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大势已去, 王戈肖再也没了托词。

黎漾那句话，才是真的杀人诛心，彻底掐灭了王戈肖的幻想。

风亭侯和李邀丸亲眼所见, 镜竹侯正要击杀王戈肖。

无论镜竹侯怎么解释，这一幕都是洗不白的。

就像黎漾说的，虎毒尚且不食子, 镜竹侯竟要手刃自己的亲儿子, 足以见得他有多么丧心病狂。

镜竹侯是王戈肖的希望。

可此时瘫坐在地上的镜竹侯, 绝对不可能登顶神皇之位！

星枢阁议员匆匆赶来, 看到眼前一幕，也是瞠目结舌。

黎漾很少动用时光回溯。

可此时, 这个意外获得的星技倒是发挥了作用。

时光回溯能够将一天内发生的事重现出来。

这种重现是经得起精神探查的。

只要精神探查确定无误，就说明这重现的是事实, 而非胡乱捏造的幻象。

黎漾正在释放时光回溯。

只见随着风亭侯和李邀丸及时赶到王家府邸，看到镜竹侯的神兵抵在王戈肖的心口处，那样子像是要挖出他的元魂。

风亭侯赶到时, 镜竹侯的神态慌乱至极。

而王戈肖发动王家大阵试图绞杀黎漾的画面，也被重现了。

这一幕不断重复播放, 让瘫在地上的镜竹侯面如死灰，也让陷入癫狂的王戈肖发出如野兽般的低吼声：“该死，你该死，你们都该死！”

他的冷静自持被打碎。

王戈肖恐惧于即将到来的精神探查。

精神探查会将一切揭露出来，而这些蠢货不会明白他的用心良苦！

他们根本不懂，没有神尊境的华夏, 终会灭亡！

王家的九品至尊，看着黎漾重现的一幕，满眼不可置信。

这彻底颠覆了他们的三观, 让他们失态：“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你们不能这样诬蔑镜竹侯……”

黎漾道：“这是时光回溯的画面，你们可以对这个星技进行精神探查，想必以各位的位格，能够分辨出真假。”

如果是李邀丸或者风亭侯使用时光回溯，还真有可能作假。

毕竟以她们的位格，作假的话，就算同为九品至尊也很难探查出来。

可黎漾不同，她只有五品境。

即便她真的作假，以王家那些九品至尊的位格，也能轻轻松松查出来。

风亭侯冷笑一声，道：“我们先对王戈肖进行精神探查，时光回溯的事放到后面也不迟！”

王家的几位大宗师面色各异，他们心中惶恐不安，越发畏惧这次的精神探查。

沈家的九品至尊神态冷峻地站在风亭侯身旁。

长夜侯的代理人是一位容貌硬朗的女性。

黎漾从未见过她，但她似乎知道黎漾，在察觉到黎漾视线时，对她微微笑了下。

黎漾赶紧俯身回了一礼。

李邀丸在精神海里对黎漾说：“她是林家人，按理说是林照秦和林照夏的太姑姑，名叫林辰珏。”

黎漾：“！”

林照秦时常提到过太姑姑。

原来就是眼前这眉眼硬朗的九品至尊。

因为李邀丸的话，黎漾在看林辰珏的时候，隐隐倒是能分辨出林照秦的一些轮廓。

风亭侯看向了王家的几位九品至尊，问道：“你们谁来？”

王家那几人面色灰败，过了好一会儿，王喜宁的父亲站了出来。

他也是华夏老牌的九品至尊，在年龄上和镜竹侯相仿。

他虽说晋升到了九品至尊，可这些年来不怎么问世事，一直在王家过着避世的生活。

眼看镜竹侯瘫坐在地上，他目中不禁露出怜悯与悲伤。

王天康会挺身而出，也是因为他资历最老。

王天康轻叹口气，说道：“我来吧。”

风亭侯微微点头，她不准备换地方了，直接在王家府邸对王戈肖进行精神探查。

反正人都到齐了，与其节外生枝，不如现在就办。

这次，谁都说不出阻止的话。

王戈肖的状态十分癫狂，看起来很不正常，可这也不影响大家对他进行精神探查。

有风亭侯在，王戈肖连自爆都做不到。

当九品至尊的精神丝线铺天盖地压下来时，王戈肖还在试图挣扎，可他的挣扎如同蚍蜉撼树一般毫无意义。

黎漾安静看着，不到最后一刻，她不会放松警惕。

李邀丸也在死死盯着，算是给这几位九品至尊护法了。

毕竟还有一位镜竹侯和数位王家的九品至尊在旁边，万一他们狗急跳墙，也是个麻烦事。

就在这时，风亭侯的声音响在黎漾的精神海里，她问她：“你要不要来看看？”

黎漾：“！”

风亭侯又道：“你带着莲心一起进入，就不会迷失在王戈肖的精神海里。”

黎漾立刻回道：“我问问莲心！”

不等她询问，莲心已经开口：“道友，我和你一起。”

黎漾心里一暖，说道：“好！”

黎漾的确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次围剿王戈肖，黎漾没有去打扰闭关中的司葵。

她希望在司葵出关的时候，能够将当年的事明明白白转告给她。

司葵没办法亲眼看到，那由她带她看一看也是好的。

黎漾是如今自然系里，唯一能直面当年真相的人了。

风亭侯引导着黎漾和莲心来到了王戈肖的精神海。

风亭侯对黎漾说道：“王戈肖的记忆非常磅礴，我们只能精准定位，只锁定某个时间段和地点，否则我们会陷在他的记忆海里难以挣脱。”

