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墨书(14)
李澈的寿苑建立在京郊山青水秀之地, 金碧辉煌的大殿磅礴大气,金龙盘柱、檐立玄鸟,灯火辉煌的副殿群耸立在主殿后, 尽显皇家威严。花苑占地巨大, 玉泉喷涌, 奇树异花, 十多处花林,围绕广湖而建,金丝楠木打造的闲亭长廊, 挂满字画、摆满奇宝矿石, 繁华奢侈。
寿宴选在酉时,放眼望去辉煌之地, 灯光璀璨,但暗处还有不少宫殿没修建完善,若不是此次消除叛军花费大量银两,李澈怕是掏空国库也要完成此等流传千年的傲人伟业。
张远达了解此人德性,将国库捂得严实, 不然怕是都无需五年,大靖就已被邻国攻破占为己有。
芳兰为苏云青撑伞挡去雪花,关在那间房里足足七日, 终于能出来透口气了。
这些日子,说来她一日未见过贺三七和封言, 萧叙也仅是偶尔带着一身血味回府, 其他时候不见人影。
寿宴之地,侍仆不得入内,萧叙自己撑伞在前方走得很快,没听见身后的脚步跟来, 他回身看去,苏云青正要接下芳兰的伞。
“过来。”
苏云青接过伞在远处看着他。
萧叙伸过伞,半边肩头落在伞外,雪挂上黑色大氅的绒毛,“怎么?戏不演了?”
苏云青把伞重新交给芳兰,淋过一小段路程的雪,向他走去,两人共站一把伞下,她需紧贴着他才能不淋着雪,勉强妥协的一步,在他眼里成了主动示好。
“夫人,再过几天过新年,你有何想要的礼物?”
“没有。”苏云青掸去肩上雪。
萧叙长睫微掩,挡去眼眸隐晦不明的神情,伞往她那方轻偏。黄昏下的风雪挂在枝头,金灿灿一片,他们并肩行与玉石板路,却似形同陌路,探究不清彼此内心所想,也不会让自己的利益为对方让步。
玉石板路沾雪湿滑,苏云青有意躲他,脚没注意往结冰的石路一踩,瞬间失去平衡滑了一下,但很快靠自己稳住身子,与此同时,后脑靠到他的胳膊,他在捕捉到的刹那,没扶她,却侧移半步,让她撞到他的身子得以自己站稳。
那天夜里,他们又一次不欢而散,已经多日没有交谈。
“石路滑,夫人不扶着点?”萧叙伸过撑伞的那只胳膊,等待她抓住他的臂弯,然而,她只是淡淡瞥了一眼,拢紧自己厚重的狐裘,不理会他半分。
“侯爷与夫人好生恩爱,叫旁人羡慕不已啊!”刚走进苑林就听几个官员对他们一阵吹嘘。
“我就说,侯爷怎么会看上一个舞女,民间谣言根本不可信,肯定是李淮使绊子……”
萧叙换手撑伞,顺势揽住苏云青的腰,往上一提,让她靠在怀里,无视旁人的话语,踏进主殿。
“你不是喜欢布置府邸?侯府清冷,街坊旁府早已挂上喜庆的灯笼,需要什么我让下人备好。书房外的火龙灯笼褪了色,改日我让戏班子来府热闹热闹,重新做个新的挂上。”
苏云青掰开他的手,落座,“我不喜欢那些。”
大殿之上舞女彩纱飘拂,手持羽扇,随琴师悠扬曲调而舞。李澈头戴冠冕,身着金黄龙袍,手握酒盏,端坐高位,玉串后的那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已经开始在舞女间挑选心仪的女子。
一曲结束,附属国君急忙上前,殷勤笑着,奉上带来的贺礼,用蹩脚的汉话说道:“这些都是我国,最漂亮的舞女,踏云采月之曲陛下可还喜欢?”
李澈大笑不已,“喜欢喜欢。”
附属国君打开半人高的锦盒,诚意道:“这是最漂亮的蓝色海珊瑚,夜里会发光的……很厉害,世间独一无二!”
他费劲的汉话,不知为今日来大靖练习了多少遍,一想到那样滑稽的场景,引得李澈拍椅狂笑。
附属国君听出笑里的嘲讽之意,又不敢多言,目光撇向坐镇在旁的萧大将军,心生畏惧,只得忍下屈辱,假意听不懂附和笑着。
底下官差不敢冷场,配合大笑。
唯有高座辅位的两人冷着脸并肩而坐。
萧叙淡然掠过大殿,苏云青冷眼盯住对面的苏济等人,今日连消失多时的苏欢雪都带来了。
李澈笑意未退,偏头看向他们二人,“今儿,朕还有一道喜讯要宣布……”
他故弄玄虚止住话语。
贺老将军推迟战局,未让大捷之信在今日赶到,李澈有些恼火,却没露于表面。
李澈举起酒盏笑道:“镇远侯乃国之重臣,为朕镇守江山多年,功勋赫赫。侯爷在朕心里的地位非旁卿可比,朕也该多寻些知书达理的姑娘,为侯爷打理家事,开枝散叶。”
“朕,今日要为镇远侯,赐婚!”
一时,整个大殿余下的笑声,瞬间止住,陷入一片死寂。
那些附属国君,齐刷刷把目光落在萧大将军身旁的美人身上,举止端庄大气,气质与容貌都非旁人可比,这应当是佳话传千里的正牌侯夫人才对。
听说,两人如胶似漆,恩爱不疑,要许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都有正室了,纳个妾,居然与正妻同阶,归为赐婚,不在乎侯夫人的颜面。
苏云青尽管早做准备,但不知为何,心脏还是没来由抽了下,连带那口呼吸都扯着疼。
她仿佛置身事外,镇静举起茶盏,阴狠的目光锁住嘴脸嘚瑟的苏济,半晌,她眨眼垂下目光,藏去无奈,与从长计议之势。
萧叙打破宁静,出言不逊,“陛下是喝大了?”
李澈嘴角的笑容僵住,万没想到得来这么一句,“旁国有意交好,我看这些舞女个个身姿曼妙,萧大将军日日守军与一帮大老爷们待在一起,多乏味。瞧上一位,大捷之时,说不定还能为将军舞上一曲。”
是个人都能听出,李澈的羞辱之意,势要压风光无限的萧叙一头。赐的不是一国公主,而是一个花街柳巷的舞女,夸赞并非贤良淑德,而是身姿曼妙。
李澈原是想给萧叙塞这么个无脑的夫人入府,可又怕实在太蠢做不了他的细作。明翰堂与苏家不合孤身一人身有傲气的苏云青非常适合,唯一没想到的是,她那一身旁人没有的魄力,竟能独闯疫区鬼城,平乱除瘟,为萧叙赢得名声、民心与荣光。
旁国怕的不是李澈这个皇帝,怕的是杀人不眨眼镇守天下的萧大将军。百姓敬仰的也不是他这个皇帝,而是有能力驱赶外敌的镇远侯。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萧叙,一个挂不上名号的人,逐渐成为民间闲余饭后挂在嘴边的佳谈,成为旁国动手也要掂量三分的存在。
就连一双人携手相爱的婚约,也将后宫三千比压下去。萧叙不仅得良将之名,更得令人羡煞的婚姻。
无论哪一点,都让李澈如鲠在喉,成了透明之人。
萧叙:“陛下莫不是忘了,臣厌恶风花雪月中的女子。”
李澈饮了口酒,沉笑道:“不久前,民间可传谣言,爱卿与不夜坊的花魁,当众人之面饮酒作乐,一度春宵,不是喜欢那什么海棠姑娘吗?”
萧叙勾唇,“李淮的细作,在陛下调查出来前,臣已将她,杀了。”
李澈冷下脸来,他是在暗指,一国之君,居然调查不清叛军的身份,如此无能。
半晌,他扬笑道:“无妨!李淮贼心不死,朕有你一名大将,倍感欣慰。朕自是看不上那些不入流的舞姬,赐婚,自然还是要重臣之女才是。苏爱卿近日喜事连连,他的爱女活泼灵动,侯府也该添添色彩了,苏二小姐是侯夫人庶妹,日后入侯府相互能有个照应。”
姐妹二人共事一夫!
