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还是小事,准备过年了,带警犬巡逻可都要小心些,现在什么人都有,被逼疯的疯子可不会讲道理。”刘毅捧着保温杯说,这两天的经历他心有余悸,睡觉都睡不安稳,一闭眼就是血刺呼啦的场面。
下了飞机,九月叼着她的猫娃娃上了车,这是小女孩送给她的,说她是天上来的超人狗狗,要和她交朋友,就把猫娃娃送她。
“九月,九月,你怎么受伤了,是别的狗欺负你了吗?”黑壮大惊。
“没有。”九月简单把事儿说了一遍,黑米恍然大悟,“难怪我们巡逻的次数变多,原来是为了防止坏人出来害人。”
“咱们市这些天也热闹了很多,我回来时看见了,车都堵一块儿。”九月说,她喝着羊奶,心情不再郁闷。
“老早就开始堵,街上还多了很多吵架的人,不明白为什么要生气,好好说话不行吗?”黑壮吐槽,他作为防暴犬,都解决过好几回暴力事件了,“有一个是家暴,那男的当街殴打老婆,被阻止了还想踢我。”
“荔荔说我们救不了那个女人,为什么呢?”黑壮疑惑,他都隔开男人,不让他继续暴力了,这不算是救吗?他看向九月,“这个问题我问过黑米,她说她也不知道答案,让我等你回来再问。”
黑米六岁多,是只老警犬。
“嗯,因为他们是夫妻,对于家庭暴力,向来是以劝解为主。”九月解释。
“那不在一起不就行了?要是伴侣敢动手,我就把他甩了,甩之前还要咬他几口。”茉莉恶狠狠地说,敢打她?问问她的利齿与爪子同不同意!
“哟,之前还说不喜欢那只马犬吗?现在又想到伴侣了?”黑米难得调侃茉莉,“不是说要再想想?”
九月原本还不了解,后边黑壮一说,她才知道,全省警犬大赛的时候,茉莉被一只同赛道的马犬追求,训导员一看有戏,就让他们接触接触,如无意外,等开春了,会让马犬与茉莉呆几天,要是生了小狗,就会送去警犬繁育基地。
几只警犬叽叽喳喳,时光有了几分悠然。
临近过年,局里的警员们脸上都带了轻松的笑意,除了刑警。
“下辖的派出所送上来的案子,绑架案,已经过去48小时了。”二中队的中队长把案子交给了下面的一组,“这是派出所调查到的一些线索,任素雅在放学路上失踪,父母找了很久都找不到,在昨天晚上有一个盒子被寄过来,里面放着任素雅的一根手指。”
一组组长冯巩霖立马安排警员接手,展开调查。
*
除夕夜,天阳市公安局里一片安静。
除了刘毅留在这里,其他训导员都回家过年去了,而在局里值班的公安都是孤家寡人,大家凑合在一起过了。
警犬们被放了出来,跟着刘毅去了食堂,长桌被挪开,摆放了一张圆桌,安国华等人正在帮着摆菜上饮料。
老洪端出来最后的菜,“来,这些是给警犬的,我给分一分,不要挤,都有份。”
那是不加盐煮的大骨头,上边挂着满满的一层肉,每个盆里都放着一根,黑壮迫不及待啃了起来,剩下的三只则是慢条斯理地吃着,耳朵竖起来,听警员们聊天。
“都吃着呢?我们来蹭饭了。”几个穿着便衣的警员打外头进来,前边那个正是冯巩霖。
“鲁局让我给你们留饭和菜,里头有,我去端。”
“不用,老洪你坐着,我们自己端出来。真丰盛,香。”饿极了的警员们大口大口吃着,桌上的菜着实不少,白切鸡、红烧肉、炸排骨炸鸡翅,还有一个鸡汤,两盘冷菜。
安国华慢慢吃着,等冯巩霖缓过来后才问他,“听说你们接了一个绑架案,查的怎么样了?”
“这个案子说来有些复杂,一开始说是绑架案,我们就按照绑架案的流程走,查任家的仇人,查他们的经济情况,还有任素雅在学校里的同学关系等等,但是任家很穷,一家六口蜗居在不足六十平的老城区房子里,任素雅成绩好,在学校里朋友多,又没有早恋,所以案件走进了死胡同。”
“然后呢?”刘毅问。
“后面我们推翻结论,从头开始查,把它当成凶杀案去查,很多矛盾的点就合理了。”冯巩霖没有说得太详细,毕竟案子还在侦查,细节肯定不能透露,“把追查的点从外部关系转移到家庭内部,我们发现任素雅在家里不受待见,是被欺负得最惨的一个。”
“组长你吃,我来讲。”有个警员给冯巩霖舀了鸡汤,还给桌上的其他人倒饮料,九月记得他,叫常淳,才从派出所转进来的,为人有几分圆滑,很会来事儿。
常淳说道:“组长当时就猜,这个案子没准跟任家人有关,于是就让我们去问邻居,有知情人说,任素雅的亲生母亲在生下她之后就死了,所以她现在的妈妈是继母,叫莫敏灵,对她很差,在任素雅五六个月的时候莫敏灵就嫁给任磊,紧接着同一个月,生下了任磊的第一个儿子。”
“任磊不看重任素雅,所以莫敏灵就使了劲儿地折腾任素雅,据说任素雅五六岁就要干家务,上学住宿后能不回家就不回家,我们问过她的好朋友,她们说任素雅努力学习,将来想要去国外,彻底跟这一家人断亲。”
哪儿知道,现在失踪,还有可能遭遇不测。
等众人消化一些后,常淳看冯巩霖喝完了汤,就说道:“接下来的思路还是让冯组说吧,我怕我说得不清楚。”
“我们查了莫敏灵,发现她在一年前给一家人买了人身保险,勉强解决一日三餐的家庭居然有钱去买保险,这一点很奇怪。而且在一年后,任素雅就疑似被绑架,生死不明,现在我们怀疑是莫敏灵下了痛手。”冯巩霖解释道,“当然,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们依旧对任磊以及莫敏灵他们说警方在追查绑匪。”
安国华点了点头,能当组长,冯巩霖显然具备一定的能力,能在短短时间内找到疑点并且重新调整调查方向,很不错!
他们吃得快,不一会儿就散了,只剩下狗子们用大棒骨磨牙,吱嘎吱嘎的声音在食堂回荡,不久便被烟花的声音掩盖。
市区和城镇都不让放烟花,不过还是有胆子大的人公然在公共场所放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砰!”绚烂的烟火在空中炸开,印在深蓝色的瞳孔里,有种别样的美丽。
“真漂亮。”拿着染血小刀的青年喃喃自语,他面前的露台上很杂乱,飞溅的血液,掉落的猫毛,被切掉的猫耳朵。
——还有一只被剃掉全身猫毛,皮肤通红溃烂的小猫。
“这么漂亮的眼睛,给我吧,当作我的新年礼物。”青年扬起一个笑容,住处没有开灯,所以这个黑暗中的笑容在烟花的光亮中若隐若现,显得可怖阴森。
处理完尸体,青年熟练地把垃圾扫进垃圾袋中,袋子里散发出臭味,里头有东西在腐烂。
“咔哒”,他打开了一个浸泡着福尔马林透明小罐子,把一双猫瞳放进去,细细欣赏,随后放好。
罐子成林,每一个都放着不同的标本。
*
时间一晃过去一个星期,公安这个职业与其他职业不同,上班时间早,正月初六左右市局就又恢复了年前的人气。
鲁本原给刘毅带来了好消息,“关于九月的,泰悦商场的事大家都立功了,不过由于性质问题,所以只集体表功,不作单人表彰,九月、你还有贺莹莹都上了名单上,准备准备,后天去省厅有表彰大会。”
“好的鲁局。”刘毅心里高兴,这种露脸的时刻可不多。
贺莹莹揉了揉九月的脸,“乖宝宝,真是我的小福星。”她才任职不到一年就被九月带飞了,也难怪之前在训练基地那个训导员要和她抢九月。
“呜。”九月叫了一声。
她爪子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在局里呆得无聊,便扯着贺莹莹想要出去玩。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九月抬头,看见是秦振州,他进入茉莉的犬舍,替她戴上牵引绳,“来茉莉,有任务了。”
“走吧九月。”贺莹莹特意问过刘毅,等他同意才带着九月出门逛街。
年后的市中心颇具几分冷清,小雨淅淅沥沥,伴随着寒风,让贺莹莹打了个抖,她嘟囔道:“这雨一下就不停。”
九月呼吸了新鲜空气,鼻尖都是雨中青草的气息,得意的弹了弹耳朵,带着贺莹莹进了商场躲雨。
此刻的商场很热闹,底下围了一圈人,不管男女老少,都在昂着头看上面,其中还有不少穿着工作服的员工。
贺莹莹便带着九月走过去,随便问一个路人,“这是怎么了?”
“小情侣吵架,要跳楼。”
四层的栏杆上果然有人,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男人,他摇摇欲坠地坐在那里,手还紧紧扒着立地杆子,生怕摔下来。
“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跳?”
