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撬墙角 雀跃的鹊鹊 23327 字 7天前

如同以往每一个想起自己原生家庭的夜晚,蒲灵情绪恹恹,躺在床上入睡不能。

望着头顶璀璨夺目的吊灯,眼神空洞,身体一动不动地贴着床板,像是一个被蛀空的果壳。

直到一旁的床垫往下陷了陷,带着一身清凉水汽的靳西淮躺了上来,蒲灵睁得干涩的眼睛才有意识地眨了眨。

“怎么还不睡?”

靳西淮去处理了半天的工作,等洗完澡已经算晚了,本以为这个点蒲灵早已睡着了,没想到回到卧室,灯还开着,人也睁着眼不知道想些什么,一动不动地躺着,有种隔绝一切的茫然。

断线了般,过了好半天,蒲灵才慢吞吞地开口:“无聊。”

靳西淮:“那就睡觉。”

蒲灵:“睡觉也无聊。”

“……”靳西淮挑眉,想起几个小时前两人的对话,闲闲发问:“那怎么才不无聊?”

“需要一些刺激吗?”

“……”

蒲灵眼皮动了动,静默两秒,她调动起僵化得几乎快要生锈了的四肢,磨磨蹭蹭地翻了个身。

将脸朝向靳西淮,没什么表情地反问:“你能给我带来什么刺激?”

接下来的一切,似乎都有些刺激得过了头。

“呃……”蒲灵身体猛地抖嗦了一下,受不住地想要逃离,但被一只关节泛着淡淡粉意的大手抓住脚踝,毫不费劲地拽了回去。

灯影摇晃,周遭的事物都仿佛成了一片虚雾。

她身居上位,看不到底下的一切。

未知带来不安,刺激得肾上腺激素分泌,产生口干舌燥的感觉。

腿夹在了他的头侧,被两只手固定住,提起,打开,随着动作折叠,挂在了靳西淮的结实有力的臂弯里。

柔韧的触感,像是摇摆不定的旅人,迷失在景色秀美的廊道中,来来回回,周转不定。

“我……我明天还要工作……”变调的断字声音,透露出投降的征兆。

自下而上传来的嗓音沙哑,带着浅浅的气音,拂过蒲灵的下肢中心:“知道。”

“可是……”

一记重弄,核心被噙住,叫她说不出话来,过电一般,游丝般的酥麻感穿过通身,蒲灵感觉自己成为了一团黏黏糊糊的龙须酥,遇水则化。

如何让身体不大幅度运动,却能感受到强烈的刺激感,蒲灵今晚算是领教到了。

常言道,月盈则亏,水满则溢。

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金圭玉臬,用在人身上倒也适配。

无法言喻的感觉,如日初升,喷薄而出,蒲灵无法形容,腰肢拱成桥状,水流泛舟而过,她难以自控地哽咽。

过载的电流,超出负荷的快意,所有麻木僵死的细胞都仿佛在这一过程中被激活,汇成流动的活泉,悠然潺湲-

就如靳西淮怂恿蒲灵接受刺激时所言,那样形式的刺激,不仅不会伤害到她的身体,还会多有益处。

原本如槁木死灰般的细胞和神经被深度激活,一阵活泛,巨大的冲击过后,活人微死的状态再也维持不下去。

蒲灵浑身卸了力,瘫在靳西淮怀中。

什么拍摄不顺的电影、什么糟糕至极的原生家庭,统统被她抛在脑后,闭了闭眼,很快便窝在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里睡了过去。

失眠的困扰一扫而空。

……

章闫志给蒲灵缓了几天时间,将那段感人至深的母女情戏份往后挪,待她调整好状态,找到感觉再拍。

要说找感觉,现实中找不到,那就另辟蹊径,蒲灵决定从影视作品中汲取。

电影是生活中的艺术,有深加工,也有平实流露,蒲灵挑了二十余部口碑不错的,专挑里面反映感人肺腑的母女情深的桥段来看。

反复品尝,腌制入味。

在把那二十多部作品看完后,蒲灵终于学会把现实抛却,将自己幻想成了一个哪怕没有父亲疼爱,却有一个深爱她至极的母亲的妈宝女。

生活给不了她,那她就自我构造一个乌托邦。

趁着情绪最为饱满的时段,蒲灵向章闫志提出拍摄请求。

一切酝酿完毕,在场记打板后,她睁开眼,将所有情感都寄托在了宁如玉饰演的母亲身上,露出了甜蜜而依赖的笑容。

“过——”

表演一气呵成,章闫志没再喊暂停,而是让她一条过,还带头给她鼓了鼓掌。

“不错,这个情绪就对了。”

宁如玉摸了摸她头发,笑意真切,慈母式温暖:“真棒啊小灵。为你感到开心。”

最大的坎就这样迈了过去。

后面的拍摄对于蒲灵来说无多大困难,欢畅的时光总是流逝得极快,如指间流沙。

日子一晃而过,蒲灵人生中的第一部电影顺利杀了青。

她不是主演,所以个人杀青后,宁如玉等人还要继续拍摄,因为工作原因,蒲灵杀青的次日就飞回了云京。

靳西淮比她早几天回来,同样因为工作上的事。

蒲灵返程当天,靳西淮跟她要了航班信息。

趁还没登机,蒲灵拨了个电话过去:“你要我航班信息做什么?要来接我吗?”

靳西淮几乎是秒接,悦耳的嗓音通过听筒传来:“嗯,想去接你。”

他礼貌询问:“可以么?”

坐久了,臀部发麻,蒲灵往前抻了抻腿:“你不觉得你这样子像一个司机吗?”

靳西淮轻巧反问:“有么?”

蒲灵笃定泰山地回答:“有啊。”

靳西淮轻笑一声,声息似一根羽毛拂过人的耳廓,挠得人心尖发痒:“说明你对我的接送服务还是挺认可的,看来万一以后我失业了,还能当司机这份职业谋生。”

“……”

还不等蒲灵对他这番话发表见解,靳西淮拉长语调,懒懒补充了一句:“但是吧,我还是更想当某人的专属司机。”

彼时,蒲灵带着鸭舌帽和口罩,正坐在商务舱的休息厅候车,室内有点闷,她往下扯了扯口罩。

更透气了点,但脸上的热意还是居高不下,她垂着眼,脚上的圆头乐福鞋的鞋尖对碰了几下。

沉默两秒,她将对话扯回最开始的话题,无情利用:

“你要来接就来吧,还省得我打车了。”

靳西淮并不介意她的不解风情,懒散嗓音依旧含着浅浅笑意:“行,晚点见。”

但这一晚就晚到了下午时分。

因为航班延误,蒲灵乘坐的飞机比预计时间晚了两个小时抵达云京机场。

为此,她的午餐都是在飞机上解决的。

但见到靳西淮的时候,他和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要再去吃一顿吗,听说东城区新开了一家挺好吃的西班牙菜,去尝尝?”

换做是平常,蒲灵肯定答应了,飞机餐并不好吃,她只潦潦吃了几口,现在也饿了。

只可惜,刚结束电影拍摄,就有新的工作找上门来了。

“不了,我待会儿要去公司一趟,签个影视合同。”

靳西淮并未因此觉得败兴,只露出一个略感遗憾的神情,“Okay,工作要紧。等你什么时候有空了,我们再去。”

靳西淮开车将她送到了经纪公司下的地下停车场。

蒲灵并不清楚自己要忙多久,也不知道靳西淮的想法,但以防万一,她还是直截了当地对他说:“你先回去吧,我晚点坐公司的车回去就行。”

这次,靳西淮却表现得没前面好说话,他盯着蒲灵的眼睛,很轻地勾了下唇:“真把我当司机了啊?”

蒲灵视线瞥过他的唇角,对上他的眼睛:“那你想怎么样?”