他语气间带着威胁之意,当着众人面宣告此事,就看萧叙是为心爱的夫人放弃利益,还是为利益放弃这段传遍千里的誓言。
苏济推着苏欢雪上去领旨,苏欢雪神情娇俏,羞涩跪在殿中行礼,“臣、臣女领旨,谢陛下隆恩。”
萧叙依旧坐在原处,无动于衷,像是被赐婚的不是他,他只是个看热闹的旁观者。
大殿静止。
他根本不把李澈放在眼里。
李澈尴尬找补,“夫人在场,不好接旨?哈哈哈哈,无妨无妨,你我共守一片天,何须那么多礼。此事,不必再议!”他大手一挥,让人上酒,“今日朕高兴,诸位爱卿吃好喝足!”
他抬指让人端来两盏酒放置在萧叙和苏云青面前,挑眉道:“这两盏酒不同,是前朝大晋埋于桂花树下的二十年佳酿。”
萧叙目光一沉,盯着晃动的酒面。
宠爱褪去宫殿清冷,树枝生过围墙,烧成灰烬的桂花树,埋在树下的自酿。
‘……宴山,桂花寓意崇高荣誉,它会像鼎盛的大晋一样,长久不衰。’
‘……夫妻相守,忠贞不渝的爱情是皇家没有之物。若有一天,你遇到心爱的女子,决定相守一生,就把今日和母妃酿的桂花酿挖出来做喜酒,好不好啊……’
他没有回绝那场赐婚。
苏云青握住琉璃盏,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遍全身,桂花香气入鼻,确实与其他陈年佳酿不同,她注视对面风光的苏济,苦涩浅笑一声,昂头一口将酒灌入咽喉。
萧叙回神时,她已经抱着酒壶灌了好几杯,苏云青喜欢饮酒,过往因过度饮酒犯下的‘错事’不少。
他出奇的没有拦她,由她喝。
面前的挂花酿他并未动,旁人敬酒他没理,只关注着闷声喝酒的人。
大殿舞女翩翩起舞,花酒香交织,唯有一个清醒人。
李澈乏了,搂了两舞女往偏殿去,路过萧叙交代道:“车马劳顿,朕为你在寿苑备了一处宫殿,你我情同手足,寿苑自然有你一处地!”
“赵公公!侯爷若是喝好了,可要记得送二位回房啊。”
赵公公:“是。”
李澈意味不明的目光掠过萧叙未动的那杯酒。
萧叙端起酒杯骤然停在鼻前,酒有杂质,气味不同,他余光掠过歪倒在另一边的空酒杯,默然片刻,仰头饮尽——
作者有话说:30号不出意外……晚上23点准时放饭[眼镜]
第112章 墨书(15)
苏云青手握酒壶, 喝得有些熏醉,大殿躁闷,殿外的凉意勾着她。
她摇摇晃晃起身, 狐裘从肩头滑落。萧叙体内同样燃起一团欲.火, 他撑额侧首看向朝外走的身影, 拿起她遗落的狐裘追上去。
苏欢雪看准时机, 醉醺醺拦住他的去路,小脸绯红,“将军”
她的掌心试图撑住他的胸膛稳身。萧叙眉头一拧, 侧身躲过, 厌恶道:“滚!”
眨眼间,苏云青单薄的身影埋没人群, 他拨开官场阿谀之人,追到殿外,模糊的身影融入朦胧的雪夜,她手握酒壶一个人安安静静、踉踉跄跄往湖边走。
醉酒坠湖,在这么多人面前脱身再适合不过。
就是身体平白起了股燥热之气, 她摇摇晃晃朝暗处的湖边走,喷泉水雾弥漫,波澜的湖面一圈圈的水纹倒映她染着红晕的面容。
酒气让她无法清醒, 她褪去鞋袜,一脚踩在冰冷的雪上, 刺骨的冷拉回她的理智, 她从怀中取出制好的散气丸。
死在皇上寿宴,苏家与她有瓜葛,必定会受牵连。
“苏瑶!”
脚尖触及湖边时,手腕被一股力从后一拽, 慌张中力道未控制得当,拉力巨大,散气丸脱手‘咕咚’一下滚进湖水,与此同时,手中的酒壶砸落在脚边,炸成数片。
苏云青狠狠撞进他的怀里,额头一阵疼痛,本就晕的脑子更加混乱。
她侧过头,似要寻找遗失的药丸,挣扎着仍旧不死心往湖里扑。
萧叙长臂一揽从后禁锢她的双肩,把人扣在怀里,“你在做什么!”
苏云青迷迷糊糊笑道:“是云”
摇曳的烛光下,白白的水雾在湖上蔓延,仿若柔软的云霞。
“是湖。”萧叙纠正她,他垂眸一瞧,她露在红裙外的双脚,冻得通红,怀里的人身着单薄体温冷得吓人。
他紧忙用狐裘把人裹住,抱在怀中。
苏云青在他怀里挣扎,“放开我!”
“苏云青!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萧叙手臂力道加紧,把人往怀里又塞了一分,他咬牙切齿道:“掉下去,你会变成一具尸体!”
“不是想我死?”
她的话像只缠满荆棘的手,不偏不倚捏住他的心脏。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留给她的是一片寂静。
“只要你告诉我,毒下给了谁,只要你交出解药,我不会动你。”萧叙这时还在与她谈条件。
苏云青自嘲一笑,重复道:“妄想!放开我!”
她挥舞双臂拍打着,反抗他。
从前醉酒都喜欢往他身上靠的人,今日说什么都要推开他,将他惹恼。
萧叙被她的爪子在脖子挠了几道血印,伤口的刺痛下,理智崩盘。
托住她腰窝的手用力一转,抱住她往暗林处移了两步,撞上树干。
凹凸不平的树干纹路像刀子膈在后背,传来一阵痛感,苏云青破碎的闷哼被他的吻死死堵住。
他托住她的臀,仰头放肆撕咬亲吻她,咬出的血,夹杂在两人唇瓣缝隙间,他撬开她的唇齿,纠缠她的舌.尖,将香甜的酒气与她的血一并吞咽入腹。
幽暗之处,隐约可见两道身影纠缠,纷飞的大雪像遮挡羞耻的纱帘。
萧叙单手攥住她乱挠的双手,压过她头顶,猛地打在树干,树身一晃,满枝头雪轰然落下,染白两人飘舞的发。
他的吻追着她吻,无论躲到何处。
窒息感使充血的大脑胀痛,几近爆炸边缘,苏云青懈力,由他亲吻啃咬,迷离的双眼注视远处盯住他们的身影。
是谁
萧叙见她不再挣扎,松开她的双手,苏云青失去力,吻从他脸颊滑落,砸进他的颈窝,低沉的呼吸喷在他的肌肤,他竟不可控抱紧她,往她的方向偏过头,凑了过去,想要更多她的气息。
他们在树下缓神,片刻后他才抱她往亮处走,转身时,与远处那道身影对上视线。
他绕道带她往苑林外走,身体里燃烧的火直冲两处地方,他要无法控制。
“侯爷,大雪封路,为了你们二位的安全,侯府的马车已经扣下,随老奴去往偏殿凑合一夜吧。”赵公公拦住他们的去路。
苏云青理智不清,靠在他的颈窝,滚烫的体温令他带着血气的木香愈发蛊人,她压不下莫名染起的燥热,凑上去吸吮着他,寻找那股蛊人的香气。
萧叙瞳仁一震,绷紧的弦断了。
赵公公将两人送入偏殿,关门上锁。
一阵天旋地转,苏云青被丢在床榻之上,她眼角湿润,不适褪去厚重的狐裘,扯动前襟,大口喘息,想赶走那股燥热。
“宴山唔”他的身影压下,手指扯开她的腰封,扣住她的头,堵住她的唇。
“热热酒里有”苏云青找到空隙,断断续续挤出几字,下一刻又被他的唇塞了严实。
萧叙亲吻她,她像是醉人的毒,麻痹他的神经,让他甘愿堕落,甘愿溺毙。
他知道如何取悦她,如何让她不受控制往他怀里靠。
萧叙醉眼微醺,眼尾染着薄红,垂眸看着高昂起脖颈偏头的人,他收回手,下一刻她的五指攥住他离开的那只胳膊,泪水从她眼角滑落,惹人怜惜。
她红唇蠕动,轻唤他的名字,“宴山”
他眸光闪烁,平日阴沉的双眼生出几分柔情,俯身吻去她的泪,抵起她的脖颈,吸吻她的喉咙,“夫人想要我吗?”