“就是啊,这不是浪费时间吗?跳不跳啊?”有个人大喊。
“你这是在挑唆他人。”站在后排的贺莹莹突然开口,瞬间被二十几双眼睛盯着看,她丝毫不怕,从口袋里掏出警官证,那个人一看“公安”两个大字,便悻悻地不说话了。
“不要再教唆别人跳楼。”说罢,贺莹莹带着九月上了四层,从电梯一出来她就看见了一群人围着那对小情侣,还有两个派出所的警察。
“李区广你先下来吧,下来再谈。”两个所警被折磨得不轻,这种关乎感情的案件可大可小,其中一方要生要死,他们就得紧紧看着,生怕一个错眼男的就跳楼了。
关键是他们劝了将近半个小时,李区广依然不肯下来。
“你要是不和我复合,我就是死也不下去,宁嫣,我对你不好吗?我们在一起不快乐吗?你为什么要这么拜金?为什么要和别人在一起?”李区广歇斯底里地质问,单看这番言语,不知情的都以为他是什么很惨的人了。
九月看向了李区广不远处的一男一女,女的应该就是宁嫣,男的不知道是谁。
下一刻,她就被吸入宁嫣的预见画面中。
【正是上班时候,宁嫣在写字楼下与现男友分别,等现男友开着车离开了,她才转身准备上楼。李区广躲在草丛里,在宁嫣经过时拿刀子捅进了她的心窝。】
很短的死亡预见,具体地点不详。
“我如果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当初根本不会和你谈恋爱。”宁嫣鄙夷地说道,“我和你在一起六年了,为了你的梦想,我陪你住地下室,吃快餐,甚至还一天打三份工去养你,你呢?你把这一切当初理所当然了?”
“你的梦想一文不值,要自甘堕落,要一辈子在泥潭里挣扎,那都是你自己的事情,别拉上我。”
“可是我爱你啊!”李区广震声。
宁嫣本来都拉着男朋友要离开了,闻言停顿,转身,气极反笑问道:“爱能当饭吃?你的爱有什么用?我妈生病你就只会让我别担心,阿裴却不会这样安慰我,他会给我妈妈找好医生,住vip病房,他会去做,而不是像你一样,只会动动嘴皮子说些帮不上忙的废话。”
李区广本来在和宁嫣对视,闻言避开了她的视线,眼神躲闪,透着一股不敢直面的怯懦。
“还有我的胃病,阿裴带我去国外用几十万治好了,困扰我很久、让我痛苦了很久的胃病,治好了。比起阿裴,你只会在我胃疼时不冷不淡地说一句“多喝热水”,愧疚上来了好一点,会给我熬姜汤,但那有什么用?”张扬肆意的女孩子这般问道,气场压得李区广无法呼吸,“哦,我的胃病还是因为一天打三份工才得的,因为你。”
多年来不长进的前男友和对她体贴带她成长的现男友,宁嫣觉得是傻子都会选。
“你看我,我美丽、年轻、对待感情专一……我当然该过上好日子。”
“你说我拜金?是不是得陪你磋磨十几年,等你功成名就把我一脚踹了才不叫拜金?”
听到这里,原本有些愧疚的李区广突然就变得愤怒,他觉得宁嫣跟他的这一段感情没有那么不值一提,而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他拎出来踩,让他颜面扫地。
他不甘心!
宁嫣不欲多说,本来今天心情很美的出来逛街,结果预见了李区广这么个玩意儿,她拉上现男友离开。
警方虽然一开始请求她留下,但并不能强制要求她,所以只能看着这一对很登对的情侣往扶梯走去。
“宁嫣,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李区广大喊,妄图让宁嫣再度看向他,可是只能看见她和他的背影,那么的冷漠。一个不注意,他身体晃了晃,往后倾倒,“啊——”他的手在空中抓挠,似乎很恐惧。
“跳了跳了。”
“唉,没跳成,被拦住了。”
在李区广动了的那一刻九月就飞奔而上,咬住了他的裤脚,两个所警反应也快,上去扑到他身上,抱住了他的腿,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他拉到地上。
“看你也不是想跳楼的,刚刚差点掉下去的时候求生欲不是挺强的吗?至于在这里消遣我们,消遣警察吗?”一个商场的负责人暗骂,多少人因为他紧张,原来不过是装模作样。
“谢谢你们,这是九月吧?”其中一个所警看着看着倒是认出来这是警犬,不由得蹲下和她玩,“真是好狗狗,刚刚做得很好,给你买根火腿肠好不好?”
“汪。”九月挺喜欢吃火腿肠,屁颠颠地就跟着所警去了小超市。
等吃上了火腿肠,就听见贺莹莹与所警聊了几句,“这个李区广走了吗?”
“早走了,见前女友不搭理他,压根儿不想多留。”
九月吃完了火腿肠,在想怎么才能救下宁嫣。
这个事儿真是难办,最难的是不清楚地点,不然她撒娇打滚也能让贺莹莹带她出门。
可让她就此放弃,看着重获新生的宁嫣去死她做不到,这不该是她的结局!——
作者有话说:我自己看了一遍全文才发现有些地方被口口了,今天会改完,还有捉虫,也会修改,要是之后有口口或者错字,还望宝子们提醒[让我康康][让我康康][加油][加油]
每天中午十二点更新,有事会请假[撒花][星星眼]
第28章 受害者迎来新生 自首
空气中属于李区广的气味很深, 九月分析出来他应该经常会来这个商场,她顺着李区广离开的方向前进,味道由淡变浓,显示出李区广在附近停留时间的长短不一。
贺莹莹只以为九月闲逛, 看时间还早便也随她去了, 只不过在路过水果摊会停下, 碎碎念, “买点水果回去,吃水果心情会变好。”
等她买完了,九月才继续带着她走路, 一人一犬左拐右拐, 来到了一处老城区,这一片都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建起来的房屋,破旧就不说了, 墙壁还发霉。
偏偏还靠近市中心, 听说十几年前本来是要拆迁的, 但是还没确定, 消息走漏了风声, 贪财的居民想要多要拆迁款, 一个个加建几层毛坯房,结果后边相关部门拨款大大上涨, 不划算,方案就搁置了。
九月看见了匆匆走进一栋楼里的李区广, 不过十几分钟后, 他换了一身衣服又再次走下来,站在路边似乎在等车。
九月回头看了贺莹莹一眼,贺莹莹便在李区广上车后随手拦了一辆的士, “师傅跟紧前边的那辆车。”
“啥事儿?犯法的事我可不干。”
“捉奸。”
“好咧!”车子弹射起步,嗖的一下蹿了出去。
到了地方后,贺莹莹没有下车,只看着李区广在一栋写字楼前走走停停,半响还走进草丛中,在那里猫了很久。
这是什么意思?她知道九月不会无的放矢,大概率就是李区广这个人有问题,可他来这里想做什么?
“汪汪。”九月叫了两声,就是这个地方,在早晨李区广在这里把宁嫣杀害了。
等回到了市局,贺莹莹还在琢磨这件事,她对于李区广的了解来自于宁嫣说的几段话,从那些只字片语剖析李区广,不难看出他是个自大自傲偏偏能力又不行的男人,甚至想要一直拖着宁嫣,认为宁嫣该陪他吃苦一辈子。
被宁嫣羞辱一顿后,李区广会想要做什么?贺莹莹想起了看过的很多刑事案件,无一例外,最后都会到见血的地步。
事关宁嫣安全,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她跟九月玩起了你问我答。
“李区广是要干坏事吗?”
“跟宁嫣有关?”
得到了这两个答案,贺莹莹深呼吸一口气,却也意识到九月的不凡。如果说爆炸案事发是有迹可循,那么泰悦商场人祸一事就是未卜先知,现在的李区广也是一样,他明明很正常,可为什么九月看出他不对劲了呢?
贺莹莹低头,与九月对视,九月眨了眨眼睛,把爪子搭在贺莹莹手上,“汪。”她没想过一直隐瞒,提前获知天灾还能说是动物自带的敏锐,可预知人祸呢?
她如今是警犬,不能私自出去救人,在今后要是想救下更多的人,就必须跟贺莹莹达成共识,让贺莹莹知道她有些特殊,不然单靠她自己,力量太弱了。
九月需要帮手,不然预见这个异能发挥不出最大的作用。
从在警犬基地开始她就暗中观察贺莹莹,她可靠、善良,更重要的是以她这只警犬的感受为主,这三种品质就足以九月信任她。
还有在抓捕赵英以及金大柱两个人贩子这件事上,对于她的发现,贺莹莹完全信任,并且愿意克服困难,与她一起并肩破案,她选择了贺莹莹作为训导员,而贺莹莹以百分百的信任与配合作为回馈。
九月必须迈出这关键的一步,面对这样的机会,她没有放过,而是安静地坐在训导员面前,等着她的答案。
所以……她的训导员愿意吗?
