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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母归来 姀锡 22904 字 5天前

沈安宁便眨了眨眼道:“姐姐若喜欢,不若咱俩换一换如何?”

一副干脆你来侯府,我去国公府的神色看着张绾。

张绾被她这石破惊天之言吓得双眼都瞪圆了,赶忙伸手捂住她的嘴,脸一时又红又胀道:“宁儿,休要浑说。”

她虽知道她说的不过皆是玩笑之言,可若落到旁人耳朵里就完了。

沈安宁被张绾局促的模样给逗笑了,却也很快见好就收。

她们相继来到席位上,没人留意到身后不远处有道身影给气炸了,那人便是陆宝珍。

她被沈安宁那副大逆不道的狂悖之言给惊呆了,而后呆呆反应过来后只气得阵阵跺脚,什么叫做换一换,她大哥是货物吗,是可任人摆布交换的东西吗?大哥在陆宝珍心目中虽是最畏惧之人,却也是最尊敬之人,连她私底下都不敢亵渎大哥分毫,她沈安宁一个乡野村妇她凭什么?

陆宝珍想要去寻沈安宁理论,可转眼之间,便见裴家人将其簇拥在其中,又有些胆怯不敢上前。

最终,陆宝珍只得咬牙切齿道:哼,她定要去同大哥告状。

她要向大哥撕破这人虚伪的面目。

而那头沈安宁携手张绾拜会裴家一家,她病后裴清萤入府陪了她两日,虽还未曾正式拜礼,但沈安宁已跟裴家开始渐渐走动了起来。

今日是狩猎的第一日,正式狩猎前还有一个热身赛,说是热身赛,可突厥使臣在此,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是两国之间的较量赛。

所有女眷们都在赛场下头观看,沈安宁回到坐席上时正好撞见到董太妃这日竟也赫然在列,就高坐在张皇后下手的位置,过去时正好听到张皇后问道:“有些日子不见,今日一见,太妃的身子瞧着硬朗了不少?”

便见董太妃笑得跟尊弥勒佛似的,笑眯眯道:“是清减了些,这半个月瘦了七八斤,身子都灵活了不少。”

张皇后大惊,又不免失笑又好奇道:“哦?邓太医努力操持了大半年都没能让太妃受益分毫,究竟是何人有如此魄力,竟能劝服太妃受苦至此?”

董太妃的身子是皇家关切之重,这么长时间都未见半分效果,如今却见人精神矍铄,如何不令人惊奇。

便见董太妃笑着道:“自然是遇到了个奇人。”

说话间,忽而朝着坐席间四下探了探,远远看到沈安宁,只笑着朝着沈安宁招了招手道:“好孩子,快些过来让我瞅瞅,前些日子受苦了吧。”

边说着,便朝着张皇后道:“多亏了这孩子给了我一道方子,照着用起来才有今日这效果。”

说话间,将那日在八月楼同沈安宁偶遇这一际遇娓娓道来,又忙拉着沈安宁好似关切一遭,宛若长辈对小辈般疼爱有佳。

董太妃此话一出,一时让在场所有女眷的目光全部都落在了沈安宁身上。

张皇后有些称奇,道:“没想到陆夫人还有这等本事?”

沈安宁忙恭敬道:“回娘娘,妾哪里有这等本事,不过机缘巧合下得了这方子,大抵是同太妃有缘罢了。”

张皇后听到有缘二字,神色好似有些讶然,却也很快隐去,不由将她夸赞了一番,又听说沈安宁那日遇到祸端一事,便又悉心宽慰了一遭。

今日这等场面,能入贵人的眼都已是天大的喜事了,可沈安宁不单单被皇后和太妃召见,更是连裴家和廉家都与之十分亲厚,她在这天上间竟不知不觉间已能长袖善舞了。

方才咬她耳朵的几位千金们一时间面露窘迫。

而陆家的席位里,本比她更要风光的小房氏如今看着她这位来自乡野的大嫂一夜之间竟甩她老远,她们明明同在一个府里,可如今却好似成了两个阶层的人了,她心中不由有些眼热不已。

萧氏只远远地看着,脸上慈爱着,眼中的笑意却有些未达眼底。

倒是一贯挑事的房氏,今日心思皆不在攀比内斗上,只将期待又雀跃的目光投放到了远处那处最高位上,眼中熠熠生辉着。

第66章

话说, 在女眷们的闲聊和期待中,魏帝终于领着文武百官们和突厥使臣们一路下马朝着赛场这边浩浩荡荡走了来,只见赛场上早已筑起高台, 今日乃是狩猎的第一日, 按照以往规矩,将会在狩猎前在此处举办一场热身赛, 为为期半月的秋猎正式拉开序幕。

而今日这热身赛由魏帝亲自坐镇。

往年,皆是大俞朝男儿们在这赛场上争夺先锋, 可今日突厥使臣在此,自然而然成了两国之间的较量。

突厥大败于大俞,输了战争, 为了弘扬自己的气势与国力,自然想要在今日这场热身赛上一雪前耻,而大俞此番打败突厥, 凭借的更多是综合国力,突厥乃马背上的国家,自古骁勇善战, 武力雄厚,不可小觑,大俞虽大胜而归, 却也想要再压一压其嚣张气焰, 令其日后不敢再贸然犯进。

双方都憋足了一口气。

双方人马才方一落座, 果然很快便见突厥使臣的队伍里立马便有人跨了出来, 朝着上首的魏帝道:“陛下, 听闻你们中原朝都历来重文轻武,此番两国交战,大俞不过险胜, 不知今日大俞是否有人敢站出来接受来自鄙人的挑战,好在我等面前展一展大俞雄风,也好让我等彻底心服口服!”

说完,只见那人随手拉开手中的弓箭,噌地一下,百步之外的箭靶上,利箭一箭钉入靶心。

话说这人这番狂傲之语一经脱口而出,瞬间引得全场一片错愕愤然,怒不可遏。

好家伙,好个厚颜无耻之徒。

大俞分明大胜于突厥,打得突厥惨不忍睹,屁股尿流,可到了这人嘴里竟成了险胜。

然而所有人分明知道对方不过是想讨些舌头上的胜负,却也依然让在场所有文武百官气得牙痒痒,然而对方脸上明晃晃的写着不服,偏又让人无可奈何,唯有用实力打得对方满地找牙方才能得以解恨。

故而对方话语一落,大俞武将堆里瞬间一个个跃跃欲试,不过突厥使臣队伍里今日说话的乃突厥悍将阿如纳,并非岌岌无名之辈,尤其方才那随手射出的一箭一时间震慑住了不少人,寻常武将压根不是他的对手,是以不少人很快将目光投向了一侧的廉城廉世子,希望他能上前迎战,好在战场下再将这些手下败将们全部打得哭爹喊娘,也好杀一杀这北边蛮夷挎子的锐气。

却不料,还不待廉世子跨出来迎战,便见那人竟已先发制人道:“不过廉世子的勇猛我等早就在战场上领教过了,廉世子之威猛令鄙人心服口服,不过堂堂大俞疆域这般辽阔,该不会挑不出除了廉世子以外的第二人吧?”

那人自知自己不敌廉世子,竟先声夺人的想要将廉世子摁在坐席上,末了,竟还不怀好意的挑拨离间道:“还是,你们大俞的天下实则是他廉家一人的天下不成?”

那人巧舌如簧,析辩诡辞,三言两语不单遏制住了廉世子的步伐,竟还搬弄是非,挑拨煽惑。

天下谁人又不知功高震主的道理,这自古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廉家今日战功赫赫,表面虽风光,焉知这风光的内里又有多少暗潮涌动呢?

果然,这最后胆大妄为的诛心之语一出后,瞬间只见赛场上下气氛骤然一寂,整个赛场上下一时安安静静,气氛一度有些诡异。

高位上的魏帝神色不明。

而坐席上的廉城却罕见的板起了脸,眼神只有些凶厉了起来。

张绾见状,一度紧紧攥住了沈安宁的手,脸色都随着白了几分。

对话这话一出,廉世子自然不适合登场了,对方的计谋达成。

眼看着气氛陷入僵局之际,这时一片死寂中忽而闻得淡淡一语在场外悠然的响起了起来,道:“在下来跟这位将军切磋一二,如何?”