他含着她的喉咙,不让她说谎话。
苏云青五指揪住他的发,无法抑制情.欲往他怀里靠,衣裳早已不翼而飞,他埋头吻在她的胸口。
“摸摸我吧,苏瑶。”萧叙揉捏她的手指,带她解开自己的衣裳,抚摸他跳动的心脏,“我是喜欢你的”
他引领她的手一路下滑,他紧抱住她埋入她的颈窝,在她耳边细语亲昵,引诱着她,话语比以往更加温柔。
“动一动。”酒劲侵蚀理智,他情不自禁诱哄她。
不知蹭到了哪儿,萧叙喘息着迷失在她的怀抱里。
“苏瑶长得真漂亮”
不知几时,她踩在他的肩头,他低头吻她,从未有过的感受,令她哆嗦着往一旁躲,很快一只手摁住她的腰,让她动弹不得。
杀戮与谋划占满他成长的历程,他不曾低下身子用温柔似水的吻取悦一个女子,亦如此时,他依旧挺直脊背,跪坐在她面前,认真而又专注亲吻她。
他掀起眼皮,朦胧的视线直勾勾注视她动容的神情。
呼吸沉重,鼻息轻抚。
夜色渐浓,两具身躯纠缠在昏暗的光线内。撕裂的疼痛从尾骨蔓延,苏云青指尖掐在他肩膀,鲜血滴在她雪白的胸口,砸开花,他轻吻勾去。
她痛呤哽咽的声音破碎不堪,侵占理智,双眼缥缈,脸色红润,野猫般的爪子在他后背挠得血肉模糊,与他破戒自罚已愈合的鞭伤交织。
他们放纵一夜,整个屋子凌乱不忍直视,烛光燃尽,也未停下,黑暗之中感官无限放大,他们依偎彼此。
桌案上,他从后拥住她,掰过她的脸吻她红肿的唇。
窗外的雪花飘絮落下,凛冽的风灌入屋子,苏云青转头身处窗台,目之所及,树枝在风雪中摇晃,清冷的月照映他们相拥的轮廓。
“苏瑶,你爱我吗?”他忽而附耳问。
苏云青意识混沌,凉风拂过脸颊阵阵刺痛又被他的吻赶跑,她张了张唇,终是没有回话。他想让她靠着寒窗清醒回答,又怕她的回答非他所想。
以往,他最爱在这种时候,逼问她的计谋,今日却只问了一句——你爱我吗?
她好像从来没有回答过他,她比他心狠,为达目的可以以身入局。可她分明在戏耍他,把他当成一只给点甜头就会摇尾乞怜的狗。
得不到答案,萧叙发了狠。
苏云青记不得,那夜被翻来覆去折磨了多少回,床单、被褥、纱幔卷落一地
沐浴清洗时,仍没放过她,他们又放肆几回,梳妆台前的镜子倒映他们的身影,他附耳蛊惑她看向暧昧之处。
“夫人,看看镜子”
半夜,他又抓她更衣,刚换好的衣裳,在她指尖不小心剐蹭他腹肌时,又落了地。
萧叙握住她的手在自己膨胀的肌肉上游走,他知道,比起他这个人,他的夫人更喜欢他这具身子。
低哑的声音贴在她脖颈,询问道:“苏瑶我是谁?”
苏云青早已不清醒,“萧叙”
“不对。”他惩罚似的拨开她的手,加大力道。
“额”苏云青秀眉微拧,“宴山”
“夫人。”萧叙幽暗的欲.火浸湿眼底,“我是你的谁?”
“”
“说话!”他挺身,她顿时又抓出一道血痕,那样的痛感刺激他的神经,让他不断沉沦,痴迷。
“夫君”
身上之人,闻言骤然一顿,随后紧紧拥住她,动作变得温柔讨好,他问了一遍,寻求回答
“你爱我吗?”
“”依旧没有回答。
怀中的人已然昏厥,靠在他怀里一动不动。萧叙从她身体里退出来,抱了她许久,她身上残留一抹淡淡的桂花酒香,很好闻。
她没说,他也没说,问句始终是问句——
作者有话说:我真服了!!![小丑]热!!!大夏天的热!喊句热怎么了!啊啊啊啊啊啊啊![柠檬][柠檬][柠檬][柠檬][柠檬][柠檬]我热我热我热!放我出去!
麻了……
[小丑]我以为我准备好了,显然我准备的还不够啊……放过我吧(扑通跪下)
你爱我吗?你爱我吗审核!你爱我吗JJ!你爱我吗!!!说话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爱你啊![小丑]放过我吧求求了~~~你最好了~嘤嘤嘤[抱拳]
……他们是在打架[彩虹屁]没干别的(跪下)就是打的太激烈了[求求你了]
放过我吧……[无奈]
26次……[化了]还不放过我吗……
第113章 墨书(16)
苏云青腰酸背痛, 再次醒来是两日后,暧昧的咬痕触目惊心,从脖颈到胸口再到侧腰大腿, 一路蔓延没有一处完好。
她颤着双腿从床上踉跄起身, 站到镜子前时, 那些淫.秽的画面一窝蜂涌入脑海。
不可控红了脸, 绯红之态让痕迹愈发明显。
她倒吸一口凉气,浑身肿胀碰一下就疼。
窗外的大雪连下几日,屋子一如既往暖和, 东西摆放整齐, 她环视一圈,发现早已回到侯府, 陈设摆设与记忆里的不同……难道他们是在寿苑偏殿放纵?!
李澈居然在桂花酒里下药。
她的计划全乱了。苏云青换好衣裳,准备去春花阁再做一份散气丸,散气丸所要药材特殊,不确定还能不能再做一份。
她前去推门,发现房门上锁。他又把她锁起来了。
苏云青转头去推窗户, 窗推开的刹那,周叔站在窗外,像是意料之中对她淡笑, “夫人醒了。”
周叔端出一盘盘饭菜,摆满房间的餐桌, 她一如既往见到那份下了毒的滋补汤。
她没什么胃口, 但周叔盯守她必须把汤喝干净,她只能喝完汤后随便吃了几筷子饭菜,突然见到那盘翻着眼白的鱼,涌上一股反胃, 捂着嘴干呕。
“夫人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这盘鱼血猩气没处理干净。”她把鱼推远。
周叔抽出筷子翻看检查,丝丝血迹溢出,他紧忙收回食篮,“冬日的鱼存在冰窖怕是冻硬,没蒸熟,我一会儿罚膳房……”
“不必。”苏云青没有多想,喝了口水,摆手制止他,“估计是做太急,没事。”
“夫人换了衣裳,是要去何处?”
“出府透气。”
“少主有令,夫人不可离府。”
苏云青垂眸,觉得有些怪异,“将军不是想我去春花阁?那我今日就去春花阁。”
他不是想她出门制解药?怎么反倒不让她出门了。
周叔:“再过半月新年,少主交代将布置的灯笼对联买回,夫人若是乏味,不如指导下人摆挂装饰。”
门口冒出一直毛茸茸的白脑袋,小白窜出来,兴奋地摆尾巴,嘴里吊着红色的小灯笼,蹿到她掌心讨摸。
苏云青拒绝了它,推开它的脑袋,“将军在哪?我要见他。”
周叔愣了会儿,有意隐瞒,“少主事务繁忙。”
苏云青冷笑一声,端起茶盏,掀起眼皮,“忙着娶新妇?”
