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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最简单的心愿

“你……”

薄倦意的神情有些许的焦急,他此时哪里还有心情去亲亲抱抱,少年脑海中想的都是得赶紧让迦楼罗变回来。

那些火焰还不知道有什么古怪。

但从迦楼罗的表现来看,这黑火并不寻常,很有可能连妖兽的身体也能灼伤。

只是薄倦意想提,迦楼罗却似乎不想听,没等薄倦意说完,它就一顿撒泼耍赖式的打断了少年的话。

“再抱一抱啾……你再抱抱我我就不疼了。”

怎么可能抱一下就不疼……他又不是治病的灵药。

薄倦意心下有些哑然。

偏生迦楼罗的语气倒是显得格外理直气壮,它把自己的脑袋埋进了少年的怀里,一副薄倦意不抱它它就不肯起来的模样。

“……”

薄倦意紧抿着双唇,他本身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对这种毛茸茸的鸟类也总是比对人有着更多一些的耐心。

何况迦楼罗这会儿是因为护着他才遭受了这份罪,于情于理,薄倦意都根本无法去拒绝对方的要求。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伸出手再次抱住了眼前的鹫鹰。

迦楼罗的眼睛霎时间亮了起来,它喉咙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很激动也很兴奋。

薄倦意也任由迦楼罗在他的身上蹭来蹭去。

直到迦楼罗感觉自己头顶的每一根羽毛都沾染上了少年的气息,它这激动的动作也渐渐消停了下来。

它靠在薄倦意的怀里,嘴巴哼哼呼呼的。

薄倦意仔细去听才发现迦楼罗是在轻轻哼着歌。

这是它从一对凡人母子身上偷听来的,在地宫里,那母亲为了安抚怀中的幼儿,嘴里哼着的就是这首歌谣。

迦楼罗那时候还是个离巢没多久的雏鸟,它巴巴地望着那边,看着那母亲哄她的孩子,那么温柔,那么亲切,而它却只能躲在角落里,默默地窥视着这一幕。

它羡慕坏了。

但它没有妈妈,也没有人会给它唱歌。

迦楼罗只能自己笨拙地学着发音,在四下无人的时候,它会哼着不成调的歌谣,自己哄着自己。

没有人给它唱也没关系,迦楼罗想,它自己就可以唱给自己听。

而唱了那么多年,迦楼罗的音调依旧不太准,薄倦意听不出它在哼什么,却能感受到对方的开心。

它很开心。

哪怕身上现在很痛,但迦楼罗也是开心的。

它只是一只鸟,它的愿望其实很直白也很简单。

只要小美人能抱抱它,它就满足了。

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心愿。

说出去恐怕都没人敢相信,作为戮杀城内凶名赫赫的妖兽,迦楼罗内心深处最渴望的还是幼年时那一次温暖的拥抱。

所幸它的愿望还是实现了。

他们静静地抱在一起,迦楼罗感受着少年的气息,声音渐渐变得微弱。

等薄倦意察觉到它的情况不对时,迦楼罗已经靠在他的怀里不动了。

“迦楼罗……”

薄倦意皱了皱眉,他轻声呼喊着靠着他的鹫鹰。

他没有发现,他的嗓音微微有些发颤。

迦楼罗却注意到了,它感觉到少年的慌张,哪怕是疼的快没有力气了,它也仍然挣扎着用鸟喙碰了碰薄倦意的手,像是在安慰着眼前的少年。

“……你快变回来。”

薄倦意这时候的语气已经低了下来,他想去查看迦楼罗身上的情况,但却被迦楼罗用脑袋轻轻按住了他的双手。

迦楼罗不想让薄倦意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而且血呼啦几的样子也会吓到小美人的。

就这样好了。

它心想。

就这样……它给小美人留下的印象是最好最完美的。

毕竟它也是很在乎自己的形象的。

血俑的哀嚎也在这一刻逐渐消去,世界安静了下来,迦楼罗仿佛又回到了它和薄倦意初次相识的时候。

幼崽小心翼翼地把它从水里捞起来,世界也是那样的安静,嘈杂的水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柔软的、格外温暖的怀抱。

没有人知道,一只小鸟差点死在了河水里,也没有人知道,是一个幼崽,用自己的体温一点点将小鸟冻僵的身体慢慢捂热。

那是迦楼罗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暖意。

在遇到殷长厌之前,它是一只没人要的小鸟,它的血统低劣,长得也并不好看,毛发灰扑扑的,放到哪里都毫不起眼。

还没能等到离巢的时候,父母就丢弃了它,它想为自己找个饲主,然而它一靠近,村里的小孩就拿石头来砸它。

只有殷长厌不会嫌弃它。

因为他是村里面人尽皆知的‘哑巴’。

一个是受人厌弃的‘哑巴’,一只是没人要的小鸟。他们凑在一起只是因为除了彼此,没有人会愿意搭理他们了。

殷长厌是个很好的主人,他会给它搭建小窝,也会把食物分享给它,还赶走那些欺负它的人。但也仅限于此了。

迦楼罗真正渴望的拥抱和温暖,殷长厌都无法给予它。

因为这些也是殷长厌所缺失的,他自己都从未得到过,更别说能给迦楼罗带来温暖。

因此,薄倦意的拥抱,恰好弥补了迦楼罗这一部分的空白。

如果可以的话,它真想小美人能够一辈子都抱着它,或者它来抱小美人也可以,它已经长大了,长得很高很威武,它也能把小美人抱在怀里,用毛乎乎的胸脯来给小美人取暖。

“我还会长大……”

它轻轻地说着,声音却一点点弱了下去。

“等我再长大一点,我可以带着你去很多很多的地方……”

“我还藏了好多的羽毛,都是我在换羽期特意挑出了最好看的那一根,我全都攒起来了,我想送给你的,但是总是有讨厌的人阻拦着不让我去找你,不知不觉就越攒越多了……”

“好疼呀……好像我的羽毛也不是那么厚……以后我还是要吃胖一点,这样羽毛就不会一下子就烧光了……”

断断续续的,迦楼罗说了很多的话,它咕哝着,小声地在抱怨。

薄倦意安静地听着,他没有出声打断,只是沉默地,在听着。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像是短短一瞬间,又像是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薄倦意感觉世界彻底安静了。

他听不到迦楼罗的声音,也感受不到对方的呼吸声。

薄倦意摸到的,只有一手濡湿的鲜血。

直到死,迦楼罗也始终没有改变过它的姿势。

它的羽翅依旧死死拢在身前,用自己的身体为薄倦意隔档出了一片安全的区域。

这个一生都在渴望着爱的鹫鹰离开了。

薄倦意抱着面前逐渐冰冷的尸体,脸上没有任何的神情。

只是在外面血俑的声音传入耳中的时候,少年才终于动了。

薄倦意拿起明月湖,霜白的剑身照映出他的双眸——冰冷、漠然,如山上的积雪映射在冰面,只余下最纯粹、最冷冽的寒意。

他割破了掌心,任由流淌下来的鲜血浸染着整个剑身。

血液一点点从体内流逝,薄倦意能明显感觉到随着剑身吸收的血液越来越多,他体内的生机也在不断逐渐被剥离。

他的脸色愈发苍白。

然而薄倦意却始终没有停下,他甚至还催动血液继续灌入进剑身。

剑身在轻震,它发出铮鸣的声响,似乎是在提醒着薄倦意。

但……

薄倦意只是望着迦楼罗的尸体。

对方已经给他争取到了机会。

他要是白白浪费了,那才是对不起迦楼罗的牺牲。

而若想破除这道阵法,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以血来代替灵力,一样也可以催动剑气!