这道声音清冽微冷,语气却分外闲适,没有丝毫要同悍将切磋的紧张感不说,语气轻松得就像在菜市场询价般随意自在。

这道声音一经响起,便见场外数百道目光全部齐刷刷闻声

探去。

便见一道如同苍竹松柏般的身影闲庭信步的迈上了赛台上,只见他束发玄衣,软甲轻裹,又见他身子挺拔,英姿飒爽,他步履稳重,一步一履迈上高台,举手投足间贵气飒爽,一双鹰目不怒自威。

这人一经登台便瞬间引得所有人愕然讨论,只因这人虽英姿飒爽,傲伟英挺,可分明文人墨客出身。

这人便是——

“是大哥。”

身后陆宝珍的惊呼之言一时将沈安宁的恍惚目光拉上了高台,高台上那抹熟悉的身影出自陆绥安无疑。

“竟是陆世子,只听说陆家二公子乃御前侍卫,英武不凡,而这陆世子科举出身,从未听说过他会武艺,他这会儿怎么上场了,莫不是上错人吧,他行么?”

台下众人议论纷纷,皆是抱着怀疑的态度。

就连张绾方才松懈一口气后,立马又随着高高提起了一口气,目光频频看向一旁的沈安宁,仿佛在问:他行么?

沈安宁心中则一阵砰砰乱跳了起来。

她前世未曾参加过这场围猎,是以,对前世这里发生了什么并不知情,但是前世陆绥安南下平乱时显露出的一身本领曾震撼过她的心灵,再加上中秋宴上陆绥安同陆元覃略微交过几手,便知陆绥安前世一直藏拙,他实则武艺不凡。

况且,陆绥安不是爱出风头之人,他从来不是鲁莽冲动之人,便知他出场定有他出场的道理,便朝着张绾露出一个安心的眼神。

不过,今日场面这般大,还是止不住有些心惊肉跳。

话说阿如纳原以为出场的定是位为廉世子出头的廉家将,没曾想来者竟是个通身文气的年轻人,他丝毫未将陆绥安放在眼里,当即只朝着上首的魏帝忍俊不禁的开口笑道:“陛下,莫不是在开玩笑罢,难道除了廉世子外这偌大的大俞朝竟挑不出一个武将来同鄙人对峙了么?”

阿如纳傲慢的眼里满是轻蔑。

魏帝作为一国之君,不屑同他国下将争辩口舌,却也同样透着些许狐疑,目光扫过大理寺这位年轻有为的能臣,不想还未曾开口,便见那人却连个眉眼都未抬一下,只泰然自若道:“同将军切磋,大俞派出一名文臣足矣!”

他清冷的话语虽并不带任何情绪,可这般漫不经心的轻蔑之态却瞬间引得在场大俞同僚们哄笑一片。

果然,对付这等浑将,还得靠他们这张文人的嘴。

简直软刀子杀人,刀刀不见血,只彻底报了对方方才的傲慢之仇。

台下顿时叫好一片,众人大呼过瘾。

阿如纳瞬间脸色铁青,他是突厥最擅诡辩之人,在嘴皮子功夫上鲜少失过手,没想到竟被这大俞弱不惊风的书呆子给反斥到无言以对,他知道大俞这些读书人肚子里素来弯弯绕绕,自己不见得是他们的对手,而这赛场上凭的亦不是口舌之争,是要真功夫定输赢的,遂收起了那些口舌上的小伎俩,只拿眼尾扫了对方一眼,道:“这位大人是……”

陆绥安还是连个眼皮子都未抬一下,只淡淡道:“在下乃大理寺司直,六品。”

这句六品又不知怎地戳中了众人的笑点,只见台下众人又忍不住哄堂大笑,纷纷拍案捂肚叫好了起来。

六品?

阿如纳瞬间只觉得遭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他是突厥一等一的神射手,今日却在这大俞台上跟个区区六品末流小官比试,便是赢了亦不觉得光彩。

瞬间没了任何周旋的心思,只想速速将对方轰下台去,只冲着对方开门见山道:“你这般手无缚鸡之力,若是同你比武赢了亦是胜之不武,这样吧,早听闻你们中原自古有百步穿杨,辕门射戟的美谈,咱们今日亦切磋切磋箭术吧,今日亦效仿吕布,来一场九幽山射戟如何?”

顿了顿,又道:“都说你们中原有君子六艺一说,如此亦不算欺负了你。”

阿如纳随口说着,原本等待对方讨价还价。

却未料只见那陆绥安依然一脸平静道:“请。”

好个惜字如金之人。

阿如纳被对方八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态度气得够呛,当即便板起了脸,不再多余废话。

与此同时,五十步开外,早已有禁军将一柄战戟矗立在远方,阿如纳不再废话,只率先取来自己的战弓,直直朝着那方战戟方向瞄了上去。

他是突厥境内箭无虚发的神射手,虽比不过吕布一百五十步外辕门射戟一发命中,但是五十步内他亦信手拈来,当即眯着眼,一个豪迈挥弓间,瞄准,拉弓,随即嗖地一下,箭无虚发,笔直的利箭从五十步开外的战戟空隙间精准穿过。

因他箭法强劲,利箭飞过,巨大的冲击力将整个战戟都给带飞了,虽略微射偏,有些可惜,却也是惊人一箭。

瞬间,突厥队伍中叫好声一片。

而大俞队伍中渐渐没了声,气势走弱了起来。

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然有人挥动马鞭大喊一声:“世子必胜!”

“世子,打趴他!”

那道声音清脆又激动,嚣张又跋扈,竟是道女子的声音。

在这紧张时刻,十分引人瞩目。

众人下意识看去,不由纷纷惊诧,那人竟是太妃身侧的福阳郡主殿下是也。

只见福阳郡主竟从坐席上一跃而起,只跳起来为场上的陆世子摇旗呐喊。

这般肆意妄为,又明目张胆的的呐喊引得所有人纷纷惊叹又意味深长,成了今日赛场上一道奇妙的风景。

却见那陆绥安依然目不斜视,只从容地举起了弓箭,而后锋利的目光一眯,指间骤然一松,赫然一柄利箭飞速射出,直直从战戟中横穿而过。

因对方举弓,拉弓,到利箭飞出,再到利箭一发命中,整个过程中不过眨眼之间,快到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快要所有人都猝不及防,而一击即中后,那柄战戟还岿然不动的立在那里,不见任何偏移,是以,导致一箭射中后,所有人都怔怔的没有缓过神来。

还是福阳郡主跳起了兴奋尖叫一声:“中了,中了,世子威武,陆世子赢了。”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过来。

所有人全都被这一箭震慑住了。

顷刻间,所有人全部手舞足蹈了起来,纷纷跳起了击掌呐喊道:“胜了胜了!”

“陆世子威武!”

所有大俞之人全部欢呼不已,就连上首的魏帝亦露出欣慰之色。

台下,沈安宁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这一刻,满场欢呼只为陆绥安,他只需稍微出手,便可获取这世间所有的掌声和目光,陆绥安此刻比前世还要耀眼夺目。

就在沈安宁微微勾唇感叹之际,台上阿如纳原本稳操胜算的得意之色顷

刻间僵硬在了脸上。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输了,他堂堂神射手竟被个不知名的芝麻小官打败了,对方还是个弱不禁风,岌岌无名的文人。

他愣在原地,许久许久,哑口无言。

难道大俞朝随随便便一个人都能将他打败么?

这一刻,他懵到有些怀疑自己。

然而片刻后,又猛地缓过了神来。

原是被人算计了。

是他轻敌了。

没想到他终日打雁,今日反倒被雁啄了眼,被对方刻意隐藏实力的表象和激怒啄了眼。

看着那一击即中,震慑满场的箭法,阿如纳懊悔地同时,亦知自己小瞧了对手。

亦只有同道之人才知,对方箭法之精湛,竟在他之上。

他心服口服。

然而却又有些不服,他方才轻敌才导致自己未曾使出全部功力,一时心服又不甘,只咬牙朝着对面那道不骄不躁地身影直直看了去,却未料还未曾开口,竟见坐席下地廉世子竟斜斜看了过来,半是笑着半是提醒的开口道:“阿如纳,自古成王败寇,输了便是输了,又何必不忿,五十步之内你输了,百步之内便也赢不了他陆世子。”

廉世子看出了他还想要再战一局地心思,阿如纳脸上一红,不多时,回过神来沉吟许久,只朝着陆绥安抱拳道:“陆大人,你赢了!”

