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随着虚空中的字体消失, 真人和花御都听到来自门外的敲门声。空寂的领域中，不紧不慢的扣门声宛若死亡的预警。
一声、一声。
叫人不寒而栗。
三声过后，敲门声停止。
黑发少女冷淡的嗓音没有任何阻碍地传到两只咒灵的耳朵中。
和方才是一样的台词。
周遭景色轰然崩塌, 虚幻的宛如一场没有尽头的噩梦。房间逐渐消融，化为碎末一般的东西漂浮在半空。
新的场景正在迅速构成。
脚下的木质地板变成甲板, 黑色的海浪正在不停击打船舱，水渍流淌，海腥味在鼻息蔓延。
天上轰隆隆作响, 惊雷炸开, “轰——”的一声，让真人回神。
它异色的瞳孔中没有往日从容，再次茫然地看向周围，看上去显出几分难得的无害。
雨落了下来。
沉重的雨滴似乎带有腐蚀性，落到真人的身上时，便会烫出一串鼓泡似的东西。
然而这些雨并没有腐蚀它的头发和脸。它蓝色的头发被领域中的诡异雨水濡湿, 贴在脸上。
雨水沁入眼中, 真人用力眨了眨眼，看向前方。
三轮加奈撑着伞, 正冷漠看着它。
对方穿着黑色的西装制服，看上去倒有几分送葬人的味道。
雨水甚至没能浸湿对方的裤腿。
目光左移。
真人看见自己的咒灵伙伴们，被五花大绑地堆在角落。
疼痛感缓回一点理智，真人扭过自己脸, 将左手手臂猛地从身体撕裂下来。
紫色的血液再一次流出, 混着雨水在领域中流淌。
如此自残性的行为, 让真人的大脑从泥泞的黑暗中彻底回神。
它的眼神逐渐清明。
脸上沉默、内向的表情逐渐消失，刚才的行为没有让真人感觉到疼痛，或者说, 它不会表现出自己的疼痛。
秀气的脸上露出一贯的笑容，却又因为恶毒的眼神，透露出丝丝诡异。
“为什么？”
真人询问眼前的黑发少女。
“你是谁？”
它再一次询问。
黑发少女浅色的眼眸被天边乍现的闪电照亮，危险而锋利。
然而她似乎并没有察觉自己的危险，用好奇而贴切的语气，反问真人：“你在问我吗？”
她走上前。
狂风吹起黑色的半长发，她执伞的动作没有任何变化。
加奈俯身，同真人对视。
黑发少女冷漠的面容依旧没有变化。
不管真人是狼狈、憎恶、又或者警惕，她都没有任何情绪反馈，她道：
“我是宿傩啊，忘记了吗，刚才不是还让你开门吗。”
伞向真人倾斜了半分。
腐蚀性的雨水被伞面遮挡，不再落到真人的身上。
然而左臂的地方还在作痛。
真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我是说你的真实身份。”
加奈盯着对方的笑容，也缓缓地露出笑容来。
并非嘲讽，而是很温良的笑。
像如此风雨交加的环境中，唯一亮着的灯塔那般。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说完，这抹笑也消失不见。
三轮加奈直起身，她歪了歪脑袋，道：“选吧。”
“你觉得先死谁比较好呢。”
“可恶的隔壁老王、顽劣的孩子，还是年轻貌美的妻子？”
加奈这样给出选择。
“你们四个里面，只有一个可以活下来。”
揪住真人的后颈，加奈像拎小孩一样，将半瘫在地上的真人带到三位同伴面前。
她蹲下身，和真人平视，又将目光移到另外三只咒灵身上。
“如果做不出选择的话，你可以选择谁先死。”
真人颤抖地垂下眼睫。
纵然三轮加奈没有看向自己，但它知道那句话是对自己说的。
汹涌的黑浪中潜藏着无数鲨鱼。
它面前出现的文字和三轮加奈此刻念的台词不谋而合。
剧本中的「他」，全家人被名为“宿傩”的上司抓住，一起带到这艘轮船上。
上司告诉他，四个人中只能活下一个人，而选择权在他的手上。
「无能的他」在面对狡猾上司的威胁中，选择断送其他三人的性命——自然，也包括「他」深爱的妻子。然而上司反而放过那三人，选择把自己喂鲨鱼。
妻子在被他背叛后，心灰意冷，转而投向上司的怀抱。
这就是领域中剧本的结局。
然而现实情况如何呢？
真人看着汹涌的海面，不自觉吞咽口水。
黑发少女没有说谎。
她是真的打算，让它做出一个选择。
四只特级咒灵只能活下来一个。
选谁？
真人的大脑飞速思考。
目前的局面对它们很不利。
如果反抗的话，能赢吗？
然而，想要反抗的念头刚刚腾升，真人便察觉到领域的威压，沉沉地覆盖在它的灵魂之上。
绞痛感瞬间席卷全身。
它明白过来，自己不能反抗。
现如今，它之所以能够理智的思考，全是因为目前的自己已经丧失攻击少女的欲望。
真人不再思考反击的事，反而思考起少女的目的。
对方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首先可以排除是藤木苍田的指使。藤木苍田今日和它详细沟通计划的模样没有作伪，如果对方真的想要除掉它们，根本不需要做戏。
那么这就是黑发少女的个人行动。
……是因为私人恩怨吗。
也不像。
她太平静了。
和真人见过的任何人都不一样，平静的好像在看一张纸片、一个符号。
她对它没有任何仇恨，甚至连轻视都没有。
难不成是卧底？
也只有这个说法了。
因为是卧底，所以潜藏在藤木苍田的身边，也因此，需要除掉它们——
可是既然如此，为什么又会让它在这里做出「谁能活下来」的选择？
对上那双无机制的眼眸，想到方才看见的文字，真人霎时间明白过来。
哪里能活下来。
不过是先死亡、和后死亡的时间顺序而已。
她不打算放过任何咒灵。
现在之所以这么做，恐怕是在享受这种恶劣的杀戮。
正因为自己是相同的怪物，所以在这一瞬，真人反而觉得能读懂对方诡异、恶劣的行为。
咒灵是疯子。
诅咒师是疯子。
而同样能使用负面情绪的咒术师——怎么可能会是正常人。
不管对方是不是卧底，真人都能确定。
她是一只怪物。
既然如此……