靳西淮扬了扬眉,气定神闲地问:“好歹我也付出了点苦力,你就没点表示吗?”

蒲灵抬睫:“你要什么表示?”

这次,靳西淮没说话,就这样看着她。

气氛僵持片刻,蒲灵抿了抿唇,解开安全带,半撑起身,往靳西淮脸颊上亲了一下。

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亲完,她没往后撤,因为知道躲也躲不到哪里去,索性神态认真地告知靳西淮:

“只能这样了,我跟工作人员约好的时间快到了,我不想迟到。”

一副警惕模样,像是生怕他会不满意这个看上去有些敷衍的吻,靳西淮觉得好笑,扯扯唇:

“知道,没打算耽误你,去吧。”

知道他这是放过自己了,蒲灵道了声别,就推开车门下了车。

但还没等她走出两步,就听驾驶座一侧的车门被打开,靳西淮喊她名字。

“嗯?”蒲灵回头,不明所以。

靳西淮从车上下来,长腿轻迈,三两步走到她跟前,洁白指尖捏着个质感高级的黑色细管,递到她面前:“东西掉了。”

一支裸粉色的口红。

下飞机出航站楼前,蒲灵去了趟洗手间,站在盥洗池前洗手时,注意到她那因为起早赶飞机而素面如初的脸颊,略有些苍白的嘴唇。

就在那时,她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是靳西淮发来的消息,询问她动向。

蒲灵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几秒,鬼使神差地,从包里掏出一支口红,给自己的唇涂了点颜色。

涂完后,她便随手将口红塞在了外套口袋里。

至于为什么会掉在靳西淮车上,大概就是她刚才撑身去亲靳西淮,动作间不小心滑出来了。

思及此,蒲灵抬眸去瞧靳西淮的脸,发现被她亲的那一块并没有留下颜色,松了口气,看来这口红质量还挺好,不轻易染色。

蒲灵正要伸手去接那支口红,忽地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小灵?”

蒲灵转身望去,发现是她的经纪人。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她毫无防备,“巫琇姐。”

巫琇踩着高跟鞋,利落地横穿过一行空的停车位,朝两人方向走过来,气质干练。

她站定在蒲灵跟前,先是问候了一下蒲灵拍戏顺利与否,简单寒暄,而后才将视线转向靳西淮。

“这位是?”

停车场光线灰淡,刚才又隔着些距离,巫琇只能瞧见靳西淮的身影,看不清样貌,却也觉得男人身形清颀,长身鹤立。

现在走近一看,心生讶异的同时,转念又觉合情合理,或许只有这样清绝出众的脸,才能配得上那般优越的身材。

听到巫琇的问话,蒲灵一时犯了难,不知该怎么介绍靳西淮,以及定义两人之间的关系。

就在她纠结之时,靳西淮主动打破僵局:“我是蒲灵以前的同学。”

巫琇有些意外:“高中同学?”

靳西淮颔首,语气彬彬有礼:“是的,以前高中在一个学校。”

听到这个回答,巫琇自然以为两人以前是同班同学,但只有当事人知道,近三岁的年龄差距,他们不可能同班,只是校友而已。

巫琇仍带探究:“那你们怎么会一起出现在这里?”

靳西淮笑笑,云淡风轻道:“机场碰到了,顺路载了老同学一程。”

听着靳西淮的回答,蒲灵心理浮现一丝幽微的情绪。

这人为什么要撒谎,答案显而易见——因为要信守承诺,答应了她不对外曝露两人关系。

靳西淮适时退场,“抱歉,我还有点事,就先失陪了。”

他将蒲灵的那支口红再次递过去,当着巫琇的面,不忘解释一下,口吻淡然:“刚才不小心落在了我车上,现在物归原主。”

人走后,蒲灵随着巫琇的步伐,搭乘电梯前往公司办公地点。

按了相应楼层,等待间隙,巫琇视线在蒲灵身上停顿片刻,想起她和靳西淮站在一起宛若一对璧人的场景,还是没忍住确认了一下:

“你和刚才那人,真的只是同学关系?”

说实话,靳西淮真的是一个很体贴的情人。

情人,不是情侣。两者的核心区别就在于关系的公开性与社会认可度。

蒲灵:“嗯,同学关系。”

“那你们有进一步发展的打算吗?”

身为经纪人,巫琇肯定得为艺人的后续发展考虑以及做打算,不由关切问道。

“没有。”蒲灵摇了摇头,抿着唇极轻地笑了下:“我现在并无任何跟人结成亲密关系的打算。”

第57章 追啊追

蒲灵今天要签的影视合同是关于下一个剧组的,但并不着急进组,她打算先给自己放至少两周的假。

说是放假,期间她也不会完全闲着。

那部伪骨科的剧已经准备定档播出了,综艺也剪辑得差不多,先播先导片,然后是十期节目。还有果茶的商务直播,公司也在给她接触新的代言。

巫琇翻着合同,递过去给蒲灵:“我看了一遍,没发现什么问题,不过还是得你再过目一遍,如果觉得有什么不满意的条款,我会帮你向合作方洽谈争取。”

蒲灵翻了下合同,倒没发现什么问题。

只不过,她展开附带的剧本,“这个剧本可以向导演或者编剧提下意见吗?”

“有哪个地方有错误吗?”巫琇探眼过来,看向蒲灵指的那一处,仔细阅读一遍,她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蒲灵引导着:“这部剧对外宣传是女本位叙事,这里却过多渲染女主的牺牲和对他人的依赖,我觉得不太妥当。”

巫琇重看了一遍,也品出来这个感觉,但她还是迟疑着:“这个就是一个简单的剧情点,影响应该不会很大。”

蒲灵不敢苟同:“我也不是吹毛求疵,只是觉得有时候细节挺重要的,生活里的一些小事都能引发连锁反应,万一这个剧情就被观众放大吐槽呢?”

巫琇被她说动,沉吟片刻,资深经纪人的飒然上身,拍板道:“行,那我待会儿就跟制作方商榷一下。”

两人继续谈着剩下的工作,办公室的门却突然被人被敲响,是公司的一个前台,她手里拎着一个精美的食盒:

“蒲小姐,这里有你的外送。”

蒲灵轻抬面容,眸底闪过一丝疑惑:“我的?”

前台小姐姐:“对,刚才一个闪送人员把东西放到前台,说是给您的。”

蒲灵问:“那他有说谁要他送过来的吗?”

前台小姐姐摇了摇头:“没说,只让我把东西给你。”

蒲灵不再追问,跟人道了声谢,把东西接过来,放在办公桌上。

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一层层食格,装着各式菜肴,单看卖相就十分不错。

巫琇对吃的有研究,一眼就瞧出里头的是西班牙菜,“橄榄油浸凤尾鱼,鹰嘴豆什锦炖菜,海鲜饭,番茄冷汤,甜甜圈……这看起来不像下午茶啊,倒像是正餐。”

她看向蒲灵:“你中午没吃饭吗?”

蒲灵视线落在那些饭菜上,低低应了声:“飞机上吃了一点,但没吃饱。”

“那你赶紧吃一点吧,别饿着了。”巫琇站起身,“我去公司宣发部转转。”

她推门离开,蒲灵坐在原位置上,看着那搁置在餐格里还冒着热意的饭菜,半晌没动筷。

她拿出手机,精准地直奔聊天列表里的某个人而去。

蒲灵:【你让人给我送的吗?】

隔了会儿,靳西淮回她:【嗯。还合口味吗?】

蒲灵:【还没吃。】

敲完这几个字,她忽地想起什么,问靳西淮:【你是不是没吃午饭?】

靳西淮:【你怎么知道?】

看着这行话,蒲灵都能想象出他发这条消息时的神态,轻挑着眉梢,表情意外。

蒲灵没答,而是反问着:【你现在在哪里?】

靳西淮:【现在在公司。】

蒲灵:【你发个定位给我。】

靳西淮顺从地发了,而后才问:【你要来找我?】

蒲灵没回复他了,将桌面上的饭菜一一收进餐盒里,跟巫琇说了声,便离开了经纪公司-

叫了辆车,根据靳西淮给的定位信息,她来到云京的核心商务区,此处高厦林立,寸土寸金,但靳氏集团却独占了一栋楼,巍峨耸立,光耀非凡。

蒲灵走进里面,正准备去前台登记,却看见有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女人主动朝她走了过来:“蒲小姐是吗?”