周叔:“少主有令,夫人不可踏出府门半步。”
苏云青在府里被关了两日,府里依旧冷清,她并未布置任何物品。
“夫人。”芳兰火急火燎从府外跑来,“出事了……”
紧跟在她身后的是金卫台禁军,和大理寺少卿,没一会儿,刑部带人把侯府包围,同样横插一脚来抢人。手中拿着衣铺的账薄,那份她做过手脚的账薄。
本来按计划,查出账薄的时候,她应该已经‘死’了。
苏云青倒是头一回见这样的架势,为了给她按罪名,李澈煞费苦心封口。
禁军给她按的罪名,是与李淮同流合污。颠倒是非,巷子里杀她的暗卫,变成萧叙为民除害斩除的暗兵,而那天她去给吴梁送信,平白多出个证人,指认她给李淮传信。
刑部带着她与乌余勾结的账薄前来,要把她带走问话。
而大理寺少卿来查,北巷茶商吴梁生死一案,似与她有关,他们势在必得一桩命案,必定能把人带走。
苏云青站在雪里,深知萧叙已经做出决定,她没有利用价值了,对侯府,对李澈,对所有人而言都没有半点利用价值。
她望着将她团团围住的人,无奈低笑,李澈开始灭口,掩盖他做过的烂事,怕公布于世,在史书遗臭万年,他如此着急,只有一个可能,萧叙选了苏欢雪,一个新的细作。两旁百姓不知得来什么消息,一个两个指责她的不是,泛着恶臭的烂叶菜丢过人群甩在她脸上。
“住手!”周叔立即派人出府,把她护在身后,“少主有令,夫人不可踏出侯府半步!”
“陛下有令!侯夫人与乌余勾结,刑部拿人!”刑部拔刀相向。
大理寺少卿亮出金捕令,“大靖律法,京中命案,大理寺权高一等,有权越过所有司部,带走嫌犯,包括陛下口谕。”
芳兰站在苏云青身前,为她拦去菜叶子,“抱歉夫人,衣铺的账册我没收好,刑部来的太快,目的明确闯进店里,找出来了。”
“嗯。与你无关。”苏云青压下她拦在面前的胳膊,“将军去了哪里?”
芳兰支支吾吾,“侯爷……这些天都在……苏府,和苏欢雪在一起。”
苏云青垂下眼眸。他已多日没有着家,因是直接借赐婚一事,在苏家住下了。
大理寺的人堵在苏云青面前,“烦请侯夫人与我们走一趟。”
苏云青默然环视一圈,把芳兰拉到身后,“守好衣铺。”
她随大理寺之人,走出包围的人圈,百姓突然一阵躁动,对她辱骂。
“她这种人就不得好死!”
“我看她是想要大靖亡!”
大理寺少卿把她塞进马车,催促道:“带走。”
大理寺的人并未处罚她,将她独自关进牢笼后,一句话未说转头离开。
阴湿的重犯牢笼,刺鼻的血猩味,与满墙散发恶臭的刑具,令她肚子一阵翻江倒海,扶在一旁难受干呕,生理泪水直冒。
以往都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怎么今日这么怪,是那日被折磨过头了……苏云青揉捏刺痛的太阳穴,只要一回忆,她的头就疼痛不已,李澈的药下的太猛。
她猛然惊醒,想起何事。颤着双指压在手腕处,感受脉动,不同以往的脉象让她确认了足足三次,冷汗浸湿里衫,她一时无措,那股刺鼻的味道冲进鼻腔,反胃感再次涌上,她痛苦地扶住桌子干呕,消瘦的肩膀发着颤。
没一会儿,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牢门打开,消失已久的贺三七出现在牢前,他的白色盔甲溅满鲜血,戾气深重,鬓角的发丝凌乱,面容上的血迹黯淡。
“把人给我架起来!”
他身后的黑甲军霎时涌入牢笼,将她拖到十字刑架,双手捆在两侧。
大理寺少卿前来阻止,“贺小将军,少主有令……”
“闭嘴!别叫我!”贺三七今日杀气极重,他接过属下递来的皮质手套,怒视着苏云青,取下墙上有倒刺的刑鞭。
“贺小将军!少主只言,将侯夫人带回大理寺等候审问。”
“你审出来了吗?”
少卿哑声。
“滚!”贺三七一鞭抽在肮脏的地上,“审不出来,我来审,把他给我丢出去!”
他走到苏云青面前,刑鞭抵起她的下鄂,双眼通红充血,“苏云青!枉我们留你一命!”
苏云青:“我要见萧叙。”
贺三七忽然大笑,“见他?你觉得他在等你吗!”
“我要见萧叙!!!”苏云青忍下胃里的翻涌,吼道。
“啪——!”一道鞭子,从她的肩膀挥下,斜打过她的胸口与腹部,扬起的鞭尾挥在她的侧脸,伤口的血瞬间渗透划开的衣裳。
贺三七疯笑不止,瞪着一双眼,眼泪竟然滑了下来,大吼道。“是你!给李澈传了消息!让他做局杀了我爹!!!”
刺痛蔓延全身,苏云青耳朵一阵嗡鸣,疼痛拉回她的神志,她错愕回正头,看向神志不清,又笑又哭发了疯的贺三七。
十八岁的年纪,双亲皆亡。
贺仲良被冠上叛军之名,尸体在他眼前眼睁睁被李澈的人拖走,钉在关城城墙,永世不得入土。
“枉我们信任你!叫你背叛!!!害死五万大军,害我爹正背受敌枉死沙场!你见过那样的场面没有!横尸遍野,五柄长矛贯穿他的胸口,让他永远站在这该死的大靖破土上!!!”
“苏云青!最该死的人是你!算少主开眼,将你关进大理寺要你偿命!”
贺三七泪流满面,“满京要你命的刺客,怎么就没把你的贱命收了!”
苏云青听着刺耳的话语,心脏像被撕裂成数片,她克制着,让自己冷静,耳前滚烫的血顺着脖子滑落,“这些话,是萧叙让你说的吗?”
“是!你就该死!”贺三七扬言要挥第二鞭。少卿甩脱黑甲军,冲上来制止。
“贺小将军,再如何,这也是侯夫人!”
“呵?侯夫人?很快就不是了,她只会是一具陪葬的尸体!”
少卿:“来人!!!把贺小将军拉下去!”
贺三七自行千里赶路,一刻不曾停歇,此时情绪激动,根本无法冷静。他与少卿两人在刑牢中打了起来,搅得一片混乱。最后因体力不支而晕厥过去。
少卿处理完一切,重新回到牢房,注视苏云青身上那道惊人的伤痕,并未多说什。贺仲良对他有恩,如今他身死的消息传遍大靖,众人并不相信他是叛军,只觉是遭人暗算,于是便将所有过错牵扯到了苏云青头上,所有百姓都在诅咒她不得好死,连他自己都在怀疑,但他公私分明安命令办事。
他解开她手腕勒住的麻绳,解开大氅递给她。
苏云青套到肩膀,挡住自己身上的伤痕,“哪座城池?”
“末胡边外……”少卿:“少主听闻贺小将军回京,现已回府等着夫人。”
苏云青:“北巷茶商被屠满门,谁杀的?”
少卿:“夫人何必问那么细。”
苏云青上了他的马车回府,她一路都很安静,已入深夜,刑部与金卫台禁军的人撤下。
她下马车时,说了一句,“需要一个理由,把我关进大理寺避风头是吗?”