贺莹莹正在思考,她倒是没有被吓一跳,毕竟认识自家警犬久了,多多少少有点猜测,她与九月平视,轻声问道:“九月,在外人面前我会为你遮掩,不过如果救了人,你的功劳可就要被我分一半去了,你同意吗?”她伸出左右手。
其实她不是第一次为九月遮掩了,逮捕人贩子时负责此案的刑警就曾经做过她的笔录,问她怎么会察觉到赵英与金大柱的不对。
她说那时候刚刚经历滑坡,她想要排除有没有受伤的人或者动物,便带上九月前往搜寻,结果发现二人神色匆匆回来,她听见了小孩子似有若无的哭声,却忽然记起村民们闲聊时说过他们没有孩子,由此起了疑心。
而后又与九月进行问答,确定了九月在这两人家中嗅到了三者以上的气味,这才有了之后一系列举动,成功救下被拐卖的孩子们。
前边的话是让事情变得合理,不至于让人的目光过分集中在九月身上,后边的话则是保证九月在案子里功不可没的地位。
贺莹莹想得远了,手掌心一重,回过神便看见九月毫不犹豫按在了“同意”的那只手上。
于理,救人是她的职责,于情,她不想让无辜者白白死去。
何况,她立功太多也不过是一只警犬,分一半功劳给贺莹莹就不同了,她作为训导员有了地位,与她相辅相成,这才能走得更远。
九月不会短视,也不会扒着功劳不放。
“好,那我懂了,我这就去处理。”贺莹莹把九月牵回犬舍,风风火火地出去,步伐很大,透露着一股干劲儿。
“哈。”天色渐晚,九月吃了刘毅端来的晚饭后便入睡,她睡眠质量好,一觉到第二天的早晨。因为还在下雨,今天照旧不用训练,不多时,耳朵听见动静,她看向入口,贺莹莹正踏着轻快的步伐走进来。
望着贺莹莹的神情,九月就知道宁嫣大概率没事,果不其然,下一刻,贺莹莹就对着她笑道:“九月,你是不是也在关心宁嫣?她没事哦,我昨晚直接报警,然后今天早上和所警们守株待兔,直接把李区广抓到了,还在他身上搜到利器,根据审问,他就是想要捅死宁嫣,以此泄愤。”
“对外我就说去那边买衣服刚好看见李区广在一栋楼下鬼鬼祟祟,怀疑他心怀不轨。宁嫣很感激我们,回头说要请我吃饭。”说着,贺莹莹有些失落,“明明你的功劳是最大的,可这一趟下来,大家只觉得是你的运气,反倒是我被他们夸敏锐,还开玩笑让我去当刑警。”
语气里满满都是沮丧,她不愿意抢夺九月的功劳,这对九月来说不公平。
但是在她说完不久,九月抬爪搭在她的手腕上,轻轻打着呼噜,“没必要觉得对不起我,宁嫣被救下来,我的目的就达到了。”虚名对她来说本来就不是最要紧的。
受害者们迎来新生,这就够了。
尽管言语不通,可九月与贺莹莹凭借着默契倒是聊得很不错,还在睡觉的黑米悄悄把耳朵盖上。
等贺莹莹去开会,九月转头与茉莉聊天,“昨天查什么?”
“凶器还有血衣。”茉莉解释,“太残忍了,父母把孩子分尸,被抓的时候还不认错。”
九月追问了几句,确定了就是冯巩霖那组查的案子,任素雅没活下来。她在心里叹息,地上摇着的尾巴幅度都变小了。
难过。
哪怕见识过再多的案子,也还是会为那个即将高考的女孩子难过,负责审讯的警员面色不虞,冯巩霖见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却什么都没说。
一旁的常淳安慰了两句,“别多想,起码我们抓到了真凶,让她的冤屈得以平息。”谁也没想到,起初的一个失踪案到最后会变成一个谋杀案,而且还是亲人作案。
任磊看不上任素雅,而莫敏灵就更是了,因为对于她而言,任素雅是小三的女儿。
二十多年前,任磊与莫敏灵是青梅竹马,任素雅的妈妈林虹彩则是任磊的工友,在明知道任磊有女朋友的情况下横刀夺爱,灌醉了任磊,两人有了结晶,任磊原本想给一笔钱解决掉这件事,林虹彩却不依不饶,还说要是任磊不娶她就去他老家曝光这件事。那时候的风气让任磊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娶了她。
莫敏灵自然不甘心,便在林虹彩刚怀孕时又跟任磊好上了,而且在林虹彩临产时直接上门,当面挑衅,导致林虹彩早产兼难产。在妻子难产死了之后,任磊很快与莫敏灵结婚。进门的莫敏灵把对情敌的怨恨投射在任素雅身上,从小便不管她,给她喝奶都是等任素雅哭了又哭才喂。
大一点了,莫敏灵动辄打骂任素雅,还骂道:“你就该受着,要怪就怪你那个死去的妈,谁让她不要脸,抢别人男朋友,你是她女儿,保不准遗传她,我先给你止止痒,免得你也像她,勾引别人的男朋友。”
因为当初的林虹彩做得太绝,仗着怀孕还向婆家要了两万块彩礼,零几年的两万块多值钱?任家给了她,她转头贴补了自己的弟弟。所以对于任素雅的遭遇,任家的老两口也只当看不见。
后面不知怎的,任磊染上了赌博,把他爸的家底渐渐败光,在他爹妈陆续不在之后,没了人管他,他就把主意打在自己女儿身上,想让她嫁给四十多岁的老光棍,以此替家里换一大笔彩礼。
任素雅自然不愿意,与家里人发生了争执,甚至还报警,把她父母要卖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临近皆知。但她年少,尚且不知亲父继母内心狠毒,感受到掌控不住这个女儿后,两人商议起了如何把她的价值最大化,最终决定用她来骗保。
报警说她失踪、绑匪寄来的手指、他们的伤心……不过都是演戏,夫妻俩自导自演了这一出戏码,就是为了混淆视听。
但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被警方察觉到漏洞,紧接着就逮捕归案,在审讯室他们也没扛住,交代了个明明白白。
那天接到了任素雅,就把她装在行李箱里带回家,任磊将她分尸,莫敏灵则是在家里剁肉馅包包子,还给邻居分了几个,以此遮掩分尸的声音。
水落石出,但任素雅再也回不来。
*
省厅的表彰大会举办得很隆重,九月与其他三只警犬上台,接受了证书以及奖金。
其他三个训导员是省厅的,本来想一起吃饭,结果临时有任务需要调集警犬,他们就先回去,剩下刘毅与贺莹莹带着九月在省会城市南兴逛了半天。
这半天风平浪静,没有什么事儿发生。
“都说双月湾晴天的时候最好看,可惜我们没赶上好天气,阴天的双月湾风景一般般。”贺莹莹可惜地说道,她没怎么见过海,对这方面倒是很向往。
“等下回你休假,就再来,记得挑个好日子。”刘毅说。
“那我能带上九月吗?”
