渐深。
“青青?”
聂云驰一进门, 就看到李现青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板上,被大大小小的盒子包围起来, 只能看到一个左右晃动的金色脑袋。
杏仁最先听到他进屋的声音,在礼盒的包围圈里一跃而出,站在其中一个盒子上冲聂云驰“喵”得打了个招呼。
李现青歪过头, 探出身在礼盒堆的缝隙里和聂云驰对视:“你今天不用加班啦?”
“今天周五,有什么活下周再说吧。”聂云驰走到李现青旁边蹲下身,发现他是在按照颜色把礼盒分类,然后把它们堆成一颗树的形状。
他觉得有些可爱:“在做什么?”
“帮你做一颗礼物树,你可以拍照发朋友圈,一定很酷。”李现青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做最后的封顶,“你收到了好多礼物啊,下午送过来的时候吓了我一跳。”
聂云驰笑了一声,扫过那些大大小小的盒子:“都是些家里的长辈还有同辈的兄弟姐妹送的,每年都是这些固定流程。”
“每年都有这么多吗?”
“差不多吧。”
李现青盘着腿,两只膝盖带着小腿发力,像只螃蟹一样横着转过了身子:“那很夸张了,我之前听说这些品牌的包装盒,如果放到小黄鱼上面卖的话,一个能值200块,你每年光礼盒就能赚几千块钱。”
聂云驰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感叹道:“我之前都是直接丢掉了,那岂不是血亏?”
杏仁对着专注聊天而忽视了自己的两个人,左看看右看看,最终决定把身子挤进两个人中间:“喵!”
聂云驰低头看了一眼它,说:“杏仁你是不是又胖了?”
李现青抬手去捂杏仁的耳朵:“杏仁别听,是恶评!”
聂云驰低笑了一声,目光顺着李现青捂着杏仁耳朵的手往上移,最后落在鼻梁的小痣上:“你别骄纵它,真得减肥了。”
“我们杏仁有在减的,只是基数比较大,慢一点很正常,你不能要求这样高。”李现青想把杏仁抱起来,却感觉手猛地一沉。
杏仁睁着双无辜的灰绿色眼睛和李现青对视。
李现青沉默了片刻,说:“确实还是再控制一下吧,杏仁。”
“喵喵喵!”
杏仁把尾巴翘得高高的,嘀嘀咕咕地走开了。
聂云驰看着竣工的礼物树,想了想,问李现青:“我的礼物呢?”
“这里不都是你的礼物吗?”李现青展开手臂,隔空抱了一下高高的礼盒堆。
聂云驰借机捉住他伸到自己面前的一只手:“我是说,你送我的礼物呢?”
“你有这么多这么贵重的礼物,还会想要我的礼物吗?”李现青微微抬头去看眼前这些堆积如山的礼物,突然有一点小小别扭,“你根本不缺礼物吧。”
“缺的。”聂云驰牵着他的手,故意叹了一口气说,“怎么办,就是很缺这份礼物。有人今年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会送,我可是期待了很久的。”
说罢直勾勾地盯着李现青,凑近了一些说:“青青不会是哄我的吧?”
“你先拉我起来。”李现青摇摇两个人牵着的手,他刚才维持一个姿势太久,现在有点腿麻。
“也在里面了,但是礼物太多,你得找一下哪个是我送的。”李现青扶着聂云驰的手臂借力站起来,抬起那只发麻的腿原地蹦了两下。
聂云驰扶着他,眼睛扫视了一圈充斥着各色品牌礼盒的礼物树,认真地盯着高处思索了片刻,然后说:“青青,你想让我猜的话,怎么把礼物放的这么明显?”
一个比起其它礼物要明显小一圈的绿色盒子,被单独高高地放在顶端,构成了这棵“小树”尖尖的树冠。
就好像放下它的人,非常希望别人不会因为其他大体积的礼盒而忽视这个小小的盒子。
“我猜对了吗?”