少卿微怔。
她披散着发,挡住了伤,是大理寺的意思,怕萧叙问罪。
夜雪很大,苏云青独自踏进侯府,府中没有一盏灯在等她,所以下人都已退下,穿过那条不长的前院,雪落满发端,身体上的伤隐隐作痛,腹部更是火辣辣的疼。
“阿叙……这个小灯笼好漂亮啊。”
女子娇俏调皮的声音从烛光晃动的前厅里传来。
“闭嘴。”萧叙不耐烦,低斥一句。
苏云青骤然停下步伐,站在昏暗的大雪中,望着前厅里的两道身影。
萧叙沉着脸坐在一旁,他身旁是做着小灯笼的苏欢雪,似感受到苏云青的气息,猛然仰头准确无误对上她的视线。
微起的身,在看见她身上男子的大氅时,又无动于衷坐了回去。
苏云青抬步走进前厅,雪在暖和的厅里落下一层薄霜。
“听说,将军这些时日很忙。”
她边说,目光边凝向苏欢雪。
苏欢雪冷嘲一声,上下打量她,“苏云青你怎么穿着男子的衣服夜不归宿?”
苏云青未说一句,径直走向苏欢雪,掰过她的手,双指即将触及她脉象时,萧叙抬手制止了她。
他并未说话,只定定看着她。
她甩开他的手,覆上苏欢雪的脉象,果然与她的相同。
苏欢雪急忙抽回手,“你做什么!”
显然,萧叙是知道的。
苏云青说不出那一刻是什么感受,大概是,无论真假,还是又一场谋划,她已经累了,在这场尔虞我诈的漩涡里,乏了。
她一言不发,绕过他们二人,往后院去,身后跟着萧叙的脚步。
锁了多日的房门开了,屋子里点着烛光,炭火烘得暖乎,里面有些不属于她的东西,是苏欢雪的。
他把她的房间,给了苏欢雪。
苏云青在门前驻足,晃神,拢紧大氅,跨进屋子,轻车熟路走到书柜的抽屉前,掌心支撑在抽屉,未急着拉出。
她垂头默然片刻,回过头去注视他的黑眸。
“萧宴山,贺老将军的事,你相信我吗?”
他没有作答,答案显而易见。
寂静的屋子,只剩火烛‘滋滋啦啦’燃烧的声音。
良久,他才道:“最终地点,改了,不是那三城,也不是末胡,但在最后时刻,还是出了意外,在末胡开战……”
“你相信我吗?”她打断他,又问了一遍。
他还是没有回。
苏云青讽刺低笑,“从始至终,你没有相信过我半分,就像我也没有相信过你一样!”
萧叙眸中倒映她的身影,可那双眸子冷得瘆人,他认真问了一句,“你爱过我吗?”
苏云青只觉得可笑,在这样的场景下,他居然在问这样愚昧的问题!
“我不爱你,从始至终。”
他的视线观察她藏在大氅绒毛中的喉咙,她有说谎吞咽的习惯,但此时,那里非常平静。
萧叙垂下眼眸,喉结滚动咽下那股酸涩,他同样冷笑道:“意料之中,亦如我对你,从未有过真心。”
苏云青长睫一颤,打开抽屉,展开和离书,他的名字在新婚那天就写在了上面。她当着他的面,提笔写下自己的名字,摁上赤红的指纹,扬手把和离书甩在他的脸上。
“那再好不过,如你所愿,我们和离!”
“祝将军与新妇,白头到老!”
和离书打在他侧脸,从他胸口滑落,砸在他脚边。
他盯着展开的和离书,他们紧靠在一起的名字如此刺眼,她的红裙从眼前掠过,回身拾起时,自己已不知不觉跟到院子里。
清冷的银月落在他身上。
他紧紧攥着和离书,望着她远走的背影消失雪夜,终是没留——
作者有话说:咳咳……苏欢雪的娃不是山哥的哦……[捂脸偷看]
第114章 茫茫(1)
苏云青拢紧大氅, 绒毛刺入鞭伤,脸在寒风大雪中冻僵。府门前蜷缩着一团白影,近乎与雪地融为一体。
听见动静, 小白倏然抬头, 簌簌抖落银毛间的积雪, 半人高的白狼堵住大门。
余光闪过一个身影, 苏欢雪怀抱新做好的红灯笼,站在烛光温暖的前厅,眼底蕴含傲慢之态, 对她勾唇一笑。
苏云青淡然扫她一眼, 随后绕过挡路的小白,往府外走。“回府去, 上街吓到旁人。”
“呜!”
小白在她身后扬天呜鸣,似在反抗,扑在她转身关闭的府门上,挠出一道道抗议的爪印,随后恶狠狠盯住鸠占鹊巢的苏欢雪。
雪夜里的长街寂静无灯, 她沿路往城门走,鞋靴踩在雪地已经湿透,脚冻得麻木。按照她原准备好的逃离路线, 是一条很远的路,假死脱身的计划出现变数, 阿钥只得暂把马车调到明翰堂附近
今夜必须离京, 明日禁军与刑部,定会再次找她,到时再想脱身就难了。
她正想如何从京城逃脱,茫然之际看见一盏孤灯, 封言牵着马绳立在马车旁。
他扶她上车,顺利离开京城,一路往临安的方向去。
估计是萧叙的意思,让封言以保护之名监视她。
封言不会说话,这一路来他们非常安静,她几乎不与他交谈,所言不过三五句,‘停’或‘走’。
颠簸几日后,他们重新站在临安外的木屋前。木屋与院子重新修建,十分崭新,比记忆里扩大两倍,像个小宅院,从前的东西他并未动过,种烂叶菜翻过的土,树下一起喝粥的桌椅,那口蓄水的水缸。
院子里的雪有清扫痕迹,此时只有薄薄一层新落的。
封言给她打手势,手脚麻利从车里扛出为她准备的几箱衣裳、银钱,搬进木屋里。
又马不停蹄去烧火煮水,给她准备热水暖身。
深夜,镜子里倒映一条狰狞曲折的鞭伤,自左颈蜿蜒至右腿,贯穿身子,红衣染成深色,血与衣裳凝固在一起。
她不得不连带脏衣一同泡进浴桶,等湿润后才敢拨下衣裳,可仍带着皮肉撕扯的疼痛。
苏云青把自己关在黑暗无光的环境里,仰头靠在桶沿,望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沉默着。
末胡的消息究竟是怎么透露出去的
身上的伤再次被扯开,撕扯着她一夜未眠。
木屋没有草药,次日,苏云青起早去临安找阿川,借受伤的名义让他带路去药方取了几味特殊的药材,又在一旁叙旧,瞧了眼现在繁华的码头。
阿川:“苏大夫怎么戴斗笠遮面?”
他有些不解,看着遮挡严严实实的苏云青。
苏云青:“没什么,近日体弱,当当风寒。”
她隔着薄纱掠过跟在不远处的封言,他的身影在货堆间若隐若现,与船夫交谈,在给萧叙传递消息,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幸好当时她与阿钥提早交代低调行事,非必要不要联系。
阿川感激道:“许久未见苏大夫,本是想请你去临安最好的酒楼用膳,若是不方便,不如去我家中?苏大夫把临安这么大的生意交给我,我沾光赚了不少银子,换了个大宅院。”
他逗趣道:“绝不会再有一院鸡屎味了。”
苏云青闷了几日,难得被他逗笑,没拒绝他这份好意。
阿川掌握码头船只,成了临安第一富商,宅院却并没有修建的太过华丽,简简单单四方院,几乎看不到装饰物,瓷器摆件都是最简单的款式。阿婆还是喜欢圈一块小地方养养鸡鸭,过舒坦的小日子。
“苏大夫,还是鸡蛋面?”
阿婆穿着朴素,见到她后笑开了怀,“苏大夫难得来一次,怎么能用鸡蛋面招待,我去做一桌子菜。”
封言跟在苏云青身后,好奇的四处走走看看,却在转眼间惯性使然,把整个宅院方角摸透。
“这家伙,才多久没见,长得比我还高了。”阿川笑呵呵的去里屋拿了两套衣裳,“我还说下次见到你,不知道送什么好,送两件衣服,结果你这一见,居然长这么高了!那我这衣服岂不是准备小了?”