想到这里,薄倦意咬了咬牙,他感觉自己眼前的景物开始变得模糊,身体也变得越来越冷。

如果此时还有旁人在场,能看见少年的脸色格外苍白,他的身体已经因为失血过多出现了幻觉。

他看到了最开始学剑的自己。

小小的身影握着一把木剑,劈得歪歪扭扭的。

老祖帮他指正,他却耍赖说不想再学了。

那是老祖第一次用严肃的口吻告诉他,任何事情都不能轻言就说放弃,一旦下定决心就要坚持下去。

说完,老祖就走了。

薄倦意还以为老祖是生他的气了。

却没想到过了几天,薄云烨拿着一柄剑来到他的面前。

“剑修最重要就是剑,它是你朝夕相处的伙伴,在任何时候你都可以相信它,它会是最锋利的武器。”

薄倦意记住了这句话。

任何时候,他都可以相信它。

“……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他轻声开口。

手中的剑身颤动着,像是在回应着他的话。

薄倦意笑了。

他不再犹豫,而是孤注一掷地握着手里的剑直直插入进阵眼之中。

“铮——!”

一声清脆的剑鸣。

爆开的灵气在整个空间内发生剧烈的震荡,火浪翻卷,血水倾覆。

从茧中爬出来的血俑在这一刻直接被碾了个粉碎。

周遭的一切都开始崩塌,如同破碎的镜面。

阵法已经破解,被分割开的空间也在不断重叠。

恍惚间,薄倦意看到自己的眼前似乎站着一道身影。

他想抬起头去看对方是谁。

但虚弱的身体却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他连站立的力气也没有了,紧绷的心弦一松,身体骤然往后倒了下去。

倒下的一瞬间,他的手还在紧紧握着明月湖。

他没有放松警惕。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摔在地上,有人接住了他。

薄倦意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之中,炙热的气息裹挟着淡淡的草木香气扑面而来。

在浓郁的血腥味中,这股气味显得格外特别,让人安心。

第222章 寻找出口

宽阔的怀抱熟悉而温暖。

薄倦意放任自己倒在了对方的怀里。

剑修沉重的呼吸声落在了他的耳边,对方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很吵,也很急促,却一切都是他最安心的模样。

“抱歉,我来晚了。” 剑修低哑的嗓音有些懊恼,他的呼吸还不稳,连带着声线也透着一丝微不可闻的轻颤。

“是我来晚了。”

薄倦意摇了摇头,他的眼前一片模糊,这是失血过多的征兆,他看不见秦悬渊的模样,却下意识伸出手,安抚地碰了碰剑修的脸颊。

“早知道那裴柞雪打的是这么一个主意,我就该早点来找你的。”

薄倦意至今都仍然有些后怕。

在看见那条倒在高台上的黑蛟时,他真的以为那是秦悬渊。

看着对方一动不动的模样,薄倦意整个人都仿佛如遭受到了重击一般,他的脑海里嗡嗡嗡的一片,浑身上下的血液似乎都在那一刻凝固了。

他不敢去想,要是秦悬渊真的死了该怎么办。

这是薄倦意从来都没有去想过的一个事情。

他们才成为道侣没多久,未来也还很漫长,他不确定他们之间的感情是否能从一而终,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秦悬渊的表现都让他感到很满意,薄倦意想,他还没有考虑过要换一个新的道侣。

何况他们还约定了好多好多的东西,他的生日还没过,对方许诺的祈福钱也还没有撒出去,他们之间还有很多的事情都没有做。

这个时候秦悬渊要是不在了,薄倦意完全不敢去想他到底会怎么样。

他已经习惯了有对方陪在自己的身边,也习惯了转过身之后永远有一双暗藏着炙热的双眸在看着他。

这种习惯是悄无声息的,不知不觉间,他的生活好像就已经充满了对方的身影。

不过所幸,那在高台上的并不是秦悬渊。

然而秦悬渊却宁愿当时在场的是他,至少遇到危险的时候,是他们两个人一起去面对。

不像现在这样……

剑修看着少年苍白的脸色,眼底的眸光沉了沉。

薄倦意看不见,但他却能感受到身前男人低沉下来的情绪。

他试图安慰道:“别担心,我储物袋里面有丹药,只是缺少了点血,吃几个丹药就好了。”

少年的语气故作轻松,但秦悬渊的心中还是憋着一股郁气,对裴柞雪的杀意也在这一刻彻底到达了顶点。

幽深的瞳孔浮现出暗沉的血色,剑修的眼底充斥着压抑不住的暴戾。

无数冰冷的杀念在脑海中划过,而明面上,秦悬渊却知道薄倦意不想让自己担心,他也顺从地、配合着少年收敛着情绪,没有流露出心中的真实想法。

他取出丹药,口衔着渡送到薄倦意的唇边。

柔软的触感落在唇上。

薄倦意愣了一下,随后‘接’过了剑修送来的丹药,甚至在感受到剑修想要撤离的时候,他主动凑上去又轻啄了一下,像是在安抚着对方。

秦悬渊也确实被安抚了下来。

他清楚地知道,现在月伴儿的情况不能再让对方为他担心了,而且这里也并不是足够安全的地方,他得想办法先带着月伴儿离开这里。

薄倦意的身体还很虚弱。

秦悬渊也不放心。

他干脆把人背了起来,让少年的双手都搂住他的脖颈。

这不是秦悬渊第一次背他。

早在几个月前的那个晚上,他们因为闹别扭,剑修带着他明目张胆地从仙船上跑出去半夜私会。

在下山的时候,看着蜿蜒崎岖的山道,薄倦意忽然就起了性子,想要让剑修背着他下去。

而出乎意料的是,听到这个请求,神色冷然的黑衣剑修二话不说就俯下了身。

那一晚的月光很亮,那条山道也很长。

他靠在了剑修的后背,望着天上的星空,只觉得时间的流逝在这一刻也变得格外的慢。

要是就这样走下去的话,好像也不错。

薄倦意这么想着,身体更加紧贴着对方。

而和之前相比,几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剑修的后背似乎也更宽阔了一些,坚实的肩膀俨然已经拥有了成年男性该有的轮廓。

唯一不变的,或许是对方那沉默寡言的性子。

这一路上太安静,安静得薄倦意也想挑起点话题。

“之前我在高台上,是不是你在提醒我?”

薄倦意记得他在面对裴柞雪的时候听到了秦悬渊的声音。

剑修嗯了一声,“我在阵法的另一边,我看见你走了进来,也看见了裴柞雪用黑蛟假扮成我来骗你。”

“我想提醒你,但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后来阵法被激活,我就看不到你那边的情况了,而再后来……”

就是少年面容苍白、一身是血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秦悬渊几欲疯狂。

他抱着少年的手也在颤抖。

倘若不是理智告诉着他,月伴儿此时最需要的是一个安全的环境和有人精心的照顾,秦悬渊无法想象他会不会冲到裴柞雪的面前,将对方给撕碎!

