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你说什么?!”
温枔的笑容瞬间凝固在了脸上,她无措且惶恐的望着对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般结巴问道:“舒……舒妤,你没跟我开玩笑吧,你怎么可能是那个……那个无良……不是,是与良宵换魂的东院贵女呢?!”
“可我就是呀,”吴云薇唇角笑容的弧度更大,“其实我并不叫刘舒妤,家中长辈也并非礼部四品官员,而是正三品光禄侍郎吴家的大小姐,吴云薇。等你回斋舍与宋良宵提起我的名字,她肯定就会明白。”
温枔只觉背后发凉,脑子里是一片空白,好多话都说不出口。
“你难道……不是,是一直……一直……”
“一直存心欺骗玩弄你?”
吴云薇端起茶杯,浑身气势突变,变得傲然且不可冒犯,将贵女姿态淋漓尽致的展现于温枔面前。
“呵,你也太高估自己了。像你这样的庶民我若真想要做什么,犯得着如此低下身段接近么?不过是看你人还不错,算是个机灵的,堪为我所用,便给割机会罢了。不信,你自己回忆一下,这两个多月,我赠与你了多少好处?从霓裳羽衣的罗裙到珠宫阁的首饰,可都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甚至连尚好的姻缘也都替你牵了一线,唐蕴和我说过,他对你感官不错,再多往来几次,你们就该合八字上门提亲了吧?我是不曾如实告知身份,但也只是因为担心你会带眼色识人,一开始便排斥,除此之外我对你又哪来的欺骗与玩弄呢?”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她眼里似乎也开始要有光了……
吴云薇的话,温枔一句都无法反驳,因为说的皆为事实。
明明前一刻大家还亲若姐妹,不过喝杯茶功夫对方便如同换了个人般,变得如此陌生,那高高在上的俯瞰与轻蔑,让她第一次发自内心地感到了畏惧。
吴云薇看着对面那张小脸,一点一点变得苍白,内心的成就感与满足感都高涨至顶峰,她心情极好地继续道:“当然,若是你不愿意再继续交我这个朋友,也不是不行,不过之前我赠予你的那些东西可就都要收回了,华服珠宝或许你能咬咬牙不在意,那姻缘呢?这世间众生几乎人人都做梦想要改换门庭,可世上哪有那么多门庭可改,再说想要有所收获就必定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最可悲的是现实中绝大部分人连付出代价的机会都没有。但现在,机会已经摆在你眼前,温枔,你可要仔细想清楚才是。”
温枔哆嗦着,脑海中闪过俊朗少年谦和有礼的笑脸,但很快他又变成良宵无奈却又纵容的浅笑,恍惚间,两人趟在床榻上,嘻嘻哈哈笑闹着,还有那关在笼子里的可爱小兔子,一切都历历在目。
各种念头充斥于她脑海,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你会伤害她吗?”
她困难的咽了咽喉咙,就像干涸数日滴水未进的绝望者,嗓子沙哑又难听。
吴云薇听着如同看傻子般看着她,铃音般地刺耳笑声瞬间响起:“哈哈哈,你当我是什么?才狼虎豹?你又当盛京院是什么地方?这可是神圣的奇人学堂!再说了,你我相伴的这段日子,你身上可曾少过一根毛发?我找她的目的很简单,就和遇见你一样,乃是真心欣赏她,欲送她一场泼天富贵,放心,你们俩只要肯好好帮我做事,我绝对不会亏待你们。”
温枔久久都没有再说话,她的手一直在抖。
“你不必急于一时回答我,可以回去慢慢考虑,反正大家都在书院里,哪儿都去不了,若是想清楚了,你可以给这间茶馆的管事捎个话,我会再来寻你。”
吴云薇觉得自己该说的都已说完,用帕子轻轻擦了擦唇角处的水光,站起身后,丢下最后一句话便径直向外走去。
直到她推开雅间大门,身后终于传来了一个苍白无力的声音:
“我……我且试试。”
吴云薇没有回头,她面上带着得意的笑容,以胜利者的姿态走出了茶馆,只在登上兽车后,漫不经心瞥了眼茶馆二楼,讥讽式笑了一声:
“呵,蠢货。温枔,希望接下来你莫要令我失望才是。”
温枔一路浑浑噩噩,不知怎么回到了斋舍。
宋良宵不在,和往常一样,这个时间点她仍在机关塔中训练。
十多平米的初级木人间内,宋良宵灵活穿梭于木人桩之中,每一根木桩几乎都是完美擦着她衣衫而过,根本碰不到其身体。
终于一刻钟过去,木人桩的摆动停止,宋良宵毫发无损的站在房间中央。
她面露笑容,一把推开木人间的大门,看到等在外边的苏钊玥与蒋婕,开心喊道:“我通过初级木人桩了!”
蒋婕抬手和她对击了一下,笑着道:“不赖啊!才三个多月你就通关初级了,不过依旧比不上我,当初我十日通过初级,两个月过中级,等到年底过高级肯定也不在话下!”
“良宵会比你更快。”
苏钊玥直接给蒋婕泼了瓢冷水,方才含笑对宋良宵道:“恭喜,只要突破这第一步,接下来的两关我想对你来说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大问题。”
蒋婕顿时不服气道:“喂喂,钊玥你的偏心一如既往呀,凭什么我就会不如良宵呀!”
苏钊玥瞥了其一眼,却依旧对着宋良宵道:“你最大的问题便是战斗意识及灵活性跟不上你的资质,从无到有的突破是最难的,但只要你突破了这个界点,剩下的便会水到渠成。蒋婕……”
这时她才扭头看向蒋婕:“要不要和我打个赌,今日九月十一,我赌良宵在月底三十日前后便可闯过高级木人间。”
蒋婕张了张嘴,惊讶道:“不是吧!你竟如此看好良宵?!”
“看好谁?聚在这里聊什么有意思的事呢?不如也说给我听听。”
这时,傅成山也走到了她们身旁,方才他远远看到三名少女聊得是眉飞色舞,便不由生出了几分好奇。
蒋婕看到是院教,也不隐瞒道:“傅院教,良宵她通过初级木人间了!钊玥刚才要与我打赌良宵这个月底三十日便可通过高级木人间!”
“是么?”
傅成山也颇为诧异,他对宋良宵记忆还是很深刻,资质优秀但无法化形,书院里能达到这种资质的武奇人学生绝不超过三人,为此自己一直都在留意观察她。
不过对方在成为奇人前就是个偏柔弱的少女,各方面意识都很弱,从无到有最难,所以他预估是在年底对方会有突破,没想到她居然进步得那么快。
“宋良宵做得很不错,希望你能继续保持。”
傅成山先是对宋良宵表示了肯定,然后又对蒋婕道:“既然这样,让我也加入赌局如何?我押一枚银株,宋良宵在二十五日左右便可通关高级木人间。”
蒋婕顿时开始怀疑人生,她眼睛瞪得老大喊道:“傅院教!你怎么可以这么欺负学生?竟然想通过赌局来骗学生银株?!”