蒲灵下意识摸了下脸上的口罩,完好地挂在她脸上。

瞧见她这一举动,女人很聪明,解释道:“靳总让我在这里等您,说您应该会戴着口罩过来,口罩上大概率有一个樱桃小丸子的图案。”

“……”

竟全被靳西淮说中了,但也不奇怪,毕竟两人不久前刚见过,她那时候就戴着同样的口罩,只不过没想到侧边那么小的一个图案,靳西淮都能注意到。

蒲灵一时不知该惊讶靳西淮眼力好,还是该感概眼前这位秘书模样的女子够眼尖。

她点了点头,认下身份:“嗯,我是。”

女人露出盈盈笑容,礼貌道:“那我现在带您上去。”

乘着专属电梯上去,将蒲灵带到一间办公室外,女人一脸功成身退的模样,对蒲灵说:“靳总就在里面。”

说完,她便利落地转身离开,没有丝毫停留。

蒲灵抬手敲了敲门,过了一秒,里面传来一声清冽冷润的嗓音,字句简洁:“请进。”

蒲灵推门进去,就见靳西淮坐在一张办公桌前,身上的衣服换成了颜色深沉的正装,面前摆着一沓文件,人端坐着,显得格外谨肃。

饶是蒲灵见过很多次靳西淮扮作他哥时端方清正的模样,却还是被眼前这幅场景给震撼了下。

说到底还是不习惯。

但很快,让她感到陌生的男人抬起眼,看见是她,眉眼一扬,人松弛地往真皮座椅上一靠,又恢复成她熟悉的独具靳西淮风格的散漫派头。

他勾了勾唇,“这么快就过来了?”

蒲灵提着餐盒朝他走近,“嗯,怕你饿死,所以来找你一起吃个饭。”

偌大的办公室,装修极尽简约,冷冰冰的色调,现代化与科技感交织,寥无人气。

蒲灵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上一次她来这里,是跟靳青恪商量协议情侣一事,两人相对而坐,就成为男女关系一事细细交谈,期间不乏目光交汇,却丝毫没有暧昧涌动。

而时隔多月,她跟和靳青恪有着一张极为肖似的脸的双胞胎弟弟坐在差不多的位置上,心境却迥然不同。

若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抵是更为轻松,也更为自如。

譬如现在,在发觉靳西淮一直在盯着她瞧的时候,蒲灵停下筷子,完全不需要克制自己,露出不满的表情,直白发问:

“你干嘛一直看着我?”

“就看看。”说着,靳西淮收回视线,确认好自己并没有出现幻觉后,他垂眸看向放在面前的碗碟。

蒲灵睨他一眼,不理解地嘀咕:“看来你也不怎么饿嘛,早知道我就不大老远过来给你送饭了。”

“没,真饿了。”靳西淮做出认真吃饭的架势,但夹的第一筷子的菜,还是放进了蒲灵碗里。

蒲灵望着那只被放进她碗里的虾,睫毛颤了下。

其实她也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特意过来,明明靳西淮想吃的话随时可以吃到任何食物,不差她这一份。

但她还是过来了,和靳西淮一起吃着这一份饭菜。

不知是什么驱使。

是觉亏欠使然,还是别的原因,她自查不清-

吃完一顿夹在午饭和晚饭中间的西班牙式“下午茶”,蒲灵还没来得及踏出办公室的门,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角都沁出了困倦的泪花。

靳西淮将桌面收拾好,抬眼看着她这幅模样,提议道:

“里边有一间休息室,你可以进去小憩一会儿。”

蒲灵没拒绝。

早上起太早,在飞机上又一直睁着眼没睡,胃部被填饱后,迟来的睡意便铺天盖地地朝她袭来,她怕自己还没走出靳氏大楼,就两眼一闭就地睡了过去。

靳西淮还有工作要处理,没陪她进去。

蒲灵推开休息室的门,发现里面的色调比外头的办公室鲜活多了,没那么冰冷无人味,依旧是柔软舒适的蓝色系。

躺上去,瞬间被洁净的气息包围,如薄雪山巅上的青松气息,自由勃发的生命力。

是靳西淮身上的味道。

如同被一张似有若无的网盖住了她的呼吸,蒲灵很快便睡了过去。

等她睡一觉醒来,外头的天都黑了,夜幕四合,华灯初上。

蒲灵睡眼朦胧地趿着室内拖鞋出去,发现靳西淮还坐在办公桌后,但没再办公了,而是垂眼盯着手机。

不知看到了什么,薄唇紧绷,周身气压很低。

“还没忙完吗?”蒲灵不解地出声,问道。

约莫是过于专注,靳西淮才发现她的醒来,抬眼朝她看过来,面上表情古怪,叫人难以捉摸。

但转瞬即逝,快得蒲灵以为是她的错觉。

靳西淮眉目轻敛,继而唇边扯出一点笑,游刃有余的模样:“忙完了。”

“饿吗,要去吃饭么?”

他低眸站在蒲灵面前,伸手勾住她睡得凌乱的发丝,长指穿梭,动作缓慢而轻柔地梳理。

蒲灵享受了一会儿他贴心的服务,而后摇头:“不饿,中午吃得有点多,可能得再晚一些才会想吃饭了。”

靳西淮帮她整理好头发,手却没离开,抚在她耳垂边,慢悠悠笑着:“好,那我们晚点再吃。”

靳西淮加班到现在,底下的人却早已下了班,除了最吃苦耐劳的助理。

蒲灵回休息室穿鞋,门没关严,她能听清靳西淮正和敲门进来汇报工作进展的特助的对话内容。

一改几分钟前跟她说话时懒洋洋的语调,声线平直,从容淡然地说着话,角度犀利,鞭辟入里,透露出满满的压迫感。

蒲灵等了会儿,听见靳西淮让助理先下班,明天上交新的文件,助理如蒙大赦般说了句好,忙不迭拿着东西推门离开。

屋外没了其他人的动静,蒲灵放心地推门出去。

她把扎头发的皮筋从手腕上捋下来,两手拢着头发,漫不经心地对靳西淮说:“你刚才跟助理说话的口气还挺唬人,如果不是我知道你身份,我真要跟他们一样把你当作靳青恪了。”

“你演技真蛮不错的,怪不得到现在他们都没认出你不是靳青恪……”

蒲灵发自内心地赞美,但一抬眼,却看见靳西淮默不作声地盯着她。

双眸暗沉,如蒙了一层阴郁的黑雾,深不见底。

蒲灵的话一下子卡了壳。

她放下绑头发的动作,刚想说些什么,却被靳西淮伸手掐住了下巴,他俯身靠近,但料想中的吻却没落下来。

“你……”

蒲灵睁大眼,看见靳西淮勾指捏住束在他脖子上的领带,左右扯松,利落地抽了下来。

旋即,那条质感顺滑的领带覆在了她的眼睛上。

视线一瞬模糊,再也看不见靳西淮那张和他哥酷似的脸庞。

吻也是在这个时候落了下来。

却跟之前的温柔缱绻毫不沾边,靳西淮的动作又凶又急,舌尖强势抵入,压进她温热的口腔,卷起她的舌头吮弄,翻天覆地般地搅,发出响亮的水声。

“……”

蒲灵眼前一片黑暗,视线被阻隔,不懂靳西淮为什么要这样对她,想要问,但唇舌被密不透风地勾缠住,她完全说不出话来。

想要伸手去推,却被靳西淮反手捉了起来,举过头顶按住,他扣着她的后脑勺,唇瓣紧密贴合。

蒲灵挣扎不能,只能被迫承受,舌头被靳西淮亲得又疼又麻,但身体最深处的感觉,却是极为舒服的。

换气的间隙,蒲灵被遮在领带下的眼眸含水,喘息的尾音都在发着颤。

靳西淮埋首在她颈窝,热气拂耳,烫得她心尖颤了下,蒲灵听见他几如神经质般喊她名字,而后问她:

“蒲灵,我是谁?”