“休息日就可以。”警犬也不是一个月都出勤,有四天能休息,不过要是临时有任务,那就得立即结束休息。
警犬是这样,公职人员也一样。
两人正说着,忽然听见了一阵不真切的呼喊声,“救命啊救命啊……谁来救救我的儿子,啊……”一个女人崩溃的叫喊,九月看过去,看见了一群人,打头的女人正望着海边哭,在她身边还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浑身湿漉漉,面色发黑,唇瓣都是紫色的。
而女人视线锁定的那一片海里什么都没有,只有翻涌起伏的一片又一片的海浪。
“汪汪。”九月示意贺莹莹给她解开牵引绳,刘毅在不远处的木桩上拿下一个救生圈,用力抛在水面上。
九月一跃跳入海里,嘴里扯着救生圈的绳子,朝着那边游过去,等游近了,还是什么都没有,她松嘴,随后一头扎进海里,在不算清晰的海底看见了一个双眼紧闭的青年,身上还冒着漩涡光圈。
【“来个人救命,能不能救救我的儿子和女儿。”青年刚和妈妈到达海边,就被一个妇女拉着,善良的青年当即脱了衣服下水,在救男孩的时候呛了几口水,因为男孩使劲儿挣扎,青年体力耗费很大。男孩的母亲还在大喊,“你再下去一次,我还有个女儿,你那么好心,再救一次吧。”】
【“儿子,别去。”青年的母亲祈求,“你不欠他们的,都已经救了一个了,你自己怎么不下去?”她愤怒地盯着两个小孩的母亲,就她有孩子是吗?但饶是情况不容乐观,青年还是再次下水,临去之前还劝担忧的妈妈,“我一定会回来的。”】
【在把女孩推向岸边时,女孩的父亲上前拉住女孩,却任由脱力的青年飘远,直到在海水中下沉。意识朦胧之际,他想到了妈妈,想到了求他一定要安全回岸上的妈妈,对不起……】
青年的双手朝上,似乎还有神志,九月游到了海底,她没有短板,在水中能憋气很久,微微张开嘴咬住了他的衣摆把他往水面扯。
所幸青年还有理智,出了水后,在求生欲望的驱使下主动攀住了九月的背,九月左右环顾一眼,救生圈往海中心飘,她只能小心翼翼地带着青年游到那里。
青年眼睛眯着一条缝,在德牧犬的帮助下套上了救生圈,“谢谢。”他蠕动嘴唇,却发现声如蚊呐。
九月叼着绳子游得很费劲,浪越来越大,把她拍得左右摇摆。
到了离岸边近一些的地方后,刘毅正站在那里等着接应,他赶忙扯过绳子,“九月放松。”
贺莹莹刚给女孩做完人工呼吸,等她醒了,也冲上去帮忙,“还有气,快,急救。”
九月走远了一点甩着身上的水,耳朵随着她的动作蹦蹦跳跳,等甩干一些后,她才靠近人群。
救护车到达现场的时候青年已经缓过来了,他的妈妈正对着周围的人不住地感谢,言语中还带了哽咽,“谢谢,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救了我家阿衡。你们叫什么,在哪里工作,回头我给你们送锦旗。”
“我们是天阳市公安局的训导员,这是市局的警犬,九月。”
围观群众有些替阿衡感到不值得,“那两个人就这样带着孩子走了,连句道谢都没有,真不值得。”
“要是换了我,我才舍不得孩子去救这些不认识的人,你看看,偷偷摸摸走了,生怕人家惦记他们,一家白眼狼。”
“可不是,要不是警犬在,这小伙子能不能有命还是两说。上个月这儿才淹死了两个呢,一个下水游泳抽筋,一个男的下去救人,结果两个都没上来,后面还是捞上来的,都肿了。”
“你吓死妈妈了,你都没有想过我和你爸爸,没有想过你的好朋友。你才上大学一个学期啊……十九岁……”女人转身又哭出来,尤其是在看见被救的两个小孩都不知所踪后,她更是不忿。
“没事没事,快去医院吧,检查检查身体状况,快去快去。”刘毅扶着青年上去,那青年却在此时开口,“我叫付钰衡,谢谢。”他的嗓音卡着,听上去便很是可怜。
付钰衡一阵恍惚,刚刚在海底他觉得自己要死了,冥冥之中,他感觉自己仿佛获得了第二条命。
回去的路上,贺莹莹忿忿不平,“他们怎么能就这样走了呢?连救护车都没上,孩子要检查的呀。”她骂的是溺水孩子们的家长。
“而且那里明明立着牌子说不能游泳,家长还不看好孩子,有好心人救援,他们居然还偷偷跑了,这,诶!”她骂不出更坏的话。
“这有什么,我和一个大爷聊了两句,据说一开始是那个男孩先下水,后面溺水了,夫妻俩也不敢下去救,而是让男孩的姐姐去,结果就是两个人都差点溺亡。”刘毅老神在在,“你还年轻,等当训导员久了,什么事都能见到。”这些家长里短或者是凶杀大案都能见识到。
过了两天,天阳市公安局忽然来了一队人,两只狮子在前面舞着,后面紧紧跟着敲锣打鼓的一行人,康任平从窗户望出去,纳闷道:“什么事这么大动静?”
难道是哪个队哪个组破了大案悬案,家属来感谢了?
康任平出了办公室,隔壁的门刚好也打开,王建民走出来,问他,“下面怎么回事?”
“王局,我也不清楚,正打算去看看。”
“那就一起吧。”
到了楼下,已经有几个警员在维持秩序,领头的中年男女一副儒雅的模样,在他们中间还有一个高大个,身板挺得很直。
“你们是?”
“我们是来给警犬送锦旗的,请问九月在吗?我叫付一笙,这是我的妻子罗兰溪,我的儿子付钰衡,前两天在南兴双月湾……”付一笙详细解释,他说的时候还有些后怕,差点就见不到儿子了!
“医生还说得亏救得及时,再晚一点,只怕阿衡就不能站在这里,所以我们夫妻很感激九月还有两位训导员,除了锦旗外,这些水果是送给你们的,人人有份,都尝尝。”罗兰溪让身后的人把一箱一箱水果放下,足足有三十多箱。
九月被带出来,在锦旗交接仪式上咧开嘴笑,很坦然地接受着数不清的赞誉,善良、勇猛、俊美……没错,都是她!
罗兰溪感性,与九月说了很久的话。从她的话语里,九月知道了她与付一笙都是教师,付钰衡则是考上了军校,是很幸福的一家人。
和乐融融的家庭氛围使得付钰衡善良,所以才会义无反顾地下海救了两个素未相识的孩子。
市局逐渐归于安静,目送一家人手牵手离去,一股自豪感涌上心头,这就是她帮助原本该死去的人的原因,让残破的家庭变得完整,给那些绝望的人带去希望。
*
“呜呜呜——”警车出动。
今天的天气不大好,阴天,但没有下雨,安国华领着三组的警员到了安平村的一处人家。
所警提前拉了警戒线,还在警戒线前守着现场,安国华出示证件进入案发现场,问所警是谁报的案,有没有目击证人。
“死者一共五个,三男两女,皆是一家人,当家的是马大发,剩下的几人是他的一个儿子和两个孙子,还有他的妻子金有弟……”
“灭门惨案?”安国华问道,“安平村里面有没有和他们不对付的人?”
“不是灭门惨案,周围邻居说这家还有一个马大发的女儿,但现场没有她,不知她去了哪里。马家在安平村名声还不错,村民都说他们热心肠,别人家出事他们也会搭把手。”所警说,“也有人骂他们家,只是我们问到具体情况他们就不说了。”
“很正常,村民的话真真假假,需要我们辨别。”安国华点了点头,视线在几具尸体上来回扫视,根据路径模拟凶手作案,他对所警说道:“笔录交给我们,你们可以走了。”
法医正在验尸,齐瑞欣低声问安国华,“安队,您觉得马招娣是生是死?”住在一起的一家人,独独马招娣幸免于难,她第一个反应就是,马招娣是嫌疑人!
“这得验尸过后才知道。”安国华蹲在马大发的尸体前,五个死者就他的尸体被砍了十几刀,头、脸、脖子、手臂都有刀伤,手法杂乱无章,看完,他说道:“五个死者都是在床上死亡,门锁没有被撬的痕迹,极有可能是熟人所为。”
马招娣的嫌疑进一步上升了。
然而正当法医们把尸体装入裹尸袋的时候,齐瑞欣突然进门说道:“安队,马招娣自首了。”
一个面容枯槁身形消瘦的女人站在门口,眼神空洞,站在那儿像一棵枯草,土地都抓不住她。
“我来自首,自首……”马招娣喃喃自语,“警官,我杀了人,我杀了他们,杀了,该杀,都该死!”她的声音从嗡嗡嗡逐渐拔高,末了,又望着裹尸袋笑了笑。
“带回警局。”安国华上下打量马招娣,拧眉,要是马招娣有精神病,案件可就难办了。
给她戴上手铐时,齐瑞欣注意到她的手还是湿的,便问她,“刚才去了哪里?”
“池塘。”
“干什么?”
“洗手。”马招娣的眼神落在那双粗糙开裂的手上,“洗干净就不脏了,手不脏,我不脏,对,我不脏的。”
天阳市公安局,一号审讯室的门开了。
“立即提审!”
第29章 马招娣招供 拐卖交易现场
九月的伤好得七七八八, 她长时间呆在犬舍,无聊到玩坏了几个玩具,所幸之前赠送的玩具多,才够她这样糟蹋。
贺莹莹见她神色怏怏, 便主动向刘毅提及让九月去巡逻, 先前是三只警犬轮流, 也该九月尽一份力了。
这回是贺莹莹与特警们带着九月一起巡逻, 她们去的地方是几条比较热闹的街道。
今天没有下雨,地上却还有积水,下水道飘上来一股潲水的气味, 九月小心翼翼避开那边, 忽然,她耳朵动了动,听见了几十米开外传来的吵架声。
甚至加入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多, 九月是个热心肠, 带着三人往那边走, 街边围着一圈人, 争吵声正是从中间爆发。
“都让一让, 发生了什么事?”贺莹莹上前, 围观群众一看纷纷让出一条路。
空地中站着五个人,其中披头散发的年轻女孩最引人注目, 她的脸红通通,高高肿起, 指印还在她脸上, 显眼得很。
其余四个人是两男两女,中年人,两个女人分别抓着女孩的手, 跟她拉扯着。
“这是怎么了?”贺莹莹开口问,“她脸上的巴掌你们打的?危害他人人身安全,犯法的,有事可以找公安机关处理,不要私自意气用事,先放开她。”
几人一看是公职人员,皆七嘴八舌说自己冤枉,“真不是我们的错,是她,刚刚她发疯,把我们两家的车都给砸了,遭瘟的,我和老公新买的车,还没开几天,这就被她砸了个大窟窿。你们看看,好好的车被她弄成这样,怎么开?”