而这一回,他收起了方才所有的轻蔑和傲慢,只由衷发出邀请道:“若有机会,希望下一回你我能在真正的赛场上见。”

战场上才是检验真理地唯一标准。

阿如纳这一刻真正的将他当成了对手。

陆绥安道:“承让。”

这一局赛事由大俞取胜。

双方正要下台,不料这时忽而闻得一声:“陆世子,请留步——”

这时,忽见阿如纳去而复返,只朝着他尊敬颔首道:“接下来一局,我朝第一猛士索达大猛士想向陆世子请教,还望大人赐教。”

说话间,只听到咚、咚、咚一震地动山摇的声音在不远处骤然响起,随着整个赛台四下猛震间,一道身高九尺有余的大巨人一步一步跨上了赛台。

只见那人光着膀子,全身上下仅在腰围处紧裹着一块黑布,而裸、露在外的身躯,只见人面长臂,黑身有毛,一双巨臂宛若人腰杆粗大,一双大脚宛若猛兽之足,他鼻息如洪,光是站在那里,便告诉着众人什么叫做庞然大物。

这人目测至少有足足三百斤重,且通身腱子肉黝黑发亮。

这大巨人一经露面,瞬间震慑住了在场所有人。

亦衬托得对面的陆绥安都小巧清秀了起来。

这位索达大猛士上场后,定定看了陆绥安片刻,随即张嘴说了些什么,只是他说的是突厥语,大家都听不太懂,阿如纳便充当起了翻译官,只面露难色的朝着陆绥安道:“陆大人,我们尊敬的索达猛士说,他与人比试,若赢了便要取输者一物……”

说话间,阿如纳神色有些古怪,支支吾吾有些难以启齿,这时阿如纳身后有人立马站了起来,扯着嗓子幸灾乐祸大喊道:“我们尊敬的索达猛士旁的不好,只好女色,他有夜御七女的记录,索达猛士说,他的所有妻子皆是他的战利品,不过他知道你们中原的礼数,自古朋友妻不可欺,索达猛士说了,陆大人若答应应战,他若赢了今日不夺陆大人之妻,只需让陆夫人主动献上香吻一枚即可,当然,陆大人若畏惧,不敢应战,索达猛士亦不为难——”

那人眉飞色舞的说着。

傲慢之色由在方才的阿如纳之上。

而他这番羞辱的话语一经脱出,瞬间,全场炸开了锅。

场上场下一片骇然。

不多时,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了台上的陆绥安和台下的陆夫人沈安宁之上。

沈安宁只觉得脑袋嗡了一下。

第67章

香吻?

话说突厥索达猛士的这番话直让众人心中作呕。

众人视线落在了那索达猛士脸上, 只见他生得就像是个放大版的大黑猩猩似的,他虽是突厥心目中的勇士,可那相貌实在是……没个人样, 甚至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又见他一身横肉黝黑肥腻,浑身黑毛密布, 像是个没有退化完全的丑陋兽人般,光着远远看着都让人眼睛生疼。

反观那位陆夫人, 纵使因从前言论不佳,导致众人以为她是个脸大腰粗的乡野村妇,可那日宫宴上一鸣惊人已惊艳过众人了, 又见今日她秀美绝尘,仙姿玉色,要让这般白璧无瑕的贵夫人向那般丑物献吻, 那那陆夫人今后还有何颜面存活于世?

这突厥索达猛士的这番话不单单是在羞辱陆绥安夫妇,更是在羞辱在场所有大俞的男儿女儿,他蔑视在场所有大俞男儿, 仿佛从未将他们放在眼里,他轻视所有女子,仿佛将她们所有人视为玩物。

这话一出, 坐席上半数贵人齐齐变了脸色, 有人愤然道:“岂有此理, 此乃大俞, 不是那等蛮荒之地, 岂能容他放肆。”

也有人辱骂道:“真真满嘴喷粪,侉子狂妄,其心可诛!”

就连上首的张皇后都跟着冷下了脸来。

当然, 也有那等想要瞧笑话的,譬如方才还在眼热沈安宁的小房氏,此刻只觉得触目惊心的同时,不免又有些幸灾乐祸。

没想到前脚还在受人追捧的沈氏,转眼之间竟成了他人嘴里可随意戏弄的玩意儿,这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奇耻大辱。

今日无论她这位大伯应不应战,她这位好大嫂的脸都要丢尽了,若迎战,他必输无疑,难道真要将她那位好大嫂给推出去不成?若不应战,夫妻二人间怕也会就此生了嫌隙,横竖怎么看,在今日她的名字出现在了赛台上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注定成了今日这赛场上唯一的输家。

正如小房氏所想的那般,索达猛士这番话无异于将陆绥安架在火上在烘烤。

陆绥安虽方才表现不俗,可骑射同武艺不同,骑射需要的是巧力,是只需日复一日勤加练习便能获得一份收获的技能,可武艺却不是仅仅靠着后天的努力便能有所进益的,蚂蚁再努力能扳倒大象么?

此刻,在众人眼里,陆绥安便是那只渺小的蚂蚁,而那索达猛士则是那头让人几乎无法撼动的大象。

这是力量上的绝对悬殊。

大俞所有人自然不想看到自己这一方缴械投降,若是今日在台上之人是廉世子,他们兴许会亢奋呐喊:战!战!战!

可这人是文人出生的陆绥安,几乎所有人无一例外的认定,他会弃甲投戈,却未料陆绥安竟始终定定的立在赛台上,久久没有退缩下台。

不多时,只见他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眸在听完译者翻译过来的所有话后,一点一点阴骘了起来。

垂于身侧的那只手渐渐握着,直至紧握成拳。

沈安宁见状,心头骤然一跳,胸中倏地生起了一抹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刻便见那陆绥安竟已开始慢条斯理地解起了紧扣在了手臂上的护臂。

同一时间,台下的廉世子亦察觉到了什么,忍不住噌地一下站起了身来,只朝着陆绥安做了个手势,仿佛意欲劝阻。

却见那陆绥安目不斜视,只眯着眼直直扫向那位索达猛士,不多时,一点一点收起了眼中翻滚的情绪,竟不怒反笑道:“索达勇士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陆某岂有不应战的道理。”

说完,只一个个卸下护臂,一并扔下了赛台,而后轻轻活动了一下臂腕。

而陆绥安此话一出,像是在青天白日里扔下了一颗炸雷,瞬间炸得满场一片骇然。

所有人纷纷惊骇不已,这……这陆世子竟要应战?那岂不是白白送死不成?

这赛台上的规矩,嘴上虽说切磋,可往往非死即伤不在少数,若是面对寻常强敌,最多输得难看一点,可今日台上那可是个庞然大物,一拳下去怕是连命都难保吧。

台下有人惊愕,有人呆滞,也有人兴奋地从坐席间噌地跳起了起来,激动连连。

就连高台上的帝后二人都忍不住惊讶了起来。

唯独,陆家人神色有些难看,陆景融好似有些坐立难安,长子是他陆家长房长子,肩负着整个大房乃至整个陆家全族的希望,他悉心培养他不是让他去送死的,想要劝阻,可他文人出身在赛台上没有多少说服力,一时飞快朝着身侧兄弟陆景怀方向看了去,想要他赶快阻拦。

却见陆景怀双手紧紧握在两侧椅子上,眯眼不语,他亦没把握,没把握他这个好侄儿究竟是会输,还是会赢。

正当二人天人交战之际,这时索达哐哐两下走到了赛台中央,随着他踏出每一道步伐,都震得整个赛台哐哐颤动,他直到走到陆绥安面前这才定了下来,而后定定看着他,嘴里哐哐说了什么,随即朝着陆绥安做了个双手抱胸的动作。

这时,阿如纳抢先翻译道:“陆大人,索达猛士说欣赏你的勇气。”

“这是他向你表达的敬意。”

又道:“陆大人武器可以随便挑选。”

说完,索达猛士退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他未拿武器,一副赤手空拳等待对方率先出招的架

势。

陆绥安眯了眯眼,便也不再废话,当即快准狠直接拔出手中利剑,舞出一个凌厉剑花后直直率先朝着对方面门刺去,他剑法精湛,气势逼人,颇有来势汹汹之势,台下众人惊艳不已。

却不想,那索达猛士如同老僧入定般竟岿然不动,始终闭着眼,他不躲不闪,直待那凌厉的剑尖直刺入他面门的那一瞬间,说时迟那时快,便见他猛地出手,只双掌骤然合十直接将整柄剑身牢牢夹在两掌之间,煞那间,原本快刺入他面门的剑尖瞬间停滞下来,陆绥安手中的利剑被桎梏得顷刻间动弹不得。

他仅仅用一个动作便将陆绥安的出招压制得停滞不前,可见其力量之恐怖。

而整个过程中,只见那索达猛士连个眉眼都不曾动弹一下,他依然紧闭着双眼,不曾睁开过。

而剑被压制时,剑尖距离他眉心已不足半指距离。

台下众人看到这一幕后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正在为陆绥安不曾一击即中感到遗憾时,下一刻,便见那索达猛士双掌一个发力震击间,只听到咔地一声,便见那柄削铁如泥的利剑骤然间断成了两截。

场下众人看得一阵目瞪口呆,肉跳心颤。

好恐怖如斯的力量!