真人收起脸上的笑容，它试图从甲板上爬起来，然而却信身体缺乏平衡性，再一次摔倒在地。
终于狼狈地站起身，真人回头看了一眼三轮加奈。
它嘴角扯出笑：“我做出选择了。”
转过身，真人一瘸一拐地走到漏壶身边。
“所以是要先杀死令人厌恶、总是欺辱你、甚至抢夺人妻的邻居吗。”加奈饶有兴味的嗓音从背后响起，“非常不意外的选择。”
真人被对方的恶劣刺激到简直想笑。
这个魔鬼。
它假装狡猾，摔倒在漏壶的身上。
在爬起来的时候，真人小声而快速地在漏壶耳边说了句话。
漏壶沉默地看着它。
两只咒灵都从彼此身上看见鱼死网破的决心。
于是，它们在眼神中达成共识。
真人拽起漏壶扔进海里——
就在下一瞬，真人操纵自己饿身体包裹住漏壶。
它就像一块布，在即将接触海面的时候，这块布长出手掌，和漏壶的手一并，用仅存的咒力在海面开出一条裂缝。
那是通往领域外世界的裂缝。
被真人扔在甲板上的手臂也忽然生起生命，它站起来，五根手指飞速爬行，企图阻拦三轮加奈前进的步伐。
黑色的伞掉落在地。
三轮加奈的脖颈被那支冰冷的手握住。
她像是意外地、极缓地挑起眉。
真人将自己一半的咒力储存在这只手臂里，沾染着血色的苍白断臂极为用力，掠夺着她呼吸的权利。
海中的鲨鱼沸腾起来。
它们蜂拥着朝着真人啃食，似乎在为领域主人的受伤而愤怒。
几近灵魂的灼伤感让真人神智焕然，然而它仍在下意识保护着里面的漏壶。
没有任何言语交谈，漏壶决绝地跳进裂缝，瞬间逃出领域。
所有的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
电闪雷鸣结束，裂缝合起。
真人的嘴角浮出真正的笑来。
四周不断的啃咬、冰冷海水的溺沉感都不能让它感受到绝望了。
漏壶是它们四只咒灵中实力最
强的那个，如果能有谁活下来，那么一定是它。
所以真人选择将对方送了出去。
它们是一体的。
谁活下来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它们想要创造的未来。
“所以是选择让它活下来吗。”
雨停了。
加奈的黑发因为雨水而变得潮湿，那双眼尾也变得有些濡湿，像在粘稠变异的病毒中才能滋养出来的病态颜料。
真人从她的话中感受到猛烈的不安。
它睁眼朝着三轮加奈看去，只见凭栏而立的少女神情自若，没有对猎物逃出领域的慌张。
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中似的。
那根储藏着它一半咒灵的手臂早已化成血沫，少女指尖搭在脖侧，没有额外为这份伤痕分神。
风还在刮，不停地刮着。
真人想到某种可能性，它转头失声震喊:“漏壶——！”
它猜不透她的目的，但是真人此刻明白过来，设计让漏壶去为藤木苍田报信，也是少女计划的一环。
她说的放走一个咒灵是真的。
它猜想她会杀死它们所有咒灵也是真的。
然而裂缝早已合拢，所有的一切都只能停留在领域当中。
已经逃出领域的漏壶回头，它看着这片由白色咒力构筑起的封闭领域。
巨大的虚无感笼罩着漏壶。
它什么都听不到。
领域内。
加奈对海中沉浮的真人道:
“你的想法没有问题，但很可惜在这片领域里，我才是真正的反派。”——
作者有话说：邪恶の加奈
第62章
三轮加奈的领域中不会有任何生灵丧失生命。
然而等到领域结束, 就是她终结三位特级咒灵的时候。
控制着将锅铲收回系统空间，三轮加奈满意地拍拍手，对系统道：“大功告成。”
她一边朝着外面走, 一边掰着手指头和系统碎碎念道：“嘛，接下来等到漏壶那边找到羂索, 我就可以将这两个家伙一起除掉……哦对，在这之前，虎杖悠仁这边的事还没有处理完……”
系统想着三轮加奈刚才在领域中的表现, 慢吞吞地吐槽道：【你知道你像什么吗？】
加奈疑惑：“什么？”
【超级变态连环杀人魔。】
“那是不是很帅。”加奈摸了摸下巴, 不仅没有以此为耻，反而很得意洋洋。
系统：【……】
默默看了眼目前的剧情偏离值，系统选择继续潜水沉默。
总而言之，宿主有她自己的计划和想法，它总不会过多干预的。
三轮加奈布下的「帐」逐渐消退，原本极为浓稠的天色亮起半点。
她是确认羂索回到总监部后, 才折返回来, 因此并不担心羂索会发现这里的异常。
只不过可能会有「窗口」检测上报此处忽然落「帐」的事。
但加奈并不担心这件事，
这些天藤木没有精力管理此类事情, 只要她提前阻断信息通知到羂索手上就好。
这样想着，三轮加奈收回眼神。
成功解决一个剧情节点，她的心情格外的好。
只是不知道这次对剧情的变动会对后续产生什么意外。
若是世界意识强行干预后续剧情的话……
三轮加奈手掌收拢，神情却没有发生变化。
她有点堪称冷漠地想, 以免夜长梦多, 还是赶快把能产生威胁的家伙都除掉吧。
这样想着, 忽然间，加奈察觉到某种咒力流动。
是很轻巧而隐蔽的咒力，很难被人发觉。
四位特级咒灵所处的地方虽然并非闹市区, 但是也较为靠近区民区，人们无意识间形成的咒力在四处飘荡，若非加奈对咒力气息过于敏锐，恐怕察觉不到这一变化。
她抬起眼睛，眼神不着痕迹在周围游走一圈。
然而并没有找到咒力主人的具体位置。
是谁？
咒灵还是诅咒师？
哪怕已经有信心处理羂索和真人这些原著中的反派boss，但三轮加奈仍对周围一起抱着警惕态度。
她敛下眉。
声控路灯亮起，灯光透过她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打下一片阴翳，显出几分冷寒的沉默。
因为没有感受到来自周围的杀意，三轮加奈便装作没有发觉这抹咒力。
她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发觉已经五点左右。
叹了口气，三轮加奈收起手机，单手插入上衣口袋，顺着人行道路朝着总监部的方向走过去。