她嗓门太大,立即引来四周不少学生瞩目。
傅成山轻咳了几声,尴尬掩饰道:“咳咳咳,蒋婕小声些,院教只是在和你们开玩笑而已!”
自己也真是脑子抽了,居然和这个乍乎乎的小女孩赌了起来,看来自己同样被关在书院里关傻了,加上天天对着这群毛孩子们,也都变得有些不正常,就不知何时才能再上外边的博乐坊玩上两把,书院这边的赌坊太没意思,唉!
“不,”可蒋婕这边却依旧不肯放过他,一脸执拗道:“我感觉院教是真这么想。”
傅成山的脸是真挂不住了。
“去去,谁让你和院教这么说话的,没大没小,放课!”
说完,他气呼呼扭头就走,剩下蒋婕皱着眉一脸郁结:“明明就是他自己的问题,为何还迁怒起我来。”
旁边宋良宵与苏钊玥早就憋笑憋得受不,傅院教一走,二人顿时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少女们清亮的笑声传得很远,其中荡漾出地愉悦,让路人听了都忍不住跟着想要会心一笑。
用过晚膳,宋良宵心情愉悦的回到斋舍,发现温枔也在,不由奇道:“咦,温枔?不是说今日与东院那边贵女有约么,怎么那么早便归来了?可曾用过晚膳?”
温枔紧紧绞住自己的袖摆,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道:“嗯,她今日有事,我们便提早散了。”
这会正是白昼与黑夜交替之际,油灯尚未全部燃起,屋内亦偏暗,宋良宵便不曾发觉温枔的异常,只正常关心道:“那你是不是还没用过膳,等我一会,我训练了一天,洗好澡后再陪你去食舍用餐。”
“不用,不用,”温枔连忙摆手道:“下午我吃了许多点心,不饿,就是我,我有些事想与你说说。”
“行啊,不急吧,不急我先去洗个澡,现在浑身都是汗,黏得很。”
“不急,你先去洗吧,我在花厅里等你。”
等宋良宵进了浴堂,温枔收起那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眶开始泛红了起来。
进了浴堂的宋良宵,点亮油灯,来到铜架脸盆前准备先洗把脸。
靠近时,脸盆架上方镜子里清晰的照影出一张柔美稚嫩的少女脸庞,少女唇角处泛着浅浅的笑意,带着些许的朝气。
也是直到最近,宋良宵才将镜子中这张脸与自己划上等号。
但这并不是二十八岁带着些许社畜属性,墨守成规认命的宋良宵;也不是十四五岁懵懂未知,总是想着玩耍嫌弃父母管得太多,稚气不爱学习的那个宋良宵;而是身在异世,拼命努力,带着过去向往未来的宋良宵。
她眼里似乎也开始要有光了……
从浴堂里出来,宋良宵一边拧着秀发一边坐到温枔身旁,笑道:“我洗好了,呼,果然洗干净了就是舒服,说吧,你又有什么有趣的事要告诉我?”
温枔从她进去洗澡开始,就一直呆坐着,就连她出来了也都浑然未觉,宛若枯木。
没得到回应的宋良宵终于察觉到了异常,她轻轻伸手在温枔眼前晃了晃道:“温枔,你看起来怎么有些心不在焉?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温枔方才反应过来,敷衍的笑笑:“我没事,可能就是有些累了。说起来一直说要教你认字,到现在都还没教过你一次,真的是非常抱歉,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应该都有空,到时每天晚上我抽一个时辰出来教你如何?”
怎么好好的突然提起这个了?
宋良宵不解,但还是回答她道:“此事也不急,这不光是你时间的问题,最关键还是在我,最近每日清晨都有和苏钊玥她们一起对练热身,还未能很好适应,结果每到晚上就会很累,只想睡觉,所以再等两个月吧,估计再过半个月我的身体应该就能适应这些强度,到时候晚上也能有精力和你一起学认字,当然还是要以你空闲时间为准,不必迁就我。”
“好。”
温枔回了个好字后,又不再说话了。
宋良宵眉心微拧,越来越觉她不太对劲。
“对了,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事?别怕,若能帮上忙我肯定会帮你。”
温枔这才用尽全身力气鼓足了勇气,轻声道:“良宵,是……是这样的,之前我不是和你说过我结识了东院一位叫刘舒妤的贵女么?她说,说想要结识你,希望我能够替她引荐。”
“东院的贵女想要结识我?为什么?”
不怪宋良宵多疑,东院贵女这个词在她这里是禁忌,再说这几个月里,书院里又举办过两次活动,哪次东院的学生不都是绕道躲着他们,所以她并不觉得无缘无故那边的贵女会想要结识自己。
温枔知道自己肯定瞒不过良宵,也不愿欺骗她,所以再次鼓起勇气道:“其实今日她找我过去便是为了此事,她与我坦白,说之前欺骗了我,她并不叫刘舒妤,而是当今光禄侍郎家的大小姐,名唤吴云薇。”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二女刷的一下,同时望向了……
宋良宵脸上笑意瞬间变淡。
吴云薇……戚云薇,再结合温枔吞吐为难的模样,哪里还不明白。
她还以为都四个多月了,那两方人早该忘记自己,大家各走各道,从此井水不犯河水,没想到原来是躲在暗处耐心布局,有人一直都惦记着自己呢!
“所以她让你来找我,你便来找我。”
“不是!”温枔下意识急急反驳:“她和我保证绝不会伤害你,就是想要和你认识一下,而且她平日待我极好,为人也很大方,没有什么大架子,和一般的贵女并不太一样,你只要接触了就会知……”
“温枔,这话你自己信么。”
宋良宵问得很平静,但却也让温枔后边的话戈然而止,她突然记起吴云薇变脸时的恐怖,心虚丧气的垂下了头,并为自己的卑劣谎言而感到羞愧。
“此女并非善茬,我只能提醒到这里,与之交往时你最好留个心眼。”
话已至此,再无可谈,宋良宵转身直接返回卧房。
剩下温枔独自一人,再也忍不住掩面失声痛哭。
屋内,宋良宵眼神黯淡,内心是五味陈杂,恨吗?怨吗?她自己也不清楚接下来该如何面对温枔,但吴云薇……是真犹如吞了一只死苍蝇般,被恶心坏了!
次日,宋良宵晨训结束后,第一时间便冲入中级木人间,她在里边呆了整整一日,午饭都没出来吃,直到傍晚。
苏钊月与蒋婕早就训练完了,她们都等在木人间门口,颇为担心。
蒋婕挠头头道:“今日良宵好像很不对劲,从早上对练时我就发现了,这会她一整日都泡在木人间里,没问题吧?”
苏钊月没理她,目光紧紧盯着中级木人间大门,一刻钟后,门终于打开。
宋良宵满脸疲惫浑身无力的从里边走出来,她脸上手上都带着淤青,看到她们后只是轻声说了一句:“我通过中级木人桩了。”
蒋婕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这才一天啊!
