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出来大门,褚家的马车静静等在那里。
马夫将马凳摆好,往后退开两步站好,给主子留出上车的位置。
安明珠抬脚踩上,脚腕发酸,准备上车的时候,忽的脚底一滑,本就疲累的身子顿时失去平衡。
就在以为自己会跌倒的时候,一只手过来,扶住了她的手腕,让她身形稳住。
她抬头,见是褚堰。风雪中,他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她。
“我……”她想说点儿什么,可是就是这一个小小的惊吓,让心中压抑的情绪再忍不住。
一滴泪悄无声音滑下,沿着下颌滴落。
褚堰只觉手背一热,那滴泪就这么砸在他手上。
“对不起。”安明珠眼眶盈满泪水,慌忙拿手去擦男子手上的泪滴。
“上车吧。”褚堰继续扶着她的手腕,将她送上车去。
安明珠进到车内,泪水再也止不住,断线珠子般往下掉。
褚堰上来,就见着她一脸泪痕,一遍遍拿手帕擦着。
马车往前走,雪依旧不停。
安明珠实在不想哭了,可眼泪根本就控制不住。明明事情结束了,她该松快才是,可心中就是委屈、无助。
尤其是还和褚堰在一架车上,她不愿意被看到。于是,她将脸往旁边一侧,如此不直接面对也行。
褚堰没有见安明珠哭过,这是第一次。
前面还觉得她在安贤那里赢了,这厢便哭成这样。所以,她其实害怕安贤?
“前面街口,”安明珠开口,浓浓的鼻音,极力让自己说得清楚,“停一下。”
褚堰看她,没有多问:“好。”
马车在街口停下,安明珠将脸又擦了一遍,才提裙下了车。
如今已经不知时辰几何,雪下得愈发大,是今年的初雪。
她一步步往前走着。
父亲以前给她讲故事,说是初雪的时候,同心爱之人一起许愿,便会白头到老……
褚堰下了车,便看到安明珠站在一条巷子外往里面看,一动不动。
他走去她身旁,看进巷子里。
如此深夜,家家户户早已经歇息下,安静得没有一点儿声音。他看见她一直盯着一户宅院的大门,似是松了口气。
“太好了,他没事。”安明珠喃喃低语,夹杂着一声小小的哭嗝。
和尹澜相看的男子没事,安家没有找过来。
褚堰多少能猜到一些,问:“值得吗?”
别人的事,她这般努力地想成全,可分明她自己都只是一颗棋子,被安家安排给了他。
而他该做的,就是让她变成废子……
安明珠下颌微点,唇角漾出一抹笑:“嗯,我希望阿澜的日子美好。”
是的,哪怕她自己的日子不顺心,可仍旧原意看见表妹美好。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声音轻得近乎呢喃,因为冷而微微着抖。
褚堰稍一侧脸,看见女子微仰着脸,雪光映出她嘴角的浅笑,一双眼睛闪闪发亮。她是真的在期待美好,哪怕不是她自己的。
“太冷了,回去吧。”他道。
安明珠才要转身,一条斗篷罩下,将她彻底笼住。立时,冷风便被隔绝。
她一瞬间愣住,看着长长的拖到地上的男式斗篷,又去看帮她系带的手,后知后觉。
他干嘛把斗篷给她?她抬手想扯开。
“走吧。”褚堰摁下她的手。
当实实在在碰上她手的时候,他才知道她其实已经冻了好久。在祠堂的时候,把斗篷给了安书芝,自己就这么一套单薄衣裳,在雪夜里来回奔走。
她的手,现在真的像冰一样冷。
安明珠点头接受,现在她是真的冷,便道:“那咱们赶紧回车上。”
说罢,她往马车走去。早点儿上车,他应该冻不到。
她已经走出一段,褚堰还站在原地。墙角有一节梅枝探出,花朵含苞待放,明明娇嫩,偏偏不畏严寒。
他看着雪地上留下的一串脚印,是他当做废子的妻子留下的。她穿着他的斗篷,那样的不合适,明明没了力气,还要努力快走。
原来,她也会争吗?
可能发现他没跟上,她人踩在马凳上,周遭雪絮纷飞,萦绕着她有些虚幻。
她朝他看来,声音中的哭意还未褪尽。
“走啊,上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