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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云青:“…………”

这又是玩得哪一出,李淮能如此果断出手,这块青糕里,定然有珠花。

正思虑着如何解决这块糕点,余光闪过,一个小厮蹲在角落里数着银两,这碧蓝荷包,有些眼熟。

是顾帆之物。

她目光精锐,环视一圈,就见给苏欢雪承上糕点的小厮,同样趁人不注意去到角落,与数钱的小厮分赃。

苏欢雪的糕点也被动了手脚?

苏云青再一扭头,顾帆竟不知何时观察着她,在她转头的瞬间,急忙别过了头。

她收回视线,垂眸看着碟中青糕,拿起咬了一口。

“咕咚!”一颗细雕成花的白珍珠落回她的碟中,清脆一响。

果真如此。

花婆高喊,“缘人!侯夫人!”——

作者有话说:略困[奶茶]修完错字啦~(应该没有了吧[捂脸偷看])明天回小可爱的评论[亲亲][亲亲][亲亲]

第67章 苍山(3)

苏云青轻叹一声站起身来, 随后苏欢雪也拿着花珠连忙起身,。

花婆紧接着喊道:“缘人!苏二小姐!”

高悬的灯笼将夜色点亮,整个招花宴恍如白昼。

苏欢雪全然未觉糕点中的蹊跷, 只以为是自己的运气使然。她提着繁复的裙裾, 脚步轻快, 笑靥如花, 从苏云青身侧翩然掠过,径直奔向高塔。

苏云青却步履从容,眉心微蹙。顾帆的目的令她生疑, 既已夺得大权, 为何还要隐于身后?他自认为的天衣无缝藏得严实,却不知早已被李淮发觉。

顾帆神色自若饮着清酒, 许明哲则以折扇半掩面,露出一双含笑的桃花眼。

李淮:“苏小姐今日运气不错。”

许明哲轻摇折扇,语带调侃,“呦,苏小姐, 萧大将军还未取来甜点?您这可要登塔了。”

苏云青当即明了,这鬼主意,指定是许明哲出的。等她入塔抛下红袖, 就要来夺,传个谣言, 借机给萧叙找不快。

她懒得理会, 只暗自盘算。一会儿留心顾帆那方,至于红袖,斩断便是。

登于高塔,视野豁然开朗, 立在高塔之上,才忽然发觉,繁星下的花野比白日更为惊人,山茶与迎春在夜色里相竞绽放。

“当啷!”高塔边的铜铃被拉响。

“招花宴开始!”

乐曲悠扬,落花流水,百花膳被呈了上来,塔下热闹非凡,苏云青却只能独立高塔,任由夜风刮面。

“掷红袖!”

随着花婆一句,三座高塔的红袖,瞬时倾泻而下,在夜风中翩跹起舞。

苏欢雪双眼锁在许明哲身上,急切地挥舞双手,想将红袖再朝他的方向抛远一些。

然而,许明哲却像看不懂她心意似得,自顾低头饮酒品糕。

苏云青正搜寻顾家公子的身影,忽觉手中红袖一重,有股力在另一头扯着。

低头一瞧,心中一惊,红袖另一端握着的竟是顾帆!!!

行至半途的李淮显然一怔。

顾帆此举何意?方才不是还说要娶苏欢雪么?

苏济脸色难堪冲上前,“顾小公子,您这怕是看错人了?”

顾帆长相英气,仰首而笑,左颊梨涡若隐若现,“苏大小姐身着红衣,我岂会选错?”

苏济:“我家大女,早已成婚,是侯府夫人!”

顾帆眸光深邃,“自然知晓,只是觉得与苏大小姐,或许也有缘分。”

苏云青长睫低垂,半阖眼眸盯着他。

又来一个找不快的,萧叙的树敌一只手还真是数不过来。

而这时,许明哲推着李淮也来凑热闹。

“许哥哥!”苏欢雪发丝凌乱,不可置信望着头也不回的许明哲。

苏云青暗叹未能坐在台下观赏这出大戏,实在是惋惜。

心仪苏欢雪的公子也有不少,她容貌俏丽,性子活泼,虽有些骄纵,但才学不输旁人。再者苏家升官得势,有许多小官想要攀附投靠。

顾家虽能看明苏家背后的狼狈,可也有不少旁人听信苏济所言。

苏欢雪慌乱地收卷红袖,不愿让其他公子得手。

然而这红袖近乎有高塔那么长,放下容易,收回费劲。

“苏小姐。”顾帆的声音随风传来:“看样子我们有缘,不知可否相识?”

四周围观的人群早已窃窃私语。

“这顾小少爷是唱的哪一出?……还真扯了条实的。”

“方才不还说要娶苏家二小姐吗?怎么转眼就……扯上了大小姐的红袖。”

“这不明摆着要挑衅侯爷?那侯爷什么脾性,谁不知他将苏大小姐视为掌中宝,光是嫁妆一事,多少官差倒了血霉。顾家好端端的去掺和一脚做什么?”

“你们有所不知,这位顾小公子可是有官在身,挂了个县令的名头。还是主动请命去的,听说那地方离边关不远,乱的很。自顾小公子去后,倒是平了不少祸事。这年前顾小公子才刚回京。”

“边关?那不是……萧大将军……”

“嘘,谁知道啊,真要论起来,两家可是有旧怨的。”

“当年顾家小姐出嫁,是贺家护送;后来尸骨回京,又是萧家接回。这几家的恩怨,哪里说得清?”

“与萧家有何关系。”

“萧家受命攻打乌余,接回顾家小姐,结果……唉……万般皆是命。”

“何止这几家扯不明白,就王爷,那更是扯不清了。他与那顾小姐原有口头婚姻在身的,谁知道顾家小姐怎么莫名其妙向陛下请命,受封公主,嫁到乌余那等蛮夷之地。”

“主动请命……”

苏云青听着这些从未知晓的旧事,手中红袖不自觉地紧了紧,她的脸色也不太好。一实一虚两条红袖,顾帆竟真握住了实的那条。这叫什么事啊,回头和萧叙解释不清了。

李淮同样扯住了那条顾帆手中的红袖,两个人暗中较劲,绸缎绷得笔直。

苏云青眸光一冷,倏地抽出腰间匕首,寒光乍现,她毫不犹豫斩断这孽缘。

红袖飘落间,一声骏马长嘶,惊鸣长夜。

引得众人齐齐回首,只见一匹油光锃亮的烈马扬蹄闯入宴席。马上之人一袭玄衣,马尾高束,正是萧叙。

他策马直奔苏云青所在的高塔,速度丝毫未减。

余下的一条红袖,仍然在空中飘舞。

李淮黑沉的眼眸,死死盯着向他疾驰而来的萧叙,不知是吓傻了还是怎得,竟怔在原地没有动弹。

“殿下当心!”许明哲惊呼一声,折扇急转。

“撕拉——!”斩断的红袖尚未落地,就已扯烂成了两半。

许明哲快速推开李淮的同时,顾帆也弃了红袖,快步退开。

苏云青手中另一条红袖被疾风带起,滑过碎花,骏马飞驰,红袖的另一头准确无误落入萧叙掌心。

他手腕一翻,将红袖在胳膊缠绕数圈,猛勒缰绳急停,烈马前蹄再扬,嘶鸣震天而响。

苏云青胳膊被这股力道猛扯,扑向围栏,金珠发饰在耳边叮当作响,夜风席卷她绯红的裙摆,暖黄的灯笼晃过她的眼角。

她垂眸望去,萧叙勒马立于人群之中。马蹄踏碎落花,飞扬在空中,轻打着红袖。他扬起嘴角,仰头望来。

刹那间,世间仿佛静止,苏云青的心头莫名其妙漏了一拍。

两条都是实袖?!

“夫人,下来,我接着你。”萧叙语气柔和,不似命令,倒像诱哄。

苏云青没有犹豫,足尖踩在塔沿,翻过栏杆,朝塔下纵身一跃。红裙如焰划破天际,飞扬的红袖紧紧拽在两人手中。

萧叙臂膀发力,向后扯动,把她朝他拉来,脚尖轻点马背借力,纵身而起,在半空便将苏云青揽入怀中。

两人稳稳落地。

如此结实的红袖,能拽动一个女子的重量,必然是真实的那条。那另一条就是被动过手脚了。

苏云青双臂死死勾住他的脖颈,真怕自己给摔死。那这场戏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大了些。

她紧闭双眼,将脸埋在他的脖颈。男子粗硬的发丝蹭红她的脸颊,红袖落下,滑过他的耳尖,落在他的肩头,挡住她的面容,将苏云青从头盖下挡在其中。

萧叙欲将人放下来,她却勾得更紧,死不松手,他只得往上托了托,再次将人抱紧。

“……”

他小声提醒,“苏大小姐,可以松手了吗?”

四周一片寂静,众人瞠目结舌,惊于萧叙的突然现身,更骇于苏云青的纵身一跃。

苏云青闷在红袖里,偷偷睁开一只眼,指尖挑开一条缝隙,偷瞄高塔的高度。但凡萧叙功夫差点,她就摔死了。

这戏演得够真了吧。

她拍拍萧叙的肩头,示意他放她下来。

萧叙会意俯身把人放下,未等她揭开头顶的红袖,就已帮她取了下来,瞧了眼她有些凌乱的发丝,顺手帮她理了理,举止亲昵暧昧。

“我与夫人,倒是缘分不浅。”他故意扯动红袖,将她缠绕红袖的胳膊,展示给众人。

那意味再明显不过,刺着李淮几人的眼。

苏云青:“……”

苏欢雪在高塔另一侧,握着匕首,盯着他们这方,她手中的两条红袖皆被斩断。

花婆拄着拐杖蹒跚上前,笑嘻嘻道:“恭喜侯爷与夫人,夺得今年的招花宴主。这些点心都是赠于二人的,还请品尝。”

苏云青:“点心?”

花婆身后跟着数十位小厮,个个手里端着数道精致的花膳。

花婆笑说:“正是。可放在冰窖中保存。”

苏云青目不转睛盯着那方的点心,忽觉胳膊一轻,萧叙握着她的手,已替她解下繁琐缠绕的红袖。

李淮:“侯爷来得可真巧。”

萧叙睨视他的双腿,“殿下倒是清闲,整日盯着本侯的夫人不放。不如去与旁家女子谈谈心事,早日成婚,陛下也好为你赏块封地,安顿余生。”

说着,他视线转向顾帆,那双黑眸透着锋芒,浮出深深的戾气。

“顾小少爷,是也要在此掺和一脚?换了本侯夫人的红袖。”

“换红袖?”李淮蹙起眉头,看向顾帆。

角落里两个小厮局促站着,双腿打抖,不敢抬头。

顾帆被当众揭穿,却也不见窘迫,反倒出言不逊,“我与侯夫人也算有缘,想认识一番。”

苏云青:“……”

要怪就怪萧叙树敌太多。

她往萧叙身后挪了半步,避开这场纷争。

萧叙嗤笑一声,“顾小少爷方才不是说要娶苏家二小姐?怎么,也是个多情之人?”

