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撑腰(2 / 2)

甄溪听了先是一愣,然后全然放下心来,又听到任含贞道:“而且,我听周工说,蔡侍郎已经定好了后日上门下聘,势必要大张旗鼓逼溶溶就范。”

这个“逼”字刺了甄溪的心,她没想过要逼溶溶的,可是,可是事到如今,若是不逼溶溶,那死的就是她,她只能牺牲溶溶,但是但是她以后一定会对溶溶好的!一定会的!她在心里打定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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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下朝,沈忌琛照例去给皇后姐姐请了安,又去陪他的外祖母太皇太后用了早膳,才出了后宫来,却被梁元汴喊住。

梁元汴脸上的淤青还清晰可见,脸色倒是神清气爽,好不得意地走近沈忌琛:“沈嫖姚啊沈嫖姚,你机关算尽又如何,皇上到底宠爱我姐姐,自然爱屋及乌,我们梁家不过用了一招移花接木就将你安给我的罪名摘得干干净净,再过一段时日我就能官复原职,失望吗?”

沈忌琛看着他洋洋自得的样子,垂眸轻轻一笑,那清贵的不可一世的样子,是梁元汴最痛恨的样子,他咬牙:“你装什么蒜,生气就表现出来。”

“我知道这个罪名难不倒你们梁家。”沈忌琛抬眼,眼底是尽在掌握的清冷。

梁元汴立刻被激怒了,他阴恻恻地盯着沈忌琛:“你什么意思?你想做什么!”

沈忌琛轻叹:“别紧张,我不过就是找个借口打你一顿罢了。”

那居高临下的不屑,顿时点燃了梁元汴的怒火,他的眼睛像是要喷出一蓬火:“沈嫖姚!”这么一激动,立刻牵扯到他嘴角的伤口,他怒火更甚,看着沈忌琛瑰伟的背影,他怒极反笑,“沈嫖姚,过两日可要去喝蔡侍郎的喜酒?他要纳妾了。”

沈忌琛站住脚转身看了他一眼,以为他要说什么事,听到竟然是蔡侍郎纳妾,他多余的目光都没有给梁元汴,转身欲走。

“你不想知道蔡侍郎要纳的是哪家的闺秀吗?”梁元汴在后头气定神闲地喊着,身边有列队的太监走过,纷纷停下朝他们行礼然后离开。

沈忌琛走下台阶的脚步没有停歇,显然对这种无聊的事一点兴趣也无,就算蔡侍郎纳的是仙女或是公主,他都毫无波澜。

文松跟在沈忌琛身后没忍住给梁元汴翻了个白眼,这个梁公子可真无聊。

“锦绣楼的岳溶溶。”

沈忌琛蓦地站住了脚,利剑自他心脏穿刺而过,他倏然攥紧了拳,脸色紧绷凌厉。

文松惊惧地转身,脱口道:“梁公子莫要胡说!”

梁元汴起初只是怀疑,那一次沈忌琛和他抢岳溶溶做活或许只是针对他,但是在一盏江南被沈忌琛打了后,他才反应过来,沈忌琛打他之前,他正提到岳溶溶,此时不过也就是试探来佐证他的猜想,没想到……他眉眼间是一扫阴霾的英气,走过去时意气风发。

看着脸色乌沉的沈忌琛,梁元汴愈发痛快:“听说是岳溶溶爬了蔡侍郎的床,蔡侍郎这才无奈纳她为第九房姨娘。”

脸色本就难看的沈忌琛,一点一点苍白,也越来越冷,结成冰霜,梁元汴感到寒意刺骨,可他那快要压抑不住的怒火,却让梁元汴愈发心血彭拜。

文松握紧了拳,在他快要一拳打在梁元汴脸上时,生硬开口:“梁公子请吧!”