“猜对了~”
李现青伸手够下那个盒子,弯着眼睛捧到聂云驰面前:“锵锵锵!生日快乐~”
聂云驰笑着接过盒子,眼睛却还盯着李现青看。
“里面是什么?”
“你打开就知道了。”
聂云驰打开盒子,发现里面妥帖得装着一条领带。
细密的条纹铺满领带,使整体呈现出柔和的深绀色,细看之下还有掺杂了一点白色的浅绀色斜纹,线条交叉处缀着小小的同色品牌标志字母,远远看去光泽微哑,只觉得像是菱格暗纹,非常低调。
见聂云驰没有说话,李现青难得有些忐忑:“你喜欢吗?我不太会挑领带,所以在店里选了很久,应该不难看吧?”
聂云驰点点头:“喜欢,很喜欢。”
平心而论,他平时从未留心过这些小物件的价格。
但当这些平日里不曾在意的东西变成爱人送的礼物后,他却忍不住去想:这条领带的价格对于李现青来说会有负担吗?
于是他说:“是不是太贵重一些了?”
“你会喜欢更贵一些的礼物吗?”
“不会。”
“那就不要问这个问题了。”李现青伸出手指,给聂云驰的嘴角做了一个提拉的动作,“面对礼物,只要说喜欢还是不喜欢就好了。至于价格,是送礼物的人考虑的事情。”
聂云驰摸摸李现青的头说:“但我的男朋友还在上学。”
“所以他是不是很厉害?”李现青朝他眨了一下左眼,语气里带着一点小骄傲,“全款拿下的哦。”
像是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聂云驰闻言怔了一下。
随后揉揉他的耳朵,说:“非常非常厉害。”
李现青背起手,满意地收下了这份夸奖。
随后,聂云驰把领带拿出来,往身上比了一下,然后似笑非笑地望着李现青:“所以很厉害的男朋友,请问可以帮我系领带吗?”
“可以哦。”
李现青点点头,走过来握着领带打量了一下聂云驰,发现他今天没有穿正装,只在黑色的大衣里面穿了件白衬衫。
于是李现青一边回忆了专柜的工作人员教的打领带教程,一边缓慢地把开始打结。
聂云驰盯着他手上的动作看了一会,突然忍俊不禁道:“青青,你这个好像是红领巾的系法。”
李现青动作一顿,握着领带的手暗暗使劲,往下稍稍一拉:“我只学会了这个,你不准嫌弃。”
“哪里敢?”聂云驰顺着他的力道微微低下头,睫毛压住一点瞳孔。
但等领带打好后,李现青认真地端详着自己打出来的结,却总觉得和当时刚学会的时候打出来的不一样。
偏偏这个时候,聂云驰像是察觉到他的迟疑,明知故问道:“好了?”
“好了。”李现青镇定自若地摁下翘起的领带边,“这个系法就是这样的。”
“这样好像有些看不清。”聂云驰故意加快了脚步往房间走,“我对着镜子看一下。”
闻言,李现青立刻跟上,抓住他的手肘说:“不用了就这样看就可以了……”
聂云驰含着笑,慢慢地后退两步靠在门上,任由李现青凑过来飞快地把领带结解开。
李现青看着挂在聂云驰领子上的领带,有些发愁地说:“你的男朋友可能要再学习一下,你先自己系上吧。”
“没关系,我教你。”聂云驰当着李现青的面,很熟练地把领带系了个温莎结,然后带着点坏笑地问了句,“学会了吗?”
李现青看了他一眼,故意抓住领带的末端,然后在两个人靠近的瞬间拉紧:“太快了,你得慢一点。”
聂云驰纵容地顺着领带下坠力道再次低下头。
他望着李现青刚想再说些什么,却在嘴角扬起的时候先迎来一个吻。
李现青笑着松开手:“都说了慢一点,都亲歪了。”
房间还没来得及开灯,他站在背光的位置,让人有些看不清脸上狡黠的笑意。
聂云驰静静地望着他,然后慢慢地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仿佛华尔兹邀请的讯号,得到了爱人跟随的脚步。
等到两个人彻底没入房间的黑暗之中,李现青听见聂云驰说了声:“那可太过分了,得重来。”
直到房门阖上,灯源开关的声音始终没有响起。
“喵?”