没想到那索达猛士仅用双掌就直接将陆绥安手中的那柄利剑折成了两截。

却不想,还不待人惊呼之际,不过一眨眼间,又见那原本一动不动之人骤然睁开了双眼,在众人还未曾反应过来之际,他忽然快速出掌直直朝着陆绥安面门劈去。

他这突然间发起的攻势,打得众人一个措手不及,陆绥安反应倒快,一个侧身飞闪躲开这一掌,却不料那索达猛士出的是连环掌,他出掌快准狠,力道之大,周遭连风都聚起了威势,一瞬间,他化被动为主动,他连劈四五掌,掌掌如刀,所到之处所向披靡,陆绥安快速躲避,终是不敌他猛虎般的威势,连续躲避四掌后,最后一掌,索达快准狠牢牢击中在陆绥安胸前。

陆绥安被他千斤重的掌法击得飞身大半个赛台,重重倒在赛台的护栏上,坚固的木柱顷刻间四分五裂,陆绥安单膝跪在地上,死死捂住胸口,不多时,喉咙里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看到这一幕后,全场所有人满目骇然。

没想到陆绥安一招都敌不过那索达猛士,而那索达猛士不过五招便将他击倒在地。

倒地的那一瞬间,陆家所有人全部紧张的从坐席间站了起来。

沈安宁看着陆绥安嘴角的鲜血,手指阵阵发白。

四周一下子寂静了起来。

陆绥安压根就不是索达猛士的对手,几乎完败!

而看到这一幕后,突厥使臣队伍里,终于一雪前耻,扬眉吐气了起来,他们不断拍打自己胸膛,嗷嗷叫嚣,满嘴虽是突厥语让人听不懂,但看那架势,嚣张到了极限。

反观大俞这一边,一个个垂丧了脑袋。

毕竟,这一战,完全惨败啊,几乎全无招架之力!

这时,索达淡淡看了陆绥安一眼,用不大流利的大俞语道:“你输了。”

说完,转身便要下台。

却不想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陆绥安擦掉嘴角的血迹,竟缓缓站了起来。

索达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这时,赛台下忽然传来雄浑一声:“接戟!”

煞那间,空中飞来一方长戟,陆绥安一个干净利落的抬手,转眼之间便见那方长戟竟已稳稳握在了他的手中。

而那飞戟之人竟是赛台下的廉世子廉城。

而那枚长戟,竟是廉世子有名的震天战戟,传闻廉世子就是靠着这枚战戟征战沙场,大败突厥的。

没想到此刻廉世子竟将这枚震天战戟赠予了陆世子。

而陆世子竟……竟还没到低头认输,他竟还要……还要再战!

这个画面一出,瞬间在场所有大俞人一个个全都热血沸腾了起来。

“战!”

“站!”

“战!”

周遭开始响起此起彼伏的呐喊声。

声声震天响。

陆绥安虽不敌突厥猛士。

可他并不气馁,他屡败屡战,这一刻,他在精神上已经完胜了。

一瞬间,双方气势扭转了过来。

而索达见他还要再继续比试,仿佛终于来了一丝兴致般,用突厥语道:“有趣。”

于是,二人开始了第二轮比试。

震天战戟比陆绥安人还高二尺,气势汹汹,削铁如泥,陆绥安有如神助,而这一轮他依然选择快准狠的率先发起进攻,他挥起震天战戟直直朝着索达耳边刺去,索达正要擒拿却又见陆绥安及时收戟,收到一半忽然改了道,竟朝着索达臂膀关节处刺去。

索达反应慢了半寸,缓过神来时关节处已然见血。

然而,索达身姿雄厚,结实紧绷的肌肉下远远伤不到要害,这点刺痛对他而言不过是毛毛雨,他连眉头都不曾皱过一下。

而陆绥安自知不敌,又效仿方才,连续朝他肩部肩胛处、腰部腰肋,臀部肘节,及腿部跨节几个位置刺去,每次都无伤大雅,不过几个回合下来,索达脸上已不见了耐心,只挥起了挂在肩上的两个流星锤,便要同他速战速决。

只见索达连连挥起手中那两个大铁锤,每个铁锤比脑袋还大,只只重达百斤,每一次重重挥出,台下那一片人群纷纷尖叫抱头躲闪不及,要知道那么大一个大铁锤,被那么大一个庞然大物重重挥出,若不幸飞出赛台,砸在人身上,人的脑袋还不得跟个西瓜一样,瞬间被碎成汁沫。

而他锤锤捶向陆绥安面门,每一锤挥过去,都看得舞台下沈安宁面色发白,只觉得浑身冷汗都冒了出来。

台下众人亦是看得各个眼花缭乱,满目震骇。

流星锤之吨力,锤锤毁天灭地。

陆绥安以戟阻挡,那震天战戟竟都被震碎了半边,他连避十数回,终于索达怒吼一声,腕臂粗的铁链牢牢缠住整个战戟,索达一个怒吼将战戟连同战戟后的人一并甩飞。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陆绥安连同战戟被甩飞的那一瞬间,陆绥安借着对方的力势在半空中一个纵身起跃,在半空中挥腿直直朝着索达的左肩部处狠狠偷袭劈砍而去。

索达双眼骤瞪,正要躲闪,然而双手却被铁锤桎梏,反应慢了片刻,生生挨了这一脚劈砍。

他只猛地一挥,将被铁链锁住的战戟连同战戟后的陆绥安一并甩翻在地。

铁锤得以释放,正要直直朝着赛台上那人的脑袋一锤砸去,却不料这时自己身形竟微微一晃,整个脑袋一片空白,而从双肩到双臂再到双臀双腿的位置就跟被人下了药似的,竟阵阵发麻,全然没了知觉。

而这时,陆绥安眯起了眼,趁着对方短暂麻痹的空隙,咬牙凌空而起,他以战戟为支点,一个纵身崛地而起,只手起刀落般抬

脚直直朝着索达胸前一脚,再脚,三脚,连环三踢而去。

只见阵阵晃动间,那数百斤的庞然大物就跟被人施了禁术般竟无力抵抗,只连退数步,摇摇欲坠就要朝着赛台下轰然倒去,这时,陆绥然快速发力,又一脚踢出,这一脚又快又准又狠,直击索达面门,不多时,只闻得砰地一声,数百斤的索达就跟一滩巨大地烂肉般,就那样直挺挺地倒下了赛台。

这整个过程不过发生在眨眼之间。

众人方才还见陆绥安不敌索达,被他压制得压根无力还击,却不料,转间之间竟见那巨物已然轰然倒塌,许多人还压根没从这骤然变幻的局势中缓过神来。

直到整个大地都为之一震。

那数百斤的一滩肉正好就倒在了陆家坐席前,他倒下的那一瞬间,周围一片都吓得尖叫躲闪。

唯有沈安宁面色发白的立在原地,忘了避及,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眼前地这一切。

陆绥安竟……赢了。

她心中一片震惊,不多时,只缓缓抬起了眼,而这时赛台上陆绥安正好居高临下地看着赛台下的她。

他嘴角脸上伤势一片,此刻却未来得及顾及,只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着。

二人对视间,只见陆绥安嘴角略微勾起,不多时,忽然冲她淡淡开口道:“匕首可随身带了?”