察觉到剑修话语中的情绪不对,薄倦意也意识到这似乎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话题。

他连忙止住了话头,把脸颊贴在剑修的肩上。

“说起来我还没有问你,你这些天的情况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还好。”

“没有受伤。”

秦悬渊逐一回答着薄倦意的问题。

他说道:“他想用我的血来制造血俑,也设下了阵法,不过我想办法逃脱了。”

上一世被关了那么多年,秦悬渊在睁开眼的那一刻就立即心生出了警惕。

他一直在防备着裴柞雪。

趁其不备的时候迅速挣脱了锁链,他还打开了关押着妖兽的囚笼,把里面被抓的妖兽全都放了出来。

论对地宫熟悉的程度,除了裴柞雪自己恐怕这世上就只有上一世将这里屠戮个干净的秦悬渊对这里最为了解。

他一路避开来抓捕他的巡逻弟子,又不断制造出各种混乱拖延住他们。

薄倦意他们当时遇见的妖兽就是被秦悬渊给放出去的。

只是秦悬渊没有想到的是,地宫竟然是双层的,他们所站的地方还存在着另一个镜像般的空间。

而上一世不论是他逃出去还是再次杀回来,他都没有发现这座地宫有什么异常。

现在想想,恐怕他之所以那么容易完成复仇,背后说不定也有裴柞雪故意为之的因素。

秦悬渊之前从来都没有去细想,而现在想起来,很多事情似乎也经不起去推敲。

想到这里,剑修的眸色一冷,他抿紧着唇角,暂时把心中的躁郁给压了下去。

“我们现在是要去哪?”

薄倦意能感觉到秦悬渊背着他走在一条很长的过道上,四周很安静,听不到那时时刻刻从茧中传来的哀嚎。

“去找真正的阵眼。”

秦悬渊沉声道。

这整座地宫就是一座迷宫,地面上的戮杀城有多大,底下的建筑就有多大,加上地底的情况复杂,想要找到出口绝非易事。

何况地宫有明暗两层,现在就连秦悬渊自己也不确定他们到底身处在哪一层,原来的出口是否还存在。

要是真正想逃出去,估计还得找到这座地宫的阵眼,只要把阵法破解了,出去的路自然就能找到了。

秦悬渊能想到的,薄倦意也想得到,并且他还想起了一件事情。

“殷长厌提及过,他设计想要杀死过裴柞雪,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他猜测或许是在地宫里面有什么东西在保着裴柞雪的命。”

“说不定阵眼就和那个东西有关。”

既然是能够保命的存在,那放置它的地方一定是这座地宫里面最安全也最隐蔽的位置。

而整个地宫还有什么是比阵眼更安全隐蔽的?

秦悬渊倒是有些头绪。

但地宫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光是一条通道,他们就走了很久很久。

薄倦意一开始还能和剑修说会儿话,他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秦悬渊,还提到金毓和殷长厌,以及还有外面的一些情况。

不过渐渐地,说着说着他就感觉脑海中传来一阵眩晕感,意识也越来越沉重。

秦悬渊还在默默地听着背上少年的诉说。

可就在周遭变得安静,他的身后迟迟没有传来少年说话的嗓音时,剑修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把薄倦意放了下来,视线落在了对方的脸上。

这一看秦悬渊的目光骤然一凝。

只见刚才还在说话的少年不知何时闭上了双眼,而对方原本苍白的脸色此时却浮上了异常的红晕。

剑修伸手探了探。

薄倦意额间的温度烫得有些吓人,鼻间呼出来的气息也是灼热的。

更严重的是,少年这会儿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无论他做什么对方都没有给出任何的反应,而是软绵绵地倒在他的怀里。

“月伴儿!”

秦悬渊的嗓音已经因为焦急而变得有些嘶哑。

他握着薄倦意的手腕,不断把自身的灵力渡送进对方的体内。

但不管他送进去多少灵力都像是石沉大海一样,少年的体温依旧滚烫得惊人。

薄倦意其实听得到秦悬渊在喊他。

他也想开口回应对方。

可沙哑的嗓子无论如何也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

薄倦意只感觉身体好累,好冷。

那疲惫的困意犹如冰冷的海水,一点点漫过了他的口鼻,仿佛想要用窒息般的缠绕感将他溺毙。

薄倦意拼尽了全力,也只是勉强抬起几根手指拽住了秦悬渊的衣角。

晕过去的那一刻,他心里想的都是,他这一昏迷,阿渊估计又要被吓坏了。

第223章 真相(上)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破败的焦土。

薄倦意心下一怔,看见眼前这陌生的场景,有些许的意外又对此有种诡异的、意料之中的平静。

一次两次……他现在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梦境已经丝毫不会感到有任何的惊讶了。

比起去追究这些,薄倦意更好奇的是这一次他又会梦到什么样的内容。

只是哪怕薄倦意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他还是被面前这惨烈的景象给深深震撼到了。

那是一群逃灾的难民。

这些形销骨立的难民身穿麻衣、神情木然地走在了这处满目疮痍的大地上。

呼啸的寒风中,似乎隐隐夹杂着呜咽的低泣,但更多的还是那拖曳在地上、显得疲惫沉重的脚步声。

他们要去往哪里?

这个问题仿佛并没有一个答案。

那些人只是麻木地在走着,浑浑噩噩,如同一具具余下了躯壳的行尸走肉。

走吧,走吧。

只要走出这片被魔修肆虐而过的地方就好。

他们这么想着。

即使……这片脚下的土地曾经是他们祖祖辈辈都生活着的地方。

忽然,后方响起了一阵类似马蹄疾驰的声音,地面被踩踏的震颤感带动起尘土在飞扬。

几个银冠华服的仙门弟子驭使着灵兽在不断靠近。

他们身佩琳琅玉饰,缦胡缨,腰间携挂的刀剑如同霜雪明净,身下骑着的灵兽也是以速度为名的追风驹。

一路上,这些人目不侧视地直直从人群穿过。

他们每个人的神色都很匆忙,即便是有难民挡在他们的面前,骑在灵兽上的弟子也没有放慢速度,而是视若无睹般的,任由灵兽从难民的身上踩过。

“魔修已连破十城,宁陵郡的情况危急,我们必须得赶紧把消息传回宗门!”

“还有那些怪物……!死人怎么可能复生呢?!”

风声中,还回荡着几个弟子的交谈,而倒在地上的那几滩烂肉则是无人问津。

周遭见到这一幕的民众也是一脸麻木,他们像是习以为常的,毫无触动地移开了目光。

只有一个母亲带着女儿上前,在那些还温热的尸体上搜寻着她们可能用得到的东西。

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她们的表情也和周围的人一样,充满了麻木和平静。

所有人都对这一切的发生无动于衷,唯有在天上盘旋着的乌鸦兴高采烈地落在了上面,等吃饱喝足以后,它们继续跟随在这些难民的身后,等待着下一顿可以大朵快颐的时机。

【你所看到的这些画面,都是魔修入侵仙门后,这中央大陆上会发生的事情。】

一道冰冷的嗓音蓦然响起。

薄倦意转过身,只见窥天镜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边。

镜灵的语调有些陌生,跟之前那副欢快活泼的小话痨不同,它此时的语气显得冷冰冰的,透着一股无情无欲的漠然。

薄倦意定定地看了它好一会儿,随即开口质问道:“你不是六六,你是谁?”