蹲在走廊的杏仁盯着被聂云驰反手关上的房间门,眨了眨灰绿色的眼睛,好像在问:还吃饭吗?——
作者有话说:再甜一下下[撒花]
让我们祝驰哥生日快乐!!!
第50章 闻兰
今日大寒, 冬意料峭。
李现青拥着外套把窗户打开一条缝隙,瞬间就被冷冽的空气给吹了个清醒,于是马上又关了回去。
中央空调吹出恒定温度的暖风, 杏仁懒洋洋地窝在猫爬架上不肯下来,有些昏昏欲睡地打了个哈欠。
李现青把写着论文的电脑放到一半, 一抬头看到杏仁的样子,笑着举起手机拍下来发给了聂云驰。
青青:[图片]
青青:杏仁困迷糊了
聂云驰回复得很快。
Zephyr:这是贴秋膘贴多了, 晕碳
另一边, 高铁急速驶过山脉, 窗外天色灰灰。
坐在聂云驰邻座的陈行见他盯着手机, 面带笑意,乐呵呵地问了声:“小驰, 快过年的时候喊你陪我出差,还能心情这么好?”
“工作所需, 什么时候出差都一样。”聂云驰锁上屏幕,表情轻松地偏过头回答道。
陈行就着自己的保温杯喝了一口热茶, 听罢一顿首:“是这个道理, 工作嘛多少都沾点身不由己。”
“难得听您说这种话。”
“嗐,老头子也有不古板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聂云驰稍稍坐直一些,试图解释。
但陈行摆摆手, 表示无需在意, 转而问他:“过年是要回港城还是?”
聂云驰斟酌了一下, 答道:“按照往年的习惯,会在港城过除夕。”
陈行闻言点点头, 又笑着补充了一句:“刚刚看你回消息回得认真,还以为是在和家里研究过年的事情。”
聂云驰笑了一下,不做过多解释:“没有, 刚刚是在看家里养的小猫。”
“你还养猫?”陈行闻听后颇觉稀奇地问他,“养了几只?”
聂云驰认真地想了想,回答说:“两只。”
“阿嚏!”
李现青皱着鼻子打了个喷嚏。
杏仁翘着尾巴慢吞吞地跳上沙发,窝在他旁边看他。
杏仁不说话,只钻进他的怀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你是不是掉毛了?总感觉鼻子有点痒。”李现青低下头去摸杏仁,但摸了一圈也没多少浮毛,嘟囔了句,“奇怪,谁在背后说我坏话了?”
话音刚落,就突然听到门铃响了一声。
这个小区用电梯需要业主的门禁卡,能摁门铃的大概率是熟人。
但聂云驰要出差一个星期,今天也不是阿姨上门工作的时间。
这个时候来的会是谁?
李现青有些诧异地抱着杏仁站起来,走到玄关,看了眼智能门锁的显示器。
发现是一个面生的中年男人,穿着西装一本正经地站在门前。
看起来有些像物业的工作人员。
“谁呀?”李现青单手抱稳杏仁,空出一只手打开了大门。
门外站着的那个面生中年男人见门开了,礼貌地冲他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侧过身子,让出了今天真正的来客。
那是一个让人第一眼看过去说不出多大年纪的女人。
她穿一条垂顺的羊绒长裙,身上长长的驼色大衣泛着水波一样的肌理,项链和耳钉是成套的暖白色珍珠,圆润饱满,光泽温润。
李现青看着她在这样的天气里仍然有些单薄的穿着,心想:这是一个不需要待在室外超过五分钟的人。
方扣高跟鞋稳当地踩在走廊的大理石瓷砖上,女人站定后,似乎先打量了李现青一眼,然后才问了句:“请问,你是李现青,李同学吗?”
李现青松开握着门把的手,点了点头:“我是。请问您是?”