“苏大夫,来帮忙给他比比。”
苏云青并未拒绝,起身帮封言拎起衣裳。阿川抖开长衫,衣料翻飞间,一张纸条顺势塞进她手里。
她快速收好,接话道:“是小了,要准备大些的衣服。”
阿川惋惜道:“那这衣服可惜了。”
他们坐在一旁喝茶,有一搭没一搭闲聊近况。
“快来快来,苏大夫喜欢的鸡蛋面做好了,还有好些菜,喜欢吃什么就多吃些。”阿婆没拒绝她想要的鸡蛋面,在做了一碗鸡蛋面外,还做了一桌子菜热情招待。
夜半小木屋药炉火光闪烁,苏云青回到木屋熬制蛊毒解药,无人时打开那张纸条,是阿钥给她传的信。阿川在纸条背后给她留言,说一月前见到有人在重建木屋,他多心留意,打探了她的消息,又听贺老将军身死与她有关,说她是叛军。
他们临安那些受过她恩惠的人都不信,但又不敢声张,阿钥通过船商找到他,传递的消息,他便没告诉任何人,等待苏云青。
她的船商生意被盯上。萧叙或许在临安就已起疑,开始着手调查,今又出这么档子事,只会被盯得更紧,她们传递消息愈发困难。
如今药材不好弄到手,萧叙掌控大靖药路,阿钥费了不少心思在临安给她屯了一些药做为备用,数量不多,好在其中有制作散气丸的重要药材,能给她机会再做一份。阿钥给她备的药材在河边一艘小船里藏着改日能借捕鱼的借口找来。
苏云青顺手把纸条丢进火炉里,烧成灰烬的刹那,封言正好敲门而入,注视她那炉扑腾的药蛊。
“怎么了?”她问。
封言扫到她脖子处的鞭伤,顿时惊愕捂着自己的脖子,指指画画询问。
苏云青拿起一旁做好的药膏,涂抹在伤口处,缠上纱布,“小伤,你找我有事?”
封言举起篮子,里面是他准备来续加的炭火。
待他走后,苏云青支开窗,让月光洒进屋子,盯着面前的两碗汤药沉默。
一碗蛊毒解药,一碗打胎药。
她撑额,望着窗外絮絮飘落的雪花倒映在漆黑的药面,两指再次感受跳动的脉象。
苏云青掌心贴在腹部,那里非常平静,没有异样。
他来的不是时候,甚至不该出现。
她在窗前坐了良久,也知封言在旁屋里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夜深人静,雪停了,朦胧的月色逐渐显出轮廓,苏云青仰头喝掉那碗解药,关闭窗户,终究是把打胎药倒进花盆里。
或许留着,在日后能有用。
苏云青起初对肚子里的生命没什么感情,她想活下去,但这碗解药喝下她再无筹码。肚子里的,或许在未来会成为她最后谈条件的筹码,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那场大战,李淮大难不死,居然吊着口气,活过来了。
新年已过,侯府依旧清冷没有一点喜庆之色,没有灯笼、没有灯火、没有对联,亦没有璀璨烟火,不似去年,苏云青把整个府邸布置的温馨美好,缠着他要在院子里放烟火……
他让所有人休沐,除夕大年,只有他和一只伏在脚边的小白,每日呆坐在挂满雪霜的树下度过。
而今,街坊新年的氛围多日未褪,下人回来,侯府还是那般死气沉沉。
冰霜压弯树枝,他一如既往孤身一人坐在树下喝茶。
“少主。”周叔走到他身边,从怀里取出一只红色福袋,放置在他面前。
萧叙端着茶盏的手一顿,苍白的眼底闯进热烈又熟悉的艳色。
周叔:“今年发的晚,等苏二小姐回府才发给下人,这是留给夫人的,去年她很喜欢。”
萧叙默然,放下茶盏,“我们已经和离,她不再是侯夫人。”
说罢,两人都沉静片刻。
他的目光始终没从红色的福袋上挪开,半晌才拿起沉甸甸的福袋,握在掌心。
“最近可有人蛊毒发作?”
周叔:“没有,没查出夫人”他顿了一会儿,改口道:“没查出,苏大小姐将毒下给了何人。”
他继续道:“前不久封言送来的药渣,已送给军医研制,尚未有结果。”
萧叙:“近况如何?”
周叔:“自夫人”
他下意识说出对苏云青的称呼,话到嘴边意识到不对,又及时刹住。
“无妨,她听不见。”萧叙指腹拂过福袋上金灿灿的福字。
周叔:“夫人去临安后,借受伤一事,取了解药,以防万一,封言记录下了她取过的草药,一并交到军部。”
“受伤?”萧叙骤然抬眸,“她受什么伤?”
周叔欲言又止,“是将夫人关入大理寺那天,贺小将军得知贺老将军死讯与夫人有关,人未落马,直往大理寺去,一时激动,迁怒于她。”
难怪她走那么决绝,问他是否信她。
贺三七在京待了两日,马不停蹄匆匆回了边关,黑甲军不能一日无头。
大理寺有意瞒他,那件她披在身上的男子大氅,是用来遮伤的。
萧叙长睫微颤,垂下目光,放下手中福袋,“她近日在临安见了什么人?”
周叔本以为他会询问苏云青的伤势,话到嘴边,又咽回去,转言道:“听说,她找一个叫阿川的人拿药,两人这一月经常待在一起叙旧,有时聊得开心了,会夜不归宿。”
“咔嚓——!”
茶盏在萧叙手里爆裂。
“夜不归宿?木屋建小了?让封言盯紧,不要再让我听到这样的消息。”
“是。”
这时,侍从急忙来报,“少主,赵公公来访。”——
作者有话说:好吧~明天看看能不能补章吧[托腮]昨天忙着拯救我的112去了[爆哭]
本章留评发福袋呀~[狗头]
第115章 茫茫(2)
前厅几人围坐, 苏欢雪坐在无关紧要的旁位,看着主座上面无表情的萧叙和他一旁空置的主位。
赵公公乐此不疲又带了个郎中来,“原来说苏大小姐身子不好, 难给侯府添喜, 如今老奴见侯爷与苏二小姐尚有喜欢之情, 不知可有喜讯呐?”
萧叙掀起眼皮, 冷笑一声,讥讽道:“喜欢之情?苏二小姐,难道不是陛下特意送到我床上的?”
赵公公笑容僵硬, 改口道:“陛下是心急, 这侯夫人肚子一年不见有动静,况且侯爷身份尊贵, 没人开枝散叶怎么行?这不才出此下策。”
萧叙翘着二郎腿,撑额浅笑,笑意不达眼底,“陛下的脑子还真是聪慧,世间少见。本侯夫人为何迟难添喜, 这事本侯是该问问公公,还是陛下?赵公公今日带来的郎中身份背景可查清了?”
“额这查、查明白了,侯爷放心。”赵公公抬袖沾去额上浮汗。
萧叙:“本侯倒是怕, 又没查清,陛下心心念念的喜讯, 要不翼而飞了。”
赵公公眼睛一亮, 他正是听了外头的传言,特地来侯府瞧上一眼,没想到居然真的中了?!
“侯爷的意思是”
他边说,目光边望向一旁的苏欢雪。
萧叙未语, 端起茶盏默默喝了口茶。
郎中前去给苏欢雪把脉,立即起身行礼,贺喜道:“恭喜侯爷,恭喜苏二小姐。”
赵公公同样行礼道:“陛下请二位即刻入宫。”
金碧辉煌的书殿,李澈闻言欣喜若狂,大笑不止,“好好好!”
他带萧叙去一旁拿出赏赐的珠宝,“这是给小侯爷的金锁,远青观上求来的,开过光的好东西啊。朕派人求来,在香火前供奉许久,只为等你儿出生,送出去。”
他又从旁收刮来一堆琳琅满目的东西,除了那把金锁,没一个值钱的。
“赏!苏家二小姐前来领赏!”