沈安宁一愣,下意识地摸向袖口处。

下一刻,便见陆绥安眯着眼,冲着她一字一句道:“还愣着做什么?”

说这话时,他幽暗的眼神里仿佛一抹阴骘扫过。

而看向她的目光却透着鼓励和纵容。

那一刻,天地间好似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说。

沈安宁却好似听懂了他所有的话似的。

下一刻,沈安宁心砰砰直乱跳了起来,而后,双眼亦随着渐渐眯起,不多时,只缓缓拔开匕鞘,一步一步走向那倒下的庞然大物,而后干净利落的举起匕首,手起刀落朝着那人腿,中央直直刺去。

一如那日刺向那杀人恶魔那般果决。

煞时,一阵震动天地的嚎叫声在赛场上响起。

沈安宁联合陆绥安,他们夫妻二人联手阉了索达。

第68章

话说阵阵惨嚎声震彻整个草场, 一时惊得远处的苍膺都唳声震翅逃窜,亦惊得赛场下所有文武百官和女眷们全都有些不明所以。

等到众人缓过神来时,朝着那嘶嚎声闻声看去, 便见方才还在赛台上气吞山河的那尊大巨人此刻竟已浑身剧烈抖动着倒在了赛台下, 只见他瞪大兽目,面目扭曲, 脸上横肉狂甩,一阵痛苦抽搐的抖动间, 竟两眼一翻,当场昏死了过去。

猛兽倒塌,惊诧众人。

又见那猛兽包裹在胯, 部的黑布下,数道鲜血尽数淌出了出来,细细看去, 那跨,间松松垮垮,早已泥泞一片了, 可见出手之狠决。

众人被眼前这一幕看得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再一抬眼,只见那庞然大物的身侧, 一抹丰姿冶丽的身姿傲然杵立在那里, 只见她微微抬着下巴, 面容坚毅果决, 又见她手中紧紧握着一柄短匕, 短匕上血迹流淌,分明是才刚刚从骨血中抽离出来的。

那人便是赛台上陆大人之妻沈氏沈安宁?

所以,那索达猛士这般惨状竟是……竟是拜这位陆夫人所赐?

煞那间, 全场鼎沸。

有人震惊,有人呆愣,有人亢奋,也有人被吓得大惊失色,满面骇然。

所有人一个个全怔在那里,全然忘了反应。

话说沈安宁亲手为自己报了仇,她亲手洗刷了旁人对她的羞辱。

那一刻,她跟陆绥安夫妻二人,一个负手高立于赛台上,一个身姿傲然的立在赛台下,便是今日在台上那位出尽风头的陆大人一鸣惊人,惊艳世人,可她也并没有因此就被他给比下去,更没有在他的光芒下黯然失色。

他们二人立在那里,落在旁人眼中,只觉得好似双剑合璧般,宛若一对壁人,那一刻熠熠生辉的光芒有些刺人。

而到这时,对面突厥使臣们终于后知后觉的缓过了神来,只见那领头的使官脸色一变后,只蹭蹭几下身姿踉跄的攀上赛台,而后趴在那护栏上往下一瞅,待看到他们尊贵的索达猛士倒在台下那副不知死活的惨状后,瞬间浑身血气上涌,只怒意横生,瞬间浑身哆嗦着指着沈安宁凶神恶撒,横眉瞪目道:“你……你对我们索达勇士做了什么?”

他怒发冲冠的质问着。

指向沈安宁的手指都在哆嗦颤抖。

可见恼羞成怒到了极致。

话音刚落,便见沈安宁这时已慢条斯理的收起了匕首,闻言只不惊不慌地朝着上首帝后二人的方向遥遥一拜,道:“陛下,臣妇……臣妇方才惊慌之下不慎摔倒了,手中匕首不慎刮伤了索达勇士,还望陛下恕罪。”

她虽在请罪,可站在那儿的身姿分明笔挺,淡定从容。

而那请罪的借口更是让人啼笑皆非。

不慎摔倒?

刮伤?

哈哈,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瞬间将反应过来的众人全部都给逗笑了。

那可确实是够不小心的。

谁叫那索达猛士事先不小心羞辱人在先呢?

场下瞬间哄笑一堂。

没想到这位陆夫人的幽默与胆识竟不相上下。

就在众人惊叹她这番巾帼不让须眉的风姿时,那头突厥使臣已气得失去了理智,只见他扭头便朝着上首的魏帝气势汹汹、龇牙厉目道:“大俞陛下,此女迫害我突厥勇士至此,请问究竟该当何罪!”

又浑身哆嗦道:“我突厥今日与大俞重修旧好,我突厥今日是带着莫大的善意和诚意前来大俞和谈的,大俞今日就是这般迫害使臣的?今日若我突厥勇士有个三长两短,此仇不共戴天,还望陛下处死这个穷凶极恶的女人,为我突厥勇士讨回公道!”

突厥使臣气得满脸癫狂,又咬着牙关指着台上的陆绥安一字一句道:“今日在这赛场上不过是双方切磋闹着玩而已,可陆大人手段恶劣至此,竟招招透着狠毒,其心实在可诛,索达勇士是我突厥第一猛将,他过往十年御敌无数从无败绩,今日这般不堪一击实在可疑,还望大俞陛下派人详查,还我索达勇士一个公道——”

话说突厥使臣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他突厥第一猛士这般狼狈落败,又被人连番羞辱,当即倒打一耙,言之凿凿的将所有责任全部推卸到了陆绥安夫妇二人身上。

却见上首的张皇后闻言只勾唇一笑道:“罗夫大人,陆夫人方才不说了么,她方才不过是惊吓过度才不小心伤到索达勇士了,罗夫大人又何必这般小题大做。”

张皇后笑着说着,只笑着笑着表情骤然一冷,而后只朝着对方幽幽冷笑道:“还是说,只能由你们突厥勇士肆意羞辱我大俞女子,却不能容许我大俞女子强势反击,罗夫大人莫要忘了,尔等今日是站在何处疆土之上,又是为何站在此处——”

张皇后霸气一语,瞬间怼得罗夫使臣哑口无言。

尤其是最后一语警告的意味无以言表。

罗夫双眼猛然一缩,只觉得胸前剧烈起伏着,他意欲反驳,然而张了张嘴,竟吐不出半个字来。

只因,他们今日是作为战败国前来和谈的,而索达猛士之前之举偏又有失偏颇,失了道理人心。

双方正僵持不下间,这时一旁的魏帝悠悠开了口道:“派太医过去瞧瞧,那索达大人可有性命之忧。”

魏帝一经开口,立马有太医上前触摸鼻息,片刻后便立马得出了诊断道:“回陛下,不过是昏死过去而已,暂无性命之忧,不过此番失血过多,不可再耽搁下去了。”

魏帝便立马命人将索达猛士抬了下去,而后又冲着罗夫使臣道:“至于尔等若对方才的对决有异,可随时呈上证据来——”

罗夫使臣见魏帝明显偏袒自己人,还要再论,这时只见赛台上一直沉默不语的陆绥安竟在此刻开了口,淡淡道:“罗夫大人要不要上来切磋切磋,陆某随时奉陪。”

说着,只将双手背在身后,又淡淡道:“陆某可先让罗夫大人五十招。”

见罗夫脸色一噎,下一刻便见陆绥安眯起了眼,锋利的目光一寸一寸落在了罗夫脸上,只轻飘飘道:“留他索达一条命,已是我对他最大的恩赐了,罗夫大人约莫忘了,索达有夺他人之好的习惯,陆某人不见得没有。”

陆绥安这轻飘飘一语,却瞬间掐灭在了罗夫所有的希望。

只见罗夫神色一愣,这才后知后觉的缓过神来,是啊,他赢了,索达在赛前已点了他获胜的彩头,可如今这最

终获胜的陆绥安还只字未提了,他便是光明正大要他索达一条命又何妨。

罗夫缓缓闭上了眼,此刻只觉得前所有未的绝望和无力。

要知道,那可是他们突厥第一猛士啊,是他们草原上最厉害的雄鹰,更是他们草原上最大的骄傲。

而今,不单仗打输了,还折损了这样一枚猛将,如何不令人心痛不已。

然而此刻,他却连替他讨个公道的能力都没有。

……

话说陆绥安此番连胜两局,此刻他在众人心目中的分量已不仅仅局限在那八尺有余的身高上,他在全场所有的心目中瞬间走高,宛若有十八尺高了。

一时间,整个赛台下欢呼呐喊声此起彼伏。

陆绥安这一次掀开衣袍,便要再度下台,却不料又再被人一把拦住了去路,而这一次拦住他去路的竟是混迹在突厥使臣队伍里的突厥二王子。

“陆大人,再同我比一场如何?”