第58章 追啊追

绑好的头发散落下来,乌藻般披在肩头,蒲灵视力受阻,只能凭其他感官感知外界。

她听到男人短促而急躁的呼吸,闻到清冽似高纬度的洁净气息,炙烫如烧的热息喷洒在她耳垂。

空气仿佛都因此粘稠起来,沉闷,黏滞,令人难以呼吸。

视野尽黑,他魔怔般的低喃成倍放大,钻进蒲灵耳朵里,挑动她每一根神经。

“蒲灵。”

“小灵。”

“灵灵。”

“我是谁?”

蒲灵被他紧紧抱在怀里,脖颈皮肤绷紧,睫毛轻颤,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是……靳西淮。”

话音刚落,宛如一个救赎的信号,靳西淮呼吸骤停。

心脏却鼓噪地跳动起来。

他抬起头,手臂依旧严丝合缝地将她搂在怀里,膝盖抵着她的腿,将覆在她眼上的领带揭下来,吻落了下去。

滚烫的唇瓣轻触冰凉的眼皮,而后是颤动不止的睫毛,秀翘鼻尖,柔软的唇瓣,一路逶迤向下。

蒲灵身体发软,撑不住地往下欲倒,靳西淮扶着她的腰,后来干脆将她抱了起来,放在了书桌上。

“咝……”

皮肤贴在没什么温度的办公室桌面,寒凉感浸透,蒲灵忍不住发出轻嘶声。

“靳西淮……冷。”

“抱歉。”靳西淮将她重新搂回怀抱里,手臂横在蒲灵腰间,腾出一只手去拿挂在椅子上的外套,又把身上的西服马甲脱了下来,垫在了蒲灵背后。

矜雅清贵的服饰被脱下,只余最里面单薄的衬衫,很快也不再齐整,被混乱的动作弄得松垮,随着靳西淮俯身的姿势垂散,露出大片冷白紧致的胸膛。

肌肉线条流畅而利落,结实地收束在腰间,蕴藏着绝对的力量感。

像是束缚被彻底解除,靳西淮偏头凑近,轻咬着蒲灵的耳垂,濡湿的触感,又痒又麻。

饶是身下垫着厚厚的衣服,但蒲灵觉得自己仿佛化身为了豌豆公主,一点点坚硬的触感都忍受不了,更别提除了后背,还有其他地方也被一处硬挺硌着。

前后都硌得慌,蒲灵有些恼,在靳西淮再次俯身过来亲她的时候,她忍不住咬了下他的指尖,牙齿紧合,半点劲都没收。

但靳西淮眉毛都没蹙一下,也没嘶声,而是闷笑了一声,揉上她的唇瓣,“牙齿不疼吗?”

他低了低头,将自己唇角展露在蒲灵面前:“咬这里,不硌牙。”

当她不敢吗?

蒲灵径直咬了上去,力道一点也不含糊,顿时淡淡的铁锈味在两人唇齿间弥漫。

嗜血般的滋味,并不美好,靳西淮却像是爱极了这种味道,唇舌追上来,扣住蒲灵后脑勺的力道加重,疯狂地汲取她的唾-液,一滴不剩地吞吃入腹。

喘息声断断续续,响在空旷的办公室里,蒲灵与他交颈厮磨,宛如两尾搁浅的鱼,缺氧,渡气,抵死缠绵。

靳西淮用手把蒲灵的头发拨到脑后,将她翻了过去,从后面充满。

蒲灵又一次看不见他的脸,却无时无刻不能感知到他的存在,卡住,弧度完美贴合,又离开,蒲灵闭上眼,腰腹不住发颤。

不知为何,靳西淮今晚格外用力,像是要把她钉死在他怀里,镂骨铭心的力度。

箍住她的手臂肌肉鼓起,青筋一根根簇起,如蜿蜒起伏的叶脉。

蒲灵神志恍惚,记忆突然回到学生时代的一个午后。

褚婴宁拉着她去看学校校队打篮球,室外的篮球场,骄阳高悬,响起一阵接一阵的球鞋摩擦地面,以及篮球拍打地面的声音。

扎堆的人群,蒲灵一眼就瞧见了篮球场中央的少年,身影颀长,不会轻易被人群淹没的帅气。

火红的球衣,利落的短发,硬朗分明的侧脸,她无比笃定他的身份——靳西淮。

篮球在他手里仿佛有了灵魂,操纵自如地运球,绕过所有试图阻拦他的障碍,纵身跳跃,展臂勾手。

“哐——”

极具暴力美学的扣篮。

棕黄色的篮球从高处掉落,猛地砸地,弹起,再次落地。

如同靳西淮现在的力道与节奏。

一记猛击,蒲灵的尾椎骨一路麻到了天灵盖。

璀璨的烟花在她脑海里炸开,带着她极速升空,一道白光闪过,蒲灵头眩目眩,大脑一片混沌。

就在这时,靳西淮从后贴近她的脊背,低哑的嗓音自耳畔响起,“蒲灵。”

“我喜欢你。”-

蒲灵是被靳西淮一路抱上车的,裹进他宽大的外套之中,脸深深埋在他胸口,好在夜深人静,乘着专属电梯下去,一路都没碰到其他人。

潮红的脸被布料遮挡,蒲灵蜷缩在靳西淮怀抱中,似是累极,她紧紧地阖着眼,一动也不动。

只是在某个瞬间,蒲灵睫毛窸窣眨动,脑海里又响起靳西淮附在她耳边的那一句告白——

“我喜欢你。”

靳西淮喜欢她?

不可否认,蒲灵在刚听到的那一霎那,心脏仿佛撞在了蹦床上,急速蹿高。

但在一阵躁动过后,她想到什么,升温的情绪很快便冷却了下去。

一晌贪欢,情-欲作祟。

那句喜欢,或许只是在性本能的驱动之下,讨人欢心的虚妄之语罢了。

这样一想,蒲灵因那突如其来的告白而杂乱不堪的心绪,渐渐平稳下来,恢复成旧日平静无波澜的状态。

可饶是如此,次日,她还是拒绝了与靳西淮出去吃饭的邀请。

理由是她和褚婴宁许久没见面了,要去赴闺蜜的约。

对此,靳西淮并无异议。

“那需要我晚点去接你吗?”他体贴地问。

“不用了。”蒲灵摇头,拒绝道:“我晚上在她那里睡。”

很久以前,蒲灵就时不时会去褚婴宁家睡觉,陪她一起夜聊,看国外秀场直播,但多数时候,都是褚婴宁察觉到她心情不好,为了不让她独自一人承受和消化那些情绪,所以找借口邀请她去家里玩。

褚婴宁的爸妈很开明爽朗,也很喜欢她,每次知道她要来,都会特地嘱咐家里的阿姨准备几道符合她胃口的菜。

每到这个时候,蒲灵便像是抓到了喘息的间隙,不必担心会被邱姿和蒲义平突然质问成绩如何,可以尽情享受着餐桌上的齐乐融融,心情轻松而愉快。

这晚,蒲灵和褚婴宁吃完饭,各自洗漱完,穿着宽松柔软的睡衣躺在一张床上。

蒲灵问起褚婴宁她和那个混血儿sexual partner的进展,“他现在还对你穷追不舍吗?”