顾帆不紧不慢,“毕竟,日后若娶了苏二小姐,与侯爷也算连襟。早晚都是要相识的。”

萧叙眸光一沉,“顾小少爷,耳朵不好,听墙角,眼神也不好,牵错人。我家夫人与苏家早已没有半点干系,她若想要个苏宅,本侯自会为她另立门户,挂上她苏云青的牌匾。”

话音未落,他直接拔刀,毫不客气架在顾帆脖颈,“我夫人与苏家没有干系,我与你也没干系,本侯家中之人,不需要认识耳聋眼瞎的废人。”

“侯爷息怒!”顾大人紧张上前,额间的冷汗直冒,“犬子不久前才回京,不懂规矩,出言不逊,还望侯爷莫怪。”

锋利的刀卡在顾帆的耳垂,萧叙只要再稍稍用力,他的左耳会再下一秒落地。顾帆喉咙滚动,方才的气焰荡然无存,被萧叙压了大头,只得别过头去,盯住苏云青。

萧叙侧身挡住她的身影,“别把本侯的话,当作耳旁风。”

他咬重了‘耳旁风’几字。

顾帆环视一圈,最终将目光投向李淮。

苏云青躲在萧叙身后,安静观察。

顾帆是顾小姐的亲弟弟,按理李淮是该出声打个圆场,可从刚刚开始,李淮反倒与他有丝暗中针锋相对的意思。

李淮终于开口,“萧叙,顾小少爷没有恶意,若顾家与苏家能谈下一场喜事,如何不算一家人,认识认识也没什么不可。”

未等萧叙回应,苏云青握住他的手,“我家夫君说的不错,顾小少爷若有心,不如花时间认识认识自己的妻子才是,莫要前脚与人说亲,后脚四处留情,做个负心汉。”

“负心汉?”顾帆眉骨抽搐,低垂着头,磨烂后槽牙挤出几字。

苏云青贴靠在萧叙身旁,绽颜亲昵道:“夫君,方才花婆说有缘之人可以去种花树,系红袖。天也暗了,我们早些去种树,也好回府歇息。”

萧叙配合她收刀入鞘,对花婆道:“带路。”

两人还没走两步,顾帆突然高喊,“苏大小姐!”

苏云青没了耐心,蹙眉回首,“顾小少爷,你在我这还排不上号。”

说罢,她挽着萧叙扬长而去,不再多留一眼。

简直莫名其妙。

花田边,小厮早已备好一株粉色海棠树苗,挖好了树坑,只等他们放进去。

花婆识趣带着人退下,将地方为他们空出来。

萧叙单手拎起一人高的树苗,放进土坑里,转头一瞧苏云青抱着红袖站在一旁,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还真就一动不动。

“搭把手。”

苏云青这才放下红袖,上前帮他扶住树苗。萧叙抄起铁铲,将土填回。

“将军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碍着你了?”

“……”

她就不该多嘴一问。

萧叙铲了几铲土,见她默不作声,忽然直起身子,来了一句,“我让你跳你就跳?”

苏云青:“……”

戏都演到高潮了,不跳难不成一步步走下去?

她道:“我就算不跳,将军也会把我扯下来。”

萧叙:“扶稳。”

苏云青两手扶着树苗,树都直得像根杆了,哪没扶稳。

“所以,将军压根没走?”

萧叙:“你希望我走?”

“……”

根本讲不通。

花丛间扑闪着一抹幽蓝色,苏云青注意力霎时被转移走了。

“萧叙!有蝴蝶!”

这人像是没见过蝴蝶似得,抛下小树苗,脚下生风,捕蝴蝶去了。那株海棠顿时歪倒向萧叙,差点砸他脑袋顶上,幸好他眼疾手快,急忙扶住,幸免于难。

苏云青一向稳重,他怀疑她是故意报复。

“苏……!”

那抹红影欢快奔走在花野间,追逐几只蝴蝶。

萧叙恶劣的话不知为何堵在了喉咙,竟没想去打扰她的兴致。

好似第一次,见她这般开心,将闷在心底的所有情绪释放了出来。

柳晴柔也算死得其所。

萧叙默默别过脸,一手扶树,一手铲土,闷头苦干。

苏云青确实存心报复,同样也在试探。他没有恼怒,没有掉头就走,反倒认真种着那棵属于他们二人的海棠树,等来年春天,海棠花定然开的绚烂,倒时靠在树下吃着糕点,赏着漫山遍野的花,吹着微风……

那样的生活,她是向往的,只是,他心有抱负,与她也绝无可能做一对寻常夫妻。

苏云青百无聊赖拨弄身前的小黄花,不一会儿,那只飞走的蓝色蝴蝶落在她手边的花骨朵上,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萧叙的声音。

“愣着做什么?过来系红袖。”铁铲往旁边一丢,萧叙依旧板着张脸。

苏云青抱起红袖,“这袖子这么大一条,树苗能支住吗?”

萧叙:“系个头足矣。”

苏云青将红袖一头耷了上去,“将军,搭把手。”

萧叙接过她递来的红袖,围着树苗挂了一圈,打了个结固定。

苏云青:“将军何时还喜欢种树了,其实这树不种也行,我们也不过是演个过场,不必真将这些儿女情长的东西放在心上。”

萧叙:“戏演全套,苏大小姐没有听过?”

苏云青:“在将军这常听。”

萧叙:“走了,回府。”

苏云青到府里时,花婆送来的百种糕点也到了家。

阿钥:“苏瑶,这都是些什么好吃的!”

芳兰招呼下人把膳食放进冰窖里,“花酒好香啊。”

这三个人,等下人一走,转头就躲进了膳房里,开始盘点甜膳果酒。

苏云青翻出两壶酒来,摆在面前,“阿钥你尝尝,花婆亲自酿的酒,加两块冰去,清爽可口,香气诱人。”

芳兰双手捧着杯子坐在一侧,安静看着她们没有插嘴,却是低头望了眼空荡荡的杯子。

“哗啦——!”花酒倒进了芳兰的杯中,斟了满满一杯。芳兰怔住,猛然抬起头。

苏云青弯起眉眼,“酒带回了很多,足够我们畅快喝一回。”

“夫人……”

“快些尝尝。”

几个人躲在膳房里喝花酒,一不留神喝多了。

芳兰打了个饱嗝,尚留一丝理智,“夫人,我们喝这么多……被发现了,会被怪罪的。”

苏云青脸颊通红,笑咪咪高举酒壶,“不会哒!萧叙种了半天树,早累得歇下了!再说了,这点酒,哪会醉人。今日我们敞开了喝!”

芳兰抓住她的胳膊,“夫人,你小声些,快吃块甜点压压酒气。”

阿钥趴在桌子上,脸都挤到了一块,手在空中胡乱划着,找不准重影叠叠的酒壶。

“不太对劲,苏瑶,我觉得这酒好像有些烈了……该不会是送给侯爷……呼呼呼……”

话都没说完,她两眼一黑,醉晕了过去。

膳房里没有点灯,黑灯瞎火的只有半扇朝外开的窄窗掌光。苏云青摇了摇阿钥的胳膊。

“阿钥?去把贺三七的红薯偷来,那些红薯我看萧叙花大价钱买来的……”

“价格……价格多少来着,忘记了。听说是埋雪地里的,那甜味千年难遇啊。”

阿钥哼哼唧唧几下,没了反应,睡死过去。

芳兰听得有一搭没一搭,“什么萧叙很甜?萧叙,萧叙是……是谁啊……”

苏云青红着脸,呲牙笑道:“将军啊……”

过了一会儿,她撅起嘴来,“不对不对,我说的是贺三七……”

“嗯……好像也不对,我说的是贺三七的红薯!是红薯!”

芳兰坐在椅子上都摇摇晃晃的,“夫人,谁好甜啊?好甜的吃多了牙疼。”

苏云青再次高举酒杯,仰头大笑,“萧叙!唔……”

芳兰急忙捂住她的嘴,“嘘,小声点,会挨板子的。夫人……您有些失态了,这都不像你。”

醉酒的苏云青,情绪起的快,去的快。瞬间像泄气的皮球,额头抵在冰冷的桌案上,抓了块鲜花糕,边吃边‘龇牙咧嘴’恶狠狠道:“我报了仇,报了仇……他们都不得好死……”

“夫人,你嘀嘀咕咕说什么?”

“我想吃烤红薯。”

芳兰摇摇晃晃起身,去找红薯,还没走两步趴红薯堆里睡着了。

膳房里没了动静,外头倒是忙碌的很。

小厮听到声响,正想来查看,碰巧遇上周叔,便将人拦了下来,“周管事,这膳房窸窸窣窣的,莫不是进了老鼠?”

周叔:“不必管。”

“可是,今日花婆送来了一堆糕点,夫人招呼着人送到冰窖里去了,万一啃坏了……”小厮话说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不会是……夫人吧,少主才解了夫人不可去膳房的禁令。”

周叔越过他走了,“不必理会,早些歇息。”

“贺将军的红薯。”

周叔摆摆手,“自求多福。”

苏云青也不知一个人闷在黑夜里喝了多少,手边横七竖八倒了一堆空壶。

她撑着脑袋,推开膳房的门走出去,脚步虚浮晃晃悠悠往后院飘。

后院的烛光奇怪亮着,连她的屋门都未关严实。

周叔站在门外指挥着什么,而屋内进进出出,几个拿着扫帚的侍从。

苏云青‘飘’到周叔身后,靠近一瞧,两个侍从正扛着她屋里的棺材出来。

“周叔。”

周叔吓了一哆嗦,看清人后舒了口气,“夫人,您这是喝了多少酒?”

少主本是想趁夫人不在,偷偷摸摸把那棺材扛出来丢了。苏云青突然出现,把他吓了一跳。

苏云青困惑看着棺木被带走,砍成木片,丢去当柴火。

“这是……”

周叔搀扶住她,“少主说您屋子里的棺木挡了地方,屋子太小,要将它丢出去。”

苏云青抱着酒壶,眼神迷离,懵懂问道:“嗯?萧叙良心发现?”