闻言,女人脸上神情依旧没有太大变化,她望着李现青,语气平静地说:“你好,我姓徐,是聂云驰的母亲。”
李现青站在玄关,沉默地和那双和聂云驰如出一辙的眼睛对视,片刻后他后退两步,空出位置:“您请进。”
徐闻兰迈步跨过门槛,身后的赵司机随即将门关上,转身坐电梯下了地库。
李现青放下杏仁,弯腰打开鞋柜,扫视了一圈,有些不确定地抬起头:“不好意思,徐阿姨,请问您平时惯穿的拖鞋是哪一双?”
徐闻兰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围着李现青转圈的杏仁,听到问题后随口答道:“我不常来,辛苦你随便拿一双就好。”
“好的。”
沉默的气氛在房子里蔓延开来。
徐闻兰坐到客厅的沙发上,静静地看着李现青端上来一杯花茶。
“谢谢。”徐闻兰用食指轻点了一下桌面。
李现青握着自己的那一杯花茶,喉结微动:“徐阿姨,云驰他这周出差了,您有事找他的话可能电话更快些。”
“没关系。”徐闻兰端起花茶,浅嘬了一口就放下。
她环视了一圈客厅,然后偏过头告诉李现青:“我这次来,是想专程见一见你,单独的。”
“或许有一些突然,但也请你谅解。”徐闻兰背部保持着一个端正的弧度,她直直地看向李现青的眼睛,“毕竟我实在是对你有些好奇。现青,我可以直接这样喊你吗?”
李现青掐了一下右手虎口,点点头:“可以的。”
杏仁趴在他的脚边,眯起了眼睛。
徐闻兰不冷不热地看了眼杏仁,说道:“我想你是个聪明人,猜得到为什么我今天会出现在这里。”
“我不是很明白。”李现青没有接徐闻兰的话,反而看着她很认真地说,“如果您是带着问题来的,可以直接问我。”
“你确实是个聪明人。”徐闻兰似乎是笑了一下,她好整以暇地看着李现青,“所以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的儿子到底是喜欢你什么?是聪明的脑子?还是好看的脸蛋?”
但还没有等李现青回答,她又继续说道:“但是在a城,你算不上非常聪明,比你好看的更是大有人在,所以这也算不上什么非你不可的条件。”
李现青不再开口,只听着徐闻兰讲话,下颌绷紧。
“非要说的话,或许是你在最合适的时候遇到了他。”
徐闻兰从随身的铂金包里掏出一份薄薄的纸张,然后轻飘飘地落在桌上:“我去查阅了一些你的个人信息,虽然都是一些公开的资料,但事先没有告知你,还是跟你说声抱歉。”
李现青看着那份纸质资料左上角的证件照,觉得自己说不出那一句没关系。
徐闻兰继续说道:“你们相遇得时机很凑巧。一个在城市高压环境里长大的人,把旅行的目的地选在人烟稀少的雪原小城,然后在那里遇到了一个异族向导。”
“我承认,这很浪漫,浪漫得像一部文艺电影。”
说到这里,徐闻兰似笑非笑地勾起了一点嘴角:“所以我知道,你们在那里应该有一些美好的回忆,毕竟人在一个没有什么人认识自己的地方,会过度的放任自己的感情发散,拥有一些风流轶事再正常不过。”
“但你们不应该把这份感情带到这里,带到a城来。”
徐闻兰的声音称得上柔和,但却平直得如同一潭死水,让人听了觉得发冷:“爱情这个东西很像玻璃,表面上看着流光璀璨,实际脆弱得一击就碎。你和小驰在一起,真的有考虑清楚吗?”
听完这些话后,李现青还称得上冷静,他抬起眼睛看向徐闻兰:“我们需要考虑什么?”
“考虑你们两个之间的差距。你们从家庭出身,再到认知眼界,甚至连高考的试卷用的都不是同一份,可以说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人。或许有一样是相同的,那就是性别。”
徐闻兰挽了一下耳旁的碎发:“如果不是他心血来潮去了一趟巴布,你们俩个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相遇。”
李现青轻笑了一声,觉得自己可以不用再听下去了:“阿姨,这些话是只告诉了我吗?”