只是走了几步。
她发觉那抹若有若无的咒力仍然跟随着自己。
而且不单单是咒力，咒力主人的目光亦愈发强烈，让加奈有种汗毛倒立、似乎被蛇类动物竖起瞳孔仔细观察的感觉。
一种格外让人被冒犯的感受席卷加奈全身。
这是安全领域被冒犯的下意识感受。
三轮加奈不着痕迹皱了皱眉。
在遇到岔路口的时候，她拐进了一个巷口。
凌晨的风蹭过三轮加奈的发梢，微冷。
黑衣男人跟着三轮加奈一起拐进巷口，发觉黑发少女的气息忽然消失不见，他似乎颇为困惑。
巷道的绿植在黑夜中仍舒展着枝叶。
下一瞬，叶尖微动。
加奈扣住黑衣男人的脖颈。
冷淡的香味顺着风送给三轮加奈，她的脸蹭到男人松软又有些扎人的头发。
扣住对方脖子的手臂力度一卸，加奈眨了眨眼。
“五条同学？”
她叫出这个称呼。
是的，一直跟着三轮加奈的男人就是他。
对方还没有回答，加奈像小动物一样凑近五条悟的衣领处，像是通过气味确定同类一样，下意识嗅了嗅对方的味道。
确定这个白发黑衣男人确实是五条悟后，加奈整个人放松下来，她发出感叹：
“你好香啊。”
五条悟：“……”
暗中观察的系统：【……】
重点是这个吗？怎么又跑题了啊喂。
三轮加奈也意思到自己跑题，她将脸凑远了点。发觉自己刚才说的话有点像变态，于是她摸着自己的脸，找补一句：“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单纯觉得很香。”
方才腾升起的警惕心早已经消散无踪，就连不久前感觉自己领域被入侵的冒犯感，在知道是五条悟后，加奈也自动替换成被猫主动蹭了一下。
毕竟这可是五条悟。
于是在这种极为信赖的心态下，她甚至连询问五条悟为什么要跟踪自己的心都没有。
见是五条悟，加奈也没有继续使用自己的马甲伪装，让系统将自己的面貌变回原本的模样。
少女黑发的发丝逐渐恢复成蓝色，面貌也成了那副熟悉的模样。
没有多说话，加奈盯着对方的脸半瞬，忽然发觉五条悟并没有穿私服，而是仍然穿着高专的教师制服。
“……这里的咒灵我已经解决完毕，可以回去好好睡觉了，五条同学。”
语气莫名迟疑一瞬，加奈将这句话说完。
五条悟苍蓝色的眼眸透过漆黑不透光的镜片，落到加奈身上，他的脸色被湮没在黑暗当中，微点头：“嗯，这个我早知道了。”
他学着加奈方才的动作，嗅了嗅自己衣服上的味道，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像提意见一样，随意开口：“所以加奈你也需要这款洗衣液吗？”
五条悟手指搭在脸边，歪着脑袋，看上去格外可爱。
“不过我不知道加奈你说的是洗衣液还是沐浴露诶，因为老师刚洗完澡哦。”
加奈正走在前面，闻言回头看了眼正走在身后的五条悟。
她的眼神落在对方唇上。
……所以怪不得比平常看上去更好吃吗。
这个想法也过于冒犯，她慢吞吞地将它消化、吸收。
最后只吐出一个字音：“哦。”
说完，她偏过脸继续往前走。
五条悟像心情很好，哪怕只听到少女的一个气音，他也能兴致勃勃地凑上来，好奇地问来问去，“哦——是什么意思啊？是‘嗯嗯好的’，还是‘诶呀我不需要和老师同款香味’的意思呢？”
“哦的意思是，现在是凌晨五点，你应该躺在床上好好睡觉，而不是在洗完澡后忽然出现在这里。”
三轮加奈语气冷淡地吐槽完这句话，径
直绕过围着自己打转、兴奋的明显有点不太正常的五条悟。
这句话似乎有点超出五条悟的想象范围，他被加奈的话钉在原地。
“……欸？？”
半晌，等三轮加奈已经走出三米远，五条悟才从身后发出惊天的疑惑声。
只是刚说完，在加奈转头瞪大眼睛惊恐看着他的目光中，五条悟在眨眼过后，也装成很惊恐的模样，他脑袋的白色头发竖起半分，宛若某种能昭示心情的指示标。
左看看右看看，五条悟做出安静拉上嘴链的动作。
两人做贼一样相互对视，最后确定没有居民被五条悟的声音惊醒埋怨，这才舒口气。
五条悟三步作两步，迈着大长腿“噌”地蹭到三轮加奈身边。
他问：“加奈你生气了吗？”
三轮加奈疑惑看着他，否决：“没有。”
墨镜后漂亮的蓝色眼眸眨动，他换了个问法：“你不开心吗，加奈。”
这回加奈没有否认，她坦然地点点头：“是的。”
为什么不开心？
这回五条悟找到答案了。
连带着上次赶到加奈带新生现场事，对方为何不开心的缘由一起找到。
原来是因为关心他啊。
好像被很轻、很薄的雪片压了一下。
五条悟放轻声音，跟在加奈身后：“那不要不开心？”
加奈仰头看向他，想了想，道：“你知道你这几天为什么每天任务吗。”
“因为我的任务都被加奈同学你接走了。”
加奈点头，“那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是因为男朋友很贵所以要攒钱给小白脸花吗。
五条悟嘴角一撇，批起脸。
加奈看着五条悟忽然拉起的脸，也懵了。
这是什么意思？
诡异的胜负欲又上来了。
三轮加奈也垮起一张脸，用眼神瞪着五条悟。
两个垮着脸的家伙就这样对视半秒种，五条悟高速运转的大脑得出某个结论：所以不单单是为了男朋友？
他试探性地示弱，举起自己的手认输：“为了让老师能减少工作压力……？可你不是说是为了挣钱养男朋友嘛。”
加奈的脸色这才变好半分，“主要是为了五条同学你啊，虽然也有要挣钱打工的缘故啦，但那是次要……”
准确来说打工也是为了五条悟。
但是这不能讲。
目光掠过五条悟，加奈继续道：“但是五条同学完全没有察觉到我的良苦用心吧。”
大半夜，刚洗完澡，又穿着高专教师制服。
忙什么去了？
不是忙工作能忙什么。
唉……
怎么会这么忙呢。
加奈想着，又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埋头兀自往前走。