梁元汴笑了两声,长长舒出一口气:“记得备份厚礼。”他大笑着扬长而去。

沈忌琛紧握的手逐渐充血,半晌,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渗出,文松既慌张又担心,还有隐隐的恐惧,他低声道:“侯爷,梁元汴的话不可信。”

沈忌琛只觉得自己的心一阵阵发寒,喉头似是腥甜,他压抑着吞下去,脸色青白一片,平静地下楼,腿忽然发软,身子狠狠打晃,直直摔了下去。

“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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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侍郎的人挑着三箱聘礼摆在裁云堂的正厅时,锦绣楼所有的绣娘都站在了两边,唯独不见甄溪。

钟毓站在岳溶溶身边,浑身都紧绷着,准备随时战斗,她看向岳溶溶,岳溶溶正冷冷看着蔡侍郎。掌柜的领着一众绣娘给蔡侍郎和罗公子行礼。

罗公子风流倜傥地站在蔡侍郎身侧,扫了一圈,不见甄溪,心下冷笑,她倒是识相。

杜艳激动极了,顾不得尊卑说道:“蔡侍郎罗公子莫怪,我们与溶溶朝夕相处,情如姐妹,今日是溶溶的大日子,我们便过来观礼,能与蔡侍郎为妾,真是溶溶的福气。”

蔡侍郎笑道:“说得好!”他上前意欲挽岳溶溶的手,钟毓眼疾手快推着岳溶溶站到一边,蔡侍郎神色一冷,剜了钟毓一眼,钟毓毫不畏惧直视回去。

罗公子爽然一笑:“溶溶啊,你看蔡侍郎多重视你,你此次进府虽是九姨娘,可恩宠却是独一份的,毕竟谁家纳妾能出这番聘礼的,还不赶紧领受,谢了蔡侍郎一片心意。”

钟毓傲然道:“蔡侍郎,罗公子,婚姻大事父母之命,溶溶没有父母,自然是由她自己做主,左右不过一句‘我愿意’,否则岂不是强抢?”

蔡侍郎不紧不慢坐在了上位之上,罗公子冷笑一声:“这大喜事你情我愿自然是好,只是溶溶已然被蔡侍郎破了身子,在场之人皆知,难不成她还能别嫁不成?”

钟毓气性上头:“若是溶溶不愿!她情愿去做姑子!”

掌柜的低斥一声:“不得胡言!”他生怕钟毓得罪了蔡侍郎。

蔡侍郎鼻子一哼:“做姑子?岳姑娘好大的气性,那也得看本官愿不愿意。”

钟毓拧眉:“蔡侍郎是要强权压人了!那我们只能上告大理寺!上告刑部!请上官为我们做主!”

“你什么东西!这里没你说话的份!”蔡侍郎怒而拍案,双目一瞪。

岳溶溶按住钟毓的手。

蔡侍郎看到岳溶溶出面,脸色稍霁,笑道:“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岳姑娘当真要闹得人尽皆知?你觉得闹大了,一个四品大员纳妾此等小事,大理寺会如何宣判?”

岳溶溶面色冰冷,掷地有声:“那晚同侍郎在一起的人是谁,侍郎心知肚明,罗公子也心知肚明,侍郎如今要强纳我为妾,我誓死不从。”

罗公子不慌不忙走近她:“闹大了对你没好处,上京是什么地方,遍地权贵,你想死,没那么容易,识时务者为俊杰,蔡侍郎说是你,就是你,大理寺刑部的上官们会信你还是会信工部侍郎?怪只怪,你无权无势,聪明的,领了聘礼与侍郎为妾,否则”他轻笑着拍了拍岳溶溶的肩,眼底极尽冰冷威胁。

他这一番以为足以震慑岳溶溶,谁知岳溶溶后退一步,厌恶地用手帕掸了掸他碰触的地方,罗公子脸色一凛:“敬酒不吃吃罚酒!”

杜艳假惺惺劝道:“溶溶,这是你的福气呀,侍郎对你多好。”

岳溶溶愤恨地瞪着蔡侍郎,她知道罗公子说的对,他们这种身份想要拿捏她,简直易如反掌,她气得浑身颤抖,只能捏紧了手指强迫自己镇定,她傲然挺直背脊,稳住声线:“那晚,我正在启明巷魏家做客,那儿附近的百姓都认得我,皆可为我作证。”