“我家的也是,就好端端停在路边,吃完饭出来一看,挡风玻璃碎了,喏,砸车的石头还在她手里,可不算我们污蔑。”另外一家的女人说,谁遇上这样的事都得气恼,她们没有动手已经算是有素质了,说起动手,她又赶紧解释道:“她这样可不是我们打的,我们看见她时就这样了。”
女孩昏昏噩噩,手里拿着一块尖锐的石头,闻言,她反驳道:“我会赔的,我真的会赔的。你们是警察,是警察……刚刚有人想要拐卖我,我是没有办法才砸车,这样就会有人帮我。”
她先是对那两对夫妻解释,而后看向贺莹莹与两个特警,哭丧着脸寻求帮助,看起来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我,我在商场当收银员,下班了走出来,突然来两个人拉着我,说我是他们的闺女,让我跟他们回去。他们给了我两巴掌,可我压根不认识他们,但是没有人帮我,也没有人信我。还好,还好我力气大,挣脱了……我只能自救,把车砸了,那两个拐子一看车主围上来,就跑了。”她声音里带着哭腔,显然怕极了。
她手指着一个方向,“他们往那边跑了。”她后知后觉感到一阵寒意,要是她没有急中生智,要是她被拉上车,结果可想而知!
有个一直围观的大娘点头,“是咧,那两个男的一个说是她的爸爸,一个说是她的大伯,说她不学好,自己不打招呼从家里跑出来,要把她带回家。我们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哪里敢掺和人家的家事?万一是真的,我们反倒好心办坏事。”毕竟人家一家人的事,他们插手算什么?
“我这里录到了视频,那两个男的正脸也录到了,你要是报警的话我把视频发你。”好事的大爷说。
女孩惊喜,不多时,警察到了,这事儿就转交给他们处理。
“走了。”贺莹莹牵着九月,回头再次望了一眼那个女孩,还好她逃脱了。
*
天阳市公安局,安国华再次提审了马招娣,“身体好点了吗?”本来前两天就该得到马招娣的口供,但马招娣一进入审讯室就尖叫大喊,只能请医生给她做心理疏导。
“好,好多了。”马招娣低垂着头,麻木地扣着自己的指甲。
“那现在开始询问,姓名,性别,年龄,家庭住址……”安国华示意齐瑞欣,随后齐瑞欣开始走流程。
不过鉴于马招娣性情不稳定,所以齐瑞欣审讯的方式更偏向于引导,“你说你杀了全家?说说怎么作案的。”
“我在饭菜里下了安眠药,趁他们睡着时用菜刀把他们砍死了,从马大发开始,我第一刀砍在了他的头上,给他开瓢了,刀卷刃,我就换了一把,第二刀是脸,我真的很讨厌他,所以又砍在了他的脖子上,血流了好多好多……第二个是马招财,我砍了他的一双手,放在锅里蒸煮,他疼醒了,先是骂我,贱.人、赔钱货、不中用的,都是这几个词,我都十几年不见他了,他还是用这些个词骂我,哈哈哈……”马招娣又哭又笑,“第三个是我妈,就一刀,她就没了,那么多轻松,容易,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还有马招财的两个儿子,我也没有放过他们。”
“为什么要杀他们五个?”
“为什么?”马招娣痛苦地笑了笑,“他们该死啊,用卖我的钱吃香的喝辣的,马招财还有钱去娶老婆,还给两个小杂种上补习班,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卖你?”安国华突然开口,“是收彩礼把你嫁给不认识的人,还是把你卖给人贩子?”
如果是后者,那就意味着马招娣很可能能提供一些线索。
“卖给人贩子。”马招娣说,她空洞的眼睛泛起一抹红,像是被触及最痛的疤痕,浑身都轻颤,“他们明明是拐子,要把马招财拐走,我上去救了马招财,拐子就想把我拐走,马大发拦住了他们,我以为他要救我,他应该救我的,怎么能不救我呢?”
马招娣又陷入了困惑当中,她不明白,也想不通,恍惚间,她仿佛又看见了那个才十一二岁的自己,被人贩子扯着手捂着嘴,彷徨无助地哭着,期望爸爸救她,可爸爸在哪里?
他在跟人贩子讨价还价。
那是一个很稀疏平常的午后,村里的大人吃过午饭都睡了,只有小孩子在外面疯玩,她去挖红薯烤熟了,想着带回去跟弟弟分,结果刚从地里走到村口,就看见两个男人捂着马招财的嘴,她立即开始大喊,声音尖利,那两个男人一见事情不好,拖着马招财想要跑,她抄起一根大棍子追着他们狂打,打小干活的她把两个男人打得抱头鼠窜。
后来,听见喊声的马大发来了,她以为她救下了弟弟,她以为她的靠山来了,结果——
“他把我卖了,他说要是人贩子不给他钱,他就把村里的人都喊过来,抓住他们打死,后来,他从人贩子手里拿了一千块,就带着马招财走了。”她平静地说着,好像这段荒唐经历的主人不是她。
“他们带走我,把我卖到了山沟沟里,那些人打我,让我生孩子,后边,我不能生了,就把我又卖了,卖给了一个来村里收女孩的男人,他把我们带到城里,让我们接客,我好难才逃出来的。”
“我身上没有钱,都被收走了,就乞讨回来,走了好久好久,淋过雨晒掉了皮,靠着问路,终于走回来了。”
说到这里,马招娣凄然地用拳头捶着桌子,“结果马大发第一句话就是问我是谁,第二句话说‘我还回来干什么’,他害得我这辈子那么苦,还埋怨我,把我害得那么惨,居然还问我回来干什么,我还能干什么呢,当然是要举起刀把他们都砍死。”空洞的眼睛流出泪水,划过她干燥的脸颊,她的面皮就像干枯开裂的土地,把那点子泪水都吸收干了。
“我妈,我以为我妈不知道我的遭遇,我以为她会怜悯我,结果她说,她有马招财就够了,我这个大女儿丢人现眼,还有马招财两个儿子,根本没把我当长辈,我回来不到一个月,使唤我干这个干那个,我不干,他们就骂我,往我的铺盖上丢蟑螂,我恨啊,恨得心肝都在整日整日得疼。”她已经挤不出泪水了,只能用沙哑的嗓音说道:“所以我把他们都杀了,血沾在我身上,好脏,把我变得更脏了,我就去河边洗澡,可是怎么洗,都洗不干净。”
“是因为我本来就是脏的吗?”
齐瑞欣给她倒了一杯蜜水替换她已经喝完的白开水。
“是甜的,我好久没有喝过这么甜的水了。”马招娣舍不得喝光,抿一点滋润嘴唇,看着蜜水在回忆什么,安国华与齐瑞欣没有打扰她,就安静等待。
“我认罪,我是有罪的。”
直到此刻,安国华才再次出声,“你还记得怎么去买你的村子吗?”
“不记得了,我们都不被允许靠近村口,那里时时有人看着,不准我们跑的。”
“我们?”
“是啊。”马招娣很自然地说,“被拐卖的女人,很多,像我那样被关着,只有生了孩子才可以出来透气。”
“你刚才说后面你又被卖了?是怎么回事?”
“生不出孩子或者那家人觉得女的没用了,就会再次卖掉女人,有的是往更穷更偏僻的山窝窝里卖,有的则是卖给外头来的人,像我就是第二次被买去接客。”
“第二次买你的男人你记得叫什么名字吗?他控制你们的地方在哪里?”安国华沉声问,买卖人口犯法,可恨的是那个人不仅买卖人口,还强迫妇女卖银。
马招娣说了两个不太确切的地址,“那些人都叫他豹头哥,我不知道他名字。”
“但是我记得拐卖我的两个人叫什么,一个叫方来福,一个叫方大河。”提起把她带入地狱的两个男人,马招娣脸上终于有了愤怒的神色,“他们是两兄弟,十五六岁就当拐子。”
可惜再多的事她就不清楚了,毕竟已经过去十几年,她已经记不住。
安国华与齐瑞欣又问了几个问题,马招娣一一作答,配合得不行,很难想象这个人在前两天杀了五个人。
审讯完毕,马招娣被押起来时,她朝着安国华问道:“领导,我是不是会被判死刑。”
“看法官怎么判。”安国华说,“你很配合,又戴罪立功,大概率不会是死刑,表现良好在狱中还能减刑。”
马招娣空洞的眼睛如同干枯的泉眼,直到此刻才隐隐有了滋润的水汽出现,“挺好的。”
在监狱,应该能睡个安稳觉吧?