直到五条悟的手掌抵住她的额头，她才堪堪回神。
只见五条悟弯下腰，他的黑色墨镜被摘下，比琉璃还要纯净的虹膜仿佛蕴藏着宇宙的玄妙法则，每当被这双瞳仁注视的时候，总会失神片刻。
雪白的睫毛抬起，五条悟腻着声音道：“现在察觉到了嘛，只不过加奈啊。”
五条悟指着自己，又指着茫然的加奈。
“我是老师，你是学生。”
他叹口气，“所以不要总想着做那么多的事，既然是学生，就该开心一点点啦，是不是？”
纵然五条悟察觉到自己对三轮加奈的情感不至于师生。
但是在师生关系仍旧存续的这期间，他觉得他不该表现出诱导的姿态。
还是……
孩子呢。
五条悟垂下眼睫。
他想了很久，最终还是觉得这种相处模式最适合他和加奈。
怎么能这么笨呢，他想。
明明只是做了一个月不到的同期，现在却在为了让他能好好休息而将自己大部分的任务接走。
这可不行啊。
五条悟心想。
太容易被坏男人骗了吧。
只是这种想法，在下一瞬触及到三轮加奈脖颈上的握痕时，瞬间消失。
五条悟呼吸一滞。
并不是十分凶残的握痕，在少女的脖侧反而有着某种特殊的意味。
因为加奈头发披散、加上方才一直戴着墨镜的缘故，他没能及时注意到这一点。
谁留下的？
敌人吗？
不可能吧。
他不觉得有谁能有实力靠近加奈，尤其是加奈不喜欢受额外的伤，这家伙遇到危险就会开她那个奇怪的领域。
五条悟觉得没人能伤到她。
那是谁？
曾经在领域中看见过的同人文再一次浮现到五条悟的脑海里。
他记得是叫什么……窒息play吗。
不会吧。
五条悟宽大的手掌默然覆盖住刺眼的掐痕。
他垂下眼眸，手指发力，手心收拢。
少女蓝色的发丝垂下，落在他的腕骨，带起难以忽视的痒意。
她疑惑地看着他的动作，甚至没有任何躲避，只疑惑询问：
“我脖子上有蚊子吗？”——
作者有话说：这几天病的不知天地为何物，等我周四下午公休的时候把这几章都重新修一修(滑跪)
第63章
五条悟差点要被少女单纯的疑问逗笑。
实际上他确实笑出声。
凑近到三轮加奈的跟前, 两人的呼吸靠的那般近。
五条悟就着这个距离仔细观察加奈的瞳孔，在那片浅紫的深处五条悟看见自己。
看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到五条悟的大拇指抵上加奈的下唇时, 他能隔着指腹吻到对方。
然而两人之间只是保持着这样的距离。
谁也没有再进一步。
青蓝色的血管在手背上格外显眼，凸起的脉络宛若正在蛰伏某种难控的力量。
在三轮加奈似是懵懂、又像纵容的态度下, 五条悟依旧没有松开手。
六眼的精密的大脑难得有片刻失神。
一会是“学生”、一会是“男朋友”，杂乱无章的想法在从未停止高速运转的大脑中纷纷扬扬。
大拇指微动。
五条悟察觉自己手掌的温度正在一点点被加奈脖颈的温度沾染，冰凉的手掌变得温热。
他的指腹在那片青紫色的痕迹上, 重而恶劣地摩擦。
旋即, 五条悟抬起眼睫毛。
他的眼里好像下了一场雪，冷的时候，又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像观察人类的猫。
加奈也顺着他的视线，同五条悟的视线在半空交叠。
她从这抹视线中看见试探。
对方手上的力度还在收紧，没有痛感，只是呼吸的节奏逐渐被对方掌控, 带来令人眩晕的惑乱感。
加奈的问题没有得到回应。
五条悟仍旧用着直勾勾的、好似审视的眼神看着加奈。
过了几秒, 加奈在心中小声同系统求助：【他是不是忽然对我起了疑心？】
系统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从它的角度来看，这位叫做「五条悟」的原住民过于危险。就连作为更高维存在的「它」的存在, 都差点被对方捕捉。
因此每次在见到五条悟的时候，系统都会格外警惕。
而站在这个世界的角度来看待对方，「五条悟」显然属于人类阵营。
然而它的宿主……
嘛，虽然对方确实在做着拯救世界的大事, 但是有的时候, 对方的手段确实很残忍, 堪比原世界里的反派。
再加上宿主对五条悟过于信赖这一原因，导致在某种程度上，加奈有很多
事都没有同五条悟交代清楚。
对方要真对三轮加奈产生怀疑……
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于是系统认真分析, 用精确的中枢算法计算出最精确的回答：【80.43%的几率是这样。】
加奈有点崩溃，她吐槽：【怎么会这么高，那剩下的几率都是什么？】
系统回答：【剩下的几率全部都是算法无法掌控的意外因素，无法做出更深度的剖析。】
……好好好。
她的全能无用辅助系统。
在心中叹了口气，加奈没有再把希望寄托于系统。
其实在最初复活之际，三轮加奈已经做好被各种质问的准备。
毕竟她的人生终究不是少年漫，真正的现实世界就是复杂而困顿的。
然而自她苏醒到现在，不管是五条悟、还是其他人，都对她没有多深的追问。
这种安全感让加奈暂时忘记了自己本身的存在就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是不是在五条悟看来，自己也会成为「威胁」？
感受到脖颈上的力度，加奈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她的睫毛也很长，垂下来的时候往往会将眼中大半的神情遮挡。
五条悟盯着对方忽然垂下的眼睫，漫不经心地数着对方的睫毛。
一根、两根。
不止是在数睫毛，加奈的所有神情、乃至最细微的面部表情都在被五条悟的六眼所收纳计算。
……啊。
数乱了。
五条悟另一只手的大拇指从加奈下唇撤下。
少女似乎被他忽然的动作有点惊到，下意识后撤。五条悟半挑起眉，脸上表情没动，手腕带着力度将扣在加奈脖颈的食指往前一压。