苏欢雪惊喜伏地,“臣女领赏。”
李澈摆摆手,上前扶她,“诶,免礼免礼,快起来,现在可不同以往,要多注意身体才行。”
难得得来一个小儿,若是没了,萧叙下次怕是会加强警惕,再想动手脚就难了。
“一会儿,我让万草堂给你开些保胎药,要多喝些啊,多喝!喝好!”
李澈回神又道:“对了,苏家与侯府两家喜讯还没办吧,朕当文武百官的面赐了这桩婚,婚宴必须风光大办!”
萧叙目光微抬,黑如渊的眼底阴狠暗潮汹涌,嘴角噙着笑,“婚宴之事繁杂费神,苏二小姐胎心不稳,不易操劳。陛下的赐婚,无人反抗,更不会钻空子添乱,待孩子出生再大办宴席。”
李澈:“那得一年后了。”
萧叙:“是,不急,苏二小姐已在侯府住下。”
李澈负手,关心似的套话,“在侯府住下?朕听闻,侯夫人是个倔性子,说来,一月未有她的消息,不知是去了何处?这场赐婚没闹吧”
萧叙:“没有,已和离。”
李澈惊讶道:“和离!”
他摇摇头哀叹道:“还是闹了啊。此次斩除朝中叛官,苏大人递上名册,是最大功臣,他唯一要的赏赐,就是苏二小姐入侯府,朕不能寒了重臣的心呐。况且,姐妹二人共事一夫在以往也是常有之事,并无不妥。”
“她是知道你与苏二小姐一夜风情的事了?所以要闹着和离?”
萧叙睨过苏欢雪一眼,冷淡道:“是。”
“和离。”李澈嘀咕道:“那可知她去了何处?”
萧叙眼中一片冰冷,吐出二字,“不知。”
李澈话里胁迫道:“你知道的,萧贺两家的使命便是守卫整个大靖,如今贺仲良有谋逆之心,遭人暗算,身死边关,臭名远扬。改儿,这些事迹写上史记,那就是千古留名,恶名难消,遭后世辱骂、”
他负手而立,沉冷道:“你现在的官位权势,都是朕的大恩赏赐!朕为了贺家一事不牵扯上你,废了多少努力。朕若是想,随时能收回!”
越说越激动,而后又缓和下劲来,苦口婆心的说:“你可知朕的难处。”
话中之意,无非是他们就是他李澈的一条看门狗,生死之命握在他的手中。
他从一旁取出虎印,握在手中把玩。
为战李淮而牺牲的十万暗兵黑甲军虎印。李澈没见过黑甲军虎符,黑甲军为私军国用,几十年,李澈又如何能知道,黑甲军认主不认符。
萧叙低讽一笑,“陛下说的是。”
李澈昂起头来,缓笑道:“贺仲良已死,叛军难灭,大婚确不该急,还是得已苏二小姐的身体为重,有我派去的郎中入府照料,你且放心,盯好乌余动向便是。”
他摆摆手,招呼萧叙退下,留苏欢雪一人独谈。
萧叙眯起眼睛,藏下毫无温度的神情,行完礼后退出书殿。
李澈走到苏欢雪面前,上下打量,她身上没有苏云青那股精明感,“你与侯爷可还欢好?”
苏欢雪一时紧张,说话磕巴道:“阿、阿叙他很好,那夜、那夜把我当成了姐姐,就、就是粗鲁了些”
李澈扫视她绯红的脸,她目光呆滞,像是陷入回忆,再次品味销魂的春夜。目的达到,他扬起笑意,“不错,你父亲搭的这条线做的非常不错。你的肚子也比你那个没用的姐姐争气。”
他本以为能让侯府两位夫人都怀上身孕,再不济也能出个男孩,继承萧叙之业,带进宫中,奈何那个苏云青没一点用,还闹上脾性要和离,那就没必要再留。
“乱臣贼子贺家与萧家交好,你入侯府后可要盯紧侯爷,莫要他被有心之人利用。等孩子出生后,把他送入宫与太子伴读,受最好的教导。你也能跟着享福,好处自少不了你的。”
苏欢雪连忙伏地谢礼,“臣女谢过陛下。”
“快起,说了日后免礼,孩子重要。”李澈摆手让她快起。
苏欢雪犹豫片刻,小声询问,“臣女听说前不久死的那个北巷茶商生意做的很大。我也想像姐姐一样做个生意,不攀附于侯爷和父亲而活茶、茶商生意那么大,肯定比、比衣铺还有面子。”
李澈眉骨一挑。这吴梁离奇死亡,出了命案,大理寺上侯府与刑部抢苏云青,居然被她逃过一劫,又被萧叙保出来,吴梁的死怕是与他脱不了干系。
传递消息没有可信任的线人自不可行,她居然开了口,顺势给她没什么不可。
“正好,宫里需要供茶,若有什么消息,你也能第一时间送往宫中,金银少不了你。一会儿朕让赵公公查清茶商生意,告知于你。”
苏欢雪激动道:“谢过陛下,谢过陛下,臣女一定不负陛下所托。”
外面又下起了鹅毛大雪,新年最后一场雪,翻过年,该逢春了。
苏欢雪从书殿离开时,发现萧叙早没了影,她一个人茫然站在殿沿下,望着茫茫白雪发愣,最后还是赵公公碰上了她,带人送到宫门,才遇上等在一旁的周叔。
“周叔,怎么没人在殿外等我,你们下人怎么办事的!动了胎气怎么办!”
周叔同样顶着大雪,没什么耐心与她争辩,自顾自坐上车,“苏二小姐若是不上车,那便走回去。”
苏欢雪咬牙道:“我是陛下亲赐给侯爷的新夫人!”
周叔拉紧缰绳,一副要走的架势,苏欢雪走了这么多殿,鞋底早湿透了,刺骨的寒,她紧忙抓住车柱,让周叔把阶梯放下来,让她上去。
周叔没刁难,让她上车,提醒道:“苏二小姐莫要忘了,苏大人在那日寿宴,选了一位异国舞姬,怕是再过几日该入府为新夫人。生子也只是早晚的事,如今你也能看出来,除了侯府你无处可去,苏府那已经不是你的家了。”
“在侯府,就该守侯府的规矩,不该去的地方不要去,不该碰的东西更不要碰,除了自己房中与前厅外,任何地方你都不可踏足。”
苏欢雪抱臂坐在简陋的马车里,不满嘀咕道:“一个侯府罢了,什么规矩一大堆。今夜给我房中拿些炭火来,那间房冷死了。”
周叔:“一个侯府罢了,没有多余的炭火,苏二小姐再忍耐忍耐吧,冬季快过了。”
“什么!那我也得熬上三五月的寒流!”
“驾!”周叔驱车离开,不再与她多言
临安郊外,从前捕鱼的河边,最后一场雪下完,河面薄冰融化,冰凉的水往上冒着寒气,波澜的水面,倒映秀丽的面容。
堕胎药与散气丸的药渣倒进河中,刹那间把脚边的河水染成褐色。
转身之际,苏云青与不远处跟踪她的封言对上视线,她随口说道:“做毁的药渣罢了。”
她对他视而不见,越过他,与他擦肩而过,往木屋方向走。
封言待在原地,盯着河流冲散的药渣,又望向苏云青为了支开他,让她入城取药的药篮。
他余光一闪,在杂草堆里发现一艘露出一角的船,上前掀开草席一瞧,棚船船身不大很好隐蔽,走进后有股浓烈的药味,药草已经没了,只剩地上遗落的细细药草絮。
再次转头看向河流冲没踪迹的药渣,默不作声,掩盖船身,回到临安给萧叙传信。
大靖药草看得愈发严,什么药去了何处,全部要登记在册,买药更是手续繁琐复杂,连哪个医师开的药方都得写清楚,旁城取的药方,此城不可取药。
苏云青再次裸.身站在擦拭铮亮的菱镜前,身前的伤愈合,只留下淡淡又触目的浅印。
她去一旁药箱翻找,忽而发现一瓶,之前不存在于此的药膏——凝雪霜。
这瓶药不该在侯府吗?怎么出现在了这里。
可治疗伤疤,淡印的药膏,出自万草堂张远达之手。她都快将这瓶当年萧叙送她的药遗忘了。
她涂抹到伤痕上,套上衣裳推开窗,旁屋的烛火顿时熄灭,窗子打开一道缝隙,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苏云青把药膏放在窗台后,又再次关窗隔绝寒气,算是做了个回应。
她一如既往回到床上入睡。
深夜,房檐忽然‘咯吱’一响!