他这破惊天的一语快要震碎了整个赛台,不多时,台下的廉世子站了起来,道:“二王子若想薅羊毛也没有光逮着一只羊薅的道理罢!”

廉世子淡淡揶揄着,正要劝阻他,却不料这时陆绥安竟缓缓走近了二王子,凑到他跟前用仅他一人能够听到的音量低低道:“若陆某人赢了,我要索达——”

随着最后一个“死”字落定,陆绥安那双微微含笑的眼里竟溢出了点点狠决。

二王子猛地一下抬头,眼中似有些难以置信,然而不多时,亦随着眯起了眼,竟也一脸狠辣道:“好。”

于是,接下来陆绥安便又陪着突厥二王子切磋了第三场,这最后一场比的是御马之术。

赛台之下的草场上,尘土飞扬,远处二人策马奔腾,所到之处飓风尘土阵阵翻涌,转眼之间二人已奔赴到了看不见尽头的远方。

约莫一刻钟后,远处有身影率先纵马而归,而这一回率先归来的竟又是陆绥安。

陆绥安连胜三场。

在今日这场大俞同突厥的比试中,陆绥安以一敌三,大胜而归,他今日风头甚至盖过了近来风头正胜的廉世子,他不单单赢下了比赛,更大挫了突厥之锐气,扬我大俞之国威。

在那道身姿矫健的身影大胜而归的那一瞬间,只见福阳郡主激动得疯狂甩鞭欢庆。

而男子席位上,宁王殿下看着远方渐渐眯起了眼,眼里一阵暗潮涌动着。

而陆家席位上,房氏亦随着阵阵欢呼着,嘴上接二连三道:“我儿威武,是我儿——”

高台之上,魏帝目光不经意间扫向陆家席位,正欲收回间,不知瞧见了什么,竟又折返了回来,只远远盯着坐席上那位美妇的脸看了片刻。

正好这时房氏转过头来,朝着高台之上那抹天龙之姿看了去。

二人隔着远远地距离四目相对,下一刻,便见房氏满脸胀红了起来,只噌地一下欲拒还羞的收回了目光,片刻后,偏又忍不住再度朝着那高位之上羞涩的看了去。

魏帝皱了皱眉,朝着身侧的御前总管喃喃道:“那位是陆卿的夫人?朕怎么觉着有些眼熟……”

喃喃间,收回视线时,这时忽见身侧皇后目光有片刻失神,魏帝顺着她的视线看了去——

第69章

话说陆绥安大胜而归, 魏帝龙颜大悦,竟直接开口询问陆绥安想要何封赏,便见陆绥安淡定回应着:“陛下何不等狩猎后再一并封赏?”

简简单单一语, 竟霸气侧漏。

魏帝哈哈一笑, 欣慰又欣赏,道:“好, 那朕就着等爱卿满载而归。”

随着魏帝这话一落,远处鼓声阵阵, 战鼓击响,乐声开奏,秋猎正式拉开序幕。

所有人开始飞奔离席, 翻身跃上马背朝着远处密林浩浩荡荡挺,进。

而陆绥安这时也慢条斯理的下了赛台,一时间陆家所有人全部都簇拥了过去, 陆景融更是激动的紧握住陆绥安的肩膀,嘴里一连吐出三声“好好好”,可见其激动喜悦之情。

这是阔别十数年来, 大房第一次风头盖过了二房,同时也意味着属于大房的高光时刻真正到来。

被荣耀包围着,陆绥安偶尔淡淡回应一二, 不多时, 隔着光酬交错的人群, 他却缓缓抬着眼, 远远地朝着最末尾的沈氏方向遥遥看了去, 只见她此刻正静静地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间,陆绥安心头微动, 不多时,只越过人群直接朝着妻子缓缓走了过去。

这似乎是两世以来,陆绥安第一次在所有人面前跨越人潮主动朝着她走来。

前世,陆绥安步步高升,直至位极人臣,他人生中任何一个高光时刻,都被众人簇拥着,他却从未曾回过头来看过她一眼,她永远那样远远地,默默无声的痴迷着他那道越来越挺拔的背影,目送他越走越远。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主动回头。

正恍然间,那道矜贵挺拔的身影已经来到了她的跟前。

自从那晚说开后,他们二人已然达成了相敬如宾的共识,只是这短短几日间却好像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他们一同经历了生死,方才又共同携手御敌,恍然间好似有些什么不同的东西在二人身体内悄然滋长。

那是什么东西,沈安宁不得而知。

亦不愿去探究。

正怔神间,这时,陆绥安只静静地盯着她,不多时,忽而抬手将手伸到了她的面前。

沈安宁神色一定,这才缓过了神来,一垂目,这才见递到她跟前的这只手竟伤痕累累,上面是被战戟击伤的乌青伤痕,也有被铁链绞得血肉模糊的痕迹,看得沈安宁一阵触目惊心。

她一愣,这时只见陆绥安淡淡挑眉道:“常礼笨手笨脚,不及夫人心细如尘。”

竟是一副要她帮他处理包扎伤口的意思。

话音刚一落,这时常礼跟在身后颠颠跑了来,颇为机灵道:“夫人,世子方才嫌小的粗手粗脚,弄疼了他,还是夫人来吧。”

说话间忙将手中的药箱一骨碌塞到了一旁浣溪手中,转身便溜没影了。

陆绥安会怕疼?

他方才被那个索达猛士一掌劈飞劈到吐血时都没见眉头皱过半分,如今不过是包扎下伤口却会怕疼?

沈安宁压根不信他的鬼话,然而一抬眼,却见陆绥安此刻微微勾着唇,正定定的看着她,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不知为何让沈安宁面上一哂,只飞快低了头,良久,到底接过药箱,抿着嘴替他包扎了起来。

她将他的手掌小心翻转过来,手方一触碰过去的那一瞬间,二人的手均是轻轻一顿,不多时,沈安宁强忍着一丝不自在将他的手细致检查了一遭,这才发现陆绥安手上的伤比想象中更要骇人。

手心手背都被铁索绞烂了,血流虽不多,可有的地方却可见森森筋骨,光是看着都知道该有多疼。

沈安宁当年往镇上的药铺送卖过草药,故而略懂些包扎之法,她小心细致的替他包扎着,包裹纱布之余,却意外看到他宽大的虎口处惊现了一排清晰无比的牙印。

沈安宁手微微一顿。

那好像是她那日昏迷中不小心咬到的,那日昏迷后的事情她有些记不清了,是后来听到白桃说的。

只是,她病好后,陆绥安亦随着病了一场,二人分居了些日子,故而沈安宁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这道伤口。

此刻伤口已结痂,快要愈合了。

看到这抹伤时,沈安宁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其实现在的陆绥安好似还在病中,他那场病还未曾彻底痊愈,虽已好了大半,却也还有些隐咳。

毕竟,他那场病是因她而起。

而今日这伤,亦与她有些牵连。

沈安宁虽已封心,却也不是铁石心肠之人,不多时,只一边滚着纱布,一边淡声道:“世子今日不该这般冒险的——”

那索达那般庞然大物,力量那般恐怖如斯,即便沈安宁不懂武功也知陆绥安压根不是他的对手,他今日不过是凭着自己智慧巧胜而已,如今赢了便也罢了,若是输了性命都将不

保。

委实没有必要为了那乌合之言去逞强。

却未料话音刚落,便闻得头顶传来幽幽一语:“若不冒险,夫人还不得将为夫拱手送人呢?”

陆绥安轻飘飘的语气中仿佛暗藏着一丝……幽暗。

这话一出,只见沈安宁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一片愕然之色。

陆绥安为何有此一说?

蓦地,方才在比试前,她跟张绾说笑的话语钻入脑海——

“姐姐若喜欢,不若咱俩换一换如何?”

莫非……莫非他陆绥安偷听到了她们的谈话不成?

