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漂浮着浓重的血腥味。其实应该还有别的气味,但都被血腥味掩盖了。
他从没闻到过这么重的血腥味,像是身处在一个巨大的、经历了无数岁月的钢铁废墟中,那气味阴森、湿冷,令人作呕、也让人恐惧。
他慢慢睁开眼睛,却看不清周遭环境,即便奋力观察也找不到任何线索。这有违他生存习惯,进而就带来了不安和焦躁。
他往前走,看见一只隐含着猩红光晕的眼睛,它戏谑的看着他,没有丝毫情感、也没有半点温度。他知道那是什么,便本能想撤身躲避。可他躲不了,甚至也动不了。
它看着他。扫视过他身上的伤口,那是空气中血腥味的来源。是用棍棒、用刀、用碎玻璃、或其他什么造成的伤口。一道、一道、一道,不断增加重叠,在流血快要凝结的时候就又补上新的。所有伤口都避开了可能致命的部位,只是很痛,非常、非常的痛。
可他不觉得痛,他只想躲开那只眼睛。因为他知道,这只眼睛会把看到的一切传达到房间外。然后会有人来,而来的人,会死。
他不想他死,他愿意用自己的死去换他活着。于是他奋力挣扎,发出嘶哑的怪叫。可就在叫声出口的一瞬间,他猛然怔住,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他的声音。
不,这是他的声音。是因为过去太久,才让他一时难以辨认。那,是有多久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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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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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见另一个声音,小心的、充满了怜惜与关切。
多久呢?是过了多久?
他还在思索答案,却从房间外传来撕心裂肺的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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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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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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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怕......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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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来?这是个圈套,这是圈套啊!走,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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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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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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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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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言惊醒过来,溺水般猛吸进一口气。
治疗室内的灯光缓缓亮起,他一手撑在床边,一手捂住眼睛急促的喘息着。他满头是汗,贴身的T恤也完全被汗水浸湿。
“你还好吗?”
有人走过来,一时激起他的防卫本能,却在趋身攻击的前一秒强迫自己停下。他两眼通红的看着来人惊愕退步,并举起双手到胸前、以示他并无恶意。
沈言看了看四周,企图把自己拉回现实。他迅速的回想,并强硬的按下焦躁失控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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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医院。说话的人是Frank,Paul的好友,他的心理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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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醒过来,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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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他现在的名字叫沈言,今年26岁。这是他回意大利的第四天,也是重新尝试治疗的第二天,妈妈不知道他回来了,这是他和Paul的约定。他原本约好要和顾鸣一起回国,但却来了这里。他告诉顾鸣家里有点事要处理,大概一周左右就回去。他也安排好了餐厅的工作,还费了不少口舌安抚合作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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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言抹了把脸上的汗,迟疑的抬起头来。
Frank缓步走近,递给他一张纸巾。
沈言接过纸巾,手还在不受控的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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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他是发觉自己状况不对,然后向Paul求助。
大概是被恋爱冲昏头脑,又或是受顾鸣的影响太多,以至令警惕下降,险些放任出暴力倾向。他很怕伤害他,很怕自己会脱离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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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沈言呼出一口气,虚脱般疲惫,却已无其他异状。
“很遗憾。”Frank看着他,“我想我们又失败了。”
意料之中,沈言并不觉得失望。他沉默了片刻,说道,“再试一次。”
Frank摇头,“到此为止吧。”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