褚婴宁玩着手机,闻言顿了顿,随即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没有,他已经一个礼拜没有联系我了。”

“不联系你?”蒲灵诧异,但短瞬后便想到了原因:“你又对他说了什么很冷酷无情的话吗?”

“什么叫冷酷无情!”褚婴宁不满地侧过身,瞧着自家闺蜜,撇了撇唇:“我那是善意的提醒和劝诫。”

“我已经和他说过很多次我和他不合适,不可能在一起。哪怕在一起最后也不会长久,让他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继续耗下去只会耽误他自己。”

蒲灵并不意外褚婴宁会说出这些话。她的性格向来如此,骄纵直接,喜新厌旧,贪图新鲜感,不可能和一个男性保持长久的交往。

而那个混血男孩,根据褚婴宁和她聊天时透露的一些信息,蒲灵大概能拼凑出对方的性格,家教很好,斯文俊秀,纯情内敛,和褚婴宁有过one night stand后,就仿佛认定了她,对她穷追不舍。

只可惜,温顺专情的绵羊遇到了玩心重的狐狸,注定要狠狠地跌跟头。

蒲灵弯唇笑笑,看穿道:“可我怎么感觉你已经有些舍不得他了。”

“哪有?!”褚婴宁矢口否认:“我巴不得他不要联系我,我上次开完秀场跟那些模特去聚会,他几次三番发消息让我不要喝酒,我都烦死他了,现在可清净多了。”

“是吗?”蒲灵眨眨眼,揶揄着:“那今晚你怎么时不时就看一下手机,在等谁的消息呢?”

像是心思被戳中,褚婴宁恼羞成怒,放下手机,朝蒲灵扑过去。

一把抱住她,伸手捏上蒲灵的脸,“才没有,你不要胡说!”

蒲灵被往两边轻扯住脸,她憋着笑,说话含糊,“好,是我胡说,你才没有一直看手机,等着他的消息。”

“……”

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看似否认,实则强调。

褚婴宁更是羞愤,手脚并用着搂着蒲灵,轻挠她的腰,蒲灵怕痒,想要躲开,褚婴宁不让,两人挨在一起,像以前一样,亲密地滚作一团。

但没过多久,蒲灵突然就感觉褚婴宁停下了动作,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盯着她身上某处。

顺着褚婴宁的视线,蒲灵侧头低眸,看向自己身上。

才发现两人恣意玩闹间,她的睡衣领口不知何时散了开来,露出了细长的脖颈及白皙的锁骨。

而锁骨旁边的皮肤上,赫然印着一枚显眼的、叫人浮想联翩的痕迹。

“这……我……”蒲灵脸色一变,刚想说什么,却被褚婴宁打断。

“桥豆麻袋!”褚婴宁目光炯炯地看着她,一副肚里装了秤砣——明明白白的表情,“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跟我说这是蚊子咬的?但是,现在这个天气还没蚊子呢!”

蒲灵:“……”

“即便你说是别的虫子咬的,我也不会信的!”

褚婴宁胸有成竹:“按照我的经验,这显然是一枚草莓印!”

“…………”

蒲灵什么都还没说,就被堵得无话可说。

“说吧说吧,这是谁弄的?”褚婴宁一脸发现新大陆的表情,全然忘记她和混血小绵羊那档子糟心的事儿,兴致勃勃地审问起蒲灵。

蒲灵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实话实话。

她没打算瞒着褚婴宁,之前选择隐瞒只是因为她和靳西淮才刚发展起那种关系,还不稳定,说不准下一秒就一拍两散了,跟她说了反而容易节外生枝。

现在说,一是因为瞒不住了,二则是她觉得,自己接下来应该会继续跟靳西淮保持那种关系,长此以往,褚婴宁迟早会发现,纸总是包不住火的,索性现在就摊开讲明。

“我靠***”因为过于震惊,褚婴宁飙出好几个不太文雅的语气词,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蒲灵:“你是说,你和靳西淮现在是炮友关系?!?”

“……”蒲灵坦然地承认了:“嗯。”

“不行不行,我得冷静冷静。”褚婴宁用手扇风,平定着剧烈起伏的心绪。

半晌后,她抓着蒲灵的手腕,以一种万分崇拜的口吻:“圈圈,我真佩服你。”

蒲灵不明就里:“佩服我什么?”

褚婴宁:“你竟然能把靳西淮这混蛋压在身下!”

蒲灵:“……”

第59章 追啊追

褚婴宁对靳西淮的印象并不好,在她的记忆里,这人就是一个脾气臭不可闻,不好相与的大少爷。

两人交集无多,但同在一个阶层圈子里,加上都是学生时代校园里的风云人物,说彼此不认识肯定是假的。

又有蒲灵这一层关系在,褚婴宁或多或少会听到有关于靳西淮的事情,但都不是什么好事,久而久之,虽不至于心生反感,但抵触心理还是有的。

而让褚婴宁心中介怀,觉得靳西淮这人是个混蛋的,莫过于高一的时候发生的一件事。

那时,她和蒲灵刚上完一节体育课。

天气炎热,她拉着蒲灵去小卖部买饮料,路上兴致勃勃地谈起体育课上看高二校队的一个学长打篮球时的场景:

“那学长长得好正啊,不愧是级草,是我的菜,而且篮球打得也蛮不错的。圈圈,你刚才有没有看见他撩衣服擦汗的时候,那若有若现的六块腹肌?!!”

说着,褚婴宁激动地嗷叫了两声,蒲灵望一眼四周,捂她的嘴,不得已地点头:“……看到了。”

毕竟当时周围人那么激动,不看到才怪。

褚婴宁又问:“你有摸过腹肌吗?”

蒲灵不懂她为什么话题跳跃到这个上面,但还是如实回答:“没有。”

听到这个回答,褚婴宁顿时斗志昂扬:“好!我决定去追那个学长,等他成为了我男朋友,我就让你摸一下他的腹肌!”

“……”

蒲灵刚想说些什么,肩膀却忽地被人从后面轻碰了一下,携着一阵清冽的气息,少年漫不经心的嗓音随之落下:“抱歉。”

蒲灵转脸望去,却只能看见少年在其他人的呼唤声中,被勾着肩膀走开的背影,长腿薄背,在喧闹鼎沸的人群中自带一种奇妙的降噪感。

“我靠,这靳西淮几个意思啊?”

褚婴宁定睛,轻易就认出来刚才撞到蒲灵肩膀的少年是谁,“这条路那么宽,怎么还能撞到你,没长眼睛吗他?”

蒲灵收回目光,眼睫微垂,“没事,就是轻擦了一下,算不上撞。”

等两人到了小卖部,人满为患,蒲灵拿了一瓶矿泉水就走去外面等褚婴宁,褚婴宁买了几包零食,绕过货架,去冰柜那挑冰镇饮料。

打开冰柜,舒爽的冷气扑面而来,但令褚婴宁生气的是,她想喝的饮料被放在了最上面一层。

她踮脚想要去拿,奈何身高不够,尝试两次,泄了气,正想退而求其次喝摆在下边的碳酸饮料,余光一瞥,瞧见了不久前刚被她骂得狗血淋头的少年。

褚婴宁“诶”了声,喊住身高绰绰有余的靳西淮,有求于人,她语气还算客气:“能帮我拿一下这个海盐气泡水吗?”

靳西淮不冷不淡地瞥她一眼,停住脚步,稍一伸手就将那瓶饮料拎到了指尖。

“谢——”褚婴宁嘴上道谢,正准备伸手去接,却见靳西淮捏着那瓶饮料,径直绕开了她。

“……”

望着少年结账后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褚婴宁站在原地,懵圈两秒。

等反应过来,肺差点气炸。

又想起临走前,靳西淮冷冷朝她睇来的一记眼神。

就莫名其妙……

褚婴宁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招惹他了。

难道她刚才骂他的话被他听去了?