五条悟看着两人咫尺间的距离，略有遗憾。
两个人的呼吸更近了。
干燥的空气一瞬间变得潮热，潮的好像能从空气中析出水来。
三轮加奈的脸也有点红。
然而那抹颜色是因为长时间被五条悟控制呼吸而产生的红。
她的表情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是冷静、疑惑……以及不解的。
五条悟在心中不满地“啧”了半声，不知是该庆幸加奈的迟钝能让他得寸进尺、还是恼怒对方迟钝到这种程度。
……完全是不明说就不会懂的类型吧。
明明自己主动的要命。
真是过分。
五条悟在心中想。
少女的心跳在手掌下隔着皮肤、顺着血管快速地鲜活的传递给他
五条悟的眼眸似阳光下的海蓝宝石，愈发亮，愈发沉，散发着丝丝缕缕的危险。
磨了磨牙，五条悟有点想笑。
其实并非是想笑，只是忽然有种从心脏传来的痒意，如何也得不到疏解，激的人想要莫名发笑。
最后，是三轮加奈有点受不了这种莫名的气氛。
其实主要还是有点喘不上气了。
她握住五条悟手腕，没怎么用力地就将对方的手腕拿开。
若有若无的窒息感消失，薄凉的呼吸钻到呼吸腔，她感觉眼前有点冒雪花。
扶住五条悟的胳膊，加奈缓了会。
额头因为方才逐渐吸不上气而产生细细密密的汗珠，加奈尚未抬起头，就感受到五条悟的手指拨开她额前碎发。
脸的温度比手指高，凉意带起难以忽视的触觉。
碎发被对方拂开，露出前额。
加奈吐槽他：“不要掀女孩子刘海啊。”
“为什么不可以？”
五条悟不在乎加奈开口第一句吐槽的是什么。
看着对方脖颈上的新痕迹，他眯眯眼，笑着夸赞，“这不是挺好看的嘛。”
加奈不知道对方指的是脖颈上的指痕，以为对方说的是没刘海的新发型。
“长辈审美。”
加奈说出这么个刻板印象。
谁也不能动她的刘海。
五条悟也不行。
加奈将五条悟的手掌拍开，不让对方对自己的发型作乱。
五条悟契而不舍凑过来，贴上前追问加奈：“你不生气吗？”
“啊？”
“就是这个。”
他像猫一样，伸出手戳戳加奈泛红的脖颈。
加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她抓住他的手。十指交扣，抬起眼，缓缓露出微笑。
一般来讲，三轮加奈露出这种笑容的时候准没好事。
果不其然，下一瞬，对方收起笑容，出其不意地抬起脚踩到五条悟脚上。
确实是踩，但是也没有用太大力气。估计加奈自己也知道没用多大力气，为了泄愤又多踩了好几脚。
程亮的皮鞋瞬间被加工成哑光材质。
加奈鞋尖踢了一下五条悟的鞋尖，她还没抬头，五条悟只能看见加奈的发顶。
“好像也不是特别生气。不对，好像是生气的。”
“我知道我有很多问题没有和你说，但是五条同学你也不能因为怀疑我就掐我脖子吧？你这个行为真的特别恶劣你知道吗。”
三轮加奈在心中斥责。
超级大——坏猫！
五条悟：“？”
他眨了下眼。
“等等，我怀疑什么了？”
这样想着，五条悟也这样询问。
三轮加奈也懵了，“你不是怀疑我居心不良不是好人吗？”
看着加奈丝毫未作伪的表情，五条悟气笑了：“你刚才就在想这个？”
“对啊。”
暧昧的气息戛然而止，五条悟做出沉思状，不明白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是因为以前每次都拒绝地格外果断，没给对方留下半分念想，以至于就算现在自己做出这种举动，加奈也不会想到更深一层的原因吗。
——那他以前可真是该死的正直啊。
“啧。”
“啧？五条同学你这是恼羞成怒了吧——”
“不是啊，我没有恼羞成怒……”
五条悟一个头两个大，他想过加奈会迟钝些，但是目前已经不是迟钝的问题了。
对方完完全全将题审跑。
他就这样鸡同鸭讲了半天吗。
三轮加奈不懂五条悟的心理路程，她见五条悟看着自己走神，手在对方面前晃晃，让他回神。
“所以你还怀疑我哪里？”
反正事已至此，不会更差了，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讲清楚。
五条悟扶额，“没有怀疑。”
“那你没事恐吓我干什么。”
“当然是因为……”
五条悟的话停在嘴边，悬而未宣。
这让他怎么解释。
三轮加奈露出果不其然的眼神，她大度地拍拍五条悟的肩膀，表示理解，“没关系，同伴之间会产生误解是很正常的事，只要将一切误会解开就好。”
五条悟看着她。
最后，终究是无奈落败，他低眼看着三轮加奈。
“……那你告诉我，你脖子上的伤痕是怎么回事呀。”
“你掐的。”
“……我是说更早之前的。”
加奈眨了眨眼，忽然想起在领域中，似乎被真人抓到过脖颈。难不成是那家伙在自己身上留下咒力残秽，故意想在死后也坑自己一把？
也不太对啊，明明没有察觉到身上有别的咒力。
摸了摸脖子，加奈道：“刚才在领域被那只特级咒灵抓的啦，因为某些原因，我才没有躲，所以你是因为这个对我产生的怀疑？”
“……”
实在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五条悟心中涨起来的大气球被“啪”的一下扎破。
他抓了抓后发，忽地蹲下身来仰视三轮加奈，嘴上有的没的回应加奈的话。
“诶呀其实是也不是，也没有特别怀疑加奈，真的啦——相信我。”
“真的没有怀疑，都是我个人的问题。”
指尖扣住加奈的骨节，五条悟带着加奈的手扣住自己的脖颈。
他脸向上微仰，露出纯良温柔的微笑。
“毕竟做错事就是要有惩罚的嘛对不对。”
“连老师也不应该成为例外，不是吗？”
浓稠的黑夜，天际线破出一线光。
他苍蓝色的眼中带着循循善诱，牵引着少女在他的脖颈留下痕迹——
作者有话说：猫:蹭蹭蹭
人:猫饿了
可能周四又要去趟医院，等我周六再把最近几章修一下[化了]
第64章