“少主他一向心疼着夫人……”

周叔话说一半,苏云青举着酒壶,提起裙摆,往院外跑,“萧叙呢?我去感谢他。”

周叔:“夫人!夫人!少主他!少主他在洗澡啊!”

侍从从屋里追出来,“周管事,要去拦吗?”

周叔扭过头,“不用管,把棺劈了。”——

作者有话说:不知道为啥今天电脑上传到手机有点慢[裂开],好的我来修文啦!

好的我修完啦~

第68章 苍山(4)

闷潮湿热的白雾充斥整个浴室, 萧叙仰靠在浴桶沿边,浑身放松浸在热水中,洗去一身泥土味。

水汽氤氲, 他双手架在两侧, 闭目养神。

“哐当!”

一声踹门的巨响, 打破寂静。

萧叙剑眉微拧, 被人搅扰,怒气瞬间腾起。他正要起身扯下浴巾,身子方往外探出一半, 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

“咚!”浴室门紧接着被一脚踢烂, 整扇木门轰然倒地,掀起一股驱散白雾的凉风直冲他的后背。萧叙的胳膊僵在半空, 青筋暴起,嘴角抽搐转过头。

苏云青斜倚在门框,纤细的右手高举过头顶扶着门框,清透的红纱透出她曼妙的腰肢。她晃动手中酒壶,迷离的目光上下打量他裸.露在外的半截身子, 呲牙傻笑。

“苏!”

“萧叙!!!”

萧叙被她吼得一愣,晾在浴桶外的身子突感一阵拔凉,他默默把不着寸缕的身子沉回浴桶。

苏云青胳膊用力一推门框, 摇摇晃晃站直,清了清嗓子, “萧叙!站起来!”

萧叙:“???”

一片死寂……

萧叙盯着她两眼冒火。

苏云青瞧他不动, 同手同脚赤足大步往屋子里走。

萧叙厉喝,“苏云青!滚出去!”

“萧叙!!!站起来!!!”喝大了的苏云青,完全不怕这只臭老虎,她扯着嗓子把他的声音压下去, 甚至带了一丝命令的口吻,停在他的浴桶边,居高临下盯着波澜不清的水纹。

萧叙后槽牙咯咯作响,“苏云青!你在看哪里!”

“站起来了……”水雾模糊她的双眼,她眯起醉眼视线费力穿透荡漾的水波。

浴室内温度陡然攀升,像蒸笼似得,热得人浑身发红。

“苏云青!!!!!!”萧叙恼羞成怒,湿发凌乱黏在胸前,遮住那片通红。

他现在一丝不.挂根本无法从水中蹦起来,掐死她!

他扬手一挥,掀起热水直朝她面门打去。

“哗啦——!”苏云青从头到尾浇了个透湿,这下好了……轻纱彻底贴合肌肤,勾勒出令人血脉偾张的曲线。

萧叙瞳孔骤缩,慌张别过脸,横了眼离自己八丈远的衣架,气得头发竖起,“醒了没!你来做什么?没事干就滚出去!”

苏云青睫毛一颤,好像醒了又好似没醒,抹了把脸上的洗澡水,呆滞盯着‘出水芙蓉’般的萧叙,小麦的肤色,健硕的身材,庞大的胸肌挂着水珠“滴答”掉进水里……

“你!来!做!什!么!”萧叙一字一顿,从齿缝里挤出。

苏云青收回目光,盯住他起伏的胸肌,正色道:“我来感谢你。”

“???”萧叙额角突突直跳,脑袋都快炸了,“什么?”

苏云青:“我说我来感谢你。”

萧叙扫过她手里不舍得丢的酒壶,“你喝酒了?!”

一谈酒,苏云青可就来劲了,喝趴了两个酒友,难得有人再提酒。

她扑腾一下,趴到萧叙浴桶边,勾起眉眼,褐色的眸中星光流转,递上自己喜欢的花酒。

“萧叙,你喝酒吗?可好喝了。”她凑太近,酒气掺杂一抹清淡蒸腾的女子香,猝不及防闯进他的鼻腔。

“滚。”萧叙泛起不自然的潮红,别过脸。

“喝嘛喝嘛。”苏云青酒瓶子往他胸口推,对着他邦.硬的胸肌一直‘怼怼怼’、‘戳戳戳’,催促道:“张嘴张嘴,你快喝啊,可好喝了。”

萧叙额头青筋暴起。这个人从进来开始,那双眼睛就盯着他的胸口看!

“你觉得那是我的嘴吗?”

“哦……”苏云青呆滞片刻,又往下移,酒壶伸进水里,贴上他的腹肌,“那你张嘴。”

“咕噜咕噜咕噜。”水一个劲往酒壶里灌,如雷震耳跳在萧叙脑子里。

“那是我的肚子!”萧叙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夺过酒壶砸到地上,酒壶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苏云青瑟缩了一下,耸着肩,“别打我。”

“我杀了你。”萧叙气急败坏,作势要动手,把人推开。

苏云青却突然面露惊恐,想往旁边跑,抽出他钳制住的手,用力往一旁拉扯,嘴里嘀咕着,“别打我,别打我……我不是故意摔坏碗的……”

气焰上头的萧叙突然怔住,扫了眼地上的酒壶,“那不是碗。”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不对不对,我要杀了他们为我娘报仇。苏济、苏济是个负心汉!他不得好死!他不得好死!”苏云青撕扯自己的胳膊,在一旁挣扎。

萧叙锁紧眉头,这才反应过来,她是陷入了旧时的梦魇之中,他用力将人拉来,掐住她的下巴,“苏云青!看清楚我是谁!”

苏云青瞬间像炸毛的野猫,一下惊跳起来,甩开他的手,突然扑向他,对准他露出的肩头一口咬下去。

“嘶——!”男人倒吸一口凉气,揪住她后脑的头发想把人扯开,结果她像是下了死嘴咬着不放,鲜红的血珠顺着她的嘴角蜿蜒而下,将本就红的肌肤,染的愈发艳丽。

“苏!”萧叙闷哼一声,低喘着气,一手拉扯她的头发,一手摸索她的下巴,准备卸掉她的下巴。

突然,苏云青脚底打滑,整个人勾住他的脖子,栽进浴桶。

“扑腾!”激烈的水花,溅在两人脸上。

“额……!”萧叙腹部被她膝盖磕了一道,火辣辣的疼,他仰起下颚,绷直脖颈,喉间压抑闷哼,浑身瞬间涨得更红。

浮动的水花拍打在两人肌肤,隔着轻薄的布料,他们紧密贴合,丰盈柔软撞在他的胸口。

苏云青松开咬住的肩膀,埋在他的颈窝。他深深吸了两口气,咬紧牙关,声音也支离破碎沉哑不少,“苏瑶……出去……”

“什么东西,硌着我了……”说着,她的手就往硌着大腿的地方找寻。

萧叙余光一闪,眼疾手快擒住她的手腕,“你想死吗!”

“嗯?什么?”苏云青猛地从他颈间抬头,起得太猛,后脑勺撞上他下巴。她突然捧住他的脸颊,两人四目相对。

青发糊在面容,晶莹剔透的水珠子往下落。手心太滑,她双手用力挤压,把他脸颊的肉挤在一块,眨巴着眼认真看他。

“萧叙,你来找我,什么事。”

“……”萧叙甩开她的手,青筋狂跳,“苏云青,等酒醒去领罚!”

“萧叙……”苏云青像个甩不开的狗皮膏药,软绵绵又黏糊上去,额头抵在他的颈窝,手指在他胸口画圈圈,“我是来……找你……”

她来找他,她来找他……他找她做什么?

她顿了一下,脑袋短路,迷蒙地眨眨眼,反问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浴桶里的水渐渐转凉。

萧叙:“……”

他耐着性子,无奈闭了闭眼,“你先起来,我穿衣服。”

苏云青:“你刚刚说要杀了我吗。”

“嗯。”

“呜呜呜……为什么你们都想要我死,你也要打死我吗?”苏云青鼓起腮帮子,不服道:“就因为一个破碗!”

“……”萧叙指着自己肩膀血淋淋的伤口,“看清楚,是你咬了我!”

苏云青木讷盯着流淌鲜血的牙印,忽然脑子一热,俯身,覆唇吻了上去。

萧叙浑身肌肉绷紧。

“苏云青你做什么?!”

伤口传来一阵呼出的暖意,苏云青对着他的伤口轻轻呵气,“我娘说,受了伤,吹吹伤口就不疼了。”

萧叙闻言僵在原地,脑海里腐朽成灰的记忆被狠狠撕开,暴怒如岩浆喷涌。

他沉下脸,猛地掐住苏云青的脖子,把人摁在浴桶边。苏云青后脑磕在桶沿闷响一声,抓着他的手腕,痛苦拧起五官。

“周叔!!!把人给我拖出去!”

屋外没有丝毫动静。

“周叔!”

喊破喉咙也没有动静,回应他的只有她挣扎激起的水花。

鲜红的长裙浮在水面,苏云青两眼发昏,挣扎自救,抬起一条腿一脚踩上他脖子,脚心一滑,搭上他肩膀,鲜红的血顺着她的小腿肚,畅快往里滑。

霎时,时间仿佛凝固。

萧叙万没想到自己被她用脚丫子扇了一巴掌。

两眼充血,恨不得掐住她的脖子,摁进水里淹死。

拽住她脚踝的手一愣,滑溜溜的,侧眸一瞧。

纱裙黏糊在膝盖的位置,白花花的玉足就这么横架在他光秃秃的身上。

“……”

鞋袜尽褪,衣衫半解,她想干什么?

苏云青抽了抽腿,拍打他掐住她脖颈的胳膊,水花飞溅,“放开我!”

萧叙推开她的腿,满脸绯红,环着双臂与她分坐两地,一股气死死卡在胸口。

“解释。”

苏云青规规矩矩跪坐在水里,指尖玩绕自己浮在水面的发丝,“喝酒太热……脱了……”

萧叙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忍着性子,好声好气问道:“芳兰和阿钥在哪?”

苏云青思索着望向天花板,“她们……她们……酒量没我好,醉倒啦。”

萧叙叹了口气,头疼的快疯了,竟一时想不出法子,“现在怎么办?”

苏云青拎起头发,指着他,两眼放光,认真回答,“你陪我喝。”

萧叙拍开她的手,“说的不是这件事。”

府里能帮忙的女眷全被这醉鬼放倒,唯一的厨娘添了孙夜里回家照看孙子了。

现在……他扫了眼苏云青若隐若现的身子,红着脸别过头去。

“你转过头,水要凉了,别闹。”

“为什么要转过头?”苏云青不明所以望着他。

“因为我没穿衣服!”萧叙气得火冒三丈,几乎吼出来。

“哦……那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苏云青!等酒醒了,你自己去领罚!八十杖!再敢在府里饮酒,我杀了你!”