不应该啊,隔那么远,除非这人有顺风耳。

往昔种种,犹历历在目。

褚婴宁对这事耿耿于怀多年,但一直找不到机会回击,现在知道自家闺蜜和靳西淮发展成现在这种关系,震惊之余,更多的是一种新奇的心理。

“靳西淮这破性格,你竟然能忍受得了?”

蒲灵:“还好吧,我觉得他现在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褚婴宁:“哪里不一样了。”

蒲灵回想了一下:“可能是长大了的缘故,他变得更成熟稳重,也更体贴,耐心。”

体贴、耐心。

褚婴宁完全想不到靳西淮这臭脾气会跟这两个词语沾边,但两人很久没见,说不定对方就改过自新了呢。

她对此不予置评。

不过,对于某一个方面的事,褚婴宁却是好奇极了,她对蒲灵挤眉弄眼:“那什么,靳西淮那方面咋样,是不是很厉害?”

“……”

蒲灵一下子被她大尺度的话题给惊到,木然半晌,还是妥协地点了点头:“应……应该算吧。”

褚婴宁摸着下巴,咂摸:“那肯定了,否则他凭什么入你的眼。”

“……”蒲灵将一个枕头抱在怀里,脑袋抵在上面,她与褚婴宁对视,静声问:“除了这个,你对我和靳西淮的事,就没有别的想法吗?”

“没有啊,为什么要有别的想法,饮食男女,这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褚婴宁并不觉蒲灵跟靳青恪分手后没多久,就跟他的弟弟靳西淮扯上关系这件事有什么值得指摘的地方。

且不论蒲灵和靳青恪之间并无切实感情,就算有,两人都已经分手了,就意味着她已经可以自由地开启另外一段感情,不然还要给对方守活寡吗?

“注意保护好自己,其他的管那么多。学会把自己的感受放第一位,只要你觉得开心就够啦。”

褚婴宁抽走蒲灵怀中的抱枕,把自己的身体挤进去:

“天大地大,我们家圈圈开心最大。”-

四月开春,蒲灵两部作品几乎同一时间上线,一部电视剧,一档综艺。

高质量与高口碑加持,无一例外地,这两部作品皆得到了众多观众的喜爱与认可。一时之间,蒲灵的关注度暴涨,粉丝数更是以每小时上万的速度增长。

转发完任务宣传博,蒲灵放下手机,窝回沙发里,用观众的视角看着电视上拍摄剪辑好的成品。

这两天连轴转着跑宣传,好不容易有空闲时间休息,没看多久,蒲灵眼皮就沉重地往下粘连,意识模糊。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房门被解锁的动静,有人输密码进来,玄关处换好鞋,而后是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迷迷糊糊之中,蒲灵感觉有人将她从沙发上抱了起来。

目光艰难地睁开一线,触及一张冷白瘦窄的下颌,高挺的鼻梁,哪怕是躺在怀里自下往上的极为刁钻的角度,男人这张脸也毫无瑕疵。

哦,是靳西淮。

他怎么进来的?

想起来了,她前几天将家里的密码告诉给了他。

就提了一嘴,是她出生的日期组成的一串数字,没想到他记忆力还挺好,竟然一下子就记住了。

靳西淮轻车熟路地抱着她走进卧室,动作极轻地将她放在了床上,盖好被子,而后转身去浴室洗漱。

等靳西淮从浴室里出来,却发现蒲灵已经醒了过来,但应该是刚醒没多久,漂亮干净的眼睛半阖着,一股将醒不醒的迷蒙感。

“我吵醒你了?”靳西淮走过去,撑身在蒲灵一侧,微凉的指尖勾起散落在她脸侧的一缕发丝。

“……不是。”蒲灵慢吞吞地吐字,睡眼惺忪地望着他,半晌后,她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攀着男人的手臂,连带着被子滚进了他怀里。

靳西淮轻笑一声,嗓音清倦,在寂然深夜无端透出一股宠溺。

他将蒲灵拥进怀里,脑袋轻搁在她发丝上,温热呼吸落于头顶。

蒲灵心安理得地窝在他温暖的怀抱里,鼻尖萦绕着干净的鼠尾草沐浴露的香气,她动了动唇,因为没怎么睡醒,带着浅浅的鼻音:

“你怎么那么晚才回来?”

靳西淮双臂收拢,将她抱得更紧一些,隔着发丝亲了亲蒲灵的脑袋:

“工作有点忙。”

蒲灵下意识地反问:“忙什么呢?”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靳西淮神态微不可察地顿了顿,他低垂着眼眸,表情沉敛:

“有点工作要跟人交接。”

蒲灵就是随口一问,听到这回答,也没刨根问底下去。

漫不经意地“喔”了声,翻了个身,调整成更舒服的姿势躺在靳西淮怀中。

谁也没再开口说话。

卧室突然安静下来,只余空气与呼吸缓慢流动的声响。

在这沉默的时间里,蒲灵却没再继续睡着,困意渐渐散去,大脑慢慢恢复清醒。

靳西淮一动不动地抱着她,热息似有若无地落在她颈侧,体温交换,姿态规矩,但有一处似乎却并不怎么安分,热意灼心,微微硌着她。

蒲灵眼皮动了动,不知想到什么,她轻轻挣扎了一下,仰头去瞧抱着她的男人,喊他名字:

“靳西淮。”

“嗯?”靳西淮人靠在床头,听到蒲灵喊他,仰着的脖颈折下来,低头去寻她的眼睛,嗓音低磁悦耳:“怎么了?”

“你有吃过一种水果吗?”

虽不明白蒲灵为什么突然会问他这种问题,但靳西淮还是格外配合地搭腔:“什么水果?”

“脐橙。”

靳西淮很轻地挑了下眉,如实回答:“没有。”

蒲灵舔了舔唇角,从他怀里撑坐起身,与他面对面,伸手环住靳西淮的脖子,凑近他的耳朵,很轻地往里面吹了一口气,表情无辜但坦荡:

“那……要不要试一试?”

靳西淮愣了一会儿,漆黑深邃的眼紧紧盯着蒲灵的眼,大脑迅速运转。

他不是什么纯情到一无所知的人,在国外那几年,环境开放,身边的人玩得很花,他并不参与,但总会耳濡目染一些。

慢半拍地,他反应过来蒲灵后面所言的试一试并非指水果,而是一种姿势。

“……”

靳西淮喉结滚了滚,却没有立刻说好不好,而是一瞬不瞬地看着蒲灵。

一双桃花眼目无流视,认真盯着人看的时候,仿佛天然密密含情。

被盯得久了,蒲灵原本坦然的表情也有些难以为继,脸颊隐隐发烫,她抬手想要去遮他的眼睛。

却在下一秒,被靳西淮圈住手腕,手掌下滑,攥住她指尖。

一阵天旋地转,蒲灵被靳西淮提腰拉起,坐在了他身上。

为什么要跟靳西淮提出这样的想法呢,因为蒲灵突然想起褚婴宁跟她说的那句“你竟然能把靳西淮这混蛋压在身下”。说实在的,靳西淮给她舔过很多次,但女上位的姿势却几乎没试过,她总是享受的那一方,坐享其成,并不出力,也讨厌出力气。

但想起褚婴宁那句话,她忽然就很想试一试新鲜事物。

但没过多久,蒲灵就后悔了。

她头脑发懵,感受到比以往都更纵深的力量贯入体内,支撑在两侧的手不断下落又悬空,像是在乘坐一趟短距离的跳楼机。

“不行……”蒲灵没想到自己会投降得如此之快,纤细指尖蜷缩,下陷,手指掐在靳西淮的肩头,“我不要在上面……”她眼尾湿红一片,挺起腰,想要逃离,却被身下的人轻而易举地伸手扣住腰肢,伴随着重力作用,身体下沉,重重地压了回去。