徐闻兰没有想到李现青听完后和自己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个。
她笔直的背部微微卸力,靠在沙发:“我不过是在说一些客观存在的问题,可能有一些难听,但你需要承认这些都是事实。”
“我不否认这些事实。”
李现青低头去看杯子里浮起来的茉莉花:“但您真正想说的不是这些东西,您想告诉我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希望我和他分手。”
他把杯子搁到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对吗?”
“我一开始就说了,你很聪明。”
徐闻兰岿然不动,端庄得如同一樽瓷器。
“您刚刚说的那些东西都不是突然出现的。”
李现青双手抱臂,倚在沙发靠背上:“和他在一起之前,我就知道这些事情。所以我曾经试着去想一百种理由来说服自己放弃,有时候我也想是不是因为我们之间隔得太远,见面太少,所以才让距离产生了美。”
说到这里,李现青似乎停顿了一下,因为他发现,即使是在这样的时刻,看着徐闻兰那双薄薄的单眼皮,依然会想起自己的恋人。
他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说:“但是第一次见面就喜欢的人,再见面只会更喜欢。”
徐闻兰错开了对视的目光,她垂下眼,望向自己无名指上的婚戒。
钻石在灯光下折射出火彩,璀璨得让瞳孔无法对焦。
“您今天说了很多,但是唯独不去谈论我和他之间的感情。但是如果想要两个人真正分手的话,是不能绕开感情不谈的。”
李现青环抱的手臂垂下,隔着柔软的毛衣,他捏到左手手腕上坚硬的表盘:“刚刚您问了这么多,现在我也想问一下您,为什么要单独来见我?”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却微微坐直了身子:“是因为觉得比起说服一个外人,您更没有自信能说服自己的儿子吗?”
徐闻兰猝然抬眼,碎发的阴影落在微微上扬的眼尾上,犹如蛇类立瞳。
但李现青没有给她预留回答的时间,他言辞恳请地给今天的这场对话做了结束语:“所以,哪怕您今天说了这么多,我还是只能告诉您,我不会分手。”
良久,徐闻兰喟然,有些疲惫地半阖上眼睛:“你还年轻,所以你很执拗。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很喜欢幻想。但人长大之后就不会做梦了。”
她转了转无名指上有些松动的婚戒,说:“就算我不劝你们分手,以你们之间的差距,又能走多久?我可以给你一笔钱,金额你自己定,不喜欢的话可以在任意城市选一套等价的房子,我会走正规赠与流程。”
徐闻兰看着沉默中的李现青,笑了一下,但眼里仍旧不起一点波澜:“你们在一起的时间很短,感情没有多深厚,你可以拿着这笔钱重新开始,小驰也会在我们的安排下和门当户对的人结婚,春去秋来,时间一久,没有什么感情是忘不掉的。”
话音落下,偌大的平层陷入寂静之中,北方呼啸而过的声音从窗户的缝隙传来,显得格外寂寥。
李现青看着脚边酣睡的杏仁,眼皮控制不住地森*晚*整*理微微颤抖。
半响,他突然开口:“我不要。”
“你说的这些我都不要。”
徐闻兰诧异地对上李现青的眼睛,她不明白,李现青为什么要拒绝这个算得上两全其美的办法。
她试图探究一个答案:“为什么?这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李现青保持着声音的平静,竭尽礼貌地说:“如果就像您说的,我和他之间齐大非偶,天差地别到了如此不容的地步。那就请您,将刚才的那些话也都告诉云驰吧。”
徐闻兰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到他笑了一下。
只听到他的声音有些轻,就像那一沓落在桌上的资料。
“阿姨,您该用那样的话先去说服您认为和您一样的人,而不是我。如果他也觉得和我这样的人,只能拥有这样的结局,那分手不过是件小事。”——
作者有话说:开始回收文案,但是请大家不要害怕!我是甜文写手![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