“凶什么?”苏云青横他一眼,背过身趴在桶沿,哀怨道:“又不是我脱的你衣服。”

萧叙懒得与她掰扯,快速起身跨出浴桶,水珠混杂鲜血顺着脊背滚落。

水声一响。

“你去哪?”苏云青像是忘了事,骤然回头。雾气朦胧中,他的肩膀宽厚结实,湿漉漉的乌发垂在腰间,视线再往下,……水汽氤氲,看不清了。

“转过去!”萧叙背对她,快步走向衣架,手忙脚乱抽取衣裳往身上套。

薄薄的内衫刚套上身,腰后突然伸来一只不安分的爪子,指尖轻滑在他腰间揩油。

萧叙霎时绷直脊背,腰杆挺得笔直,一时慌张,竟没听见她靠近的声响。

他逮住她乱摸的手,“够了。”

“萧叙你长得真好看。”她醉醺醺傻笑,毫不吝啬夸赞。

“……”

穿上衣服的萧叙,底气也回来了,单手钳住她的双腕,直接往门外拖。

苏云青不乐意了,挣扎着往后缩:“做什么?做什么?你不是说陪我喝酒吗?”

他连拖带拽,把这头‘倔驴’往外扯。

苏云青拼命挣扎不从,路过浴桶边时,两人脚下一滑。她的身子朝满地酒壶碎片倒去。

萧叙心头一紧,慌忙把她拉回来,掌心稳稳托住她的腰,而恰巧苏云青求生本能,慌乱间一把抓住他的衣襟。

“撕拉——!”

刚穿好的衣服,裂了……

碎布半敞,松松垮垮挂在他的腰间,露出大片紧实的胸膛。

这回苏云青也傻眼了,手里拎着半块破布,呆着脑袋盯住他的腰,试探性翘起两根手指,把他垮下的衣料,尝试挂回肩膀。

挂上,滑下。挂上,滑下。挂上,滑下。

指尖剐蹭,剐蹭,再剐蹭,无意间的撩拨。

终于在最后一次衣料滑落她手背时,苏云青彻底慌了,推开他,“我……天黑了,酒还是不喝了。”

她扭头想跑,刚迈出两步,胳膊被人从后钳住。

萧叙不知怎么的,被她折腾大半天,暴脾气竟被磨平了,没有暴怒,只剩无奈。

“去哪?”

苏云青打了个酒嗝,买起惨来,“我真没想脱你衣服,呜呜呜,你放过我吧,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计较,好不好。”

萧叙沉着张脸,“你就穿这身出去?”

苏云青闹了一通,难得规矩听他说话,乖乖被他拉到衣柜前。

“自己换上。”萧叙丢给她一件内衫。

苏云青醉醺醺的,边小声打嗝,边和袖子较劲,“袖子……袖子……”

萧叙的衣裳对她来说太大,她折腾半天根本穿不明白。

他一把抽回衣服,深深叹了口气,“我闭上眼,让你干什么你干什么,听到没有。”

“哦。”

萧叙单手关门锁门,动作干脆利落,另一只手仍拽着她,生怕人跑了。他闭上眼指挥道:“抬手,我解腰带。”

“哦。”

他指尖微颤,小心翼翼摸索到她纤细的腰际,尽可能不触碰到她,可湿透的纱衣紧贴肌肤,指尖难免触到腰线,她的体温被酒染得滚烫,灼得他指尖也跟着燃烧。

两人靠得极近,呼吸交错,气息炽热。

“萧叙,你摸完没?我的腰软吗?”苏云青懵着脑袋问。

“你……你在说什么?!”萧叙嗓音一滞,差点咬到舌头,磕巴了。

他加快速度,胡乱把干燥的衣裳给她套上。

苏云青抱怨道:“萧叙,你好像套反了。”

萧叙睁眼一看,左手右手全穿反了,后领卡在她的脖颈,她抬着两只手,长长的衣袖悬挂,拖得老长,像挂了张大床单。

“……我重新穿。”

他再次闭上眼,指挥她抬手,转身,费了一番劲才正确套上去,把人丢床上,塞进被子里。

“你今晚……在这睡。”

苏云青揪着被角,露出一双眼睛,“为什么?不是喝酒吗?”

萧叙:“让你睡!再废话我掐死你。”

“哦。”苏云青闭上眼睛,屋里终于迎来久违的安静。

萧叙换了身新衣裳,方才走出浴室走,就见那人拖着长衣,站在墙边使劲的推,试图溜出去。

“……”

他拎着她的后领,再次丢回床上,塞回被子里。

屋子再次安静。

他坐回窗榻,托腮望着床上平静下来的人,好似没有动静了,才提壶倒了杯茶。

“萧叙。”

“……”拎茶壶的手,顿在半空。

他面无表情走上前,拎起被子,把人闷里头蒙住,压实。

“唔唔唔……”

平静,松手,掖好被子,入睡,再次坐回窗榻,喝茶。

“萧叙,我和你说一个秘密。”

“……………………”萧叙按压狂跳不止的太阳穴,默不作声再度上前,拎起被子,准备把她摁回被子里。

她及时拦住,“你不想知道吗?不想知道我要说什么吗?”

萧叙眸光幽暗。她得到的消息?

他附耳凑到她唇前,苏云青突然抬臂,勾住他的脖子,得逞似得抱住他。

“我和你说……我和你说……”她的唇贴在他的耳垂,呼吸温热,“你长得好看,身材不错,我很喜欢你。”

萧叙一怔,很快恢复理智,“等你清醒,想清楚再和我说。”

苏云青:“那我能不挨罚了吗?”

花言巧语,果然是想脱责。

“……”萧叙掰扯她的手,“松开。”

苏云青的呼吸逐渐平稳,呼出的气喷洒在他耳畔,抱着他的脑袋,沉沉睡去。

萧叙以一种极为别扭的姿势跪趴在床边,忍着口恶气,生怕把她吵醒,又得闹腾,只能任由她勒着,直到她翻身松手,他才得以解脱。

次日清晨,苏云青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萧叙的床上,差点吓得背过气去。再低头一瞧,更不得了,睡萧叙的床,盖萧叙的被,穿萧叙的衣,简直欲哭无泪。

她蹑手蹑脚翻身下床,拎起长衣,探头看向一片狼藉的浴室,顿时傻了眼。

破碎的片段涌入一片空白的脑海。

‘……萧叙……萧叙……萧叙……’

一声又一声,脑瓜子里,全是她醉酒时喊过的名字。

完了,真完了,全完了。

她快速躲回自己房中,手忙脚乱地换了衣裳。发觉府里静得出奇,一个人也没撞见,连阿钥和芳兰都不知去向。

直到她鬼鬼祟祟闪进前厅,才发现,都跪着呢……乌泱泱壮观跪了一地。

萧叙端坐主位,左脸还留有被扇过巴掌的淡淡红印,冷眼看她猫着身子走进来。

苏云青瞄了眼外头的场景,缩了缩脖子,低头认错,“将军……”

贺三七在一旁啃烤红薯,瞥她一眼,“呵,喝酒?你长本事了!还去膳房里偷花酒!才解你的禁足令,你就闹这么一出,还闹膳房里去了!”

苏云青:“……”

他这么激动做什么?

贺三七一拍桌子,“我的红薯少了两个!”

周叔连忙解释道:“贺小将军,之前与您对过账,那两个红薯坏了,下人就丢了。”

贺三七:“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萧叙茶盏往桌上重重一叩,“今日起,府中禁酒。花婆送来的酒,一律不准动。”

苏云青耸着肩,悄悄往旁边挪了半步,对上萧叙恶狠狠的眼神,“知、知道了。”

周叔又道:“冰窖里的酒,已经喝完了。”

苏云青攥紧衣袖,自知闯祸,不安道:“将军,此事因我而起,与他们无关,罚我一人便是,您昨日说……八十杖,我去哪领罚……”

萧叙冷笑,“你倒记得清楚。”

贺三七在一旁疯狂点头配合,动动嘴型,对她无声指指点点。

苏云青低垂脑袋,大气不敢出。

“张大人找你去春花阁。”萧叙突然起身,抛下一句,越过所有人大步跨出府门。

贺三七兜着他的红薯追上去。

独留苏云青一头雾水,茫然目送他们走远。

周叔摇摇头,“夫人……”

苏云青认命道:“周叔带路吧,我去哪领罚?”

周叔不语,领着她去了刑房。

刑房中刑具森然陈列,一条沾着新鲜血迹的皮鞭被随意丢在桌上。

“有人被罚了吗?”

周叔默默将鞭子挂回原位,“是少主。”

苏云青僵在刑板前,“将军?”

周叔取过长杖,语气平静:“夫人不必问太多。”

苏云青趴上刑板,闭眼等罚,挥舞的长杖并没有像她所想,打到身上,而是拍在她身侧的地面。

“周叔?”她不可置信扭头,“你不打,将军会怪罪。”

周叔放下长杖,“我带夫人来刑房,少主才会怪罪。”

“什么?”苏云青没听懂。

“少主并未想罚夫人,甚至只字未提罚字。今早确实动了怒,但我们不过是罚跪了半个时辰,等您醒来无碍,少主才离府。”

“周叔,我昨日摸到他背后许多狰狞旧疤……”

周叔无奈摆头,恳求的目光望向她,“夫人,老身带你来此,只是希望夫人,在日后能与少主站在一起。”

苏云青听得愣神,望向那条皮鞭,倏然明白了什么。

那是他的罚具。战场上,无人能近他后背,那些伤,是他自己打的。所谓何事,她不知。

但她能猜到,今早他对自己动过刑。

顶着伤,若无其事等她醒来,才离府。

除了禁酒令,多余的令他一道未下。

“夫人,昨夜饮酒过度,膳房备了醒酒汤,您再用些早膳,暖暖胃。”

“将军没禁我进膳房吗?”

周叔笑说:“没有。只是花婆带来的糕点,放在冰窖,沾了寒气,这几日夫人暂不可用。”

“哦对,还有贺小将军的红薯,夫人若是喜欢,尽管拿去。雪地里长的,烤出来香甜。”

“还有,若不会烤,就叫厨娘。夜里想吃,可以唤我。就是吃了多少,要记个数,我好叫人补上,免得贺小将军闹到少主那儿,少主烦的头疼。”

苏云青点点头。

周叔在膳房前止步,“夫人,刑房的事您应该猜出了,还请保密。”

“好,多谢周叔。”——

作者有话说:晚点修~

第69章 苍山(5)

“夫人今日怎么起了大早?”