镜灵平静地回道:【我是窥天镜,也是你们口中所说的天道。】

天道?!

薄倦意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是否是听错了。

不然他怎么会听到对方自称自己是天道?

想到这里,薄倦意不自觉地蹙起了眉头:“你说你是天道,那六六呢?”

【它只是我分出来的一缕神识,我将它放入了窥天镜中,按照我最初的打算,它本来应该指引着你避开死局,阻止这些事情的发生,只是这中间出现了差错……】

镜灵对此也有些无奈。

它明明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却没想到关键时刻那被分出去的神识却出了问题。

那缕神识竟然忘掉了它之前所有的嘱咐,还把秦远杜撰的内容当成了真正会发生的未来,从而误导了薄倦意,让这只小凤凰素未谋面却对秦悬渊产生了极大的厌恶,以至于差一点事情的走向就要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了。

薄倦意沉默了一会儿:“你的意思是……窥天镜是你安排到我身边的?”

【是。】镜灵毫不犹豫就承认了。

“为什么?”薄倦意问道。

薄倦意没有那么自负,听到天道在关注他就以为自己是天命之子,反而镜灵的一席话让他心中的疑惑不减。

毕竟高高在上的天道特意分出一缕神识放到他的身边,这种事情怎么看怎么透着一种古怪。

更何况,从句煌的口中也能得知,龙族衰落和凤族覆灭的背后都似乎跟天道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面对薄倦意的质疑,镜灵倒是依旧语气淡然:【因为故人所托,况且也是你的老祖,薄云烨执意想要改变你的死局。】

“……改变我的死局?”

薄倦意愣愣地念了一遍,神色有些迷茫。

【是,你已经死过两次了。】

“……”

薄倦意这下子是彻底懵了。

……他死了两次?怎么死的?

似乎是看出了薄倦意的疑惑,镜灵却没有直接解答,反倒是转而提起了另一件事情:【你既已见过了句煌,也应该知道乌布萨玛之事。】

“知道一些。”薄倦意微微颔首,随即他却蹙着眉:“难不成他和我的死有关?”

【他和这一切的事情都有关。】

镜灵的嗓音平静,但不知为何,薄倦意却隐隐能从中听出几分或许本不该存在于它身上的怒意。

但这种感觉太过微弱,几乎是顷刻间就消失了,恍若刚才那只是薄倦意一时的错觉罢了。

镜灵还在缓缓说着,而它言及的事情却令薄倦意也忍不住感到心惊。

那是一切的开端。

在上古洪荒时期,中央大陆还处在一片野蛮肆意发展之中,人族更是以部落而居,他们不及妖魔两族生来强大且拥有着悠久漫长的生命。

相反,人族的身体孱弱,岁数往往不过百年,一次疾病、一场天灾就能带走他们的性命。

而对于外部时时刻刻笼罩在他们头顶的生存危机,以及部落内的生老病死都让这些先民在走投无路之下选择了去祈求上苍。

他们创建了祭坛,又供奉了牺牲,想要以此得到上天的庇佑。

天道也回应了。

它给予了部落的巫可以治病救人的能力,它还给予了这些巫可以保护部落的力量。

天道此举也让那些巫认为天上是有一位神明听见了他们的祈求,降下了庇佑。

于是,他们便开始信仰起了巫神,乌布萨玛就是其中的一个。

他对巫神的信仰非常虔诚,非常狂热,甚至到了天道都隐隐注意到了这个人族的存在。

而在乌布萨玛成为部落的巫以后,他却开始不满足于单纯的信徒身份。

他妄图想要得到更多。

天道也是直到后来才意识到当年那个虔诚信仰着他的小孩,长大以后却是个极具野心的人。

拥有的权势越多,乌布萨玛就越不甘心一辈子只困于这一个小小的部落之中,他甚至不满足人族在中央大陆上只能夹缝求生的地位。

他想要做改变这一切的人,他想要成为被历史记载的人!

也恰好是那个夜晚,他见到了能够让他的野心实现的……神。

“还有一个神?”薄倦意疑惑道。

【准确来说我也不知道它具体是个什么东西。】镜灵难得显得有些迟疑。

【它不是此间存在的事物,是一个外来的入侵者,我那缕神识假装成炮灰系统估计也是受到了它的影响。】

【因为它自称自己是来自更高维度的系统。】

“更高维度?”

【我也不明白这个词的含义,但我想,应该是其他更高级的世界吧。】

佛教信奉三千大千世界,而上界的人也知道除了他们以外,这世间还存在其他的世界,就譬如与上界相连的下界。

这种外来的入侵者,天道也不是没有遇见过,但那些都被它统统驱赶出去了。

唯独这一次,它无法赶走对方。

【那系统的周身似乎有什么能量在保护着它,而它还有一个商城,那里面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天道也想了很多的办法,但对方也十分狡诈。

那系统利用了乌布萨玛那些人,躲在背后各种搅动风云。

而它的目的是为了掠夺上界的气运,更甚者,天道还发现对方竟然想吞噬掉它!

【在我发现它的目的后不久,下界就出事了。】

薄倦意紧紧抿起唇瓣,闻言他心中莫名一动,似乎隐约感觉到了什么。

镜灵没有在乎他的情绪,只是淡淡地开口:【下界的天道你也不陌生,他就是你的道侣的先祖。】

——黑龙秦苍。

下界的天道是一条黑龙。

在镜灵诉说中,下界以前并不比上界要差,秦苍很有责任心,他对自己世界中的生灵也充满了关爱,甚至还会为了他们跑到上界来取经。

而在秦苍的悉心呵护下,那时候的下界虽然奉行的是和上界不同的修炼体系,但也异常繁荣,甚至没有妖魔两族的欺压,人族在那里发展得十分顺利,上界还处在部落的时候,下界的人族就已经创建起了帝国。

只可惜……

【我没想到它的野心会那么大,在给我制造麻烦的时候,还在下界联合了秦氏的旁支重伤了秦苍。】

句煌说过,秦苍的秦是来源于那些供奉着他的人。

在下界,秦氏一族的身份实则是守界者,他们世世代代侍奉着天道,帮助维护着下界的秩序。

也正因此,秦氏的主支都曾得到过秦苍赠予的精血。

在秦苍心里,他们就是他的后代,是和其他千千万万的生灵一样,是他需要看顾的孩子。

但落在秦氏旁支的眼中,他们却不甘心永远被主支一脉踩在脚下。

于是系统找到了他们,和这些秦氏旁支一起设计袭击了从上界回来的秦苍。

穿梭两界本就消耗了秦苍不少的力量,他也从未提防过秦家人。

系统的阴谋进行得很顺利。

秦苍身负重伤,虽未彻底消散,却被系统囚禁,几乎与死没有什么区别。

下界的气运被掠夺一空,无数武者被断了根基,原有的修炼体系也彻底断绝。

他们终生只能止步于武尊级别,而这在上界,也不过是筑基期的实力。

下界仅此一役,也彻底没落了。

而效忠于秦苍的秦氏主枝更是遭到了满门被屠戮血洗,秦家的旁支取代了主支,大抵也是因为做了亏心事,这件事情从此成为了秦家不可言说的禁忌。

或许是他们的背弃遭到了惩罚。

这些人背叛了秦苍的秦家人并没有迎来他们想象中辉煌的繁荣,反而是逐渐走了下坡路,从最开始遗世独立的守界者,最终沦落成只能蜗居在红岩城的小家族,也就是秦悬渊所在的那个秦家。

