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又蒙蒙亮了。
罗森离开了墨本庄园主楼,罗坦德三世的图书馆里收藏了许多价值连城的典籍,其中大部分涉及生命奥秘与死灵法术的研究。
除此之外,他还找到了一张死亡城的详细地图。
在这张地图上,墨本庄园位于T区前沿,再往深处去,只剩下两个街区。
其中最重要的两个地点,便是市政大厅和传送阵。
从T区开始,城内属于深红色区域,而最核心处则被标记为黑色。
佣兵工会的地图并未对最后几个街区做出详细划分,但罗坦德三世的这张地图确有标注。
黑色地域,正是传送阵所在,也就是说,那里最为危险。
书房那张地图在传送阵上方画了一柄镰刀,笔触凌厉。
这把镰刀就是那个一刀斩走罗森三年寿命的东西。
也是它一镰斩碎了传送阵的核心,这一击,令整座四季春城堕化为死狱。
死亡城的风吹过主楼的窗帘,破烂的纱布在风中飘荡。
罗森来到大门处,摩罗吉早已在此等待,他总能提前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符合一名管家该有的形象。
罗森将地图卷好,管家无声地在前面引路。
经过庭院时,二楼的玻璃花房里摆着一只白瓷花瓶,里面插的就是罗森昨夜送给阿提麻麻的向日葵。
晨光微弱,却仿佛独独眷顾这一束明亮,整个死寂的墨本庄园里,只有它是有颜色的。
摩罗吉抬头望向那个映着光影的窗口,脸上浮现出僵硬的笑意。
“再次感谢您,先生。”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在阳光下盛开的鲜花了。”
他声音很轻,像怕惊动什么,“今天,或许我可以什么也不做,只看它一整天。”
罗森望向西方,那个方向是市政厅与死亡城传送阵的方向。
他的目光移回管家挺拔却孤寂的背影,罕见地主动开口:
“摩罗吉先生,您知道这没有意义。”
二楼的玻璃窗后,阿提麻麻小小的身影蜷缩在阴影中。
她悄悄蹲在花瓶下方,仰着头,既不敢完全走进光亮里,却又渴望地注视着那束向日葵。
老管家并没有否认。
他转过身,对罗森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神情坦然得近乎温柔。
“并非每个人都有资格谈论‘意义’,”
他缓缓说道,“对我而言,仅仅是‘存在’,就已经用尽了全部勇气。”
“刚成为亡灵的那段日子……我总以为,是那孩子需要我。所以我必须留下来,必须守护这座庄园,必须记得自己是谁。”
他停顿了一下,望向那道躲在光与暗交界处的身影,声音愈发低沉,“可无数岁月过去之后,我才明白……其实是我需要她。”
罗森搓了搓自己的食指,他依旧望着西方。
此时东方云层裂开一道缝隙,阳光艰难地渗入,虽无法彻底驱散阴霾,却为整座城市蒙上了一层稀薄的亮色。
管家凝视着二楼窗台。
浑浊的光线落于向日葵花瓣上,花朵边缘的冰霜,折射出晶莹而温暖的明黄色。
那一抹色彩如此耀眼,几乎不该属于这里。
阿提麻麻伸出手指,极轻地碰了碰最低的那片花瓣。
摩罗吉望着那道小小的身影,眼中情绪翻涌,最终却只是垂下目光,继续引路。
他仔细抚平燕尾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挺直脊背,走在罗森前方。
那姿态依旧从容周到,却漫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悲凉。
“先生,”
他忽然轻声开口,像自言自语,又像一句说给光听的告白。
“生命……是多么顽强啊。”
罗森没有说话,也没有在看向管家的背影。
一片寂静里,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回廊中轻轻回荡。
太阳初升。
罗森站在繁花歌剧院的顶端,从这里望去,大半个传送阵方向的建筑尽收眼底。
那里是死亡城最核心的区域,也曾是富人区权威建筑的聚集地。
药房、附魔工坊、高等实验室、市政厅、阅兵哨所,以及通信总部……整座城市曾经的心脏,皆在于此。
他脚下的歌剧院就像一个鱼骨架,破破烂烂的金属铝箔已经凋零,嶙峋的钢架结构上垂落着粘稠的污迹和不明粘液。
罗森借着这个高处极目远眺,视野却愈渐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