苏钊月听罢只是一声叹息,走到她身旁轻轻拍了拍她肩膀,关心道:“先恭喜你,但我觉得真没有必要如此逼自己。”
宋良宵摇摇头道:“是我落后你们太多了。”
但苏钊玥可不好忽悠:“可是出了什么事?我看你今晨与我对战时就带着一股狠劲,好似在发泄,斋舍里那位让你受气了?不过我觉得不像,那位应该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宋良宵已经在木人间里宣泄了一整日,这会她心中那点愤怒早已挥尽。吴云薇的行径就是纯纯在恶心自己,以前职场上也不是没遇到过类似之事,不至于让这点事一直在影响自己心情。
至于温枔……
“与她干系不大,是东院那边某位让人有些恶心。”
“原来是东院。”
苏钊月顿时了然:“那边人有些手段确实很脏,并且他们永远都不会正面与你对决,我这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帮你,不过我可以请你去街市那边放松一下,要不要去?”
“去!”
宋良宵与蒋婕异口同声。
苏钊月把蒋婕凑过来的脑袋拨到一边:“我问良宵,你凑什么热闹。”
蒋婕委屈极了:“来书院都快四个月了,除了入泮花车巡游那日,咱们就再没逛过街市,钊月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呀。”
苏钊月无语了:“我有说不带你去吗?”
宋良宵亦笑,她现在真不想回斋舍,出去逛逛调剂一下心情最好不过。
“放心,落下谁都不会落下你,一起去,大家正好放松放松。”
只是说完她突然想到自己身上好像就只剩下一枚半银珠,不由垮下脸,无比惆怅道:“钊月,我就一个要求,别去太贵的地方,我身上就一枚半银珠了。”
不知道为何,曾经对着温枔说不出口的话,对着钊月与蒋婕她却可以毫无顾忌说出来。
但见蒋婕哈哈哈大笑道:“早就知道你穷了,钊月都说她请,肯定是她付钱!所以别担心,平素咱们天天都被她压着打,她请我们也是应该的!”
刹那,宋良宵感觉自己心里的不快都被抚平了,她又累又饿闭着眼顺势靠到苏钊月身上。
“钊月,你人真好!”
“你可别学蒋婕那一套,我不白请,这是要还的。”
苏钊月无奈推开她的脑袋。
宋良宵一点也不介意道:“好嘞!等我有钱,今晚我们去哪里。”
她眼睛亮晶晶的,蒋婕眼睛也亮晶晶的,苏钊月看着两个小跟班,一脸没救了的表情道:“书院里也没什么好消遣的,去听曲看戏吧。走,先去学生食舍用膳,我只请听戏可不请吃饭。”
无论哪个世界,只要是成熟的社会化智慧群体,必然会有提供情绪的消遣娱乐活动。
大望也一样,吃饭,喝茶,逛街,赌博,逛青楼这些都是。
区别在于有权势者能玩的花样多一些,场所也更高大上一些,甚至会在家里养着伶人艺伎;庶民娱乐方式就简单多了,到戏楼里看戏听曲便是其中一种。
神庙街上有好几座戏楼,但大多为雅间,费用不菲,只有家底富裕的学生方才消费得起,能供庶民学生听曲的就只有一座:梨园。
梨园里是没有雅间的,上下两楼都是通场,摆着成排的椅子桌子,观戏听曲间会有小二商贩上下跑动贩卖茶水或者点心零食。
进梨园需要门票,每人收五颗铜株。
以往温枔和宋良宵出来,只会去逛各种商铺,从来都没有进过戏楼。
宋良宵觉得新奇,进去后便开始东瞧西望。
三人在二楼处找了张长凳坐下,又让小贩来了壶茶以及几盘瓜果点心。
“今日唱什么曲?”
蒋婕入座后便自言自语拿起放在前方木桌上的竹简看了起来。
“谪仙传?第几段来着,瑶池选亲,还行,凑活着听吧。”
宋良宵瞥了眼竹简,熟悉的鬼画符,如今和温枔有了隔阂,她有些疼痛要上哪去再找人教她认字。
蒋婕见她看自己这边以为她对这出戏很感兴趣,便道:“良宵听过谪仙传么?”
宋良宵摇摇头表示没听过。
“说的是一名凡人羽化登仙的故事,三公良宵知道吧。”
这个宋良宵倒是知道一点,所谓三公算是当今朝堂的武神,均为九阶武奇人,代表着朝堂的最高战力,掌统军权。在大望有且只有三公能成为九阶武奇人,君权神授,每次有老三公羽化后朝堂便会向天神请愿,天神便会拟旨降下新一任三公,而三大氏族因为血脉最近天神,所以三公只会是三大氏族中人。
这也是为何宋良宵到现在依旧死死捂着自己真正神契度的最主要原因。
只听蒋婕继续道:“这谪仙传里的主人翁原形便是三公之一的封太保——封翎,据说这位封太保俊美清冷宛若谪仙,乃是大望第一神颜,为人刚正不阿,最是公平公正。巧的是今天唱的这出瑶池选亲亦和这位封太保的婚事非常相似。大望实行一夫一妻制,但只要夫妻双方同意,权贵阶层及奇人是可以纳妾收通房的,只有这位封太保打破了这条律例,效仿上古狼帝,娶了两位妻子,据说至今三人都是恩爱有加,被世人奉为佳话。”
听到这里宋良宵突然笑了笑,插嘴问:“封太保的两位妻子不会一个姓萧,一个姓严吧?”
蒋婕点点头:“你连这个都打听过了?挺厉害的,平素这两位夫人在外行走都不用自己本名,所以若非特意去打听,一般人都不关心她们姓氏,只知一个叫娥皇夫人,一个则叫女英夫人。嘿嘿,以后呀我若挣得个一官半职,也要纳两位夫君才是。”
而苏钊玥则直接泼她一盆冷水:“等你什么时候能坐到太保、太傅又或者太师的位置再做梦吧!封太保娶两个妻子是为了平衡权势,你又是为什么想要两位夫君?”
蒋婕理直气壮回她道:“当然是为了炫耀啊,带出去多威风啊!一般女子就嫁一个,大多数还是跟在后边替他们打理后宅。我就不同了,出门探亲访友一带就是两,领着他们我大摇大摆走在最前面,难道不威风?”
噗呲!
宋良宵没忍住一下就笑了出来,甚至差点笑岔气。
苏钊玥那边也是忍俊不禁,笑个不停。
“认识你那么多年,我都不知道你有这般宏愿,现在我收回刚才话,你要好好朝这个目标努力才是。”
蒋婕也自知自己有些异想天开,挠着头笑笑:“嘿嘿,我也就胡思乱想一下,两个要是打起架来,感觉我可能也吃不消,不一定就非要实现。”
宋良宵这会终于缓过一口气,笑道:“这事,你可千万别和杜稼玉说啊,和他说了,指不定他便直接上斋舍把你给狠狠揍一顿,哈哈哈哈!”