“你——”

蒲灵措不及防,感觉躯壳完全被撑开,腰肢过电一般,酥麻到四肢百骸仿佛都要一捻就碎。

在这般巨大的刺激之下,她急促呜咽两声,而后忍不住把褚婴宁对靳西淮的评价说了出来:“靳西淮,你混蛋……”

“抱歉。”靳西淮直起身,安抚般地偏头去吻她耳廓,一下又一下地轻啄,如淋漓的春雨温柔散落:“……下次不敢了。”

或许是他的抚慰奏了效,抑或是那股子劲儿缓了过去,蒲灵蹙起的眉心渐渐舒展,她打算再次尝试。

毕竟“脐橙”是她主动提出来要吃的,苦果已成,再难以吞咽,她也得咽下去。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蒲灵慢慢摸索到一些门道,加上靳西淮的辅助,她开始从中获取到了不一样的乐趣。

特别是把靳西淮騎在身下时,所有的节奏由她来掌控,或轻或重,或急或缓。偶尔停下来,就是不给靳西淮一个痛快,看着他额角渗汗,太阳穴处的青筋因极力隐忍而抽搦跳动,却拿她无可奈何的模样,蒲灵的心里便会升腾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愉悦。

等欣赏够了,她才不紧不慢地将他吞下,狡黠而恶劣地弯起唇角,大发慈悲一般施舍他一点甜头。

这种体验,对于蒲灵来说,是新奇的、欢愉的。

正如褚婴宁所言,在这种事上,她无需想太多,只要开心就好。

而靳西淮,着实是一个能让她感到开心的人。

第60章 追啊追

蒲灵没想到,她的第一部女主剧就给她带来如此斐然的成绩,随着口碑发酵,看的人越来越多,平台热度突破万级大关,拉新率表现亮眼,各项数据纷纷登顶榜单,成为了这一季度当之无愧的黑马剧。

要知道,在这之前,业内对这部剧并不看好,连一些影视博主做待播剧盘点的时候,要么并不看好,要不就是一带而过。

面对这比预期中好太多的成绩,剧方制作方以及各方演职人员皆是喜出望外,但高兴一阵后,又开始不满足于成绩只止步于当前这个程度。

为此,负责宣发的工作人员找上蒲灵和饰演男主的丁豫杰,给他们发了几个宣传方案。蒲灵点开一看,发现基本上都是让他俩暗戳戳发糖,营销剧外CP的法子。

偶像剧嘛,剧中有了CP感,剧外营销也得跟上。

但蒲灵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丁豫杰便主动跳出来委婉地拒绝了工作人员的提议,言辞恳切,还把她喊做蒲老师,极为客气的态度,说不想给她造成困扰。

虽不明白丁豫杰对她的态度怎么突然如此友好,但蒲灵乐见其成,也跟在后面拒绝了工作人员的劝说。

两个主角都不配合,无奈之下,请示了上头领导的意见后,宣发人员只好歇了这个念头。

其实他们也觉得现在的成绩就挺好的了,毕竟人心不足蛇吞象,再怎么营销,偶像剧也有一个上限,大爆特爆是不可能的,不营销真人CP就是没办法让剧的热度再上一层楼罢了。

但饶是如此,电视剧现阶段的热度还是成功让蒲灵的知名度飙升,都无需巫琇向外去谈代言,自有大把的商家找上门来寻求合作。

“代言多是多了蛮多,只不过有些品牌诚意不够,给的title不行,还有些品牌创立没几年,经不起推敲,我得好好筛选一下,不能因为对方给的钱多就盲目接下。”

蒲灵没异议,对于这方面她很是认同巫琇,演员总得爱惜羽毛,宁缺毋滥。

在谈其他合作期间,蒲灵为正在代言的饮料拍了一支新广告。

在摄影棚拍完两个场景,中场休息时间,工作人员给蒲灵送上了下一款要拍摄的新口味饮品试喝。

蒲灵接过来,道了句谢,但在拧开瓶盖前,她看了眼瓶身上的图案,表情顿时变得一言难尽。

工作人员见她迟迟没有开盖,以为出了什么问题,忙不迭问:“蒲老师,是瓶盖太紧导致您拧不开吗,需要我帮忙吗?”

蒲灵回过神来,虽然她出神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但还是顺水推舟,将瓶子递过去,弯唇礼貌道:“麻烦你啦。”

“不客气。”被这样一双澄亮晶莹的眼眸注视,工作人员不禁红了脸。

等再次接过那瓶开盖的饮料,望着上面的橙子图案,蒲灵脸上也浮现绯色,但她表现得没那个工作人员那么明显,耳根染霞,带着薄薄热度,被垂下的发丝遮掩。

想起昨晚的场景,她跨坐在靳西淮腿上,虽然掌控全局的姿势让她很有成就感,但不可否认这种姿势也极为考验人的体力。起起落落,似乎没几个回合,蒲灵就觉力气消耗殆尽,绞着靳西淮,身体一动不动。

她体力不支,虚虚地喘着气,偶尔因为被撑得难受而挪一挪身体,但幅度不大,像是隔靴搔痒。

那种似有若无的缠裹上来的感觉最要命,靳西淮再次败下阵来,说话的嗓音低哑,滚着冰滴一样冷清颗粒感,唤她名字,叠字的灵灵,让她动一动。

蒲灵哪还有那个力气,皱了皱鼻子,一下子忘记了采取这个姿势的初衷,没好气地说:“要动你自己动,凭什么要我来。”

这句话像是一句应允,又像是按下了某种开关,很快,蒲灵便遭受了雷霆万钧般的重击,不止是心灵上的,更多是身体上的。

很多时候,爆发出凶猛侵略性的往往不是饿久了的人,而是那些被吊了很久,却始终得不到满足的人,而一旦被这种人获得主动权,那他将不遗余力地填补之前的空虚,将一身渴欲发挥得淋漓尽致。

一块冰被锤打,重敲,生凿,被捣得七零八碎,在高温的催化下,最后无疑只有一种结局,融化得不成样子,湿泞地淌得到处都是。

一旦回想起这糟糕的结果,蒲灵心中便噬脐莫及,感觉她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偷鸡不成蚀把米。

而且,她快不能直视一切跟脐橙有关的水果了。

……

等拍摄完广告,蒲灵今天的工作仍未结束,奔赴下一场工作的保姆车上,她微微阖着眼睛,闭目养神了会儿。

但没过多久,她就因喉咙的焦渴感产生不适,睁开眼,问一旁的谷佳佳:“佳佳,你那有水吗,我有点渴。”

谷佳佳身为助理,随手携带的包就是个百宝箱,一应俱全,她小鸡啄米式点点头,“有,刚才工作人员给我塞了好多新品饮料,后备箱放了一些,我包里装了两瓶。”

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一瓶没开的递给蒲灵。

好巧不巧地,就是那橙子味的果茶。

蒲灵闭了闭眼,算了,口渴要紧,她还是接了过来。

看着蒲灵拧开盖,面无表情地喝着饮料,谷佳佳有些纳闷,这饮料很难喝吗,她觉得挺不错的呀,难道是不符合灵灵姐的口味?

但她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而是提起刚才上车后她就想说,但碍于蒲灵闭着眼睛在小憩,怕打扰到她,就一直没说的一个话题。

“姐,你有看到网上那个关于靳总的视频吗?”

闻言,蒲灵喝饮料的动作一顿,她看向谷佳佳:“什么视频?”

谷佳佳点开手机,把屏幕上的视频进度条拉到某个画面,递到蒲灵面前,激动道:“就是这个。

蒲灵视线投向那一方手机屏幕,随着三角按键被一根手指轻点,原本静止的画面顿时被唤醒,一帧帧地往前播放。

“……剪彩仪式正式开始!”