沈安宁一时瞪大了眼,可很快又立马否决掉了。

不可能,她跟张绾逗趣那会儿,陆绥安正跟廉世子并肩同行,还在草场远处的马背上,距离他们百步之遥呢?

那么,除了这个原因外,便只剩下一个原因了,定是有人偷听到了她们方才说的话,并第一时间告状到了陆绥安耳朵里,什么人能这么快钻到陆绥安跟前去告状,在场所有人中除了那个与她不大对付的小姑子陆宝珍还有谁?

愕然后,沈安宁不由有些囧迫。

瞧她这倒霉劲儿,统共就嘴过这人两回,还回回被他抓包到了。

又听对方这语气,说得好像今日他上场作战,是为了向她证明他比廉世子更强似的?

一时缓缓抬眸,便见陆绥安正眯着眼盯着她。

许是嘴人嘴习惯了,便是被抓包了亦渐渐习以为常,不多时,便见沈安宁淡淡挑眉道:“不过是玩笑之言罢了,世子何必介怀。”

“哦?”

话一落,却见陆绥安竟又上前了一步,竟朝着她步步紧逼道:“即是玩笑之言,那依夫人看,为夫与廉世子比之如何?”

问这话时,陆绥安那双如膺般锋利的眼好似眯得更深了。

细细听去,一侧槽牙好似紧紧咬紧了。

不知是不是沈安宁的错觉,好似连语气都有些阴恻恻的味道。

这该死的陆宝珍,她还真是什么都往外撂。

沈安宁只佯装没有察觉对方的脸色,同时加快了手中的动作,不多时,只一时咬着唇道:“绾姐姐不都说了么,世子……尤在廉世子之上。”

说完,飞快将伤口上的纱布打结,正要抽回手,却不想下一刻手指被人一把揪住。

沈安宁猛地一抬头,便见陆绥安紧紧抓着她的手指,微微挑眉道:“我现在问的是夫人——”

说话间,他带伤的手一点一点将她整个手一并握紧了掌心,直至整个桎梏住。

问这话时,他紧锁着她的目光,仿佛不肯错过她半分表情,眼神只有些幽暗深邃。

沈安宁脸上顿时微微一胀。

此刻,这赛台下人来人往,皆是穿行而过的女眷们,又因今日陆绥安大放异彩,一时间成为了整个贵人圈子里最名声大噪的大名人,远处不少人朝着这边探头探脑。

他们二人在这里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沈安宁想要抽回手,可她怎会是对方的对手,又怕挣扎间牵到了对方的伤口。

一抬眼,又见对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沈安宁蓦地反应过来,他故意的,非要逼问出她一个满意答案不可。

良久,沈安宁只得咬着唇道:“自是世子……略胜一筹。”

只是,说到最后四字时,沈安宁牙关都要咬碎了。

而听到心满意足的答案后,陆绥安嘴角微微勾着,终于这才满意放开了妻子。

这时,见进山狩猎的队伍只剩下了尾巴,又见远处那位廉夫人朝着这边走了过来,陆绥安终于接过常礼牵来的马绳道:“今日入山,夫人想要什么动物,为夫为夫人猎一只。”

说完,不知想起了什么,只略微皱眉嫌弃道:“鼠畜那样的便算了。”

这都多久了,那只小松鼠的事竟还没过去。

沈安宁有些无语,偏又有些气结,只随口冷讽道:“世子这般厉害,怎么着也得猎只猛虎回来方才能彰显世子通身的气派。”

沈安宁讽刺完,见张绾过来了,当即撂下对方,朝着张绾迎了去。

陆绥安闻言却是眉头一佻,而后,嘴角微勾,待目送妻子走远后,顷刻间翻身上了马,而后朝着那狩猎队伍紧追了上去。

……

“怎么样?世子无碍吧,可伤得厉害?”

话说张绾方才远远看到沈安宁在帮那陆世子包扎伤口,方才赛台上那一幕幕看得人触目惊心,不由关切问道。

她同阿宁这些日子走得近了,方才又见陆世子替世子解了围,世子好似与那位陆世子亦是默契万分,要知道廉世子行伍出生,他往日打交道的全部都是那些军营中人,他并不喜那些文人墨客,这位陆世子却是个例外。

只觉得同沈安宁又越发亲近了些,又一时想起了什么,不由又立马道:“对了,宁儿,你方才可真厉害,你知道吗,方才我觉得你同赛台上的陆世子一样耀眼夺目,若是换作我,我只怕没你当时的魄力和勇气。”

方才赛台上赛台下的那一幕幕,便是现在想起来依然觉得惊心动魄,振奋人心。

张绾由衷敬佩着,亦一时从沈安宁这里好似看到了身为女子不同的一面,原来,这个世界上女子有时竟也是不逊色于男子的。

沈安宁只说陆绥安并无大碍,又一时笑着道:“姐姐只是没有逼到那个份上而已,那索达勇士当时不仅仅是在羞辱我,更是在羞辱姐姐,羞辱皇后娘娘,羞辱我大俞在场所有女子,我方才实在是气到失了理智了这才冲动之下行了那事,现在冷静下来才觉得阵阵后怕。”

这番话并非自谦,就像那晚她去反杀那个恶魔凶手,事后她亦吓得六神无主,今日之事当时虽觉得痛快解气,事后多少有些心有余悸。

这样想着,只见沈安宁由衷道:“方才多亏了皇后娘娘袒护,不然我怕是少不得得吃些苦头了。”

说话间,想起方才张皇后维护她的那一幕,沈安宁感激的同时,忽而一脸正色的看着张绾道:“对了,绾儿,方才我过去给皇后娘娘见礼时,见娘娘脸色好似有些疲累,娘娘近来可还好?”

沈安宁不漏痕迹的关切着、打探着张皇后的近况。

而提到张皇后只见张绾的笑容一时凝固在了脸上,片刻后只见张绾四下探了一番,方才叹了口气,冲着沈安宁满脸忧心道:“长姐在宫里的日子亦不好过。”

说着,只幽幽道:“骆贵妃有孕了。”

短短几个字却像重磅一样,将沈安宁砸愣在了原地。

骆贵妃有孕?

她前世怎么不记得有过此事?

并非她对张皇后及骆贵妃刻意留意关注,而是在此番围猎之前,沈安宁刚记起了一件事情来,那便是前世张皇后在这次的围猎上好似同魏帝帝后离了心,而不久张皇后便被打入了冷宫。

第70章

话说前世张皇后被打入冷宫失了宠, 骆贵妃如日中天,以至于后来连带着张绾在廉家的身份都随着一落千丈,张绾在国公府处境日渐艰难, 最终落得一个子嗣不保自己吞金而亡的悲惨下场, 虽后来张皇后又再度复宠,可对那时的张绾来说已是无力回天了。

张绾的命运同张皇后一脉相承, 而张皇后又于沈安宁有维护之情,她更是一朝国母, 前世她们三人的处境都不算太好,许是都是女子,沈安宁对她们亦心存怜惜

, 做不到完全坐视不管。

只是,经历过福阳郡主一事,经历过那场浩劫后, 让沈安宁曾一度有些犹豫不决,让她对于后面已知的许多事情不知自己该不该插手,而插手后又会不会遭到一些反噬?

譬如, 她之前帮助了福阳,却让自己陷入了险境。

她这一世跟随陆绥安一道参加了这场围猎,却又遭遇了索达羞辱一事, 那么, 若对张皇后一事进行插手, 会不会引发别的事端来呢?

前世惨死的福阳郡主如今活生生的存活于世, 那么, 这一世在这个世界上就会多了有关福阳郡主一脉相承的生命轨迹,而她自己的改变,亦影响了她自己包括陆绥安乃至整个陆家的故事走向, 若此番协助张皇后破了此局,张皇后不比她跟福阳郡主,她是一朝国母,她的一举一动皆牵动国策,那么无论是关乎张皇后自己,还是关乎整个朝堂,势必会发生翻天覆地的颠覆,若真如此,这一世的轨迹还会朝着前世的发展轨迹进行下去吗?

她担心自己悄悄煽动了一下蝴蝶的翅膀,却会在千里之外引发一场看不见的飓风?