“不是关杜稼玉什么事啊,他哪天不想揍我啊,而且他打得过我吗?良宵你快给我把话说清楚!”
“别吵,开戏了,莫要影响其他人看戏。”
“钊玥你又偏心,她笑得那么大声,你怎么不说她吵?!”
这时,一种类似大鼓的声音响起,很快下方戏台上陆续角儿都登台,开始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
宋良宵在家乡的时候虽然不太听戏曲,但还是有些许记忆,这里戏台上唱的戏和家乡表演形式差不多,就是曲调差异较大,听着非常陌生。这个世界没有手机电视,这样的戏楼就兼并了各种剧院电视手机的作用,把各种传闻趣事写成曲表演出来,成为庶民八卦消遣的一种主要方式。
她听得虽然不是很用心,左耳进右耳出,不过心里那些小烦恼意外的都给抛在了脑后。
这部《谪仙传》蒋婕从五岁起听了不知多少遍,都快能唱出来了,她听了会后,继续与二人说话道:“说起来今年我们西东两院应该会有次切磋比斗吧?大概安排在什么时候呀?”
苏钊玥接话道:“一般安排在院庆那天,演武作为压轴,可能还会有朝堂的大人物前来观看。”
“院庆是哪一日?”
“十二月十五,为期七日,举办完正好回家过年。”
“今日九月十一……哎呀,也就只剩三个月了!算一算,咱们入书院也都快半年了,这日子过得可真快!不过今年有秦柯,咱们西院应该能压他们东院一头。”
“理论上是如此,不过你忘记算上神庙,神庙虽然独立于东西二院,一般不会掺和东西二院间的比斗,但今年有秦柯这个八阶武奇人,说不定神庙里那些天之骄子也会参加这场演武。”
“真的么?!钊玥,你太厉害了!这你都知道!”
蒋婕声音一下又拔高了许多,苏钊玥白了她一眼。
“假的,只是觉得有不小概率,因为东院那边肯定会觉得‘不公平’,以上均为我的猜测同样亦是期望,我想会会那些天之骄子们。”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瞳孔中映着的灯火宛若燃烧的火苗泄露了她的野心。
蒋婕也认真的想了一下道:“如果真要和神庙那边打,我们现在应该还不行吧,得需要有更厉害的对手找找手感才行,但无论是杜稼玉还是陶羡都不够强,傅院教肯定也不愿意陪我们练……”
宋良宵提议:“那要不问问秦柯?”
二女刷的一下,同时望向了她。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你和秦柯很熟?!”……
五十八、
“你和秦柯很熟?!”
“你何时与秦柯那么熟?”
宋良宵对她们俩脸上表露出的震惊感到不解,她和秦柯同为丰收祭的祭品,认识不是很正常吗?
“说不上很熟,泛泛之交。”
蒋婕认真盯着她脸叹道:“你脸也不大啊,怎么就那么轻易说出找秦柯啊?他在男生那边都是独来独往,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好像跟谁都不太说话。”
“不会啊,”宋良宵奇怪她们对秦柯怎么会有如此刻板的印象,“那个孩子实际上人很好,脾气也好,就是有些害羞。要是好好和他说,他肯定会认真考虑。”
“有些害羞!”
“那个孩子?”
苏钊月与蒋婕再次被她的话给震惊了,就是两人震惊之处不太一样。
“良宵,你真实年龄是不是比我们要大不少?所以,在你眼里我们都是一群……孩子?”
苏钊月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表情说不出的复杂,既好笑又感慨。
被猜中心思的宋良宵也有些不好意思了:“那倒也没有,你在我眼里就算不得小孩,还有那么一两个也和你一样,但大多数我确实看着像在看晚辈。”
说完她的目光还有意无意飘向蒋婕。
苏钊月笑了:“我明白了,不过连秦柯你都觉得像孩子,我有些想知道另外那一两个是谁。”
宋良宵没有特指是谁,只含糊道:“东院那边有几个,都不太像。”
一个是戚云薇,现在应该改名叫吴云薇了,她所做这些事根本就不像十四、五岁少女的行为;另一人则是当初春日宴时,自己最初遇到那位俏丽少女身旁的同伴,她的眼中蕴含着太多复杂的东西,已超脱出了其年龄外貌,让人难以会当成孩子,而且看俏丽少女对她态度亲密,她们应该算是闺蜜,对方极可能便是那位严小将军口中的未婚妻。
苏钊月没有继续追问,绕回原来的话题道:“若秦柯那边真有希望,那我们确实可以找他问问,不过现在还有些早。等到十一月吧,在此之前我们先尽量提升自己,否者到时太弱被秦柯一招制服切磋便毫无意义,不但浪费秦柯的时间,也浪费我们自己的时间。”
“这个你定就好,”蒋婕对这个不怎么在意,她更感兴趣的是:“良宵,秦柯真的如你所说那般害羞啊?”