次日一早, 周叔便在膳房遇见了在里面忙碌的苏云青。

苏云青盯着蒸好的糕点,与厨娘手把手教的炖汤,嗅了嗅, 很是满意。

她笑了笑, “心血来潮, 让将军尝尝我的手艺。”

厨娘笑道:“夫人厨艺见长。”

苏云青嗤笑道:“我都没做什么, 只是将您配好的膳食丢进去罢了。”

周叔附和道:“那夫人也很厉害了,这汤炖了不少时辰吧。”

苏云青忽然想起什么,“对了, 我方才瞧见贺三七来了。”

周叔:“正是, 少主与贺小将军在书房议事呢,若是见到夫人送汤去, 少主肯定会开心的。”

他顺手拿过两个红薯,一起放在盘子里,“这两个烤红薯给贺小将军带去,他不会针对夫人。”

苏云青摆放好醉仙糕和炖鸡汤,“多谢周叔了。”

苏云青独自前往书房, 屋檐下的小火龙在阳光下左右摇摆,她低眸看向餐托中摆放的白色药瓶。

是昨日找张远达要来的伤膏,能尽快止血, 加快伤口愈合。

“……五年前的税案,查了点皮毛, 金额巨大, 金卫台里存在的旧案,都已销毁。”贺三七语气凝重,没有以往的吊儿郎当,语气里甚至透着一股阴狠之气, 势必要将这笔钱翻找出来。

“临安海匪猖狂,震乱不安,先帝拨了不少款去赈灾,但都无济于事,拨多少被抢多少,最后只得弃了,成个鬼城,如今再瞧,这些钱,未必是被海匪劫走了。”

贺三七喝了口茶,茶盏磕在桌面,他压低声音道:“你猜我还查到了什么?”

萧叙冷声道:“十年前临安县令,是张远达。”

贺三七惊愕道:“你知道!”

书房的窗并未关严实,透了条缝隙,是她之前打扫时,为了透气而疏忽了,却没想到,让他们商谈的声音传了出来。

苏云青停步在长廊,与萧叙的位置拉开距离,防止他发现她的存在。

她沉下眼眸。商泓最近在京降低了存在感,其实在背后走码头给边关送了不少粮。

屯粮、吞钱、下一步……想必就是她前世查出来的罪证,买兵。

苏云青背靠在窗沿边,望着院子里细水流淌,直射的阳光照在假山锋利的石尖,沉思了一会儿,小心掩盖上透风的窗户,转头离去。

她推开萧叙的房门,屋里凌乱的一切早已更换,被她踹坏的浴室门,她睡过的床单,用过的内衫,全被萧叙烧了丢了。

瞧着倒是有一分,故意分离疏离的厌恶,但在她面前却忍耐着没有爆发。

苏云青觉得怪,但也没多纠结,把餐托放在窗榻后出府去了青罗坊。

“苏瑶,你来了。”阿钥迎了出来。

苏云青有段时间没来衣坊了。

她接过阿钥递来的账单,边往里屋走去,“乌余走的货如何了?还有之前查的码头。”

阿钥低声与她进到内屋交谈,“码头查到了。”

苏云青手中一顿,“查到了?”

阿钥点点头,“是,今日正好乌余来的货到东码头。”

苏云青沉默片刻,“东码头?”

这不是上回,周叔与阿钥去送货,却在半路被劫的码头吗。

阿钥:“是,今日我特意让他们在东码头停岸。”

苏云青思索片刻。有问题的或许不是东码头,而是另一个不远的废弃码头,只是因为走了同一条货道。

“故意把我们的视线引到东码头?”

阿钥:“不无可能,那条货道,只通向东码头,我也是后来派人去问渔民才知,那边不远还有一个废弃码头,但没派人去深查。”

苏云青:“先暂放此事。”

现在远青观背后主子到底是谁,完全没有头绪,知道一个码头暂时没什么太大用处。

“先把乌余的货拖回来。”她道。

阿钥满脸忧愁,张口正要说什么,突然铺子外传来一阵骚动。

苏云青:“发生什么事了?”

她跟出门一瞧,金卫正在抓捕一队商队,一帮人在外吵了起来,东西砸了一地。

“怎么回事?”她一头雾水,站在铺子门前看热闹。金卫台的人怎么突然和商队闹了起来,甚至动起了武力,将人打的鼻青脸肿,压着一帮子人下去了。

阿钥苦恼道:“我方才正想和你说这事,金卫台最近抓得严,凡是进出京城,所有商队都需全货调检。”

“全货?!”苏云青怔住。

阿钥:“正是,但凡有人刻意隐瞒,有不配合者,全部拖去大理寺调查,一点货物都不可放过。”

苏云青与阿钥再次回到里屋,她撑着太阳穴犯愁。

阿钥忍不住问道:“苏瑶……你这乌余的毒……运来是做何用……”她想了想,觉得打探苏云青的事不妥,于是转言问,“我们只获了运往乌余的货物,从乌余进货,两国不对付,若是被查到怕是会引祸事。”

“我只是查杜大人的案子,也不是什么大事。”苏云青随便用这事搪塞了过去。

萧叙这般大动干戈的查进出城货物,估计是想提快谋反的计谋了,况且他身为金卫台统帅,查得仔细,反倒是尽责,合情合理,陛下无法问责。

阿钥:“东码头的那批货,怕是进不了城了,在码头放久恐会引起怀疑,要不我去将毒随身带回来,货物找人销毁。”

苏云青望着她,觉得太冒险。

萧叙既然会查货车,就一定会查身,让阿钥去,到时连累了她。

那就只能……

“我亲自去吧。”

只能由她自行去运货。

能得乌余的毒实属不易。分量不多,带回应该不难。

本还想着若查了出来,能用张大人打圆场,借制作醉仙糕的功夫,圆过去。

但今早,她才得知,萧叙同意她靠近张远达,根本不是为了帮她圆个学医的念想,而是因为他觉得张远达可疑。

这便不能将张大人再推出去,引起祸端了。

出城要个理由。苏云青对阿钥道:“找批小货,我夜里出城去东码头送货。上回出东码头运货的文书,应该还能用,去仿一份。”

上次阿武和柳晴柔做局绑了她,出了那档子事后,周叔便寸步不离,跟在她身后了。

苏云青带着阿钥仿照的文书,在城门前如她所料被拦了下来。守城的金卫翻看她的批货文书,瞧见是侯府夫人,便随意一瞧,没有细看。但货物,还是派人一一打开,从头到尾查了一番,除了她,跟在身后的人,也尽数搜了身。

许是她身份特殊,又有周叔跟着,所以简单一查,便让她顺利出了城。

若是这样,不查她的身,应该能顺利带回来。

他们顺利带着一批小货出城,径直往东码头去。

今日路上还算的上顺利,运货的船夫早早等在码头,等她来验收。

船夫瞧着她带来的小批货怔了一下,苏云青先声道:“我来送一批小货,走走新地方。”

这艘船是她与阿钥背地里的产业,船夫自然也是自己人,当即便明白了什么,于是点头派人将小批货抬了进去。

“夫人,请您随我一同,检查货物没有损坏,择日即可启程。”

苏云青:“周叔,您守在船外,有异及时通知我。阿钥你带清单进来,随船夫查货。”

周叔应声,带着侍从守在了船外,毕竟是个不常走船的码头,人烟稀少,是要多留意才可。

进了船舱后,船夫立即递上了乌余运来的货箱清单。

“夫人,这些都是乌余运来的货。”他带着两人走到地下舱中。船中货物不少,但属于他们的货物不多,只有简单的三箱,难得找到机会,能随大批旁人货,掩护着一起运来。

船夫并不知道货里有什么,只知是从乌余运来的,交代完后,就从船舱中退了出去。

阿钥在箱子外观察,找到一处及其不显眼的记号,确定箱子后,打开盖来,在里面翻找,寻出一只巴掌大的雕花木盒。

“就是这个了。”

苏云青拿在手里端详,小心将盖子打开,里面是两个类似烟壶的小金瓶,晃了晃有些分量,里面是粉末状。

“你从何得来的?”

“按你交代的,抛出船线,在乌余十三族的位置,了解到的乌余蛊毒草,找到一个当地居民,再让那边的接应的船员给了笔钱,再几经转折运上了船。”

阿钥的办事效率很快。

苏云青合上木盒,“做的不错。”

阿钥:“但是,乌余抓的紧,这次幸运找到了会制毒的人,但他们也是躲躲藏藏,找不到第二次。”

苏云青:“不碍事,两瓶毒,应该足够了。”

“嘎吱——!哒哒哒哒。”整齐有力的步伐声,忽然在船顶响起。

苏云青抱着木盒心中一惊,这脚步声与盔甲相撞声——是黑甲军?!

阿钥急忙快步闪到楼梯口,替苏云青打掩护,而苏云青快速恢复着翻乱的货箱。

“奇了怪了,今日东码头怎么开闸走船?”贺三七手指耍着袖刀,跟在萧叙身后一步步走了下来,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侯、侯爷。”阿钥本是想扯些话拦住片刻,然而萧叙却沉着脸,浑身戾气深重,让她一时语塞,憋不出一个字来,只得堵在路口。

萧叙扣着黑色手套,从透着微光的木梯上,缓步走下来,跳动的火苗打在他清冷的面孔上,而那侧颜还留有飞溅的血迹。

他目光似刀盯住挡路的阿钥,阿钥心慌,受不住着令人发怵的视线,默默退开了。

他一转身,便与昏暗处的苏云青对上了视线。

“夫人。”

许是方才杀过人,沾过血,此事此时平淡的一句夫人,苏云青浑身的汗毛瞬间立起。

万般没想到,萧叙今日出城,在外查案,居然撞上了。

她已在方才走到了自己用来掩饰的小批货旁,扯出抹牵强的笑意来,“将军怎么来了此处。”

萧叙背对晃动的烛光而立,黑压压的影子在地上拉得悠长。

“这话应该我问夫人才对。”

周叔跟在他们后面,扶着扶手,颠簸着腿,下了阶梯,“少主,夫人前来送货,货已查过没有问题。”

萧叙扫了一圈船舱里的货,“今日东码头,似乎没有开闸的文书。”

苏云青怔在原地,上次一事,她睡了几日,没想到码头开闸,已经需要报备文书了。

“没、没有吗?”