薄倦意似乎想说些什么。

镜灵却像是能看透了他的心思:【你想问秦悬渊身上的血脉?】

“是。”

薄倦意点点头。

身上有秦苍血脉的只有秦氏的主支。

可如今红岩城内的秦家却是当年背弃了秦苍的旁支,他们身上按理来说应该是没有秦苍赠予的精血的。

镜灵也没有隐瞒:【秦悬渊身上的血脉是因为他的母亲。】

那位早早就病逝的秦夫人,她的父母是当年秦氏主支的遗孤,躲过灾祸后,他们便隐姓埋名躲了起来。

却没曾想还是被秦家人给发现了。

秦河的父亲,也就是秦悬渊的爷爷强行安排秦河娶了秦悬渊的母亲,想要利用秦氏主支的血脉再一次壮大秦家。

更关键的是,唯有主支的血脉才能打开祠堂的禁制,找到秦苍给予秦氏主支的信物。

但那位秦老太爷千算万算,万万没有算到秦河是个蠢的。

他百般苛待秦悬渊母子,以至于秦悬渊的母亲早早病逝,没了这个‘主支血脉’,他们的目光只能放在了秦悬渊的身上。

为此,秦老太爷干脆直接把秦悬渊带在了身边,只可惜人的寿数有限,秦老太爷第二年就生了一场疾病,甚至还没能把秦家的辛密告诉秦河就死了。

不然,秦悬渊不可能那么容易就脱离得了秦家。

这是发生在下界的事。

而在上界,系统掠夺了下界的气运,实力更加强大,它尝到了甜头,自然也迫不及待想要吞噬掉天道。

三族之战的爆发,背后就有这系统和乌布萨玛那些黑巫的影子。

当时三族之战爆发,整个上界不得安宁,天道也忙得是焦头烂额。

它那会儿的心思都放在了战场上,以至于忽略了其他的地方。

那系统正是抓住了这个空隙,酿成了凤族覆灭的惨剧。

第224章 真相(下)

天火的降临毫无征兆。

等凤族反应过来,滔天的火势已然不可控,他们栖息的梧桐境瞬间化为了一片炼狱焚海。

而在肆虐的火光中,天幕的上空则是被撕开了一条深深的裂缝。

那裂缝空洞黑暗,宛若一道疤痕横在了苍穹之上。

那里也正是界壁的所在之处。

凤族不得不面临着两个选择,舍弃梧桐境,但也意味着他们舍弃了梧桐境内的万千生灵,并且界壁的裂缝倘若放任不管,危害的将是整个上界。

在经过阖族的商讨后,凤族毫不犹豫选择了第二条路,也就是用他们的精魄来补足天上的残缺。

他们把族内唯一的小凤凰留下,让凤族还能留下最后的一丝血脉。

但这场天火本就是系统奔着要凤族覆灭的地步去的,于是在冲上天幕的凤族都献祭以后,裂缝却仍然未能如愿修复。

直到小凤凰也死后,世上再无一只凤族存活,这场突如其来的天灾才被彻底消弭。

【这件事情算起来是我对不起你们,凤族的覆灭非我本意,却因我的疏忽而酿成,是我的过错。】

出乎意料的,镜灵就此事向薄倦意道了歉。

这件事情确实是它欠下了凤族的因果,不仅仅是它,就连整个上界也欠了凤族

要不是凤族燃烧了生命,裂缝一旦扩大,上界恐怕就要落得跟下界一样的结局了。

【我想过要用什么办法来补偿你,但薄云烨将你教养得很好。】

好到根本就不需要它来给予薄倦意什么。

镜灵唯一送出去的,估计还是薄倦意在刹海的白骨堆渡化亡魂的那场功德金光。

那是它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次机会,终于能把本该属于凤族的功德还给了这位小凤凰。

但这样大的因果,一次功德金光显然还不够,所以在此之前,秦苍和薄云烨找上它,它并没有拒绝。

薄倦意一直都知道老祖对他很好,天底下没有比对方更称职的家长了。

就算是薄延风和江宣君都未必能做到薄云烨那样,事事都将他放在了第一位。

也因此他毫不怀疑,他死后老祖会执意找到天道要打破他的死局。

只是薄倦意想不通的是,他究竟是怎么死的,又怎么会死了两次?

他看向镜灵,镜灵却问道:【你可知这个世界已经回溯重启过了两次?】

回溯重启?

这又是一个薄倦意有些陌生的词汇,但他却无暇去思考,因为镜灵接下来的话,完全打破了薄倦意以往的认知。

【冯乙五十三年,薄家内乱,年仅三岁的小少主不幸病逝,五日后,太衍神宗邃霄剑尊提剑上门,斩杀了几十个薄家人,消息传出,仙门震动,太衍神宗遣人查探,薄云烨却自此失踪,再也不见。】

镜灵的声音平缓,说出来的内容却让薄倦意的眉心一跳。

年仅三岁的小少主不幸病逝……

冯乙五十三年……那不刚刚好就是他三岁的时候?

薄倦意想过有任何的可能,但他唯独没想过他会在三岁的时候病逝……或者说是夭折。

而从镜灵口中也能得知,他的死似乎并不是一个意外。

【凤族覆灭,我没能救下其余的凤凰,但却保住了你的一魂一魄。】

镜灵缓缓道。

这一魂一魄最终被薄云烨带走了。

他悉心照顾,甚至不计代价地用各种天才地宝来温养,就这样养了上万年才堪堪修补好小凤凰的魂魄。

只是薄云烨到底没有亲自照顾幼崽的经验,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带一个年幼的孩子,又见刚出生的薄倦意十分依赖着江宣君,他便把薄倦意留在了薄家。

有薄延风和江宣君夫妇,又有薄家的下人,小凤凰留在这里也能受到很好的照顾。

这个安排在薄云烨看来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然而他却低估了人心。

薄家是一个大家族,从万年前兴起,一直昌盛繁荣到如今,其积累的底蕴和财富足以引来无数的觊觎者。

薄延风和江宣君之前一直无子,薄倦意出生后,夫妇两人喜爱异常,更是恨不得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予他们的孩子。

不满一岁,薄倦意就已经被钦定为是薄家下一任的继承者。

这样高调的做派也惹来了薄家一些人的眼红。

薄延风和江宣君要是一直没有孩子,将来薄家很有可能就会落到他们的手里,但现在薄倦意出生了,又有薄云烨的支持,明摆着薄家以后就是这一个奶娃娃的了,他们怎么能甘心?