宋良宵正想着到时该怎么和秦柯说呢,突然对上蒋婕八卦的目光,她无奈道:“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听曲。”
苏钊月亦跟着嘲笑她道:“幼稚,果真和个孩子一样。”
见两人都调侃且不再搭理她,蒋婕自讨没趣抓了把瓜子嘀咕:“就你们清高,就你们沉稳,哼,有本事以后都别找我聊八卦!上次也不知道是哪两个,听着隔壁有人打架脖子便伸出老长。”
被她吐槽的两人不由都相视一眼,大笑着,听着下方曲儿咿咿呀呀,谪仙迎娶两位美仙娘,正是春风得意时,缔得美满缘。
月色映衬之下,岁月一片静好。
等曲终人散,三人各自返回斋舍。
宋良宵打开斋舍门,发现花厅内油灯竟然未灭。
温枔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不知所措的看着她,两只眼睛红红的。
“良宵!你回来啦……”
宋良宵心中是一声微叹,其实自己也清楚温枔大概率是被吴云薇花言巧语所骗。
所以她亦停下,认真看向温枔,在等对方一个解释又或者一个道歉。
可温枔只是局促毫无重点的干巴巴道:“那个,你吃过了吗?要不我请你到街市食舍去吃?不对,这会好像外边食舍都打烊了,你看看我这个脑子……”
她绕了半天,说的都是一些无意义的废话,宋良宵顿感失望,没了要谈的谷欠望,她只点点头嗯了一声,便径直回到卧房。
温枔静静的站在原地,目光无神,她知道她该道歉,该向良宵保证再也不会替吴云薇做说客,可每当她想要开口时,那个叫唐蕴的翩翩少年身影便会浮动在自己眼前,让她怎么都开不了口。
颓败之中,她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巴掌,眼中泛起泪光,眼神逐渐黯淡了下去。
宋良宵回屋后,靠在床榻上,没去洗澡也没有睡意。
自己不是没看到温枔眼中的挣扎,但对方就是不愿开口表态,以自己对温枔的了解,吴云薇应该是抓住了她某个弱点。
记得近一个月温枔时常都在和自己叨念一名叫唐蕴的东院学子,说是刘姓贵女替她牵的红线。如今看来,这应该便是吴云薇拿捏住温枔的弱点。
失望吗?难过吗?都有。
她与温枔之间的情谊两个月以来好不容易深入了一点,但在这一刻似乎全都化为乌有,又重新回到起点。
不过也就仅仅只有难过与失望,谈不上影响她正常生活。
但温枔这件事也给自己提了个醒,东院那位无孔不入,手段卑劣,她必须要时刻警惕。
接下来无论温枔道不道歉,离不离开吴云薇,自己也都必须要和她划出边界,做一对陌生的斋舍友,于她于自己都好。
至于苏钊玥和蒋婕,她却并不操心,她们是军户,严格来说与吴云薇这样的贵女几乎是泾渭分明,加上苏钊玥的未婚夫所在的麒麟军乃是那位严小将军的副将,虽不知道这位副将与严小将军关系如何,但只要有这样的关系网在,吴云薇不傻肯定就不会往她们身上打主意。
至于严小将军那一方,她虽然同样不待见他们,但她相信对方那句:只要自己成为奇人便不会再追究。
自己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以他们的地位没必要,也不应该会在意。
新的一天来临,寅时未到,宋良宵又出门开始训练了,随着麻烦逼近,提升自身实力的想法也变得越来越迫切,同样这也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
另一边,温枔起床后看着空荡荡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斋舍,有种非常无力的孤独感。
呆坐了半个时辰后,她一咬牙,直接来到之前与吴云薇见面的风悦茶馆,让掌柜帮忙带话:她要见吴云薇。
等到申时,吴云薇姗姗来迟。
温枔鼓足所有的勇气,让自己尽量看上去态度强硬道:“我,我已经和良宵说了,她说她不想见你,让你以后不要再找我托话了。”
说完,她做好了对方会阴阳怪气嘲讽自己的准备。
但吴云薇却很平静,点了点头,甚至还认真地给她建议道:“这没什么,我料想她亦不会立刻答应。但没关系,我本身非常有诚意,都说皇天不负有心人,她总会有被我的诚意打动那一日。这就要麻烦你多在她身旁替我说些好话磨磨耳朵,比如说跟了我之后能得到的好处,只要她有想要的,我都一定尽力满足。”
温枔愣了愣,没想到都这样了,吴云薇还想继续让自己去做说客,刚欲拒绝,就又听得对方道:
“对了,过两日在望乡楼会有个圈里的小宴,到时唐蕴也会去,你与我一同去赴宴。我正好在霓裳羽衣定制了两套秋裙,一套桃红,一套鹅黄,可以赠予你一套,同样还有一套镶彩金宝头面亦赠予你,那天打扮得漂亮一些,可莫要坠了我的颜面。”
温枔拒绝的话顿时被堵在了嗓子里,怎么都说不出口。
吴云薇看她这副模样笑意盈盈问:“怎么,这是不愿跟我去?好,那我就……”
“不是!”
温枔直接喊了出来,但喊完后她便又没了话,吴云薇也耐心等待着。
片刻后,她方才小声喃喃:“衣服与头面我不要你的,我能自己准备,不会让你在宴席丢脸……”
吴云薇只堪堪瞥她一眼,话含嘲讽:“你在开玩笑么?就你买的那些破布烂铁,宴席上随便一位都能看出来是些腌臜货,怎么可能不丢我脸面?要去,你就得穿我送的,明日我便让人把东西送到你斋舍,正好也让你那位斋舍友也看看,涨涨眼界。”
温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茶馆的,她脑子里一片空白,突然非常不想回斋舍。
她在外边一直呆到华灯初上,才墨迹的返回西院。
回到斋舍里,花厅只留下一盏小灯,良宵似乎已经睡下,她只得草草洗漱完毕,回到自己的卧房倒在床上,懊恼的用被子蒙住自己脑袋。
次日,吴云薇果然给她送来了衣裳与头面,锦盒一打开,裙裳缎面光亮柔顺,色彩艳丽,头面华美熠熠生辉。
若换成平时,温枔看到这样奢华美丽的罗裙首饰,一定会爱不释手开心赞叹,顺便再叫宋良宵一同过来欣赏。
可如今她一点欢喜的感觉都没有,甚至有种想要把这些东西都丢出去的冲动。她克制住了自己犯蠢,就这样把锦盒打开着放到桌上。
入夜,宋良宵略带疲惫的回到斋舍,一入花厅便看到了摆在桌上精美绝伦,华丽炫目的霓裳与首饰。
她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这些应该都是温枔的,心中只奇怪为何她将东西摆在桌上不曾拿回卧房。
等宋良宵洗漱完毕回到卧房,温枔无奈的推开卧房门,早在对方回来前,她便将门打开了一条细缝,方便观察。
良宵果真一点也不会在意那些衣服头面,自己明明早该知道答案,为何心里还会怀着侥幸?
接下来二人关系一直都僵持着,竟是再没说过一句话。
日子来到九月中下旬,当宋良宵再一次走出高级木人间,她面带笑容,朝两位朋友宣布道:
“我通过高级木人间了。”
“嘶,”蒋婕倒吸口冷气:“好家伙,今天才十八!乖乖,幸好前几日我不曾和钊玥打赌,否则现在肯定输得连裤衩子都没了!”
苏钊玥也很惊讶,她是知道这几日宋良宵确实练得格外勤奋,但也还是快得有些不可思议,就不知是她肢体灵活反应能力上提高了,还是又突破了速度上限,若是后者,那就很可怕了……
宋良宵没搭理蒋婕的贫嘴,她在思考,并征求苏钊玥建议道:“无论木人间、红绸间还是锤炼堂这些都是为了奠定基础,现在我大致已经完成这一阶段训练,我在想是不是可以进入下一个阶段了,比如学一门什么功夫或是武器?”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这是她全身家当。
苏钊月沉吟片刻后与她说道:“据我所知,大望只有武学门派或者武学世家才会有自己独门的武学秘籍,但除非拜入他们门下又或者亲传,否则一般轻易不外传。这些独门武学且不说效果如何,有些还存在有特殊限制,或许面对不熟悉的敌人可能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但在绝对实力面前依旧起不到太多作用,在我看来并无必要特意去学。”
就似之前宋良宵与蒋婕的对战,蒋婕技巧经验都比宋良宵要更强,结局不也是被一招淘汰,只有在实力对等的情况下,招数才会生效。
苏钊月打量了宋良宵两眼,她觉得宋良宵不需要再练什么武学秘籍,兵器倒是可以挑一两样练练。
只是没等她再开口,后方便有人先一步插话道:
“对你们这些新武奇人而言武学招式并无必要多学,军体术便是最适合且最简单有效的招式,既然已经通过高级木人间,确实该可以考虑学一样趁手兵器。但宋良宵,既然已经完成第一阶段训练内容,为什么不来问我?”