她手指不安扣着身侧衣裙,呼吸跟着放浅。

这可遭了。

黑甲军压着船夫下到船舱,船夫哆嗦着腿,惊慌失措看向苏云青。

贺三七抽走他手里攥着的船证,翻看一番,直接找出了问题,“你个抵达船,接什么出航货。”

这一话,连周叔都愣住了,“抵达船?”

苏云青沉着气,大脑飞速运转。阿钥想圆过去,却被苏云青用眼神压下了,让她不要吱声。

贺三七把船证递交给萧叙,萧叙皮制手套上的血在纸上晕染。

“去查旧岸上的囤货。”他下了道旨,贺三七便离了船,带着一帮人彻查东码头。

萧叙继续翻查着船证,越往后翻,苏云青的脸色越白,这船背后的主子,可是她。

萧叙突然停下,掀起眼皮,盯住不远处的苏云青,随后又将目光落在身旁的船夫身上。

黑影掠过,“咚!”一声巨响。

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船夫已经被萧叙一脚踹到了船尾,飞了数米之远,磕得头破血流。

“你的船,似乎不在这里靠岸。”

阿钥吓得缩在一旁不敢出声,今夜若是她独自来取货,现在被踹飞的应该是她了。

船夫捂着肚子,弓成一团,躺在地上抽搐。

“将军!”苏云青快步上前,拉过他的手腕,“和他没有关系!”

萧叙垂眸盯住她攥着他微微发抖的手指,又将目光上移,落在她苍白的面容上,“苏大小姐有话要说?”

苏云青不知为何,今日的萧叙连面对她时,都有意露出一副想要控制自己疏离的气息,许是那夜醉酒,越界将他闹烦了。

“……是我让他私下,偷偷接的我这单。”

萧叙缩起眼眸,没有全信。

苏云青强装镇定,扯着慌,心跳几乎从喉咙里蹦出来,“上次、上次出乌余的货,在路上被劫了,已经过了交期……”

“我、我……”

毕竟这次运货不同,她手里是有两国禁止的蛊毒的。

就算再假装镇定,也难免会磕巴。

萧叙没有催促的意思,静静站着,等她下文。

苏云青在他深究的视线下,冷汗顺着脸颊滑到下巴,滴了下来。

“萧叙,这件事,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她快转冒烟的脑子,终于想出了对策,先道歉准没错。

“乌余的货,很少船商和码头接,但乌余商贩给的价格很好。这次逾期交货,也没回信罚我们的钱……”

“没有船愿意走,我只能放东码头,可是东码头,走的船只太少。”

“我根本找不到船商接,只能出此下策,让抵达船路过时,帮我捎一段。”

听着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前后左右都说得通。

萧叙听她说完,眼底的信任也稍多了一份,但苏云青还没松口气,他直接指出了问题所在。

“没有船接货,你今日出城的文书,是假的?”

苏云青只得承认,“半真半假……”

她话不用说完,萧叙也分析出了大概,掰开她握着的手指,抬指让属下彻查每箱货物。

“你的货在哪?”萧叙不再追究文书,但也没有就此放过的打算。

苏云青退开放任他去检查那几箱小批量的货。

还好上回萧叙所言的‘做戏做全套’提醒了她,今日出门,刻意翻找出出乌余的服饰。

几箱货物查看,没有异处。

还没等苏云青松口气,那边传来一声。

“少主,这里查到一箱来自乌余的货。”黑甲军汇报道。

阿钥的心提到嗓子眼。

萧叙停步在货箱前,转眸看向苏云青。

苏云青同样看着他,他没有说话,她也没有先开口解释。

萧叙丢了个眼神给属下,又开了一个箱,继续当着他的面检查。

阿钥瞪着双目,眼看着角落有记号的箱子,就是下一个检查目标。

萧叙:“打开。”

“侯……”

“咯吱——!”苏云青头顶上挂着的那盏烛灯,忽然一晃,一颗钉子崩开了,整个灯带着火光突然往下掉。

“夫人!”周叔最先反应过来。

苏云青愣了一下,因为紧张而一时忘了反应,傻了原地,仰头看去。

一道黑影快如闪电,一把捞过苏云青的腰,把人往旁边带去,船舱拥挤,无法躲闪过远。

“咚!”巨响一声,力道太大,两人一起撞在了不远处的木柱上,萧叙的背部更是重重撞上木柱,木柱随之崩出裂痕。

落下的灯盏也在下一秒砸在了地上,燃起一片火光,熏到她的裙摆。

萧叙快速行动,将没扩散的火急速踩灭。

苏云青脑袋被摁在厚实的胸膛里,呆滞两秒,才扬起来。

萧叙将她推开,拍了拍胸口的衣裳,探究着天花板。

苏云青理了理拉皱的衣裳,“是个老船了,将军带来的人太多,踩在木板,灯盏松了。”

“嗯。”萧叙上下扫视她一眼,确保她没事,越过她走到箱子前。

“没事,就自己过来打开。”

他并没有因为突如其来的插曲,截断搜寻的打算。

苏云青:“……”

她只得蹲在箱子前,展开箱子给他查看。

黑甲军一件件取出乌余的衣裳,仔细检查。

萧叙冷不丁道:“苏小姐不光私走乌余的货,还私买乌余的货,出去容易进来难,大靖与乌余岌岌可危的战局,苏大小姐不知晓?”

苏云青手放身前,规矩站在一旁听训,脑袋跟着点一点。

撒起谎来,草稿不打。

“乌余说我做的衣裳有差,送来几箱让我好生研究学习,切勿再出现长短袖。”

阿钥看着一件件衣服从箱子里丢出来,已经不安的走到了跟前,准备好替苏云青顶罪了。

雕花的木盒出现在了黑甲军手中,递交给了萧叙。

萧叙两指一弹,打开锁扣。

阿钥的呼吸随着木盒的打开而静止,她正想提前开口,独自揽下木盒,苏云青摁住了她的手。

下一刻,木盒打开,里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阿钥:“!!!”

心中顿时明了,苏云青提前藏起来了,只是不知藏在了哪里。

萧叙把木盒展给苏云青看。

苏云青立即给出解释,“乌余往日都与我做衣裳生意,给的价格高昂诱人,我就想再接一批首饰,毕竟首饰能赚的钱比衣裳多得多,他们就给我送了个空木盒,让我做好了放里头,防止走船运输时撞坏了。”

“首饰若行得通,倒是我与将军利益对半分。”

萧叙手指一曲,合上木盒,丢回箱子里,“不必了,乌余之物不可入城。”

“苏云青,你出口乌余,我能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但买入乌余的东西,再有下次,你知道后果。”

苏云青不吱声,只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

黑甲军汇报道:“少主,没有异样。”

萧叙凝了箱子一眼,“拿出去烧了。”

苏云青自认为逃过了一截,拉着阿钥要走,路过躺在地上的船夫时,也不敢扶,怕引起怀疑,只能淡淡扫一眼视做同情,准备朝木梯上走。

然而,却在阶梯下被黑甲军拦住了。

苏云青困惑看着拦她的黑甲军。

黑甲军道:“夫人,少主只道货物无异。”

苏云青猛地扭头,“将军?”

萧叙:“你是自己过来,还是我唤人搜?”

苏云青把阿钥拉到身后,“阿钥是个女子。”

他还是不信任她,最近是查税案查的太紧了?还是怕他暗中查税案时,有乌余在背后捣乱,而与乌余有长期来往的也就她了。

防止养虎为患?所以要确保她背景干净?

萧叙:“黑甲军没有女子。”

这话的意思,可不正是,就算是男子无论如何都得搜。

周叔无法在这时插嘴,他是反抗不了萧叙命令的,夫人似乎也瞒了他些事,虽然不是坏事,但乌余的货物,事情可大可小。

陛下正盯将军府,盯得紧。入了乌余的货物,若有心,随时能给他们按上一个谋逆的罪名。

更何况,他方才守在船外,船内发生的事,他一概不知。

萧叙见她们不动,于是抬指直接让黑甲军动手。

苏云青和阿钥顿时被拉扯开。

阿钥怕给她惹麻烦,尽管有着阴影,心中害怕,却也唯命是从。

苏云青却挣扎着,当着所有人的面,气鼓鼓的吼他大名,“萧叙!”

黑甲军面面相觑,搜查夫人是不敢真动手,但搜查阿钥,却已经上了手,此时苏云青一怒吼,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萧叙冷冷淡淡瞧着,苏云青猜不透他的心思,不知是想吓唬她们自己认罪,还是真要搜查。

苏云青:“你这番和明翰堂里的畜生有什么区别!要当着众人的面,扒了女孩子的衣服吗!”

萧叙叹息,揉捏着太阳穴,“我何时说过,要扒你们俩的衣服。”

这扒衣服,传到他耳朵里都觉得离谱了。

苏云青:“阿钥是女子!就算不扒衣服查,你觉得一帮男子对她上下其手,妥当吗?难道不是在毁人清誉?”

萧叙脱口而出,“所以,夫人就能让旁人上下其手,搜查了?”

苏云青没想到来这么一句,“嗯?”

“?”黑甲军像碰到烫手山芋似的,连忙松开苏云青。

萧叙扯下沾过血猩的皮手套,丢到一旁,“你既然不想让我搜查,那就如实相告,木盒里究竟有什么。”

苏云青觉得他并不可能知晓这批货里面有什么,他撞到她的交易,纯属是碰巧,而那个空木盒的出现,确实会引起怀疑。

她笃定,他就是在诈她,不然已他的脾性,不会耐着性子与她们相扯太久,应该直言木盒里的物品。

她一口咬定,“首饰。”

“苏大小姐!”

“首饰!”

“苏云青!”

“首饰!”

“苏云青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就是首饰!”

两个人坚定自己的猜想,两个倔人,没一个松口妥协。

“查!”萧叙直接一声令下。

苏云青:“你!”

阿钥深吸口气,“夫人,我没事的。”

苏云青定在原地,不肯朝萧叙去,黑甲军直接压着她送到了萧叙面前。

她还是担忧着阿钥,往她的方向目不转睛看着。

下一刻自己腰肢就被一只大掌圈住了。

黑甲军只派了一人搜查阿钥,没有过分动作,避开了敏感要处,但尽管如此,男子对女子这般,还是一样毁了清白。

苏云青从小吃的就不好,腰肢很细,盈盈可握,大掌才覆上去,半身就已查完了。

来到将军府,三餐不少,倒是长了些肉,女人的腰身一片柔软,像是握了朵棉花,搜查免不了轻捏两下,确保无异。

萧叙垂眸,大掌往上探,却在胸口前顿住了,手转了方向查胳膊,耳根子肉眼可见红得滴血,但尽管如此,也没想着放过她。

苏云青展着双臂,任由他搜查,“将军不相信我。”

“我应该从哪开始相信你?”过了半晌,萧叙余光扫过那几箱乌余的货,冷声说道:“你也没有相信我。”

苏云青默不吭声,默认了这件事。

他们之间就是互不信任,萧叙知道她的所有背景,但他像个会吃人的无底洞,她不敢再赌上自己的性命,乌余的毒是她唯一的机会。

搜查的手探到她的脚踝,最终停了下来,萧叙蹲在她的脚边,沉默了一会儿。

“将军,没有找到你怀疑的东西吗?”