来的这一路上,沈安宁就一直都在思索着这件事情,她原本犹豫不决,然而挣扎片刻后,此刻一抬眼看着眼前张绾鲜活的面容,又看着自己这一世心情开阔的处境,沈安宁原本踟蹰不定的心骤然就一下子坚定了下来。

倘若重活一世还要让自己让自己的好友亲朋全都无法摆脱前世那般惨烈之事,那么,她重活一世的意义又何在?

便是她搅乱了前世今生的所有因果,又如何确定就一定是坏的走向呢?

这样想着,沈安宁一定一点坚定了起来。

她要帮助自己,亦要帮助张绾,以及张皇后,更何况自己虽重活一世,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却并无任何依仗,她没有母族支撑,更不能吊死在陆家这一棵歪脖子树上,她应该为自己的未来好好筹谋,而若能彻底攀上张皇后这株高枝,张皇后无疑会是她未来此生最大的依仗和靠山石,那么日后倘若与陆绥安乃至整个陆家撕破脸皮,她亦不见得毫无底气了。

这样想着,沈安宁又隐隐有些期待了起来。

她开始一点一点用力的回忆起前世此番故事的走向,以及当朝朝堂的局势。

因魏帝被幽禁皇陵十五年,幽禁期间仅有张皇后作陪,也就意味着魏帝如今子嗣尚且单薄,除了张皇后为他诞下的二子一女外,魏帝目前并无其他子嗣,而张皇后乃一朝国母,她的几个儿女全部都是魏帝的正统嫡出血脉,若无意外,下一个继承人定是出自张皇后膝下二子之一,这也就意味着张皇后的地位无人能够撼动得了分毫,哪怕骆贵妃如今宠冠六宫,没有子嗣继承一切皆是空谈。

然而前世在局势这般大好的前提下,张皇后却被打入冷宫了,这就意味着一定发生了令魏帝无法容忍之事,所以,这次围猎途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而说到这次围猎,说到魏帝张皇后,就不得不提及另外一位主角骆贵妃了,传闻这骆贵妃原是魏帝少年时期爱慕之人,然而彼时先帝病重,朝中局势被霍贵妃牢牢把持,为了削弱当时太子现在魏帝的权利,霍贵妃生生拆散了这对壁人,转而将身份低下背后并无任何实力的张家之女张皇后强塞给了魏帝,骆贵妃被迫转嫁他人。

是的,原来骆贵妃竟是他人之妻,是在魏帝登基之后和离后再进宫的,她入宫一事曾一度惹得朝野震动,却被魏帝顶着所有压力生生压了下去,可见其在魏帝心目中的地位,而骆贵妃现如今在宫外还有个同肃国公共同诞下的十六岁的嫡子李密。

再联系到前世的记忆,那次围猎沈安宁不曾参加,她并不清楚在围猎途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只隐隐记得为期半月的围猎不过三五日便匆匆结束了,原因是在这场围猎上帝后发生了严重的争执,致使帝后失和,张皇后在围猎之初便一气之下连夜返回了皇宫,再俩月后便发生了张皇后被打入冷宫这般震惊朝野之事。

那个时候,市井传闻纷纷,谣言四起,然而张皇后被打入冷宫的真实原因却被宫里给封锁的死死的,而结合今日骆贵妃有孕一事,难道帝后失和同骆贵妃这肚子脱不了干系?

因为,在沈安宁的记忆中,这个时候她从未听过有关骆贵妃有孕一事,她只记得骆贵妃诞下第一个皇嗣是在张皇后入冷宫后的第三年,也就是魏帝登基的第四年。

所以,张皇后此番同魏帝失和的原因当真是牵扯到了骆贵妃肚子?张皇后难道谋害了骆贵妃肚子里的皇嗣?

在宫里头这后宫争斗屡见不鲜,便是当真如此亦并不意外,只是即便张皇后真的做出这般悖逆之事,魏帝当真会为了一个尚且未出世的孩子,将皇后打入冷宫,让原本就不稳的朝局更加飘摇动荡吗?

何况,还有霍贵妃这么一个前车之鉴在前,朝野上下本就因为骆贵妃进宫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这个时候若魏帝再为她处置了陪伴十余年的发妻,还不知将会引发怎样的风波海啸呢?

所以,不,张皇后被打入冷宫一定不止是因为此事,一定是在这个时候还发生了什么别的事情?

什么样的事情会让帝后甚至不顾惜任何影响,直接在围猎途中大动干戈?以至于后来一度导致堂堂一朝国母步入冷宫整整五载的地步呢?

谋害皇上?干涉朝政?还是……男女之间生了龌龊?

前者不可能,其二亦从未听说,至于后者,所以——

沈安宁双目一缩,心头一震。

莫非帝后感情破裂?

莫非张皇后被魏帝当场抓到了诸如——

捉奸在床之类的把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张皇后私德如何沈安宁并不知情,可沈安宁知道五年后帝后重修旧好,反倒是骆贵妃一落千丈,连带着二房都跟着阴沟里翻了船,这是不是意味着张皇后私德无亏?

再加上张皇后连对她都尚且如此和善维护——

当然,这些现在并不紧要,沈安宁现在甚至怀疑前世帝后离心一事这里头甚至有着骆贵妃的手笔,如若这般,这也就意味着不是今晚,就是明后晚定会发生大事。

现在事情紧急,刻不容缓,沈安宁当即神色凝重起来,正要拉着张绾去一僻静处提醒此事,却不想刚一转身,一道从天而降的鞭子生生抽打在了沈安宁身前,生生拦住了她们二人的去路——

“沈氏,我要同你比一场!”

一道骄纵蛮横的声音同时在耳边响起。

沈安宁与张绾同时抬头,便见一匹烈火小母驹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二人视线范围内,而那小母驹的马背上坐着一位红衣似火,盛气凌人之人,便是给陆绥安连送两日汤食,并在今日赛台上为他陆绥安摇旗呐喊,喊到喉咙一度沙哑的福阳郡主是也。

“今日围猎,若我胜出,我要你将绥安哥哥让给我,我要你同绥安哥哥和离——”

福阳郡主霸气侧漏的一番话震得一旁张绾眼珠子都险些掉出来了。

而原本四散的女眷们亦早已被眼前这热火朝天的一幕给吸引到了,一个个全都目瞪口呆、又兴奋连连的围了过来。

看着马背上朝她高高仰着下巴的那张年轻鲜活的脸,沈安宁一度在心中默默翻了个大白眼,瞧她救了个什么玩意儿。

看罢,这就是她随便改变旁人命运带来的反噬,全遭她自己身上了。

这一切全部都是自己找的,沈安宁没法赖别人。

又因此刻还有更为紧要之事,沈安宁并不想搭理眼前这位骄纵跋扈的主,一时拉着张绾改道而行,却不想竟又被福阳一把追上,她再度拦住了她的去路。

只举着马鞭朝她远远指着,一脸轻蔑道:“怎么,不敢?”

一副并不肯轻易放过她的架势。

这时,一旁的张绾终于忍不住道:“福阳郡主,宁儿不会骑射。”又一时朝着远处赛台方向看去,微微挑眉道:“皇后娘娘

和太妃还在远处看着呢,福阳郡主莫要太过分了。”

张绾搬出皇后娘娘来压她。

却不料她压根不放在眼里,只继续朝着沈安宁冷嘲热讽道:“哼,连骑射都不会,你更加配不上绥安哥哥!”

十四五岁的小孩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时候。

而福阳郡主又是这些小孩子中之最。

沈安宁没有功夫同这些小孩计较,只看着眼前的福阳,神色淡淡道:“若福阳郡主有这等本事的话,我等着陆世子的和离书便是。”

说着,拉着张绾转身便走,然而,待走了几步忽又见她停下了脚步,只一时转过了身去,随即朝着那福阳郡主一字一句道:“我改主意了,若我赢了,我要你福阳郡主日后每次见了我都要毕恭毕敬的唤我三声宁姐姐,然后再从我的眼前彻底消失,如何?”

沈安宁这一世只想过安安稳稳的日子,她可不想被福阳这样的人三番五次的败坏兴致。

倒不如一次处理干净的好。

果然,话一落,便见福阳气得整张脸都歪了,只咬牙切齿道:“你最好说话算话,我等着你与绥安哥哥和离的好消息。”

话一落,生怕她反悔似的,福阳郡主将马鞭一抽,便气势汹汹驾着她的赤火小母驹朝着围场一路狂奔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