纵然蔡侍郎和罗家势力强劲,她也不信他们敢明目张胆威胁一众百姓。

谁知罗公子爽然一笑:“你是说魏家和他的邻居吗?我去问过了,他们都说那晚并没有见到你,还有魏回,新科二甲进士,近日蔡侍郎派他出城办差了,至于魏夫人,也被支走了,他们何时能回京”他故意卖了个关子,看着岳溶溶脸色一点一点发白,才道,“就看岳姑娘何时进府了。”

岳溶溶一阵惊怖,三年前绝望的恐惧再度袭来,她看着蔡侍郎看着她的眼神,贪婪的犹如一头兽,她只觉四肢发凉,钟毓有一种大势已去地悲凉,紧紧扶住她,眼中蓄满了泪,在强权面前,她们渺小如沙砾。

裁云堂很安静,任含贞静静看着面如死灰的岳溶溶,唇角逐渐勾起一抹弧度。岳溶溶,今日你是非嫁不可了。她有一种马上就要除去眼中钉的畅快,一想到日后不用再看到岳溶溶在她面前晃悠,不用再担心岳溶溶抢了她的先得权贵青眼,再也没有人能抢走她的风头,她整个人都飞扬了,恨不得立马倒一杯酒饮尽。

“掌柜的!掌柜的!”忽然一个伙计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进门时被门槛绊了一跤,猛地摔在地上,顾不得疼,就嚷道:“侯爷来了!还有韩大人贺大人郑大人!浩浩荡荡。”

众人皆惊,掌柜的以为自己听错了:“哪位侯爷!”

“还有哪位侯爷!自然是武靖侯,沈侯爷!”

岳溶溶仿佛被注入了一丝生气,目光闪动了起来。

任含贞笑容倏然一僵,双肩不由发抖,怔怔看向岳溶溶,不,不可能!侯爷绝不会是为了她来!绝不会!

其他人却是又惊又慌,诚惶诚恐地开始整理仪容,蔡侍郎也不复方才的唯我独尊,站了起来,与罗公子对视一眼,皆是凝重。

“他们怎么来了?”听到沈忌琛的名头,蔡侍郎没来由地一慌,

罗公子拧眉摇头:“我也不知,先看看。”

话音才落,在场之人皆是齐齐朝门口看去,就见沈忌琛为首,韩贺郑三人紧随其后,再后便是一众护卫,一行人阔步而来,沈忌琛明净英俊的脸上似是结了一层冰霜,颀长的身姿瑰伟冷峻,风拂起他的衣摆都叫人心生惶恐,掀眼朝门内的人看去,所有人心神一震,忙是低下头去。

今日的沈侯似乎尤为不同,像是千斤巨石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沈忌琛跨过门槛,冷冽的目光扫过众人,一步一步入内,所有人默契地躬身往后退去,齐齐拜下:“见过沈侯爷,见过各位大人。”

当所有人躬身行礼时,岳溶溶立在那尤为醒目,沈忌琛冰冷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有一瞬的消融,岳溶溶忽然所有的酸楚集聚而来,胸口一闷,眼眶一热,滚下一滴泪来,沈忌琛眉心微蹙,只觉得心头一烫。

罗公子上前笑道:“嫖姚你们怎么来了?”

沈忌琛横横斜了他一眼,掠过他,罗公子心头一跳,怎么回事,他何时得罪了沈忌琛?

贺敏轩看了眼地上的箱子,挑眉:“哟,今日可热闹啊,有什么好事?”

罗公子看着沈忌琛坐到了上位,神色瞧不出什么来,便回道:“也不是大事,蔡侍郎与这里的绣娘互生情愫,所以特来下聘纳为妾室,小事一桩,小事一桩。”

韩子羡和郑旭朝也坐到了一旁,贺敏轩兴致勃勃:“工部侍郎纳妾还是小事啊,看上谁了?”

大概是久经朝堂的敏锐度,蔡侍郎莫名有些不敢说岳溶溶的名字,总觉得他们突然来的有些蹊跷,罗公子也了解他们不是无聊之人,绝不会平白无故地来,一时也沉默了。

掌柜的见没人回答,便上前作揖道:“贺大人,是岳溶溶。”

贺敏轩大吃一惊,瞪大了眼睛走到岳溶溶身边,不可思议:“你和蔡侍郎互生情愫了?”