若是没有这个机会他们倒也不会一直想着,但偏偏这份财富却曾经离他们这么近……

有些人忍不住开始动了心思。

而这些都是薄云烨没有预料到的,他虽与薄家有些关系,却从来没有在薄家待过,也从未与薄家人有过多少接触。

何况,区区一个薄家,薄云烨并没有多放在心上,他这些年给薄倦意温养魂魄的东西,那才是真正的无底洞,抵几十个薄家都绰绰有余。

也正是这份疏忽,让薄云烨自诩为薄倦意做好了一切的安排,却唯独没有去提防薄家内部的人。

以至于后面出了事,等他从太衍神宗赶到薄家,见到却是幼崽那具冰冷的尸体。

薄延风和江宣君已经找到了害死薄倦意的人,而这一调查,薄家几乎有三分之一的人都参与到这件事情之中。

薄云烨杀了这些人,但也无法救回已经死去的小凤凰。

他无奈之下只能找上天道。

【秦苍和薄云烨先后来找了我,他们都让我想办法来救活你。】

薄倦意听到老祖为他做的事情还来不及感到难受,就听见镜灵提及了秦苍。

见少年一脸疑惑,镜灵说道:【你不知道?难道薄云烨没有告诉过你吗?秦苍曾与凤族定下过婚约。】

只不过这个婚约凤族根本不承认。

黑龙来到上界,最常待的地方除了龙族便是凤族所在的梧桐境。

薄倦意小的时候,秦苍还抱过他。

或许是见小凤君着实精致可爱,也是对凤族这种下界并没有的美丽生物有些眼馋,秦苍干脆找上了凤族,想要定下婚约。

当然,婚约的对象不是他,他和小凤君年龄相差太大,秦苍自认有自知之明,所以他是想从自己的追随者——秦家主支内部找一个与小凤凰岁数差不多的定个娃娃亲。

到时候那孩子有他的血脉,他也会把对方带在身边当做下界天道的继承人培养。

这样从身份血统来讲也就能配得上小凤凰了。

但这个提议一经提出,那群视崽如命的凤族家长直接就炸了毛,甚至他们还把秦苍给赶出了梧桐境。

但在被赶之前,秦苍却仍然把他预备用来当定亲信物的玉佩给了小凤凰。

也就是说,薄倦意佩戴的那枚凤纹玉佩,其实当年是秦苍给他的,和秦悬渊身上的龙纹玉佩刚好能成一对。

薄倦意:“……”

他已经有点说不出话来了。

按照这样说的话,那他和阿渊之间……岂不是也算是半个娃娃亲了?!

至于为什么要说是半个,那因为还有一半是凤族没有同意这门亲事。

不过即便是这样,也足以让薄倦意感到震惊了。

【我还以为你知道,我将世界回溯重启以后,薄云烨不再将你留在薄家,后来又拿着玉佩找到秦家为你和秦悬渊定下了婚约,我原以为他已经告诉你这些事情了。】

“老祖没有说。”

薄倦意摇了摇头。

镜灵也不意外。

在薄倦意的事情上,薄云烨就和那群凤族一样,既小心又敏感,倘若秦悬渊不是它选出来的天命之子,薄云烨未必会因为想借助气运而选择让薄倦意和秦悬渊定下婚约。

恐怕在薄云烨心里,这世间就没有任何人能配得上薄倦意,和秦悬渊的婚约也只是他的权宜之策。

既然如此,那么提不提婚约的事情也就不重要了。

“那……我后面又是怎么死的?”

薄倦意垂下眸问道。

世界回溯重启后,老祖把他带在身边了,他记忆里薄家也经过了几次的大清洗,一些品德败坏的,犯了事的都或是被关被逐出薄家了。

那么,第一世的意外应该不会再发生在他身上了,

【是那个系统。】镜灵道。

三族之战以后,龙族凤族元气大伤,其余各族也好不到哪里去,而那外来的系统却趁着这个机会不断蚕食着上界的气运,它也由此变得逐渐衰弱。

不得已,它只能不断演变,寻找着上界唯一可能的生机。

而秦悬渊就是它挑选出来的,最有可能破解这一僵局的人。

他身负秦苍的血脉,又在经历诸多磨难后仍留有本心,是最适合成为‘救世之主’的存在。

第一世小凤凰被害死,秦悬渊也在天劫中自我厌弃放弃了生命。

镜灵只能回溯重启。

但系统却从异界带回了一个穿越者。

那个穿越者正是秦远。

它不断蛊惑着秦远抢走原本属于秦悬渊的机缘,更甚者,天道想要让秦悬渊成为救世主,那么系统干脆就让秦远去取代秦悬渊。

在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系统的计划进展得很顺利。

秦远取代了秦悬渊,并且还顶替着秦悬渊身份和姓名,一路从下界来到了上界。

之后发生的事情,就跟窥天镜给薄倦意看到的画面一样。

由于秦远当众退婚,薄倦意在比武中落败,气急攻心之下,回去后便吐血而亡。

当然薄倦意也不是没有怀疑。

他不是心理那么脆弱的人,即使当时确实十分生气,但也不至于把自己活生生给气死。

或许他这第二次的死亡,跟秦远还有他身上的系统有些关系。

但不管怎么说,选好的天命之子被害死了,小凤凰也死了,未来的命运线被秦远糟蹋得一塌糊涂,于是在薄云烨又一次找上来的时候,天道再次将一切回溯到开始的时候。

并且为了防住秦远这个穿越者,天道还把自己的一缕神识化为了窥天镜,它被系统压制,很多事情不方便去做,就想借着窥天镜来指引薄倦意来改变第二世会发生的情况。

只不过让天道没想到的是,改变是改变了,但也改的它差一点就不认识了。

原本定下的娃娃亲变成了大庭广众之下的招亲择婿。

而薄倦意因为自己的小心思挑选的‘老实人’,却是隐瞒了身份的秦悬渊。

误打误撞,这亲事还是成了。

而在他们两人有意无意的干扰下,秦远也没有上一世那样顺利。

一切都还来得及。

天道也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了。

前两次的回溯让它变得非常虚弱,它已经没有力量再来第三次。

“所以……我做的这些梦……”

【是我在想办法提醒你。】

镜灵也有些无奈。

它的力量所剩无几,承载了它唯一希望的窥天镜也跑偏了,它只能选择用这种比较迂回的方式来提醒薄倦意。

那些各式各样的画面,都是镜灵想给薄倦意看到的。

这倒是了却了薄倦意的一个疑惑。

修士不会频繁做梦,而这些梦境也太真实了,根本就不像是虚无缥缈的梦境,更像是现实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至此,薄倦意的大半疑惑都被解开了。

但他却还有一个想问的问题。

“世界回溯以后,里面的人还会保留记忆吗?”

薄倦意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但在某一个瞬间,他想到了秦悬渊的眼睛。

那漆黑的双眸如一团化不开的浓墨,暗沉沉的,有着远超他这个年龄该有的冷沉和平静。

所以……薄倦意其实真正想问的是,经历了上一世的诸多不幸,秦悬渊是否是带着这些糟糕的记忆重生的?

第225章 有人会等着他

雨水掺杂着风雪从天上落下。

它飘落在了黑色的斗篷上,从微末的一小点,到逐渐覆盖了对方的全身。

他的身影几乎要淹没在了风雪中。

在茫茫的一片雪色之下,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这一道寂寥的身影。

他茕茕孑立,像是从风雪的尽头中走了出来,却又并无目的,只是孑然地走在雪地上,不知疲倦,不知饥寒,宛如一抹漂泊的幽魂。

而离得近了,薄倦意才看见这人的双手双脚都捆绑着沉重的镣铐。

那上面铭刻了血红的咒文,一圈一圈,如同紧紧缠绕的枷锁,而自袖口往下,还有两条断裂的锁链从他的手腕垂落下来拖曳在地。

这人似乎是一个囚徒,可他的腰间又配着一柄剑。

若说他是行侠仗义的侠客,可他身上偏偏又萦绕着一股极重的杀气。

他是谁?