加奈的手抖了下, 她想抽回手，但是反被五条悟紧握住。瞳孔下移，加奈看着格外专注的五条悟。
她低低地发出疑问, 难得没能立刻反应出现状。
同样的眩晕感慢慢升腾在五条悟的大脑中，五条悟反倒笑她, 声带的震动传给加奈温热的指腹，“不是生气嘛。”
他哄她，带着力度将手掌缓缓收拢。
“所以肯定要还回来的, 不是吗？”
加奈有点慌乱地眨了眨眼, 想撒开手，但是全然做不到。
于是三轮加奈不得不像安抚一样，用指尖蹭了蹭五条悟脖侧的肌肤。
“倒也不用这样啦，没有生气到这种程度。”
见五条悟没有松
手的打算，加奈反倒哄起他，“真的没有生气, 一点也不生气了。”
看着对方漂亮的脸, 加奈心想，就算真的赏罚分明, 也不至于分明到这个程度吧。
让她掐五条悟？
哈哈，那比五条悟掐她惊恐多了。
而且掐脖子这种游戏明显就是在其他地方玩更有意思。天都快亮了，两个一整天都没休息的人在这里干什么呢。
她再次微使力抽开手，这回抽开了。
加奈将手插回上衣口袋, 垂下眼, 指尖的温度似乎经久不散。
“既然彼此都没有别的问题, 那就回去睡觉吧。”
五条悟站在原地，白色发丝被风吹动，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那片被交握的地方被勒出红痕。
并不深，却在那片区域格外显眼。
三轮加奈注意到他的动作，眼神不自觉跟着五条悟的指尖移动，触即到那片红痕的时候，眼神顿滞。
……有点涩欸。
她轻飘飘地将自己的眼神挪走，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因此没能看见五条悟勾起的唇角。
两人走在路上，加奈和系统道：「我再也不会相信你的中枢了。」
系统：【谢谢，我也不会再相信我的算法中枢了。】
一人一统相顾无言，最后还是加奈疑惑：「所以我为什么大半夜会遭遇无妄之灾。」
系统：【你不是五条悟的厨子吗，你都不知道我能知道吗？】
加奈撇了撇嘴，“那你把咒回原著再发给我一份吧，我今晚不睡觉再研究一遍。”
“什么原著？”
“咒术……基本手册啊。”三轮加奈紧急避险，将原本呼之欲出的话猛然吞回去。
偏过脸看着和自己并肩走路的五条悟，她带了点疑惑的询问，“难道没有这个东西吗？”
她的语气十分自然。
“今天遇到那只特级咒灵的时候，我感觉我对领域的控制似乎更上一层楼。”
“原来如此。”五条悟接话，“不过确实没有这类东西噢，咒术界的教育资源很匮乏呢，加奈难不成忘记了吗？”
三轮加奈抓抓头发，“毕竟我之前只在高专待了一个月不到。”
和冷静的外表完全不同，加奈在内心正在同系统疯狂尖叫。
「系统——你有没有觉得我最近有点太松弛了？！」
【很觉得。】
「嘁，你真无情，」
对话暂时结束，三轮加奈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高对五条悟的警惕心。
这样想着，加奈决定在这里和五条悟道别。但五条悟像是能猜到加奈的想法，提前打断加奈的话，“要不要我送你回去呢加奈？”
看了眼两手空空的五条悟，加奈不解。
“怎么送。”
五条悟微笑，“你忘啦，用我的无下限啦，‘咻——’地一下就能到。”
他用手指在半空比划，而后双手合十拍响。
“超级快的呦。”
哦，大猫卡车是吗。
而且还是把人挂在车头的那种。
加奈眨眼，有点心动。
“那辛苦五条同学了？”
“不辛苦。”
话音落下后，三轮加奈看见五条悟走上前，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加奈：“……咦？”
她搂住五条悟的脖颈，手指插在毛茸茸的发丝里，手侧感受到略有点扎人的后剃发。
本着不摸白不摸、不占便宜非好厨的想法，加奈把五条悟的头发揉乱。
“原来不是拎后脖颈了吗。”
五条悟：“当然不是。”
“噢……”
加奈晕乎乎被五条悟抱在怀里，和少年时期不大相同的气息包裹在她的周身，她也分不大清楚那是什么感觉。
手痒地掐住一撮五条悟的白色头发，“但是有个很大的问题。”
“什么？”
“你不觉得我们两个有点太暧昧了吗。”
加奈问他。
闻言，五条悟垂下眼眸同加奈清澈的眼眸对视。
“哈？”
没从那双眼中找到想要的情绪，五条悟莫名发出一声笑。
加奈松开手指，那一绺柔软的白发从手中溜走。
“你笑什么？”
“我在笑加奈同学现在是需要我拎着你的后脖颈吗？”
“当然不需要。”
加奈只是多嘴问一句。
既然五条悟都不觉得暧昧，她还在意什么。
把手搂的更紧，加奈生怕五条悟真要开始拎自己颈脖子。
在对方的怀里像毛毛虫钻来钻去，加奈还没找到合适的位置，就听到五条悟的声音在上方传来，“再乱动我就把你扔下去噢？”
“……哦。”
加奈不动了。
五条悟无奈地将加奈在手上掂了掂，还是没想明白对方怎么能迟钝到这种程度。
然而，正如五条悟觉得三轮加奈迟钝。
三轮加奈也觉得五条悟不愧是深闺六眼——她都这么占便宜了，对方竟然还放心地抱着她。
嗯，男孩子在外面真要保护好自己。
尤其是小心像她这样借着同期便利占便宜的变态，加奈在内心“桀桀桀”地恶笑一阵。
天际的光逐渐将整片天空染上淡淡的亮，耳边的风越来越模糊，直至听不清声音。
五条悟很快抵达总监部。
然而低下头，他发觉少女已经沉沉睡着。
“嘛……”
心下发出一声似是而非的叹息，五条悟没有说话。
他抬起脚，朝着和总监部相反的地方走去。
刚转身，五条悟蓦然低下头。
白色的碎发将眼神遮挡半分，他无甚表情的脸上勾出半抹笑来。
冷而寒，带着戏谑的笑。
然而笑意落在了什么地方？
刚打算叫醒三轮加奈的系统骤然噤声。
它看见名为「五条悟」的原住民，眼神透过少女，危险地落在了它的身上。
是六眼。
「不要吵醒她睡觉。」
系统读懂五条悟未说出声的唇语.