*
在一个很平常的夜晚,隔壁省的一个三线城市中,一处藏了许多男女的别墅被扫黄大队以及特警们一锅端了,其中负责人刘豹拒捕以及袭警,被当场打死。而剩下的打手们则是乖乖戴上手铐,等待押回警局。
“解救出来的人一共一百三十五人,其中男人六十五个,女人七十个,都是受强迫卖银的。”甚至未成年也有,足足三十个,有的是被拐来的,有的则是被做局,稀里糊涂跟来还债。
他们十二人住一个房间,只要刘豹手头上的客人点了人,他们就得洗澡换衣服去接客,要是长时间没有客人找,就会被带走,而根据受害者们的叙述,那些离开的可怜人再也没有回来过。
“队长,我觉得不对劲,哪怕刘豹身为负责人要判刑,可他为什么拒捕呢?”扫黄大队每年都要打掉不少窝点,可从来没有遇到过拒不归案的犯人,涉黄的人一般骨头软,识相。
“你说,那些被带走的人会去了哪里?”大队长皱眉思考,对于这些钻钱眼里的家伙来说,不能卖银的人就没了价值——不,或许还是有的,只是现在线索太少,她一时间也不能下定论。
“带回去我挨个审问。”
南川省天阳市这边也不平静,走夜路下班的女人被两个男人挟持带走,藏在了山脚下的一处矮房里,一打开房门,里面的地面上绑着几个女人,大多都很年轻。
“真是倒霉,这还差两个呢。”方来福朝地上吐了一口痰,又抽出一根烟,“啪嗒”打火,吞云吐雾起来。
“距离交货日期没多少天了,我们得想想办法。”方大河也烦躁,伸脚踢了踢桌腿,老旧的木桌子便在寂静的夜晚中发出“吱呀”“吱呀”的动静。
“上次让那个跑了,我们下回别去人多的地方,我记得市二中附近偏僻,不如去那里抢两个外宿的学生妹好了,反正学生妹卖的钱多。”方来福提议,“成哥那个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要是晚一两天还好,晚七八天他还不得给我们颜色看。”
想起成哥的心狠手辣,两人俱都是忌惮不已,方大河想了想,把烟掐灭,“也罢,拐到两个学生妹我们就去省外躲一段时间,没事儿了再回来。”
现在拐卖可不像以前那么容易,网络发达了,他们警惕心提高,不好忽悠。
*
“走吧九月,今天要去学校附近巡逻。”贺莹莹把九月牵出来的同时,习荔也帮黑壮戴上牵引绳。
最近天阳市出现了多起失踪案,上边要求加大巡逻的力度,甚至警犬们要开始值夜班,在夜晚巡逻。
今天正是值夜班的第一天,九月下车,先是甩了甩浑身的皮毛,然后伸了一个懒腰,这才带着贺莹莹往前,两个巡警跟上,剩下的两个巡警则是开着警车进行车巡。
这一片有三个学校,海鸥幼儿园,市小学以及市一中,前两个不是夜巡的重点,市一中才是,毕竟下了晚修有不少走读的孩子回家。
市一中校门关闭,九月便带着三人沿着路边巡逻,路灯不算明亮,经过拐角时,她突然听见了一些响动,有人尖锐地叫了一声。
是个女孩的叫声。
九月往前跑动,正好看见昏暗的路边有一辆面包车疾驰离去。
“汪汪汪。”她大声叫出来,贺莹莹转头跟巡警们说道:“通知巡逻警车,那辆面包车有问题。”
巡警们立即拿起对讲机,把情况向对面一说,旋即就有人回答道:“收到,已经转告刑警,他们会派人追查监控,我们先沿着那条路巡一遍。”
巡逻警车很快到达附近,九月上了车,警车开动,只是开了两分钟后又停了,前面出现了三个岔路口。
“汪。”九月抬起爪子扒了扒车门,贺莹莹带她下去,她就在地上嗅闻,两个步巡的巡警也跟着下了车,负责保护她们。
副驾驶的巡警小声问道:“你说警犬能找到线索吗?隔那么远只是看见车尾灯,能闻到车去了哪个方向?”他怎么觉得有些玄幻呢?
“别说信不信的话,等下让警犬听见了要拱你,九月这只警犬有些运气在身上,咱们等着就好了,不然你有什么好办法。”
九月在左侧道路旁的草丛里找到了一根烟头,这个味道她曾经闻到过,前两天去巡逻,那个侥幸从人贩子手里逃脱的女孩身上就有这个气味,一模一样。
她趴下示意,贺莹莹便高声说道:“这边。”
警车再次开动,这回的道路没有分岔路口,只不过弯弯绕绕,一路往有山的城郊去,临近市交界处,警车停了,“这里,我记得前面没有路了,只有废弃的厂房。”
“我搜一搜,资料显示这个位置有危房,因为靠近江边,洪灾侵袭,一整条村子都搬到别的地方安置,如果车进了危房或是厂房,会是一个躲藏的好选择。我们再动车,就会很显眼。”
隔着老远都能看见铁皮厂房亮着光。
“增援什么时候到?”
“十五分钟。”
“呜。”九月哼了一声,眨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贺莹莹,爪子拍了拍车垫。
“好宝宝,不急。”贺莹莹轻柔安抚她,抬头声音硬了两分,问道:“九月等不及了,我们能否先上去?时间不等人。”
十五分钟,变数太大了。
“车停在这里,我们下去先观察情况,留一个人在车上。”
四人一警犬借着黑暗迅速摸近铁皮厂房,九月在暗中视物毫无障碍,能清晰看见泥地上的车轮印子,同时,正中间的铁皮厂房里传来不高不低的说话声,她停顿,挡住了去路——厂房大开的门左右都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他们手持砍刀,显然在站岗。
通过夜视头盔,巡警们也看见了那两个人,躲在障碍物后,他们用手势交流,确定了暂且观察的决定。
留下两个巡警在这里看守,剩下的那个和贺莹莹一起把左右来回看了一遍,江边停着一艘船,上面同样有几个男人在等候,一阵风吹过杂草,船上的人看了过来,什么都没发现。
不确定对面有多少人,携带武器样式是什么,贸贸然行事只会坏事,他们必须等待支援,把这些人包饺子。
厂房内停着一辆面包车,而在面包车不远处,一个脸带刀疤的男人凶狠地扫了扫面前的女人们,说道:“这里才九个,说好十个的,你们耍我?”
方来福低声下气地赔罪,“成哥,这一回就算我们失误,您给八个人的钱就可以了,好吗?”他们本想去二中掳两个学生,但因为二中偏远,大多数外宿学生都由家长接送,没有打扰也成群结队骑车,反而不好下手。于是他们只能辗转到一中,好不容易才得手了一个。
“失误?这次失误了,那下次呢?我是做生意的,不是开慈善堂的,你们已经拖延了三天还没有交货,最迟就是你们。”叫成哥的男人偏头对身边的打手使了一个眼色,那打手上前,一拳砸在方来福的肚子上。
沉闷的响声过后,方来福跪倒在地,仿佛一只被掐住了喉咙的鸡,一声都发不出来,只能通过他涨红的脸色看出来他很疼。
方大河脸色一变,既有对成哥一言不合就翻脸的害怕,也有对他殴打自己弟弟的不忿,“成,成哥,下次,下次我们一准儿给您补上,下一回给您交十一个,怎么样?”
“下次?你觉得还能有下次吗?”成哥不满意他们的办事能力,“拐几个人都拐不到,你说你们有什么用?既然缺了一个,那你们两兄弟就出一个人补上,给你们一分钟决定。”
“成哥,您行行好把我们放了吧,我们男的生不了孩子,哪里有人买?”方大河跪地磕头,“而且,而且我们从小就一起长大,舍了谁都不好。”
一直躺在地上的方来福也缓过了神,强忍着抽痛把姿势变为跪姿,哑着嗓子求饶道:“成哥,您放我们一马,下次,我们给您带十一个学生妹,保证都是雏,卖的价格能高很多,您觉得怎么样?”
“雏?”成哥视线落在穿着校服的女生身上,她被堵住了嘴,正害怕得直发抖,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那股扑面而来的青春感让她在人堆中十分突出。
学生妹的价格确实高,不管是卖到山里还是卖到地下会所里,都是价格最高的那一批。
“这次你们办事不力,九个就算五个,阿彪,给钱,拿上钱也别想跑,你们知道我的手段。”成哥阴恻恻地笑了笑,他不怕这两个人跑了,哪怕这两个人跑去外省躲起来也没用,他打个招呼,道上多得是人翻他们两个出来。
“谢谢,谢谢成哥。”方来福与方大河不满,可即便是这样,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周围十几个打手都盯着他们,但凡他们有点歪心思,别想走出这个门。
“把她们带上船,一个月后我会再来,要是还是不够数,你们两个就等着。”成哥起身,阴狠地警告,要不是最近条子抓得紧,他这会儿都不会放过姓方的这两个。
他下线有个团伙被抓了,跟他对接的叫陈梅花,专门拐卖孩子的,没了这笔收入,他又要花时间诱惑新的人去给他干这种粗活。
“是,是。”两兄弟唯唯诺诺,捡起地上的几叠红彤彤的现金,脸上顿时显露贪婪的神色。
第30章 心狠手辣的暴徒(捉虫) 多方震动的大……
九月眯着眼看着那些绑住手的女人一个个被推上船, 厂房门口的两个看守最后离开,她爪子搭上巡警的膝盖,圆溜溜的眼睛望着他,又忍不住用厚厚的前爪拍拍, 催促的意味很明显。
因为她从其中两个女人身上看见了死亡结局——【她们被绑着双手推下了船, 只能在水里无济于事地挣扎, 由于天黑, 巡逻船上面救援的巡警们并没有及时把她们救上来,在黑暗中,她们沉溺于冰冷的江水。】
“局里怎么说?”他们压低声音交流。
“快到了, 还有江面上的两艘巡逻船快速往这边靠近, 地面上的增援还有一分钟到达。”他们已经隐隐约约能看见两艘中等体型的船在往这边靠拢。
身后公路方向也响起了警笛的尖锐声,是地面增援到了!