随着一阵字正腔圆又不失抑扬顿挫的嗓音落下,镜头对准了一排西装革履的来宾,他们一身正装,皆是气度不凡,而被众星捧月在最中央的,赫然就是谷佳佳嘴里的“靳总”。

但蒲灵没看几眼额心就突突跳动了两下,因为她发现,谷佳佳口中的此靳总非彼靳总。

并非是谷佳佳早上去接她时,带着一脸局促却暗藏姨母笑的表情喊的那个人,而是她最初认识的那个如假包换的“靳总”——

靳青恪。

谷佳佳完全没察觉到蒲灵的异样的神色,兀自兴奋地说着她看来的消息:“听说这是靳氏集团旗下新开发的无人酒店的,根据人工智能与物联网技术实现了酒店运营以及消费者入住与退房过程的全自动化,里面没有活人,为顾客服务的都是机器人,非常智能,里头的传感器能随时监测到设备的运行状态,比如厕所里的马桶要是不小心堵了,都不需要申报,酒店会自动派单给维修人员……”

的确是一个让人耳目一新的新型住宿模式,但蒲灵却完全没听进去,她的心神全放在了“靳青恪竟然回国了”这一消息上。

靳青恪回来了,并且以靳氏集团继承人的身份出席了公开活动,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和靳西淮自此以后就各归各位。

也意味着安筠……

蒲灵不敢往下细想,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正想跟当事人问个明白,却发现因为最近联系过而位于她列表上方的一个联系人,被她备注为“靳稀罕”的好友,他的头像不知何时换了个模样。

从清新风的“海上升明月”换回成了冷冰冰的商务铭牌。

就像是一个信号。

不动声色地传递出一切重回正轨的惊雷讯息-

接下来的工作,蒲灵都有些心不在焉,好在也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略微挤出点精力便应付了过去。

等结束完工作,她也收到了来自靳青恪的回复。

他给她发了一个地址,然后约定了见面的时间。

按照靳青恪给的地址,本想直接回家的蒲灵让司机调了个头,前往约定地点。

去的路上,蒲灵思绪纷杂,不知道待会儿该如何跟靳青恪交谈。

在愁肠百结中,她遽然想起一件事,昨晚靳西淮跟她说的交接工作,现在想想原来是在跟他哥进行交接。

可为什么靳西淮不明确说明,也完全没同她提起靳青恪回国的这件事?

怀揣着乱麻般的头绪,蒲灵抵达跟靳青恪约定的地点。一家预约制的休闲会所,很是精巧雅致的中式风格,曲水流觞,环境清幽,处处都透着复古典雅的意趣。

蒲灵戴着口罩和帽子,跟服务员说明来意后,便被带着穿过曲折回廊,走到一处被竹林与水墨屏风环绕成的半开放式包厢。

等她进去的时候,靳青恪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

临近傍晚,天色暗沉,没落雨,空气中绵延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潮闷。

男人坐在一张梨花木桌前,身后是竹影疏斜,低垂着眼睫,清峻的眉弓在投落深邃阴影,遮掩住眸底情绪。

眼睑处有淡淡青黑,不算浓重,但在一张如雪似玉的脸庞衬托下,显得尤为明显。

身姿依旧挺拔端正,却叫人无端看出几分颓然。

不知在想些什么,出神到灵魂都仿佛被抽走,连蒲灵的到来也毫无察觉。

“青恪哥。”蒲灵低声喊了句。

如梦方醒般,靳青恪抬起眼,视线朝蒲灵瞥来。

那一眼,却叫蒲灵有些心惊。

男人本就淡漠如烟的眸光,如今更是不起波澜,像是拢着一层无机质的灰。

暗色倾轧,仿佛下一秒就要起雾,落雨。

蒲灵内心一紧,因为那呼之欲出的不安预感。

“小灵。”仿佛魂魄重新附体,靳青恪回神过来,没什么血色的薄唇牵起一缕笑,强颜欢笑的意味很明显。

蒲灵坐到他对面,像许久未见的老朋友,稀松平常地开口寒暄,问靳青恪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得到回答后,蒲灵顿了顿,又问靳青恪:“那……青恪哥,你之后还会出国吗?”

靳青恪沉默了许久,半晌,脸上露出一个苦笑:“短时间应该不会了。”

闻言,蒲灵还有什么不明白了的呢。

一个美好的生命就此殒落,她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任何言语在生死之前都显得是那样空洞晦泛。

良久,才挤出一句极为苍白无力的安慰话语:“……节哀。”

之后,气氛陷入良久的沉默,就如同这糟糕的天气一般,情绪也进入了一段持续的低潮期。

最后,还是靳青恪主动出声打破沉默。

他问起蒲灵近况,用着跟以前一般无二的冷沉而不失温柔的语气。

蒲灵回道:“还可以,签了一家新的经纪公司,前段时间拍了一部电影。”

靳青恪:“电影?”

蒲灵颔首:“对,不过我不是主角。”

靳青恪笑笑:“那也很厉害了,能方便透露一下是什么题材的吗?”

蒲灵莞尔:“当然,也不是什么秘密,一部现实题材的电影,讲述的是……”

蒲灵大致讲了一下电影的主要内容,靳青恪很认真地听着,末了,评价一句:“是个不错的故事。”

蒲灵继续说着:“上午刚拍完一个广告,过两天要拍一个杂志,再过几天又会进另外一个组。”

靳青恪看着她,眉眼乌黑冷清,目光却是类似长辈与晚辈相处时的温和之色,“看来小灵你的演艺事业已经完全步入正轨了,真为你感到开心。”

两人谈着日常的话题,谁也没再主动去提起有关于“安筠”的话题,蒲灵能察觉到靳青恪也在有意避开不去谈及。

似乎只要不去触碰,悲伤便不会轻易降临。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说久了便口干,蒲灵正要拿起桌上的水杯,忽听旁侧一阵窸窣声响。

她一愣,抬眼望去,发现是一只身姿矫健的边牧在竹林中穿梭,动作灵活迅速,搅乱一丛安静生长的植株。

靳青恪也循声望去,而后很淡地笑了下:“应该是哪个工作人员养的狗,一不小心让它乱跑动了。”

果不其然,很快就用一个工作人员打扮的男人出现,嘴里喊着小狗的名字,旺财。气喘吁吁地追上那只名为旺财的边牧,逮住它训斥了几句,又跟被惊扰到的蒲灵二人道了几声歉,便匆匆地将狗带离了这片区域。

望着狗主人与边牧离开的背影,蒲灵突然想起一件事,闲聊般与靳青恪提起:“青恪哥,你还记得我们以前有一起捡到过一只小狗的事情吗?”

靳青恪面露疑惑:“捡到小狗?”

蒲灵以为是时间过于久远,对方忘了,便补充信息道:“对啊,就九岁那年,我在你家别墅那片区域玩,我和你一起捡到一只脏兮兮的柯基,我们还一起给它洗了澡。”

饶是蒲灵信息补充得很是充分,但靳青恪在脑海里搜寻一番,也没有找到相关的记忆。

看着他茫然的神色,就在蒲灵以为他已经忘记,想要出声打圆场之时,靳青恪脑海灵光一闪,明白过来自己为何没有这段记忆。

不是因为时间久远而遗忘,也不是因故缺失。

而是因为,这段记忆,根本就不属于他。

“忘了没关系,毕竟都那么久之前的事了,我……”

“小灵。”靳青恪缓声开口。

话被打断,蒲灵不明所以,刚想问他是不是已经记起来了,却见靳青恪表情复杂地看着她,随即,轻而缓地陈述了一件事实:

“你说的那个和你一起捡到小狗,还跟你一起给小狗洗了澡的人,其实并不是我。”

“而是——阿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