这一夜，有人好梦，有人噩梦。
有人再也睡不醒，有人怎么也睡不着。
当然，三轮加奈睡的非常好，一觉睡到当天下午。
睡醒的时候，眼皮迟钝地接触到窗外的日光，三轮加奈发出今天第一句尖锐的爆鸣。
「系统——我不是让你到地方的时候把我叫醒吗？」
三轮加奈揉了一把自己的脸，从床上一跃而起。
环顾四周环境，加奈发觉这里是高专的宿舍。
大概是五条悟把她带回总监部后，发觉她睡着，于是最后又带回高专吧。
抬头看了眼表，三轮加奈下床快速换好衣服。
目前是下午一点。
她今天还有三个任务，晚上七点总监部有一个会议，十点之后她还要暗中联系民间的咒具师。
将今日的大体计划在脑中过了一遍，加奈觉得时间来得及。
收拾好仪表，加奈推开门朝着外面走去。
今天的天气很好，万里无云。
三轮加奈走在路上，碰见高专一年级的几个学生，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等到走出高专校园的时候，加奈发觉自己的系统今天安静的可怕。
虽然系统平时话也很少，但是今天一声不吭实在少见。
「系统？」
【我在。】
系统秒答。
加奈见系统无事，这才松半口气，「你怎么了，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我在想怎么组织语言和你讲一件事。】
加奈还没开口询问是什么事，只感觉到系统的想法顺着两人之间的连线传到自己的大脑。
系统沉痛道：【就是这样，不知道为什么，五条悟发现了我的存在。】
“啊……”
加奈的脚步没有停顿。
「其实也不难猜到。毕竟是六眼持有者，会捕捉到你的能量流动其实很正常。」
【但你不觉得很可怕吗，他从什么时候察觉到我的存在，又为什么能长时间保持沉默？】
系统难得严肃起来，它警告三轮加奈：【你必须要知道，这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如果他判定我的存在是异常，甚至怀疑起你的动机，那该怎么办？】
【我们需要远离他。】
昨晚的眼神过于凉薄，以至于系统到现在都没能忘记那种感受。
三轮加奈并没有把系统的话放在心上，「安啦系统君，你有点太过紧张了，如果他真的觉得我和你不是好东西，你觉得五条同学他还会是这个态度吗？」
「放心我有分寸，一切交给我就好。」
加奈掏出自己的手机给五条悟发了一条没有任何价值的乱码信息，边对系统道：「你只需要相信我。」
五条悟那边回消息的速度也很快，只不过面对加奈的乱码信息，五条悟回的也是一串乱码。
两个人用乱码不知所云地沟通半天，最后，三轮见奈问他：【你发了什么，我没看懂。】
五条悟也回：【大概是没有任何语言含量的乱码^^】
加奈合起手机，仰头看着今天的晴空。
下午的日光燥热又静谧，将她明蓝色的发丝照亮。
系统从她的身上感知不到半分慌乱。
她稳定的情绪感染到系统，系统沉默片刻，最终道：
【好，那我相信你。】
第65章
在附近一个大型商城中完成换装后, 三轮加奈先返回总监部将本该移交给藤木苍田过目的文件截断，确定文件没什么问题后，她才抱着文件敲响藤木苍田的房门。
两声门响后, 加奈拉开门。
只见到藤木苍田半躺在床上，手上还端着药汤, 空气中弥漫着苦药的味道。
将文件摆到藤木苍田的桌前，加奈看着他再次恢复鼓胀的肚子，若有所思：“你的肚子是不是越来越大了？”
不提这个还好, 提到这个, 羂索原本有点好转的脸色逐渐变得僵硬。
他将手下的药放下。
“昨天为了和真人它们会面，我暂时用某种手段压制了体内的诅咒，但是没想到它们会反噬的这么严重。”
它现在看上去就像要将肚子中的怪物生出来似得。
药的涩味持久不散，羂索没缘由地烦躁。
这些药对它身体的疗效并不大，只不过是它需要找点慰藉。
因为目前唯一能寄托的……
羂索的眼珠转到容貌鲜研的同僚身上，这是多么年轻而健康的躯体啊。
简直它完美的接盘人。
这般想着, 心上浮躁的情绪逐渐沉淀, 羂索清了清嗓子，“我能做完的事已经全部做完, 接下来的事可就交给你了。不要让我失望啊，夜游。”
三轮加奈点点头，“了解。”
从藤木苍田的房间走出，门外候着一位辅助监督, 加奈坐上辅助监督的车, 辗转三个任务地点, 在高层会议即将召开之前，这才匆匆结束一天的行程。
返回总监部的路上，正在开车的辅助监督透过后视镜看向后座闭目养神的三轮加奈, 一时五味陈杂。
咒术总监部就那么大个地，风吹草动都能迅速传遍整个底层，作为藤木苍田配给三轮加奈的辅助监督，她自然也知道对方的身份。
嘛，说难听点就是走后门进来的关系户。
不过这也仅限于最开始的印象。
后来辅助监督发现，这名年轻的代理长老格外的努力。不止是努力，她还拥有在咒术界中立足所不可或缺的实力。
再加上藤木长老对她青眼有加，恐怕不过多时，这位年轻的代理长老就会接替藤木长老的位置吧。
唉……
想到这里，辅助监督叹了口气。
等到对方彻底跃身成为长老，恐怕就不会再这样认真吧。
毕竟咒术界的运转就是这样，长老层主管决策，和她们这种社畜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而咒术师呢，也不过是比辅助监督高级一点的牛马啦。
不管实力多么强大，在总监部的管制下，所有人都是维系咒术界运转的工具，连「工具人」都算不上。
单纯的工具而已。
辅助监督再次叹口气。
不过一想到就连那名盛名在外的无下限六眼拥有者都在任劳任怨为总监部打工，辅助监督觉得她也没有必要抱怨什么。