“还好赶上了。”巡警松了一口气,对面人多, 他怕一出去就让这些歹徒警觉, 反而增加了救援的难度, 所以一直等到现在。
九月竖着耳朵, 厂房内有发动机的轰鸣声, 不太明显, 但很显然,里面还有人!
在追踪犯人与搜救两个选择中, 她毫不犹豫地转头朝着江边去。
“船上的人员全部上岸,接受我们的检查……”两艘巡逻船打着很刺眼的大灯照射那艘外表平平无奇的船, 同时喇叭还在大声循环播放着一段话。
那艘船明显晃了两下, 成哥一把砸碎了手中的酒杯,愤怒地骂道:“该死的条子怎么冒出来的?我们行事那么小心,肯定是方来福还有方大河引过来的, 他们早被条子盯上了!”
他们已经足够小心了,每一次的交易地点都会更改,有时候甚至会在两天内变三个位置,就是为了防止被抓。
今天是怎么回事?!
“成哥,我们怎么办?”顺风顺水了好几年,这些打手还没有遇过这种情况,这要是被抓了,以前的富贵可都不作数,比要他们的命还难受。
“逃的掉吗?”来到了驾驶舱,成哥问,这是要硬碰硬的意思,反正不可能束手就擒。
“不行,船上东西太多,现在调转了方向,可是行驶速度还是提不上来。”船长抽着烟,问成哥,“要不,丢掉一些东西?”
可这艘船没什么重的摆件,成哥脑子飞速转动,一咬牙,狠声道:“你们几个,把那些货丢几个下去,我就不信那些条子会不去救人一直咬着我们不放。动静弄大点,把她们嘴里的布扯掉,让她们在水里喊。”
“是。”
被绑着的人有男有女,眼睛都蒙着布,嘴里布条消失后立即呼喊起来,“救命啊救命啊——”
扑通几声过后,水面不再平静,两艘巡逻船只能慢下来救援。
“九月,去。”贺莹莹肃着脸解开了牵引绳的扣子,同时给市局来的人指明工作,“有几个受害者落水,快,让警犬下水。”
水面上被大灯照得白茫茫一片,视物没问题,但正因为看清楚了情况,所以警察们心里都一沉:这个任务可不容易完成!
由于双手被捆绑,这些被推下船的人实际上并没有在水面停留多久就缓慢沉底了,救援难度极大,几个腰部绑着绳子的警察救上来两个,但过了一会儿,就有人喊道:“江水很混浊,看不清。”他们也曾试过潜水,但清晰度不足。
而且,贼船上的犯罪分子还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远程攻击他们,一声闷哼,江面上浮起不明显的血雾,有警察受伤了。
九月下潜,她的视力要比巡警们好上许多,在水中看见了两个无力的女孩,四肢划动,快速靠近女孩,她用前爪勾住女孩手上的绳子,用尽全身力气往水面游去,接近水面时,她改了动作,微微打开嘴巴,用嘴叼着那截麻绳。
“接应警犬。”船上视野要更广阔,巡警们足以看见警犬救上来了一个人。
“汪汪汪。”九月的头露出水面,朝着巡逻船叫了几声,巡警们没懂她的意思,倒是岸边站着的贺莹莹脑子灵光一闪,猜出来了。
“刘哥,对讲机。”贺莹莹拿到对讲机,对着船上的巡警说道:“有没有勾拉式的救援绳?丢给警犬,她会到水下勾住受害者,你们只管拉就行了。”
她面色沉稳,已然有了临危不乱的大将姿态。
“好。”
九月叼着救援绳的一端,转头就看见了黑壮以及黑米两只在江面上来来回回地游,黑壮撕心裂肺地大叫着,“我不会沉水啊,我不会啊,茉莉你在哪里,你把人拉上来我拖她上岸。”
也难为这两只警犬了,本来就不是搜救犬,所以对于水上救援他们只学了很基础的课程,比如把水面的落水者带回岸上,救援水底的落水者得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搜救犬才能胜任。
比如九月,再比如此时此刻冒头的茉莉。
随着茉莉浮出水面,淡淡的血腥味飘散在空气中,一个女人被救出来,黑壮与黑米立即游过去,接替了茉莉。
“九月,我需要你的帮助。”茉莉气有些喘,“下面有一个在水底,她身上绑了一块很重的东西,我拖不动。”
“快去。”九月想起了预见画面,其中就有一个是腿的位置绑了一张木椅子,以至于只能沉在水底。
两只警犬一个猛扎冲进水里,不用茉莉带路九月也已经看见了那个蜷缩着的女人,从侧面看,她胸口还有微微起伏,木椅子避免了她被水流快速带走,可同样让她难以脱身。
所幸九月带来了绳索,她比划了一下,茉莉就把女人拉起来。九月围绕着女人转圈,找到一处合适的位置,把勾子轻轻卡进去,救援绳就紧紧拽在女人身上,茉莉咬住绳索抽了抽,一股力道顺着救援绳带到女人身上,她被巡警们拖动着往水面走。
九月指了指女人,茉莉就跟着女人身边用爪子扶着,同时眼睛紧紧盯着救援绳,避免绳索松开。
她并不清楚有几个人被困,只能憋着气在附近水底游了一圈,直到快要憋不住才出水。
九月游上了岸,一旁在甩水的茉莉跟她说,“都救上来啦,一共五个,巡警们救了两个,我和你各自救了一个,然后我们合力救了一个。”
“都活着吗?”九月微微忧心地问。
“嗯!”茉莉点头,“救护车的医生说我们救的那个女人差一点点就救不回来了。”
“黑壮和黑米两个呢?怎么不见了。”
“去巡逻船上了,我上来就没见他们,他们去追击犯罪分子,只留下我们两个。”茉莉还很年轻,骨子里好动,也想坐船。
“茉莉,你的爪子。”秦振州心疼坏了,动作轻柔地替茉莉上药。
“怎么受的伤?刚刚你出水我就闻到了。”九月走过去用头蹭了蹭茉莉,“还能走吗?”
“不行,疼。”在水里还不觉得,这后知后觉的疼劲儿涌上来,茉莉趴在地上直喘气。
“贺训导,山上需要支援,需要警犬支援,两个犯罪嫌疑人逃入山林,追踪难度很大。”贺莹莹捏着对讲机,“收到,我带警犬过去。”
“茉莉执行不了任务,你先带九月过去,等下茉莉情况好点了,我再让她动。”秦振州说,他舍不得茉莉伤上加伤。
“行。”贺莹莹应了,给九月扣上牵引绳,又带上四个特警,一行人经过了厂房。
“呜呜。”九月看见了面包车留在地上的痕迹,从遗留的气味判断出就是那两个人贩子!
“追。”贺莹莹给了口令,前面是废弃房屋,靠山,没有路的,人贩子哪怕上山也跑不远的。
九月在前面带路,顺着气味,她领着特警们找到了那辆停在山脚下的面包车,驾驶室与副驾驶的车门都开着,两个人不知所踪。
气味很浓郁,九月轻盈地在树木中穿梭,不多时就接近了两个人贩子。
“大河,你没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憋着气不敢大喘气的方来福小声问,他浑身弥漫着不安,皮肤上冒气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左顾右盼,仿佛被什么猛兽盯上了。
“别说话,快走!”方大河也慌,这要是被抓住,这辈子都得在里面蹲着。
九月扭了扭头,贺莹莹就解掉牵引绳的扣子,下一刻,她猛然飞扑出去。
“飒飒——”杂草与矮树枝被撞开,黑暗中,九月精准锁定目标。
“啊——”一声惨叫,她扑倒了其中一个男人。
“不许动。”特警们围上来,武器直直对着站着的试图反抗的男人,等他们都放弃挣扎后,才把他们两个都拷起来。
“老实点。”
方来福龇牙咧嘴的,脚往旁边缩了缩,这只大狗可真凶,害他磕在了石子上,牙都掉了一颗。
方大河一脸丧色,一切都完了!
“砰砰。”江面上传来了沉闷的声音,一个特警脸色大变,“是枪.声!”
*
江面,情况不容乐观。
支援过来的几艘巡逻船上满是特警,他们和犯罪分子们展开了争斗,而那些泯灭人性的东西却用无辜的人当人质,逼迫巡逻船后退。
带着黑色面罩的成哥抓着一个三岁多的小男孩,一只手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掐得面色变青紫,还冲着特警们放狠话,“再不离开,老子就把他们挨个弄死,看看是你们登船的速度快,还是我的手快,你们舍得吗?”他用孩子挡在身前,避免被射击。
“哇呜呜呜——”几个孩子被带到甲板上,他们嘴里的布被扯掉,看见那么多坏人一下子就哭出来,“我要妈妈,我要爸爸,呜呜呜,坏人走开。”
“看看吧,要是你们敢接近,我就把他们丢下去喂鱼。”成哥是不可能投降的,他犯的罪他自己最清楚,横竖都是一个死字,还不如凶一点,搏一个逃出生天的可能。
“康队长,我们猛攻不了。”
对方捏着那么多人质,而局里领导下达的指令是不能伤害到任何一个受害者,不然后续平复风波会带来麻烦。
康任平问道:“潜水的警员什么时候能到达上船?”