傅成山从她们后侧方拐角处走了出来,一脸不爽的睨着宋良宵。
“傅院教?!”宋良宵还来不及解释,蒋婕便惊呼了一声,表情特别不解出声:“您怎么老喜欢偷听我们说话啊。”
傅成山这瞬间真想缝上蒋婕的嘴,什么叫偷听,这一届西院学生中,高阶还不到十人,秦柯又由徐将军亲自负责,他指导完陶羡他们那些男生,看到她三个小丫头聚集在一起讨论训练,作为院教当然要过来看一看。
“怎么,就你们这三个丫头片子,难道还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是你们的院教,是长辈!”
蒋婕才不管这些,一脸不服立刻反驳:“女子的小秘密可多了,都是闺中密话,男子本就不该听!再说,良宵的真实年龄说不定比院教还大,您还不一定是长辈呢!”
傅成山皮笑肉不笑道:“我今年五十八,宋良宵,你几岁?”
宋良宵捂着脸,妈呀,实在太丢人了,为防止蒋婕再“蒋言蒋语”,她忙接过话:“回院教,我今年二……今年十五岁!院教,我才刚出的木人间,钊月她们正好在,就随便和她们讨论一下,本想着聊完后再去找院教,您就过来了。”
她说的都是实话,就算傅成山不出现,待会自己也会去请教他顺便讨要新的训练计划。
听到她是今日刚通关的高级木人间,傅成山瞬间不再生气。他承认今届这帮孩子们有几个很不错,也有点见识,但要教人还是差了点,自己就怕这些学生自己胡乱来,到时耽误他们自己。
“军体术不可停练,尽量做到像呼吸一样形成条件反射,至于兵器,你心里可有想学的,挑一两样,我这边再替你制定学习训练方案。”
宋良宵想了想,自觉太复杂的武器首先要排除,复杂便意味着不够简洁,使用复杂亦不方便携带,所以想了想常见的刀或是剑最合适。
到底选刀还是剑呢?
一息后,她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我便选刀吧,一样便好,贪多不烂。”
傅成山点点头,这个选择虽然中规中矩,却非常适合她。自己关注宋良宵也挺久了,单从意识上来说眼前这个小姑娘并没有太好的武学悟性,能够快速通关木人桩靠的也是成为奇人后获得的强大天赋。但她有一个非常好的优点,那便是能足够清晰地认识自己,无论是自身缺点还是自身优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能够扬长避短。
选择方向上没有出错,他便也不再给建议,简单道:“选得不错,你且等上我三五日,届时我再来寻你。”
等傅成山离开后,蒋婕不解问:“良宵,你为什么选刀啊,太平平无奇了。”
苏钊月将问题抛给她:“那你觉得她该选什么才不平平无奇。”
“当然是紫金双锤啊!”蒋婕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道:“她力量多强啊,舞起双锤绝对威风凛凛,敌人说不瞬间被撼住,立马俯首称臣!”
宋良宵想想那个画面,确实很震撼,但还是不要的好。
“锤子太大,并不方便携带,我一直有想什么最合适我,我的武学天赋并算不好,所以太生僻难用的兵器肯定不行,常用的刀剑棍棒最好,棍棒在没有好招式下威力肯定不如刀剑,而剑我觉得更像是一种身份象征,不像刀,日常生活中几乎人人都会用到刀,切菜砍肉砍柴,至少我曾接触过,也更适合没有什么天赋的普通人。”
没错,所有的兵器里,宋良宵就接触过刀,毕竟以前在异地实习工作她租过一个小单间,在外独自生活过一年,经常使用菜刀做饭做菜。虽然原理可能不太一样,但总归最熟悉。
苏钊月亦非常认同:“刀确实是最好上手的兵器,若无特殊需求,刀适合所有人。”
“那钊月你呢?你用什么兵器。”
宋良宵有些好奇的问她。
“鞭。”
苏钊月答案言简意赅。
她的奇人神通是手部变化,可快速伸缩,若是使用鞭可攻击范围也会更大,确实很相配。
然后宋良宵又看向眼神亮晶晶用期待表情对自己笑的蒋婕道:“你我就不问了,肯定是锤子,又大又威风还显眼。”
“用枪!你以为我不想用锤吗?谁让我爹耍枪比较好,上手教的就是枪,天知道我多想用锤子啊!”
她哀怨的表情立刻把宋良宵逗笑了,她总算明白为何苏钊月这样的人会喜欢和蒋婕一块,有这么一枚开心果,谁不爱呀。
又过了五日,傅成山果然来找宋良宵,并给了她一本书。
宋良宵一看是本书,立即如临大敌。
“……傅院教,我不识字。”
她为生为一个文盲而感到羞愧。
不过傅成山并不觉得不识字有什么好羞耻的,哪怕书院里的奇人也不是人人都会认字。
“不识字亦无妨,这本《军刀术》上边都是图,刀法招式与军体术相辅相成,你军体术熟练的话,一看就明白,不需要看字。另外,书院里有兵器库,就在机关塔边上,我已经提前和兵器库说过,你可以去那边向书院申请一把训练用军刀。”
“好,多谢傅院教。”
“这倒不必特意谢我,这都是书院的福利,不过刀只是给你免费用,每次练完都要归还,你可别忘记了,要是忘记,最后这些武器的损耗费可都是由我这个院教填上,你家院教要养家糊口,全身上下也没几枚银株,穷得要死,可别坑我。”
宋良宵笑了:“不会,院教教我们一直都很用心,我打从心里感激院教,肯定不会让您付钱。”
因为她自己也是穷鬼,完全能理解穷鬼的痛。
傅成山满意的摸摸下巴:“嗯,算你有良心,说明我这几个月没白教。看在你那么有良心的份上,院庆演武时你个人战能赢东院那帮小兔崽子五六阶两场,我便送你一把刀,所以加油,练刀时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问我。”
“真的么?院教!”
宋良宵完全没想过居然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这对全身上下只剩一枚半银株的自己来说真是一笔意外之财!
“呵,院教什么时候骗过你们?但前提是你得赢,别搞得好像自己已经赢了一样,快去练吧。”
傅成山挥挥手,吊儿郎当的走了。
宋良宵在他身后挥手大喊着:“傅院教!我会努力的!”
开心之余,她开始翻阅起傅成山给她的刀法,打开后,发现里边确实基本都是图片,但图片上还是会有少量的鬼画符标注。
是不影响看懂图,可宋良宵的好心情熄灭了:为什么她还是个文盲啊?!
自己到底该去哪里去学认字呀?