她频繁的叹息引来后座加奈的注意，加奈想了想，问她：“是累了吗？”
车厢内很安静，辅助监督意识到代理长老在同自己搭话，立马道：“没、没有！”
哪怕已经成为对方的辅助监督有段时间，但是两人之间很少有交流。
三轮加奈每次会让她将任务信息发到她的邮箱，以此减少沟通会浪费的时间。
加奈摇下车窗，看眼外面的景色，路灯已经亮起来，手机中的消息响个不停，大多都是和总监部的工作相关。
三轮加奈打开手机，一条一条翻阅信息，翻至一半，她忽然问前面开车的辅助监督：
“你觉得你们的工资待遇如何？”
辅助监督原本略弯的腰忽然直起来，像被老师提问起来的学生，“欸？这个问题……那什么……”她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
毕竟在她眼中，三轮加奈虽然看上去比她还要小几岁，但确确实实属于自己的上司。
上司问薪金待遇……
她是说实话好呢还是拍马屁好呢。
半晌，也许是因为这位代理长老身上的气质和其他长老都有所不同，辅助监督像是做贼心虚一样，小声飘过一句：“也许还行？但就是工作压力太大啦……”
咒术界除了管理层，哪哪都缺人。
咒术师自然更不用提。而单一个辅助监督，几乎要包揽除祓除咒灵外所有的业余工作。
像开车啦、任务分配啦、学生心理疏导啦、日常用品购入啦……
总之乱七八糟的，读作监督，用作保姆。
辅助监督听到后排的三轮加奈似乎是在赞成她的话，她本以为对方还会说点什么，但是这之后，对方继续埋头安静处理手边的工作。
直至汽车停止，三轮加奈才抬起脸，揉了揉脖颈，缓解长期低头的不适感。
她抱着那面平板，对辅助监督礼貌致谢，转身走进古老陈旧的总监部总部。
辅助监督看着年轻长老的背影，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名长老和这里格格不入。
或者说就是格格不入。
年龄、性别、阅历，甚至对人的态度。
全然和那群人不一样呢。
辅助监督晃了晃脑袋，哑然失笑。
她在想什么呢，就算现在不一样又能代表什么，迟早会被这个地方同化的吧。
毕竟成年人的世界不是糖果童话.
三轮加奈将手上平板交给部下，从对方手上接过这次会议的文件。
总监部内部建筑复杂，方向感不好的人极易在里面迷路。
左拐右绕来到举行会议的地方，推开门，加奈看见和漫画中如出一辙的老橘子专用屏风，她呼吸一滞。
原本踏进去的脚收回来，三轮加奈深深吸了口气，忍住尖叫的冲动。
她请问呢。
一定要为了格调在这种房间开会吗。
沉默着和里面的长老们对视，加奈掏出手机给羂索发消息：【你自己过来开会。】
刚打算睡觉的羂索：？
他不知道同僚又在闹什么脾气，于是羂索决定装作没看见。
没指望羂索那家伙能派上用场，加奈收起手机，冷静地走到唯一的空位置上，不出意外，那就是原本藤木苍田的位置。
令人不适的感觉瞬间爬满加奈的全身，她搓了搓手臂上冒起的小疙瘩，听到几位长老继续恢复方才的争论。
因为上次在会议上令人震惊的发言，目前这些长老都不敢轻视三轮加奈，故而这场会议，三轮加奈全程都在轻松划水。
会议即将结束时，某个长老忽然出声：“对了，上半年有建议说推行内部机构优化的事……”
“暂且不提。”为首的长老打断他，“这件事还是要从长计议，风险太大。”
“就是说，今天改一下明天改一下，把总监部当成什么了？”
提出这件事的长老悻悻收声，心想又不是他想主动提的，还不是另一方在催，他扛不住压力才来提一嘴吗。
这次会议很快结束，众人纷纷散去，三轮加奈看着已经黑透的天，无奈叹气。
可恶，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事。
好在都快结束了。
不过一段忙碌时间的结束，只会昭示着另一段忙碌时间的开启吧。
躲过总监部众人的耳目，三轮加奈开始继续为计划奔波。
漏壶负伤从她的领域中逃出来后，定然会选择修养一段时间再寻机会和羂索见面，所以羂索这边暂时不用担心。
前段时间和五条悟提到的通过提高咒具和咒力利用率，来减少咒术师与辅助监督死亡率的事，经过考虑，加奈觉得应该先在暗中进行实验。
——她打算先制作出模型。
目前咒术界最缺的应当是提高勘探效率的咒具。
既然如此，就先从这方面入手。
但是咒具不在三轮加奈擅长的领域内。
所谓术业有专攻，加奈打算先找擅长制作咒具的人才资源。
夜蛾老师自然不用说，只他一人定然不够。
总而言之，任重道远啊。
后半夜也在忙碌中度过，如果不是系统矜矜业业在大脑中为三轮加奈提神，加奈觉得自己真能睡在大街上。
又是凌晨四五点。
三轮加奈捏了捏自己的手腕，垂着脑袋走在路上。
她发现了，要做什么事之前，首先最重要的还是培养人手。
可恶啊，怪不得那么多基建游戏会特意强调人力资源，原来底层逻辑在这里。
辛辛苦苦一整夜，名单上的人只沟通完毕两位。
没有形象地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三轮加奈伸长自己的腿，她觉得自己应该骗点牛马给自己干活。
嗯……该去哪里压榨劳动力呢。
还没有骗到人给自己干活，加奈率先收到五条悟的信息。
五条悟出差了。
准确来说是被总监部的高层强行支开，以方便高层针对虎杖悠仁。
得知消息的时候，加奈正好返回高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