岳溶溶很想翻他一个白眼,还是忍住气一个字一个字地蹦:“没有!”

贺敏轩问:“哦,”转而回头,看向罗公子:“那你们怎么撒谎说她看上蔡侍郎了?”

所有人皆是一惊,就凭岳溶溶这两个字,他们就信了岳溶溶而不是再三质疑?

罗公子忽然心慌手抖了起来,强装镇定地笑:“这件事说来话长”

“溶溶,过来。”

一道低沉清冽的声音忽然响起,罗公子喉头一滚,目光一颤,扭头的时候艰难地吞了在口水,就看到沈忌琛静静地看着岳溶溶,岳溶溶则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慢吞吞走向沈忌琛。

蔡侍郎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厥过去。

岳溶溶却看到了沈忌琛右手缠着纱布,她目光一凝,将自己的关心压了下去。

沈忌琛看着她,嗓音微凉:“你看上这个老头子了?想给他做妾?”

岳溶溶忍无可忍:“我疯了不成!是他缠上了我!污蔑我!非说我”她气得脸色涨得通红。

沈忌琛没让她再说下去,众目睽睽之下握住她气得发抖的手,将她拉到他身边,睨向蔡侍郎,唇角轻勾,尽是冷意:“哦?蔡侍郎污蔑她什么?”

明明沈忌琛只是晚辈,才二十有一,偏他气势凌冽的叫谁都心惊胆战,蔡侍郎再蠢也明白了怎么一回事,他顾不得内心对于岳溶溶居然和沈忌琛扯到了一起的震惊,慌忙道:“是误会,是我认错了人”

沈忌琛轻笑一声:“既是认错了,必有前因,说来听听。”话音刚落,他看了眼文松,文松立刻搬了个绣凳到沈忌琛身边,沈忌琛拉着岳溶溶坐下。

所有人看着这一举措,都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可韩贺郑三人却不以为然,蔡侍郎更是抹了额头的汗,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我曾与一姑娘春宵一度,以为是”

“何日?”沈忌琛不想在他嘴里听到岳溶溶的名字,冷冷问道。

蔡侍郎忙道:“二月二十五。”一时不确定地看向罗公子,“是吧?”

罗公子正胆战心惊,此时见蔡侍郎将他拖了进来,先是打了个寒颤,才犹豫道:“好像,好像是”

沈忌琛笑道:“蔡侍郎果真认错了人,那晚溶溶正与本侯一同在魏家做客。”

此言一出,犹如一瓢水泼进了油锅,所有人都炸开了锅,钟毓惊诧地捂住了嘴,眼睛里却露出了惊喜之色。

任含贞脸色惨白,只觉一股血气冲顶,猩红了眼睛。

言尽于此,还有什么不明白,蔡侍郎忙是拍了下自己的脑门:“瞧我,定然是那晚天色太黑,以至于认错了。”

贺敏轩不愿放过他,奇怪道:“既然说天色黑,那是人也没有看清了,怎么就能认错了?”

蔡侍郎脑子飞快一转:“那是见到岳姑娘那日,她手腕上正带着一串珠串,与我相好之人,也戴了同一款。”

贺敏轩见坡下驴:“怪不得。”

蔡侍郎大大松了一口气,忙道:“既是认错了,在此给岳姑娘赔个不是,回头我定然找出当晚之人。”

沈忌琛拧眉道:“不必如此麻烦,本侯已经替侍郎找到了此人。”

岳溶溶脸色一僵,怔怔地看着沈忌琛,情不自禁低声一喊:“嫖姚!”

沈忌琛气定神闲的神色一顿,看向她,眼底流泻出淡淡的笑意,却冷声一扬:“带进来。”

门外就见护卫拉着脸色惨白的甄溪往门口一推:“还不进去!”——

作者有话说:文松:来来来,一个一个清算。

**其实嫖姚和溶溶之前的事,不是误会那么简单,如果单纯误会,说清楚再哄哄再吃点苦头就完事了,但是其中牵扯到很多,所以他们两个人总是好一阵歹一阵,就是都不能当过去烟消云散,但又忍不住想靠近,尤其是沈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