她一路冥思苦想,踱回斋舍,本来自己并不打算麻烦苏钊玥她们的,但现在思来想去怎么都想不出好办法,实在不行可能是还得去找她们请教……
这会,她正好走到群芳斋院门,看到整日不见开门的值守小间,居然户门大开着。
今日天气不错,秋高气爽,酒鬼冯值守从他的小单间里搬了不少东西摊在外边大院子中晾晒。
地上摊得到处都是,什么都有,泛着霉味的被子,各种锅碗瓢盆,还有好多泛黄或是发霉的书籍。
书籍……
宋良宵顿时灵机一动,她看着还在往外搬东西的冯值守,走过去朝他问好道:“冯值守,早啊。”
“早?”冯值守抬起有些浑浊的眼睛瞥了她一眼后道:“不早喽,这都未时了,宋奇人都训练回来喽。”
很好,冯值守今日没喝醉,可以沟通。
宋良宵嘿嘿一笑上前闲话拉关系道:“冯值守,今日无事晾晒东西呀,这些书都是你的吗?看着好多啊。”
熟料小老头一点儿也不领情,直接道:“呵呵,宋奇人有话便说,不用绕弯子。”
套近乎失败,宋良宵也不气馁,现在她是学认字大过天,要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
“冯值守既然珍藏有那么多书籍,想必定是学识过人,学富五斗……”
“你说这些?学识过人,学富五斗?”
冯值守直接打断她戴高帽,从地上捡起一本书直接摊开至她眼前。
豁!好一本描绘精细的春宫图!
宋良宵不好意思的扣了扣自己脸颊,她看得出冯值守并无什么龌龊心思,只是对方眼里全都是看好戏的戏谑。
她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尬夸:“怎么不是学识过人,这本春宫图绘制得栩栩如生,惟妙惟肖,衤果露却不艳俗,我就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春宫,绝非一般常人所能拥有,这才不由自主被冯值守的才学深深折服,不禁想问一问,冯值守能否教我识字?我付束脩。”
“你不识字?”冯值守狐疑上下打量她道:“其实奇人身负大本事,不能识字同样也能过得很好,你都那么大年龄了何必再多此一举,认真跟着院教授业岂不更好?”
宋良宵是一声叹息:“唉,认字读书方能启智,不识字,我怕哪日被人骗签卖身契卖了,身契都看不明白还蒙在鼓里替别人数钱。”
哪知冯值守一听,无半点共情,只是冷笑道:“就算识字,没脑子该被骗还是会被骗,说不定还更惨,毕竟不识字时你还能怪自己不识字,识了字你怪谁去?看在你觉悟还算不错的份上,少拍马屁少说废话,束脩你准备给多少?”
“一枚半银株。”
这是她全身家当。
第60章 第六十章 “一枚半银株?!你这打发要……
“一枚半银株?!你这打发要饭的?!”
冯值守被她的无耻给震惊了。
“你可知道在大望读书有多贵?识字启蒙的私塾一年就是五枚银株!这都还不算书本纸笔费!你堂堂一介五阶武奇人怎么能如此厚脸皮占我一快入土小老儿的便宜?!”
宋良宵冤枉极了,真不是她想少付束脩,而是自己真穷呀!此时好怀念家乡啊,全国实行九年义务教育,甚至还有助学贷款,哪像这里想要识点字都费老大劲。
但穷也得学呀!宋良宵不气馁,继续死皮赖脸道:“冯值守,别生气,我真不是要占您便宜,只是现在我身上就只有这些了!您也知道我是个什么出身,从入书院至今就只有入泮礼那三枚银株,四个月花了一半,就只剩这一枚半,可以说是一分一厘都没有私藏全都拿出来了。我之前不知大望读书识字会那么贵,但我也是诚心想跟您学!您看要不这样,明年入泮礼应该也会有三枚银株,到时我把那三枚银株一并给您,这样一共就是四枚半作为束脩,就当您给我打个折扣,我跟您就学一年,一年之内我能学多少是多少,如何?”
“一年,四枚半银株……”
冯值守浑浊的眼珠转了转,算过后道:“也不是不行,但是书本和笔纸你得自己准备。”
宋良宵差点忘记这茬,她咬咬牙道:“五枚银株,包括书本笔纸!我先给您一枚半,剩下三枚半我年后入泮典礼结束后给您!”
“不行!”冯值守立即一口回绝道:“一套《千字文》就要一枚银株,我这会浑身上下买酒的钱都没一枚银株,哪里来银株倒贴给你买《千字文》!”
宋良宵知道这里读书贵,却没想到书籍会贵得那么离谱,一枚银株,换算成家乡货币相当于一千块,谁家小学教材要那么贵?!
不过,冯值守连一枚买酒的银株都没?她捕捉到了关键词。
遂故作沮丧道:“真的不行么?我本来还想,斋舍离冯值守小屋近,冯值守只需要每天晚上守夜时抽一个时辰随便教教,五枚银株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到手,这买酒钱也有了,我也能学认了字,大家也算双赢,唉。”
她假模假样长叹一声,转身作势要离开。
冯值守听她这么一说着实也有些心动,他虽好酒但不敢误正事,大多时只能在白日喝喝,作为守门的夜里需要值守,后半夜还得巡楼,所以抽一个时辰教人认字真就是顺手的事,还能打发前半夜的时间。最重要的是他最近花太多手头确实很紧,否者今日又怎会没打酒喝,把屋里东西搬出来晾晒,正好顺便翻找看有没有能拿去典当的物件。
“等一下!”
他叫回宋良宵:“五枚银株一年束脩,包你写字用的纸笔,但《千字文》你得自己买!同意我便教你!”
他盘算得很清楚,自己那屋里有不少废纸张和旧笔,且当废物利用,不用自己出钱。
宋良宵本就是孤注一掷,就算冯值守当下拒绝,她转个头肯定还会再来磨,在她眼里对方就是最优选择。
所以她亦没再和冯值守讨价还价,立刻回头答应道:“好,成交!”
“你先别答应那么快,我话还未说完,”但冯值守似乎还有些信不过她:“你得先预付束脩一枚半银株,之后你若反悔了,这一枚半银株不退。另外,明年入泮典礼结束后你必须付完所有束脩,晚付一日,我便不再教你。同意的话等你弄来《千字文》,戌时到这里找我,若无特殊情况,每日我可以教你两个时辰。”
“可以,我答应。”
宋良宵听完毫不犹豫,从怀里掏出入泮礼锦囊,直接递给冯值守。
冯值守这下是真信她穷了,只有穷鬼才会把一枚半银株当宝一样放身上,装钱袋子还是入泮礼原装锦囊。
同时他对宋良宵又再重新审视了一番,看样子对方是真的非常迫切想要识字,这种迫切并非妄想考取功名出人头地的急功近利,倒像真是发自内心对学识的渴求。
“行了,你回去吧。”
宋良宵心头大石终于落下,她不怕冯值守骗她,因为对方摊在地上有好多摞书,就算自己不识字,也不会认为里边全都是春宫图。这里书籍很贵,对方嗜酒,都没钱买酒了依旧不肯卖掉这些书,宁可赚自己这五枚银株,说明他对书是真的喜爱,细节见人品。
现在就只差最后一步,自己要上哪去弄一本《千字文》呢?