黎漾重重点头道：“我明白。”

她不会胡乱探查，只会跟着风亭侯一起回到28年前，看看那个时间段王戈肖究竟做了什么。

这精神探查的感觉，就像是坐在电影院里看了一部漫长的电影。

观众是这五位九品至尊、黎漾和莲心。

影片的开头是自然系宣布奇袭风列族。

他们看到的也就是王戈肖亲历的。

王戈肖与自然系关系亲密，也出现在了这场自然系的会议里。

王戈肖是自然系的辅修弟子，又因登临八品境，也是强大的战力。

自然系没有要求辅修弟子参战，只是也有很多辅修弟子主动请缨，申请加入奇袭小队。

黎漾恍惚间似乎也成了当年的亲历者，她仿佛也在28年前参加了这场惊天动地的战前会议。

黎漾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见到师祖。

司葵的老师便是自然系的阁主。

老阁主可以说是华夏天宫年纪最大的人之一了，可她样貌很年轻，瞧着也就三四十岁的样子，眉眼并不出众，却十分耐看。

在这样的战前会议，老阁主依然给人春风拂面的安定感。

如果将司葵比作烈火朝阳的话，那老阁主就是无处不在的风。

她不刚烈，不尖锐，也不霸道。

只是坐在那儿，便让人感到了难以言说的宁静与祥和。

黎漾明明是透过了王戈肖的精神海，却仿佛隔空与她对视了。

那一瞬间，熟悉的溪流在心间淌过，黎漾虽然看不到系统提示，却知道……她对《希言自然心经》有了更多感触。

霸道不必外显。

强势不必宣扬。

只是顺势而为，自然的力量便无穷无尽。

哪怕只是一阵风，也能够翻云覆雨，掀起惊涛骇浪。

自然中的万事万物，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唯有顺其自然，才能长久恒定。

风亭侯的声音响起，她道：“不愧是自然系的天运者，这样的情境都能有所感悟。”

黎漾倏然惊醒，发现眼前的景象已经变了。

王戈肖回到了王家府邸，在一个阴暗的密室里来回踱着步。

他脑中的思绪并没有说出口，但因为精神海的缘故，所有人都听到了他的心声：

“虚伪！懦弱！明明有晋升神尊境的法子，却强行按着不用，非等着风列族打上门来，让华夏天宫损失惨重！”

听到这话，在场的所有九品至尊都是一怔。

黎漾的心也是咯噔一下。

众人瞬间明白了，王戈肖为什么会恨上自然系。

几位九品至尊明显有精神波动，可他们都很快控制住自己，继续探查王戈肖的精神海。

“奇袭风列主城？”王戈肖冷冷道，“如果你早点登临神尊境，还用得着这么举全系之力去拼命吗！”

“愚蠢！迂腐！固执！”王戈肖不断地骂着自然系阁主，心中情绪翻涌不止。

他忽地转头，看向桌子上那张深灰色的卡片。

卡片的材质极其特殊，似乎十分柔软，轻飘飘的像是空气凝成的，却又异常硬朗，有着如深冬般沉重的深灰颜色。

这深灰色很奇妙，仔细看的话，像是将无穷尽的颜色融合在一起，最终呈现出了这混沌的灰。

混沌的灰色透着无穷真理，让人看一眼都忍不住沉浸进去。

王戈肖拿起了那张深灰色的卡片，上面写着一句话——祈求神降，得偿所愿。

这话有着惊人的魔力，撼动着王戈肖的精神海。

王戈肖定力很足，他没有被蛊惑，而是嗤笑一声将这张深灰色的卡片丢开。

可很快他又心思一动，眼眸中露出了疯狂之色。

“既然说服不了，那就……”王戈肖的声音诡异地平静，“让他们狗咬狗吧。”

这张深灰色卡片对黎漾来说十分陌生，可在场的九品至尊却是熟悉得很。

别说九品至尊，星界的执星者只要登临大宗师，都有可能收到这样的卡片。

这被星界称之为……

神鉴。

收到这个卡片并不代表什么，只要将其束之高阁或者丢弃即可。

因为其无法毁灭，至少是华夏天宫的九品至尊，都难以将其破坏。

有了神鉴，也未必就会启动神降。

神降是很难的，不只需要一位天运者，更需要大量的稀有贡品。

这对于很多大宗师来说，单单是那些贡品都是他们耗费不起的。

再说了，引来神降也不会“得偿所愿”。

神尊无情，一旦降临就是杀戮。

对于上三界的神尊来说，其他界域都是餐盘上的食物。

人面对食物，只会有一个举动。

那就是吃掉。

所以极少有人会启动神降。

而启动神降的人，大多是丧心病狂之徒，或者是以此为要挟手段，就像当初的降星教。

此时的王戈肖，动的确是更加邪门的心思。

他渴望华夏天宫拥有一位神尊境，可自然阁阁主太过固执，无论如何都不肯统一华夏天宫，拿下神皇位格。

如果自然系不去征讨风列族的话，王戈肖还升不起这疯狂的念头。

毕竟在他心里，自然系就是一座无法跨越的高山。

可此时，居然有了翻越高山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