他从哪里来?

他要到哪里去?

凛冽的寒风不会回答这个问题,薄倦意只能看见那一道身影孤寂地行走在雪幕中,而远处是昏暗无光的偌大天地。

这一幕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深沉、压抑。

隔着重重的雨雪,薄倦意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他感觉自己的胸腔也像是被这刺骨的寒冷所包裹着,想要呼吸却有些喘不上气来。

耳旁除了猎猎的风声,天地间近乎静默沉寂。

他似乎像是想要确认着什么一样。

少年动了。

他朝雪中的那道身影走去。

在距离对方只有几步路的时候,薄倦意停了下来。

巧合的是,对方也停了下来。

那人掀开了兜帽,抬起头仰望着远处微弱的天光。

他的面容也在这一刻暴露在外。

那是一张无比苍白的面孔,在这张脸上几乎看不到半点的血色,仿若如幽冥中的鬼魅。

然而他的五官轮廓却极为深邃,眉骨高挺,紧缩的眉头沉郁冰冷,而再往下,是一双幽冷如寒潭的眼睛。

这人的眼神极冷,却也极其空洞。

就像是一滩死寂幽深的潭水,里面折射不出任何的光,而外面的光亮也照不进去。

他明明是在抬头看着天光,可兜帽之下的脸庞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有的只有一片完全平静的淡漠。

眼前的人,让薄倦意感到既熟悉而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他们曾日日夜夜相伴,又一起经历了太多的生死,而陌生则是薄倦意几乎没有看过这样的秦悬渊。

他披着粗麻制成的黑色斗篷,宽大的斗篷掩盖着底下伤痕累累的身体。

剑修的模样很憔悴,他的神态也很疲惫,透着一股沉沉的暮气。

他就站在那里,给人的感觉却像是自动地将世间的一切都隔绝排除在了外。

这跟薄云烨那种因性情淡漠而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冰冷不同,剑修的‘疏离’是把自己困守在了一方的天地之中,周遭的万事万物,他皆不关心,也不在意。

他把自己切割游离在了尘世之外,成为一个仿佛没有心跳的死物。

而薄倦意印象中的秦悬渊,虽然沉默寡言,可剑修也会为了哄他开心而用竹条给他编兔子灯笼,虽然看似木讷,可却也会坐在船头,月下吹埙吸引鱼群来他制造瑰丽壮阔的‘星海’。

更重要的是,薄倦意印象中的秦悬渊,他的眼中是有意气的。

那双眼睛看向他的时候,总是沉稳温和的。

不像是眼前之人,那双黑沉的眼珠中,只有平静的死寂。

【按照原定的轨迹,这就是他未来的命运,无亲无友,一生悲苦流离,被魔门所厌,被凡人所畏,被仙门所弃,世间再也没有他的容身之所。】

镜灵在一旁语气淡淡地说道。

也只有经历过这些苦难,却仍心中坚定之人,才是最适合成为这‘救世主’的人。

而在勘破这一切之后,对方最终会变得无情无欲,无爱也无恨,七情皆断,亲缘不再,兼之他身上的黑龙血脉,合身入道几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没错,镜灵一开始打的主意就是想挑出一个能够与它合道的人。

所谓的天命之子,不过是他选出来的最完美的祭品,亦或者说是补品。

秦悬渊就是它在无数人中挑选的、最为契合的‘天道候选人’。

而秦悬渊会经历的这些磨难,很难说这其中没有天道的手笔。

这一点,秦悬渊在触碰到黑龙的一瞬间就明白了。

他知道了这一切的因果,他也知道了自己两世所追寻的真相,不过只是天道对他的利用和安排。

他有秦苍的血脉,与秦苍也是最为相似,而秦苍作为下界秩序与守则的化身,身负着对方血脉的他,也是最不会被上界的秩序和守则所排斥的完美祭品。

所以渡厄僧才会对他身上的情况讳莫如深。

因为他的命,早就已经在他成为秦苍后代的那一刻开始,就被天道当成了可以利用的棋子。

它太虚弱了。

三族之战消耗了上界不少的气运,龙凤两族的衰落和覆灭,其中有它的疏忽,却也有它的故意纵容。

句煌那一句天道的算计并没有说错。

龙凤两族都太过强势,他们是自洪荒诞生的先天神兽,伴随着天地初开,其两族的运势之强大,隐隐已经威胁了天道的掌控。

系统对凤族出手,但那封递给龙族求援的信件却是被天道所拦下。

只是它没能料到的是,这阴差阳错之下,却是让凤族赚得了功德。

它不得不被迫亏欠了凤族。

以至于它不仅不能再对凤族出手,还得小心翼翼地护着薄倦意这凤族最后的一根独苗。

而龙凤衰落以后,伴随而来的苦果也让天道可谓是作茧自缚。

龙族凤族的气运强盛,一定程度上也能反馈于天地法则,而没了龙凤两族,上界气运的衰败让系统掠夺得更加肆无忌惮。

反倒是作为这个世界原本的东道主,天道一度被系统压制得无法动弹,只能缩在角落里休养,等待时机。

也因此,它才迫不及待想要寻找可以让它恢复壮大的补品。

得知了这些荒谬的真相以后,秦悬渊说不出他心中到底是什么滋味。

他的一生,他的过往,他所饱受了那些苦难,都不过是旁人的精心安排。

而他上一世,直到死都还在追寻着真相。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要经受这些?

现在他明白了,却情愿不知道这一切。

有那么一瞬间,秦悬渊的心中无比的空茫。

他只觉得自己的人生活得像是个笑话。

原来,他想要的真相,就是这么一个荒诞的安排。

他忽然不知道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就如同上一世,他在孑然一身的孤寂中走向了死亡。

可这一次,就在他想自我放弃的那一刻,秦悬渊想到了薄倦意。

没有什么跌宕起伏的感动回忆,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

秦悬渊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他的月伴儿还在外面等着他。

他这一世已经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有人会等着他。

……

看着这样死寂冰冷的剑修,薄倦意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对方的脸颊。

然而他的手却穿过了对方的身体。

他触碰不到对方。

这只是一个虚影。

一个镜灵捏造出来的虚影。

但剑修的模样和神态,却真实的让薄倦意忽略了这一点。

无法进行触碰,薄倦意也没有放弃,他在镜灵不解的目光中,选择给了身前之人一个拥抱。

而被抱着的剑修依旧冷冰冰地看着远处,他感受不到薄倦意的触碰,也丝毫没有察觉,就在他面前站着一个少年。

对方迎着风雪走来,在他漫长孤寂的漂泊中,给了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这个拥抱并不长。