书院第一年学杂费全免,这一阶段主要是学习训练,所以并不会给新生分配任务,等第二年开始,吃喝穿就都得要收费,书院自然也会提供给学生赚钱的门路。
宋良宵考虑过了,先问苏钊玥和蒋婕她们借一枚银株,等明年开始能赚钱后,她再把钱还给她们。
她准备先回斋舍休息一下,等下午训练碰头时再与她们谈谈。
不过当宋良宵走进斋舍后,发现自己卧房门前竟是放了一套巾箱装。
她沉默的将它拿起,就算看不懂上边的字,也能猜到它是什么。
这正是自己刚才还在为之而烦恼的《千字文》。
原来《千字文》并非只有一本,而是一套总共十本,但就算这样也还是很贵。
不用问,宋良宵就知道是谁放在自己卧房门口了,但她不能收。
来到温枔卧房门前,宋良宵叹口气道:“温枔,我知道你在里边,无功不受禄,这套书我不能拿你的,我放在你卧房门口了,你收回去吧。”
说完,她放下书,也没继续回卧房休息,而直接离开去找苏钊玥与蒋婕借钱。
温枔一直就在卧房门口处听着动静,她知道宋良宵很想学认字,所以她特意买了一套《千字文》向其示软,她在等,等宋良宵把书拿回卧房,若是肯收,说明对方已经消气,她去求和心里多少也能有些底气。
可宋良宵把书送回来了,温枔就连开门叫回她的勇气都没有,只能扁着嘴,一个人在卧房里吧嗒吧嗒掉着眼泪。
宋良宵与苏钊玥、蒋婕说了借钱之事后,苏钊玥二话不说就直接递给她两枚银株,让她多借一枚备着。
宋良宵看着温温和和没有什么脾气,但事实上她最不喜欢欠钱欠人情,会有心理负担,所以她坚持退回一枚银株给苏钊玥。
苏钊玥见罢,也没多说什么,只道若是日后再有钱财方面的困难可以再和自己开口,无需顾及。
她一直记得,宋良宵从畋猎捕捉到的追风兔是红色特殊螺纹,这样的追风兔哪怕只能活两年,拿到集市上卖掉也比一般追风兔价格要高一个倍,但宋良宵都没犹豫就把追风兔直接送给温枔了。
宋良宵拿到银株后二话不说直奔神庙街书肆,别看神庙街那么大,商铺林立,什么都卖,还有多家店铺可以任君选择,但书肆却只有一家,店名也很直白:大望书肆。
在大望开书肆需要有朝堂授权,或者干脆就是朝堂自身开办,所以在大望私人间非常流行换书抄书。很难想象在一个已经拥有类机械动力的世界,书籍却如此昂贵,是拓印技术落后?还是朝堂限制?又或者其他更复杂的原因,暂时她还不得而知。
进店后,书肆掌柜缺告诉宋良宵,她来得非常不凑巧,在盛京院里《千字文》销路几乎为零,店铺常年就只备有一套,这一套在前一日就已经被人给买走了,想要购买就得等,从这边新下预订到书本到店足足需要半月时间。
宋良宵自然知晓上一套《千字文》是谁买的,如今正在自己斋里舍呢,她很无奈,但却也没有办法,比起问温枔买,她觉得自己再等上半月也并非什么难事。
回到斋舍,宋良宵发现那套《千字文》又回到了自己卧房前,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把书直接放到了花厅桌上,关上卧房门后,便再也不管。
另一边,温枔亦不在斋舍,吴云薇又邀请她去茶馆小叙了,这会正在风悦茶馆内。
二楼,还是那间雅间。
吴云薇慢条斯理对着热茶轻吹一口气,抿了一口,润润嗓子后道:“所以,这十多日里,你一直都没能和宋良宵说上话?”
温枔没什么精神,甚至还多了一股烦躁,看着她高高在上嘲讽的姿态,愤怒突然爆发:“我早就说过她是不会见你的,是你自己不相信,她现在就连我也不理了!你满意了么?!”
吼完后,四周气氛顿时一滞。
温枔这才发觉自己说了些什么,有些惊恐的看向了吴云薇。
吴云薇也怔住了,但很快,她扶腰大笑,唇角处嘲讽的弧度无限放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砰!”
伴随着茶杯碎裂的声音响起,温枔被她一把抓住衣襟用力扯了过来!
吴云薇瞳孔之中凶光毕露,她一字一句恶狠狠道:“我这段日对你太好了是不是,以至于让你忘了自己其实就是一条摇尾乞怜野狗的身份!你也不看看现在你身上哪一样东西不是靠着我才有的?你竟还敢迁怒于我?!”
啪!
她一巴掌狠狠的扇在了温枔脸上!
二阶武奇人虽然等阶不高,但力气也比普通人要大好几倍。顿时温枔直接跌坐在旁,脸上除了五指红印之外,唇角处还渗出了一丝血渍。
“现在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七日内你若再请不来宋良宵,我便收回所有给予你的一切,包括唐蕴!这辈子你都别想要再见到他!”
温枔被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看着愤然离去的吴云薇是瑟瑟发抖。
等到吴云薇快走到门口时,突然又回过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对了,你家是不是在天利城区开了好几间商铺那个温家呀?我家有位婢女挺喜欢到你家商铺里买东西的,她叫兰香,她命有些不太好,弄坏了我最喜欢的琉璃樽,然后她弟弟当天便不小心摔断了腿,真是可怜啊,年纪轻轻只有十五岁,这辈子就只能在床上度日,到时若是遇上她再到你家店铺里买东西记得便宜些,怪可怜的。”
温枔瞳孔紧缩,而吴云薇放完话,人早已经离开。
留她瘫在地上,怎么都爬不起来,甚至连哭都哭不出,脑海中不断回荡着:
恶鬼!这是恶鬼!她被恶鬼给缠上了!
谁,有谁能够来救救她,她真的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酉时,华灯初上,天空下起了雨。
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温枔穿着单薄的罗裙,独自一人走在街市上,却什么都感觉不到,她就像一个提线的木偶一步一步缓慢的往回走。
等她回到斋舍,正巧碰到刚从学生食舍用完晚膳回来的宋良宵。
于是,宋良宵看到外边下着雨,温枔浑身湿淋淋地走入花厅,脸上高高肿起一块,唇角处还带着血渍,双目无神,充满了绝望,仿佛灵魂已经死去。
见其这副惨样,她不由一愣,下意识上前扶住她问:“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弄得如此狼狈?!”
听到带着关切的温和声音,温枔的眼睛总算恢复了一丝神采,当她对上宋良宵略带担忧的双眸时,瞬间泪如雨下。
她朝着宋良宵重重的跪了下去,并磕头哀求道:
“良宵!求你行行好,救救我吧!我已走投无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