“上不了,他们很警惕,四周都有人开灯探照,而且时不时还有人带着人质走动,对我们的救援产生阻碍。”这些歹徒的狠毒他们已经见识到了,很显然,如果警方这边有异动,他们一定会把人质推下水,以此争取时间。
这样拖时间可不行,一帮没有人性的东西,谁知道会不会把人质都杀了?但也不能就干耗着。康任平皱眉,“去查途经的地方哪里有狙击点位,让狙击手待命。”
“成哥,我们要不把人质都丢下去,加快行船速度,还有可能甩掉条子。”用人质挡在船中间,他就不信条子能狠心到自己撞上去。
成哥犹豫了一下,这一船货加起来花了他二十多万,但这是小钱,最重要的是他转个手,能拿到几百万分红。不管男女,只要长得好看通通卖去地下会所,高级货一个三十万,实在卖不出去的就取器官,同样暴利。
“都丢了,把他们的绳子解开。”成哥一咬牙,钱没了不要紧,逃出去照样能东山再起,可要是人被抓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如同下饺子,人质们一个个落水,只剩下几个年幼的比较好控制的孩子依旧在船上。
他们这个法子的确奏效了,警方不能用人命去赌,所以只能停下尽最快的速度救援。
看着逐渐远离的贼船,康任平对着对讲机说道:“歹徒放松警惕,狙击手寻找机会出手。”
“邹承韵收到。”狙击手在瞄准镜里发现了歹徒,围在成哥周围的人都松懈了,成哥身影露出来,她在心里默念倒数,随后扣动扳机,“砰”的一声,子弹穿过了成哥的头。
船上顿时一阵骚乱,紧接着赶来的巡逻船上的船员很大声地说道:“抱头蹲下,抱头蹲下。”
主心骨没了,大部分的歹徒都不想再反抗,除了成哥最亲近的几个人,其他人都在甲板上蹲下,包括副船长。
“该死的,你们这样做对得起成哥吗?”船长怒气冲冲。
“什么对不对得起?我们拿钱办事,何成都死了,难道我们拿不到钱还要去对抗条子?”副船长说,他撇嘴道:“哦,你当然不愿意,你是入股有分红的,跟我们这种一次结的不同,拿那点钱,何必死扛?”
船长急了,他和成哥的买卖都够吃十次枪子了,思虑再三,横竖都是死,他抽出枪.支,对准巡逻船的人打了几枪,片刻后,他浑身一震,缓缓倒在地上,额头的空洞很明显,血液顺着他的额角流入甲板。
“第二个悍匪已击毙。”邹承韵说。
“这发甩狙不错。”
“还好。”她冷淡地说道。
连续死了两个,其他人明显绷不住,一个个丢盔弃甲,等着警察给他们戴上手铐。
“都别动,手放下。”
“这个孩子需要急救,缺氧了。”康任平上了船,立即吩咐警员把受伤的一众受害者先送下去。
九月匆匆赶到这一片地带时,救援工作已经到了尾声,有了准备的救援人员装备齐全,在江底潜水来去自由,所以那些落水的受害者们先后被救上岸。
江边灯火通明,警笛声不绝于耳,几辆救护车离开,一片忙碌。
“押回警局,分开关押,我要即刻审讯。”康任平正在指挥接下来的工作,等现场人少了许多后,他对着九月蹲下,把她好一番揉搓,喜爱之意溢于言表,“这是谁啊?我们的功臣。”
他知道前因后果,这一场足以让高层震动的抓捕行动就是因为九月巡逻开始的,发现歹徒,江水里救人,山林里成功擒获两个人贩子,她的功劳不可磨灭。
“呜。”九月挺喜欢康任平,毕竟她能当警犬是康任平出了大力气的。
“这里没有需要警犬的地方了,贺训导可以带着九月先离开,坐警车回市局。”康任平对贺莹莹很和蔼,看她的目光就跟看自家孩子。
“好,谢谢康支队。”贺莹莹说。
市局里热闹喧嚣,贺莹莹带着九月去洗澡,班甜捐献的钱已经落到了实处,市局旁边的空地被开发成狗狗的训练场地以及游乐场,还有各项服务也配备齐全,就像现在,贺莹莹让九月洗完澡自己去烘干,如果还不想睡觉,就去玩一会。
黑壮在游乐场里舍不得回犬舍,平常任务重,很少能有疯玩的机会。
九月倒是不怎么感兴趣,回到犬舍安慰了茉莉两句,“这几天别舔伤口,很快就能好了。”
“我知道。”茉莉还没有完全冷静下来,今晚的大动静少见,她的好斗被激发出来,总想着做点什么发泄精力,“汪汪——”她高声吠叫。
不远处的黑壮听见了这无意义的叫声,也跟着叫起来,一时间,这里只剩下了狗叫声。
“别叫了,黑壮,你给我回来睡觉。”习荔揪着黑壮的耳朵,把他关进了犬舍,还训他,“再吵明天就扣鸡腿,听见没有?扣鸡腿!”
“嗷。”黑壮刨地,算是应了,等习荔走后,他碎碎念,“睡不着睡不着,我还想出去游泳。”
警犬们轻轻松松,市局里的警察们则是面色凝重,这桩大案子牵连之广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康任平拧眉,“别的市也有拐卖团伙,这个案子只能上报给省厅,让省厅负责协调了。”
“受害者们的家属都联系好了吗?尤其是小孩子的家属,让他们尽快过来市局认领。”
“都通知了。”
*
省厅,各部门的警员都被一个电话叫回厅里,中队长、组长们坐在会议室里,相互使眼色,“这是什么案子?”
“没听说。”
“嘎吱”一声,支队长推门进来,他在首位坐下,环顾一周,“来了大案子,都给我听好了,一个信息都不许漏。23号的晚上九点,天阳市局的警犬九月在市一中巡逻时发现了两个人贩子拐卖学生,经过追踪,最终锁定犯罪分子所在的位置,而当时,正是人贩子与上线交易的时候,所以天阳市局出动了大量警力进行这一场抓捕行动。”
“解救出受害者共三十九人,抓捕犯罪分子共十八人,头目何成与他的一个副手死亡。根据审讯,这些受害者有一部分是从其他市带上船的,也就意味着,其他市同样活跃着拐卖团伙。天阳市局把案子移交到省厅,我们必须争取时间,在这些犯罪团伙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把他们通通抓捕归案。”
“这个案件命名为323大案,抓捕由我们省厅负责,各市局配合协助,时间不等人,现在开始派发任务,每个中队负责一个市,各中队长安排部署具体的方案,如果发现犯罪团伙往临市逃跑,立即上报,我会通知其他市在高速公路以及国道出入口安排检查人员……”一桩桩事情被分配下去,警员们顾不上讨论这次的案件,全体动了起来,上警车去往南川省的几个市。
随着犯罪团伙被一一带回省厅,323大案也成了南川省省厅以及市局警员们最为关注的案件。
而警犬大队的总训导员步楷瑕叹气,“我之前就说,这样的警犬合该来省厅。”
一个训导员听见了,回他,“步训导,您要是爱才心切,可以与天阳市局协商,把那只警犬调任过来。”
步楷瑕的确心动,可这事儿不好办啊,警犬才立了大功,现在就把她要过来,这不明摆着告诉别人,我们贪图厉害的警犬?
“再等等吧。”
一下子打掉了四个团伙,而且有个团伙的其中一个罪犯还是邻居眼中的老好人,何其讽刺!
藏在南川省省会城市南兴的某个人正在大发雷霆,他砸了好些东西,训斥道:“昨天晚上打电话还跟我说会给我送一批上好的货物,保准让我高兴高兴,今天就告诉我,何成还有他的下线们都被抓了?一下子抓了我手底下一半的人!”
“条子到底是怎么找到他们的?他们是猪吗?束手就擒?啊?我就想不明白了,难不成条子是突然冒出来的,他们一点都没有发现动向?条子都这么厉害了吗?”讽刺的话语不绝于耳,男人的咆哮声传遍整个别墅,他胸膛起起伏伏,显然是气狠了,“一群蠢货,何成最好是已经死了,不然老子派人送他一程。”何成是他的心腹之一,知道他太多的秘密,一旦被捕,他肯定也岌岌可危。
“让其他人静默一段时间,看条子接下来的行动。”到底是老大,冷静下来就开始想办法弥补损失,“通知江七还有大伟,让他们去偏远一些的山村拐些男女出来,还有博爱私立医院那边,搞低价让多些人去体检,有血型相符的马上调查他们。”
只这一趟他就损失了至少两千万,都是资源啊,能让他富贵潇洒的资源,这还是直观财富,要是用这些资源撬动他的那些产业,盈利的数字可不止这一点,就这样统统没了!
男人阴狠着脸,“让我们的钉子去打听一下,到底是因为谁才折损了几个下线,快去,查出来了,做掉他!”
“是。”
多方震动的323大案余波尤在,除了知内情的人,谁也不知道案件的展开会由一只叫九月的警犬起的头。
王局下了命令,不许警员们讨论这件事,也不许过多讲到九月,意在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