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栀掀开像被胶水粘住的眼皮，一看到手机上的时间，瞬间清醒过来。

那天晚上他还答应宋决澜早点过去，现在只能踩点到了。

他草草套了件宽松的t恤，牵着小棠飞奔出门。

像上次一样，离上课时间还有一分钟时，踏进了游泳馆的大门。

泳池里人声鼎沸，那个高大身影站在离入口最近的池边，正朝入口方向张望。

闻栀牵着小棠刚走进来，就对上了那道视线。

面对宋决澜那张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他莫名回想起中学时期，因为迟到站在教室门口的经历。

闻栀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揉了揉挺翘的鼻尖：“宋教练，又让你久等了。”

一大一小站在泳池边，仰着脸，用两双相似的漂亮眼眸盯着宋决澜，一个神情愧疚，一个神情无辜。

宋决澜本就没有责怪闻栀的意思，被盯得心口发软，摇头道：“没事。”

他的目光微微往下，落在闻栀宽大的领口。

精致雪白的锁骨上凝了一层细汗，正随着呼吸起伏，一看就是急匆匆赶了一路。

一个单身的年轻男人，照顾一个这么小的小孩，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宋决澜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一下，低声道：“……你也不容易。”

闻栀听清了这句小声的话，长睫轻轻眨了下。

那当然，想要午睡十分钟后就起床，可以说是相当不容易。

上课时间已经到了，宋决澜没再耽误时间，带着小棠朝用来教学的泳池走去。

闻栀照常在泳池边的长椅上坐下，目不转睛地看着水里的二人。

宋决澜在教学间隙，每次抬起头，总是能对上那双莹润的眼眸，给他一种一直在被对方注视的错觉。

但他心里清楚，闻栀应该只是在看他旁边的小棠。

他垂了垂眼，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受。

快到下课时间，在旁边观望许久的朱正濠晃悠过来，装作不经意地跟闻栀搭话。

“小朋友这泳姿还真标准，这才第二次上课吧？”

闻栀抬起头，看到朱正濠穿着游泳馆的工作服，朝他友好地笑了笑：“是啊，宋教练很会教小朋友。”

这几天见多了奇怪的事，此时听到闻栀说宋决澜很会教小朋友，朱正濠也能保持波澜不惊了。

他笑道：“宋教练的确很优秀，但还是要小朋友喜欢游泳，才能学得这么好。”

闻栀嘴上应和着，心里想，又来了个卖课的。

朱正濠趁着搭话的间隙，总算看清了那张令人一眼惊艳的脸。

不论谁来看，都不会相信这是一个已为人父的男人。

但既然宋决澜说那是闻栀的孩子，那就肯定是真的。

宋大学霸的判断从来不会出错，他对此深信不疑。

水里的宋决澜注意到岸上的这一幕，搭在泳圈上的手指微微绷紧，警告地看了朱正濠一眼。

那天下午，得知小棠是闻栀的孩子后，朱正濠震惊了很久，也因此收敛了很多，不再用闻栀来调侃他。

但朱正濠还不知道闻栀家里的情况，他担心朱正濠会在闻栀面前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岸上的说话声伴随着水声一阵阵传来，只能听到模糊的片段。

朱正濠热情的声音传来：“……如果家长陪着下水的话，进步能更快。”

宋决澜听到这句话，神情微不可见地一僵，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闻栀在水里的样子。

水会浸湿那件宽松的衣服，布料紧紧贴在他纤细的腰身上……

“决澜哥哥，脸红红，像大番茄。”小棠奶声奶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宋决澜一愣，也感觉到自己的脸有些发热，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默默往脸上抹了一把水。

岸上的闻栀笑得有些勉强：“是吗。”

朱正濠爽朗地笑了两声：“是啊，父母哪一方陪着都行，这样小孩在水里才会更大胆，更放得开。”

岸上和水里同时沉默了片刻。

宋决澜在水下的手不自觉攥成拳，紧盯着闻栀的反应。

只见闻栀的唇角很轻地勾了下，那点笑意很快就消失了。

他纤长的睫毛垂了下去，眸色有些黯淡，声音低低地“嗯”了一声。

正好下课时间到了，宋决澜几乎是立刻把小棠从水里抱上来，不动声色地放在了两人中间。

小棠一上岸，就立刻伸出小短手，抱住了闻栀的大腿，仰着小脸，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栀栀，腿好酸哦。”

闻栀拿出浴巾把小孩包住，轻轻抱起来，朝两人笑了笑：“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朱正濠笑得很灿烂：“好，下次见。”

闻栀没注意到另一边的宋决澜异常沉默，抱着小棠朝出口走去。

走到马路边，他看到小棠半湿不干的头发，才发现泳帽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说不定是掉在泳池里了，他抱着小棠转身，又走回了游泳馆。

回到刚才上课的地方，他发现那两人还站在原地，像是正在低声交谈着什么。

闻栀刚想过去问他们有没有看到小棠的泳帽，一阵断断续续的对话就顺着风，飘进了他耳朵里。

“……所以说，只有他们父子俩一起生活？”朱正濠压低了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

接着是宋决澜低沉的声音，毫不犹豫地肯定：“嗯。”

朱正濠的语气顿时有些自责：“哎呦我这破嘴……所以你只收他这一个学员，也是因为这个？”

这回，另一道声音停顿了几秒，像是有几分迟疑。

半晌，才低低地响起。

“嗯，他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