薄倦意很快就退开了。

也是在他退开的一瞬间,裹着斗篷的剑修眼底似有所觉般地往前方看了看。

然而他看见了只有漫天的风雪。

薄倦意也知道他看的不是自己。

但剑修的这个举动,却也让他在对方的身上找到了几分秦悬渊如今的神态。

仿佛泥胎木偶在这一刻被注入了灵魂。

他的鼻尖莫名有些酸涩。

薄倦意强行挪开目光,不再往对方身上看去,他把视线落在了远处。

那里,远远能看见有一座山的轮廓。

他知道在那山上会有一座庙,而庙前身披着金莲袈裟的渡厄僧正在为难民施着粥。

那些全都是在这场天地浩劫中被波及到的凡人。

凡人命微如草芥蝼蚁,在这场天地浩劫之中,损伤最惨重的不是仙门,也不是高高在上的修士,而是这一群谁也不会去在意的凡人。

乌布萨玛想要能与神明比肩的权势。

裴柞雪想要牺牲他人来换取自己的健康长生。

魔修入侵仙门,为的是抢掠仙门享有的丰饶资源。

仙门抵抗反击,是为了保住他们的势力和根基。

没有人在乎凡人的死活。

家园被毁,亲人被杀,他们留下的只有混杂在风中呜咽的哭声。

可又有谁会去在意呢?

自诩不凡的修士不会,高高在上的宗门弟子也不会,厮杀成性的魔修更不会。

至于天道……

早在它选择利用秦悬渊来补足自身的时候,它的立场就已经失去了一个秩序该有的公平公正。

于是,这些凡人就这样沦为了微不足道的牺牲品。

薄倦意很清楚,镜灵给他看这些画面,只是为了让他知道未来中央大陆会变得很糟糕。

但他却在看见了满目疮痍的同时,也把这些凡人的境况给看在了眼里。

因此他对着镜灵问道:“你找我应该不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些吧?”

“你想要我来做什么?”

第226章 我保护你

意识再次回到现实,薄倦意率先感觉到的是一阵沉重的疲惫感。

他的身体就像是压了一座大山,压得他呼吸不畅,眼前一阵一阵有些发黑。

和镜灵在梦境待的太久,薄倦意差点都忘记了他现在的身体情况有多么的糟糕。

失血过多的身体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他能感受到自己呼出来的气息是灼热的,脸颊似乎在发烫,但偏偏四肢却冷得像冰块一样,连一点力气也没有。

“咳咳……!”

薄倦意忍不住低低地咳了几声。

也正是这几声咳嗽,像是打破了什么开关一样。

背着他的剑修脚步一顿。

“月伴儿?”

秦悬渊的嗓音止不住地有些颤抖。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生怕薄倦意的清醒只是他做的一场梦。

剑修在恐惧也在害怕,他怕这只是因为他太渴望薄倦意醒来而所产生出来的幻觉。

直到,身后的少年轻轻地喊了他一声:“阿渊。”

薄倦意现在连说话也很吃力,光是喊出声来就已经让他感到胸闷气短。

他以为自己喊得很大声,可实际发出来的声音却很微弱。

稍不留神就很有可能会淹没在了风声中。

然而秦悬渊还是听见了。

他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了薄倦意的身上,哪怕少年有任何动静他都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

此时听见薄倦意喊他,秦悬渊的眸色终于微微动了动,宛如一尊雕塑在顷刻间活了过来。

他张了张口,想说的话有很多,譬如你的身体怎么样,你现在还难不难受……等等,但临到了开口,他又却都说不出来了。

最终,秦悬渊还是选择了像是叙述一样的,轻描淡写般的,把他想要说的话归结为寥寥的几个字。

“你昏迷了很久。”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用了最冷静也是最平和的口吻。

但薄倦意还是从中听出了些许不太自然的生硬。

秦悬渊已经在竭力掩盖了,可薄倦意了解他,正如他会为了仅仅一道虚影就担心着对方一样,他一句话没说就突然昏迷了,对方也一定会为他感到担心。

就像是秦悬渊的这句话。

而他没有说的言外之意是——我很担心你。

薄倦意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秦悬渊对此却是记得清清楚楚。

月伴儿昏迷了有三天的时间了。

这三天内,他几乎没有阖过眼,也没有停下来休息过。

他必须要找到出口,只有离开这里才能找到医师来为月伴儿治病。

薄倦意并不知道他昏迷之后身体一直在发烫。

秦悬渊想了很多的办法,也喂薄倦意吃下了不少的丹药,可少年却始终没有苏醒的迹象。

有时候,看着薄倦意紧闭着双目,脸上苍白虚弱的模样,秦悬渊甚至会怀疑少年是否还有气息。

几乎是每隔半个小时,他都要确认一遍薄倦意的身体情况。

而每一次的确认,对秦悬渊而言都是一种煎熬。

他太害怕会得到自己最不愿去想的那一个答案。

没有人知道他这三天到底是怎么渡过的。

剑修只是越来越沉默。

他似乎又变回了上一世的模样。

那个满身孤寂的、将自己与外界隔绝开来的模样-

薄倦意并不知道这些。

但他却亲眼看过秦悬渊上一世的样子。

因此,在感受到剑修身上的情绪之后,他选择靠着秦悬渊的脊背,将脸颊贴在对方的肩上,像是给予了剑修一个拥抱。

一个在梦境里没能实现的、真正的拥抱。

“别担心,我已经醒来了。”

薄倦意轻声安抚道。

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却抚平了秦悬渊心中的焦虑。

薄倦意不想他们之间的气氛一直这样低沉下去。

他开始打量着四周,他发现他们似乎此时已经离开了弯弯绕绕的地道,走到了一个更加宽阔的空间内。

而在薄倦意想着要找什么话题开口的时候,秦悬渊也不想对方闷闷不乐,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少年再昏迷过去了。

于是,他主动出声解释道:“这里应该是地宫最深处的位置,一天前,我找到了进入这里的入口,进来以后就再也没有遇到过血俑还有那些巡逻的弟子。”

这意味着他很有可能找对了方向。

薄倦意现在没办法帮助到秦悬渊,相反以他此时的身体情况,秦悬渊带着他,更像是在带着一个拖累。

他只能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这就像是他们约定的某种暗语一样,秦悬渊分辨得出来薄倦意这是在夸夸他。

剑修的眸色一暖。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

但薄倦意这会儿的精神已经有些不济了。

他不想秦悬渊担心,于是便强撑着身体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剑修讲着话。

薄倦意说了很多他小时候的事情。

他那会儿也经常会生病,是个名副其实的小药罐子。

五岁以前,他都几乎是长在了薄云烨的身上,走到哪老祖都抱着他。

不是他娇气得不肯走路,而是那会儿他的身体必须依赖着薄云烨时时刻刻的灵气输送。

无他,只是他的体质太差了。

生病喝药都已经是家常便饭的事情了,直到长大了一点,这情况才稍稍有所好转。

但也没能好到哪里去。

上元节出去一趟之后,他回来就又发起了高烧。

那会儿他的身体就跟现在一样,大脑昏昏沉沉的,呼吸也呼吸不上来,就像是身体内被灌了铅一样。

而与薄倦意相反,秦悬渊却是从小体格就健壮。

他近乎没怎么生过病。

仿佛他这辈子的病都被母亲替他生完了。

为此,秦家私底下还流传出一些风言风语,说他生来就克母,要不然怎么他母亲整天病歪歪地躺在床上,他却跟个没事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