苏云青立即警觉,在夜里猛然睁开双眼。
“当啷当啷当啷!!!”
整个院子突然想起警铃,红线破土而出,无数铃铛疯狂响动。
四周布置的暗箭如骤雨齐发,朝她头顶的屋檐射去。
紧接着一道身影跃上房顶,封言与刺客打了起来。
苏云青并未点灯,快速穿衣,摸黑把重要的东西塞进包裹里,随后蹲在一旁静听屋顶上的步伐,只有一个刺客。
她挪到窗前推开狭小的缝隙观察屋外,院子里红线交织,没有多余的人影,旁屋有条小道可供她撤离——
作者有话说:我这码字龟速,补章[小丑]咳咳……再等等
第116章 茫茫(3)
“轰——!”
封言放出的信号弹一瞬间点亮天空, 临安内乔装打扮潜伏的黑甲军倾巢出动。
他打不过了!对方功夫高他一等,不然不会轻易放出信号弹,让埋伏的暗兵出动暴露。
苏云青心中一震, 急忙推门而出, “封言!”
封言翻下屋檐, 身上带着淌血的伤痕, 他捂住胳膊上的伤,一剑段开红绳,拉过她往外跑。
“河边!”苏云青反手抓住他的手腕, 带他往河边跑。
没一会儿, 林子传来大量的打斗声,果然还有潜伏的刺客。
一支箭穿林而过, 封言警觉耳尖一动,回身扬手断箭。
苏云青抓回他的手腕,“别恋战!快走!”
若是刺客太多,黑甲军未必能拖住,让他们全身而退, 现在最好的方式就是离开此地。
一路狂奔至河边时,那刺客再次追了上来,封言将苏云青挡到身后, 横剑在前刺客。
蒙面刺客漫不经心擦剑,讪笑道:“你觉得, 以你的本事能拦住我吗?”
封言拦起胳膊, 一步步带着苏云青往后退。
刺客扯下面罩,深色的皮肤与异域的面孔露出,他的汉话说的不错,听不出太大的口音, 但面容还是有明显的特点。
苏云青:“乌余人。”
刺客挑眉笑着,从怀里拿出一张褶皱的暗杀令,翻过面,把画像与赏金展现给她看,暗杀令上还有黑甲军的金虎印,“苏大小姐,苏云青,大靖反贼,叛国害民。私吞税额,与乌余勾结。”
苏云青暗下眉眼,盯着他手里那份皱成一团的暗杀令,纸张有血迹,他从真正的杀手手里抢来的,那得令的‘黑甲军’应当是死了。
她往后退,沉笑着,“黑甲军的金虎印?想杀我的究竟是谁?”
刺客:“重要吗?”
苏云青:“重要,我总要死个明白。死路一条也该明目才是。”
刺客撇嘴,痞笑道:“黑甲军的虎印,那当然是,你的前夫,萧大侯爷咯。”
苏云青嗤笑道:“为了娶新妇入门,如今迫不及待昭告天下,我们和离了吗?”
刺客大笑道:“昭告天下的可不是和离,而是,休妻!”
苏云青拖延时间,讽刺道:“你从哪得来的消息,又是从何得来的假印……”
刺客眉锋一挑,“你不用再拖延时间了,那些人哪能逃过乌余蛊毒。”
从上次临安一行,她解了萧叙的蛊毒,萧叙中毒未死,这事怕是在暗处传开了,他们要杀人灭口。而恰巧此时李澈要抹去做过的恶事,他们顺势借他的手,来取她的命!
印上黑甲军的虎印,反手扣到萧叙头上,事情暴露毁坏的是他的名声,为娶新妇入门,暗杀前妻。
他们这些染满恶臭的伪君子。
苏云青:“你不是萧叙的人,也不是李澈的人,你是李淮的人。”
“杀你,可是有正令正理由的。”刺客抖抖暗杀令,随后收好,两手一摊,“你认为是就是吧。”
封言往后推了苏云青一把,提剑杀上去。
“铮——!”刀锋相撞,刺耳声惊动林鸟。
苏云青奔向杂草后的小船,扯开遮挡的草席,断开绳索,推向河上,翻身上船往顺河流滑动,终于动起来后,她猛然转头,封言右手垂在身侧,左手费力挥剑,他的功夫自是比不上从小培养的刺客,很快落了下风,刺客没急得杀他。
封言行动灵活,躲得极快,一剑又一剑划在他的身上,灰素的衣裳眨眼间染成深色,他踉跄着稳住身子。
“封言!上船!”
他闻声,用尽全力甩脱刺客,一柄长剑擦过他的耳朵,他侧身一躲,轻易避开,看准苏云青甩来的石块,轻身而起,半空借力跃上行驶的小船。
封言身子轻,轻功与追踪术是他最拿手的,此时算是用上了。
蓬船行驶在河中,苏云青注视着驻足在河岸边愤愤盯着他们的身影。
鼻腔里闯进一股血猩味,她不由皱眉,转头发现封言满身是血,始终提剑站在船头,一步未退,直到船走远,他才骤然失力,直愣愣倒进船仓中。
“封言!”
河边破败的小屋里,苏云青收拾着房屋,腾出一块小地方,给封言简单上药疗伤。
封言醒来时,已不知到了何处,只知他们在河上漂了三天,才找到一处能勉强藏身的地方。
他满脸担忧,给她费劲打着手势,发出几声断续的呜鸣。
苏云青:“我没事。”
她在雪地里挖到几个红薯,丢进火里烤,勉强充饥。
封言坐在一旁,比比划划像是在解释什么。
苏云青看不懂他的手势,于是也懒得再理会,自顾自道:“他们不会轻易放过我这条命,必定会再沿河找寻我们的踪迹。”
封言焦急摆手。
苏云青抬眸,好似看懂他的意思了,“你是想说,那人不是黑甲军的人?也不是萧叙要杀我?”
封言猛点头。
“我知道。”苏云青满不在乎,拿起红薯撕开外皮,放入嘴中裹腹,她转眸看向他,“但重要吗?”
封言霎时愣住,呆滞看着她,不知在想什么,随后垂下眼眸,默不作声剥开滚烫的红薯。
“刺客有意逼我们离开临安,也是离开萧叙的视线内,快吃吧,歇了两日,我们要赶路去戎芜。”苏云青催促道。
封言不解,疑惑看着她。
苏云青没多做解释,吃完去收拾包裹。
既然有人要杀她,那她就该死个彻底,从所有人眼前消失,如他们所愿。
如她所料,想杀她的人,太急迫,他们沿小路回到河边时,发现有两个渔民在观察他们的小船。
那两人长得五大三粗,长相与之前的刺客有些相似,不像渔民,倒像是乌余的杀手。
苏云青拉过封言躲在树后,小声道:“往村子里的路,你可记住了?”
封言困惑不解,不知为何要往村子里跑,但还是点了点头。
苏云青拉过他往村子的方向跑,前脚刚离开没多久,后脚那两个‘渔民’就查到了他们的小木屋。
她交代封言守在村口,观察敌情,她去药馆偷药。没有药草他的伤难以愈合,他们寸步难行,血迹会留下气味和痕迹,容易留下线索,让刺客追踪。
封言没有多想,蹲守在村口。
没一会儿,几道身影从旁山窜出来,潜入村子。封言一眼发觉这些人不是平民,瞬间从上去平死拦住刺客去路。
但能力悬殊过大,封言很快被拧断手脚,败下阵倒在地上,他倒在雪地融化的泥地上,最后一刻仍然死命拽住刺客的衣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