萧叙依旧不言。

木梯再次响起,贺三七出现在了楼梯口,“岸上查到货了!”——

作者有话说:晚点修~[捂脸偷看]

第70章 苍山(6)

船舱里头空气凝固了一般。黑甲军背对阿钥围住她, 其中一人正仔细搜她的身。

萧叙单膝跪在苏云青脚边,单手托住她的脚心,柔软的裙摆堆积在他的手臂。苏云青抬着只脚站不稳, 不得不微俯身搭在他肩膀维持平衡。

贺三七突然出现, 令除了萧叙外的所有人, 齐刷刷投去目光。

他顿足在楼梯口, 目光来回扫视一圈,“干嘛呢这是?”

黑甲军:“回贺小将军,少主查获三箱来自乌余的货物, 收货人是……夫人。”

贺三七精光一闪, “原来如此,她有鬼?!”

萧叙帮苏云青穿回鞋, 扶住她的胳膊等她站稳,才拉开距离。

“将军不搜了?”苏云青望着他深邃的眼眸,“右脚不再查查吗?”

萧叙接过黑甲军递来的皮质手套,慢条斯理戴好,边固定腕扣边头也不回与她擦肩而过。

“不必了。”

黑甲军扛着三箱乌余的货在岸上点了把火, 烧了彻底。

热浪扑面而来,苏云青站在一侧,隔着火光望向对面忽明忽暗的身影。

贺三七正与他汇报什么, 随后一行人转向码头的货库。

黑甲军已在货库里点了灯,此时并不暗。苏云青跟在他们身后, 一眼便瞧见掀开的草席下, 足有二十来箱白花花的银子。

苏云青:“!!!”

黑甲军瞧了眼货库外,探着脑袋往里望的苏云青,犹豫着拦还是不拦。

“把她赶出去!”贺三七余光一瞟,厉声呵斥。

“不必, 该看的她都看了。”萧叙背对她抛下一句,拿起银锭,翻到底部一瞧,赫然写着‘大晋’二字。他摩挲着那两个字,乌黑的眸子顿时一暗。

贺三七踢了两脚早已腐朽破败的木箱,“泡过水,木箱腐烂程度,五年以上。库仓已经彻查,翻出二十三箱银锭,且都是前朝大晋之物,确实为税银,只是和账对不上数,应该不止这些。”

“显然有两种可能,有人做了假海匪的假象,贪取了当年的税银。还有一种可能,海匪做了官!”

贺三七蹲在银箱边,袖刀掰下木块,手指轻易碾成碎渣,“大靖先帝在世时,朝中用的一直是前朝大晋的银锭,没有更换。直到五年前李澈上位,才将所有官锭熔了重做,换成大靖的字样。”

“先帝在世,用旧朝银是为了安民心,怎么到李澈这就大动干戈把银子换了。”

萧叙手中银锭丢回箱中,“那就要问张大人,为何提议换掉银锭了。”

“你怀疑他?”贺三七若有所思,摩挲着下颚,“张远达十年前是临安县令,先帝病重他被帝师提拔为户部尚书,再之后他助李澈登基,彻底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这么多年也算成了李澈的老师。”

“只不过李澈那个人,心高气傲,听一年教诲,之后便我行我素。临安多年无人问津,山体滑坡、海水倒灌,‘鬼城’现在闹瘟疫,杀烧抢夺,什么事都有,李澈是不闻不问。”

萧叙:“谁贪的不重要,现在是我们的。让商泓运粮藏银,运出去熔了,分散到边关。”

贺三七:“!!!”

得劲!要发财了!

袖刀在指尖飞速转动,谁敢认领这笔脏钱,就把谁杀了。

萧叙回身,一转头,对上仓门前苏云青探究的视线。

贺三七逗趣道:“诶!忘了有人听墙角!”

苏云青急忙挑明立场,自己不会暴露这批银两,“边关战况凶险,银子或许能救命,二十来箱银子也并没有多少钱……”

萧叙淡淡扫她一眼,从她身旁走过,“没人让你在此发散善心。”

苏云青:“…………”

萧叙没有驱赶她,当着她的面议论此事,不知是试探,还是其他目的,但更让她确定,他定有阴谋需利用她,估计和银钱脱不了干系。

她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将军,你让我查的码头,查到了。”

萧叙凛眸,“远青观的码头?”

苏云青:“是。就在这附近。上次是我们第一次走东码头运货,阿钥压货半路遇袭,我怀疑正是远青观的人所为。他们要么以为我们查到了他们的码头,要么,那天他们正好也在运货。”

“再有,阿武背后助他挟持我的人,也有可能是远青观的人。”

萧叙:“苏小姐何时查出的事?现在才与我说。”

“今日。我本是计划夜里回府再汇报给将军……却没想到在这遇到了将军。”

萧叙丢给贺三七一个眼神,让他带一队人马随他前往。

苏云青拽紧他的手不放,显然是想同去。

“将军来时,没有大动干戈吧。”

贺三七嗤笑一声,“你以为他身上的血是怎么来的?且不说你不长记性,亲自出城,来这偏远地区送货。就说,你以为人埋伏你一次,不知道埋伏你第二次?”

苏云青猛然抬头,看向萧叙,“你监视我。”

除了周叔,他还派了盯梢?!

贺三七捂住嘴,发现自己好像嘴快,说漏了。

萧叙冷笑,“我监视你?”

两人火光四射。

“等等等等。”贺三七及时挡在两人之间,“苏大小姐,我们可没监视你,我们也是查税案,查到的这里和当初阿武那帮子人有勾结,谁知道半路还真有看守的动静,顺手就杀了。”

“再有!”他竖起一根手指,一本正经道:“我们怎么知道你今天要送货。”

萧叙冷呵一声,“连文书都是假的。守城的饭桶莫非瞎了眼,这都没查出来。”

苏云青:“……”

她再说下去,是又要连累旁人了。

她憋着口气,别过头,不予理会。

周叔紧忙打圆场,“文书是当初批下的,货物也在城门前彻查了,没有纰漏。放行的侍卫,估计是瞧着苏大小姐是侯府夫人,便没有刁难细查……”

周叔话都没说完。萧叙斩钉截铁道:“没有特例,一视同仁!”

贺三七瞪大眼睛,“哦呦,还做假文书!这要不是我哥在,你可完啦!还我们监视你,你该感谢我们替你杀了那帮眼线。”

苏云青能屈能伸,在所有人准备再次说话时,直接就道:“嗯,感谢。但我告诉将军旧码头的事情了,算扯平。”

萧叙:“……”

贺三七:“这本来就是交给你查的,怎么就算扯平……”

“伶牙俐齿,走。”萧叙扯了下胳膊,顺势把苏云青拉走,没有驱赶她的意思。

“阿钥,你先与周叔回府。”苏云青匆匆对他们简单交代了一句,先将他们安置了。

远青观的旧码头藏匿在荒草丛中,若不是刻意搜寻,根本难以发现。甚至这条河流以上,并非直通远青观,而是中途又设了转运点。

四下寂静,月色晦暗,乌云压顶。

他们一行几人,斩着杂草往里搜寻,乍一看,以为是个废弃的旧码头,任谁都会认为迁移到了新的东码头,对此很难起疑。

“咯吱——!”

一声细响,黑甲军脚下发出木板断裂的脆响。

贺三七抬手示意队伍停止,自己转头去向踩到怪声的黑甲军身前,掏出袖刀,对准他脚侧直插入土。

“咔嚓!”木头断裂的声音更大了些。

他在四周画了个圈,示意这一片都有问题。

黑甲军退开后,贺三七刀尖往土里一敲,木箱盖子瞬间打开,里面赫然躺着翻新后铮亮的武器。

“!!!”苏云青心中一惊,对这一切有些不明,下意识看向萧叙,求他解答。

萧叙把她拉到身后,避开那段区域,随后查看了一番。

很显然,这个破码头是用来翻新武器,再通过船只运送去各地,就是不知,与东码头的税银是否出自一人之手。

“沙沙……”

前方杂草传来窸窣声,苏云青还未看清影子,萧叙已然抽出黑甲军腰侧的长剑,箭步上前杀过去。

夜风狂躁,枯草疯摆。

暗月之下,萧叙眼神锐利,静静站着,剑尖抵着一人高的草群,寒刃已然贴上敌人的咽喉。

黑甲军训练有素,快速分为两队,几人守着武器,几人与贺三七跟上去。苏云青不想掺和一脚丢了小命,但站在原地,总觉阴风阵阵,有目光藏在深处凝视着她。

她挪动两下步子,向萧叙靠近,离他两步远时,草中再次异动,寒光乍现,闪过她的面容,下一刻滚烫的鲜血从草隙间喷射而出,飞溅在她脸上。

苏云青睫毛一颤,浑身僵硬,傻在原地。

“咚——!”

紧接着,一具尸体轰然倒地,那双粗糙的血手砸出草外。

萧叙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带着血气,缓缓转过,盯住她。

苏云青目光呆滞,指尖发颤,拎起袖口,沾去脸颊的血迹。

“将军……”

萧叙手里的刀流淌着血,凌厉的眼神扫她一眼,“是你非要跟来。”

苏云青:“是……什么人。”

贺三七没斩断阻挡视线的杂草,算是大发慈悲,没把血猩的一幕露给苏大小姐。

他长腿踏入草中,验尸后从那人怀疑翻出一块木牌。

“工部。”

萧叙接过随意翻看,丢回给贺三七。

苏云青:“将军,为何不留活口审问?”

萧叙:“审问?苏小姐认为,他们这种边角人物,知道顶头的是何人?”

苏云青回答他,“不知道。”

萧叙还没甩过一句‘知道答案还问。’,就被苏云青下一句伶牙俐齿的话,堵住了,她说:“不知道,才要问你,我若知道何须问你。”

萧叙:“苏大小姐知道不知道,是有何计谋?”

苏云青擦干净脸上的血,“好奇罢了。”

黑甲军处理尸体与血迹。

再穿过一段路程,背靠山丘的破旧房子出现眼前,左侧破旧塌了半面,还真像年旧失修,无人居住。不过背靠山丘的构造手法与远青观如出一辙。

萧叙眨眼找到机关,打开暗门。

里面是个狭窄的兵器翻新制作间,最多容纳五人。夜间操作,确实隐蔽不易察觉。

“将军觉得,远青观的事和东码头的税银有关吗?”苏云青心生疑惑。

贺三七玩着一把带瑕疵的刀,在半空挥舞,破空并不利索,“我看呐,不好说。这些武器多是瑕疵品,工部应该拖到炼金仓熔了,再重新打造,但却被工部的人钻到空子,转手倒卖。”

“前不久张大人就因这事被牵连了。”

苏云青蹙起眉头,“张大人?”

“是啊,就你被柳晴柔绑架昏迷那十几日。陛下突然彻查工部,起因似乎是陛下想要户部拨款,但张大人回绝了。转头发现几年前给工部拨了巨款用于制作武器,结果工部报废的武器太多,账目混乱对不准数,陛下就让张大人负责任。”

“不过,那都是几年前的账册了,陛下早知对不准,不过是找个由头,让张大人拨款罢了。”他傲着脖子,手环胸前说道:“要是没我哥把张大人担保出来,你以为谁救你小命?”

贺三七得意的神情,救她根本不是重点,全写着‘你看我哥主多厉害,能把首辅救出吃人火海,别人能吗?’

苏云青:“……”

原来她昏迷时,还有这么一出事。

既然如此,那她就配合地表示感激。

“将军,方才在船舱中为了救我,你的后背可有事?”

萧叙闻言,蹙起眉头,声音冷了几分,似不愿提及背后的伤势,“没事。”

贺三七:“救人?”

苏云青急忙截住话头,“没事。”

要是激起贺三七的兴趣,他肯定要拉着萧叙,把她从头到尾彻查一遍,再将整个侯府查一遍,碰过她的人查一遍,才会罢休。

还是周叔说得对,有他在时,该带两个红薯塞住他的嘴。

贺三七狐疑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晃动,不问出个所以然,没打算放过。

苏云青被他盯得发毛,“就是灯掉了,拉了我一把。”

“哦。”贺三七转言询问,“这里的东西怎么处理?放着还是全部拖走?”

“放着。”萧叙嗓子暗哑。

贺三七点头觉得此举妥当。

武器他们暂不能沾,也没有安置地方,不如放着。

苏云青站在原地环顾四。

萧叙招呼属下,去查河流上游。

“苏大小姐站着不动做什么?”

苏云青快步跟上步伐,可这么久,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始终没有消失,杂草茂密,夜色低沉。

她余光一闪,抱着赌一把的心态,拨开草丛朝那双诡异的眼睛冲过去。

“!!!”萧叙反应过来,回头抓她,她的袖子擦过他的指尖,他抓了空。

没有片刻犹豫,他跟着冲进去。

锋利的枯草剐蹭在她的身边,苏云青定睛一瞧,还真叫她在不远处看到一道闪过的人影,但身形闪的过快,风吹着草,黑影与光相交,再眨眼间,那处变成了草影。

高草朝她歪倒,一只手伸到她的侧脸,拦下那株锋利的草,另只手钳制住她的手腕,把她往身后一拉,萧叙长步一跨,阴影拦在她身前,眸底掠过警惕、危险的暗光,盯住远方。

“发现什么了?”

贺三七带人跟上,“好好的跑什么?什么鬼?”

苏云青喘着粗气,“有人……在盯着我……”

萧叙丢个眼神给贺三七,他快速闪进草中,追上去。

“跟紧我。”萧叙抓住她的手腕,拨开草群,大步往外走。

苏云青惊魂未定,缓着气,几乎小跑着才能追上他的步伐,黑甲军自发将他们二人围在中间,往外撤。

萧叙一路无言,一把将人甩进马车里,“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苏云青迎面撞到侧椅上,胸口狠狠磕了一下,她捂着胸口,忍着疼痛,蹙紧眉头,喘着惊魂未定的气。

萧叙扯下门帘,坐在正位,居高临下注视靠在他脚边的女人。

苏云青总算提起一口气,“一路……我都觉得有双眼睛盯着我,可就是找不到人,所以我才赌了一把……”

萧叙掰过她的脸,让她注视着他,盯着她摔到身子泛起泪光的眼睛,半张开的唇,顿了半晌,“方才我在草里杀的那人,手里带刀……”

他沉默了片刻,忍住性子,甩开她的下颚,托着她的臂弯,把人扶到椅子上做好。

苏云青捂着胸口,弓起身子,哀怨道:“将军,你的劲……太大了些……再如何我也是个女子,受不住你这一甩胳膊的劲。”

萧叙凝着眉头,“柔柔弱弱,知道自己无用,跟来作甚?”

“……”苏云青歪过脑袋,心底横他一眼,“我若无用,方才能发现最后一个漏网之鱼吗?”

马车里静了良久,苏云青始终保持着躬身的姿态,一直到城门前,萧叙掀开竹帘,亮出令牌,城门放行。

萧叙才开口僵硬地关心两句,“伤到哪了?”

苏云青迷迷糊糊转醒,攥着胸口一路没有松手,或许是刚睡醒,声音哑了点,听着委屈,“我没事,不劳将军挂心。”

萧叙:“无人挂心。”

“……”

车里又静了。

苏云青懒得理他,继续闭目养神,突然感觉到他的手覆在了她的肩头,将她吓一激灵,困意都散了。

“将军做什么?”

“伤哪了?”

苏云青抖开他的手,不接受他的好意,“将军觉得这地方,能看吗?”

“……”萧叙靠回椅背,就此作罢,他环着双臂,脑袋靠在车壁,闭目养神,“我房中的膳食和药,是你送的?”

“嗯。”

“醉酒的事,受罚了?”

“我受没受罚将军不知道吗?”

萧叙冷声道:“别在这里呛我,四处乱跑,是没罚到位。周叔和你说了什么?”

苏云青收声不语。

萧叙:“你在担心我罚他?”

苏云青:“所以你会吗?”

“我和周叔的关系,应该比你更深一些,他的腿为救我而断,自是不会背叛我。”

“所以……将军认为我会背叛你?”

萧叙睁开眼睛,漆黑的眸子盯住她,眼底闪过一丝认真,“所以你会吗?”

苏云青反问,“我能依偎将军吗?”

萧叙冷呵一声。苏云青却是看明了他的意思,她不背叛,她就可以依偎他。

“我的仇没报完。将军不背叛我,我自不会背叛将军。”

萧叙闻言笑了,露出一丝欣慰,“你真不是寻常女子。”

他也从她的一句话中,得到了他问题的答案,“周叔带你去过刑房,并想让你不要背叛我。”

苏云青不答。

马车停在府门前,萧叙忽然来了句,“我房中的膳食是你自己做的?”

“将军吃了吗?”

萧叙不语。

苏云青:“将军若是喜欢,我可以常常做给你吃。”

萧叙:“苏大小姐是忘了嫁来没几天,差点把将军府烧没的事?你做的东西能吃?”

苏云青挤出抹假笑,“将军不是吃了?我与厨娘学了手艺,日后常做给将军尝尝。”

萧叙没有吭声,径直走进了府中。

苏云青掀开门帘,轻揉磕疼的胸口。他这应该是默许了。

后院里,她的浴室亮着灯。

“苏瑶。”阿钥见她回来,急忙扶她入内,锁上房门,带她进浴室,“我让芳兰先歇息了,你可有受伤?”

苏云青解开腰带,“我没事。”

阿钥紧张道:“侯爷没在你身上查到毒,是不是还在船舱里,我夜里去偷回来找地方藏好,明日出货想办法带进来。”

“你不要命了?我救你的命,可不是让你这样送出去的。”

苏云青自顾自的褪去外衣。

阿钥:“那……”

她话都没说完,就见苏云青从胸口取出两瓶药。

“你……”阿钥张着下巴,很是震惊,居然藏在这!

侯爷把所有地方都搜过了,唯独没碰这里,苏云青也是料到了,本身就是假婚约,萧叙在维护自身利益的情况中,不会轻易越界,这里更是不会乱碰,藏在这里再适合不过。

就是……她走到铜镜前,扯开衣裳,胸口雪白的皮肤上磕出了两道印子。

也幸好萧叙甩了她,让她磕伤胸口,能一直借这理由捂住。

阿钥松口气,伺候她沐浴,“没事就好。”

从那天之后,苏云青总觉得萧叙盯她盯得很紧,可又总是找不到背后的那双眼睛。不知是不是落了疑心病,上回旧码头,贺三七去追,查了一夜,也没找到她所说的那道身影,连她也开始质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

苏云青才从春花阁回衣铺,歇息没两个时辰,芳兰恰时进来。

“夫人。”芳兰怀里抱着几件衣裳,料子崭新,是不久前才上新的料子。

苏云青放下手中的笔,“怎么了?”

芳兰把男款衣裳呈上来,“之前叫吴梁的客人,定了一批衣裳做好了,说这两日要我们给他送去。”

苏云青倒是想起这么个事了,翻看衣服确认无误之后,“我一会儿给他送。”

天还未暗,苏云青便招呼周叔随她走一趟。

周叔:“夫人,这些事怎么不交由下人去办。”

苏云青话从车中传出,“这个客人要求多,事也多,容易刁难人,衣服不合适,钱不好收回。”

周叔:“原来是这样,夫人做个生意,劳神费劲,要多休息才是。方才一大早去了春花阁,这又马不停蹄去送衣裳。”

苏云青笑道:“不碍事的,我们一会走小道。”

“小道?”

“大道有金卫查车,还需排队等候,耽误时间,我怕错过客人白跑一趟。”——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洗个澡来晚点更,可以明天来看~

我家之前养了很久的狗子5月生病去世了[爆哭],我看二娃怪孤单的,天天我一码字,就时不时钻扶手下面用前牙咬我屁股要摸摸。我就想着转移它注意力,把之前养的鼠鼠换了个大笼子一起放旁边。

这下好了,狗子来劲了,天天盯着鼠子,一眼没看到鼠子就咬我屁股,十分钟咬一次,让我掀开鼠子的天花板给它看一眼,然后兴奋的陷入死循环,激动刨地、吼叫、咬我屁股……[裂开][裂开][裂开]

昨天更是看到鼠子后激动的又蹦又跳甩动它的肥屁股,把老母亲一脚踹飞了,让我一个不稳撞到桌子摔了个屁股墩(苦笑)……膝盖破皮,手腕撞紫,屁股更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