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男人说，给他弟弟管到结婚就不管了，嫁给这么个男人，我能怎么办呢？不给工作，小叔子就说不结婚，我说给可以，那就分家，婆婆哭丧，谈不好，我才烦恼的。”

自己是干调解的，看得多了，说离婚吧，她下不了决心，儿子还没娶亲呢，离了等于把儿子一个人，丢在狼窝里，将来继续被老不死的压榨。

她身边接触到的男人，大差不差都那样，她男人有缺点，说良心话，也有优点，凑合过呗。

钱玉容看在同事一场的情分上，忍不住多管这个闲事。

“你要真决定这么做，就不能退让，从中间把房子一分为二，叫你公婆跟小叔子住，你们按月给赡养费，他们不搬，你就不同意把工作给他们。”

这话说到肖秋霞心坎上了：“我也是这么想的，他们肯定不同意，回头吵起来，你们去帮我调解。”

这还不同意？太贪心了，可着老实的欺负，实在过分，钱玉容和聂青箐都答应了。

……

肖大姐忙着回家和公婆干仗去了，钱玉容问聂青箐：“你家里不是一直都挺好的吗？怎么突然就有心事了？”

聂青箐幽幽叹口气，失落的很：“因为放暑假了呀，小远亲妈怀孕了，暑假还要把两个孩子接过去住，我怕她没精力照顾，孩子过去过不好。”

钱玉容“咳”了一声，多大点事嘛，有什么好烦的。

“人家是亲妈，你操这个心干嘛呀？乐得轻松两个月，再说，有了对比，孩子们才知道，你这个后妈不差，你让他们回去。”

话是这样说的没错，她心里依旧空了两块。

她都如此，宋照肯定更难受，就连她妈她嫂子，都说家里冷清多了。

晓音在，能约束弟弟妹妹，给他们规划时间，家里不吵不闹，糖糕和汤圆，针尖对麦芒，没有小远分散注意力，那俩小家伙，又开始一天吵八顿了。

……

中午刚吃过饭，没来得及午休，虞主任跑来，叫钱玉容和聂青箐出去调解。

“秋霞家里闹起来了，都一个办公室的，你们去能不叫她吃亏，快去看看。”

肖秋霞家的矛盾不好调解，一下午不一定搞得完。

聂青箐说：“今天晚上肯定会迟，我给宋照打个电话，叫他们别等我，先吃饭。”

……

肖秋霞家，已经吵翻了天。

肖秋霞嫁过来，婆婆怀了小儿子，那时候年轻媳妇，哪能对付得了身强力壮的中年婆婆？欺负到现在。

这对公婆越发得寸进尺，大儿媳把工作让给小儿媳妇，还不愿意分家，赖着想要大儿子、大儿媳连带着大孙子一起养老。

好处都给小儿子，养老只认大儿子，做梦去，法院都不会这么判。

钱玉容为了同事情谊，这次不和稀泥，硬气得很。

“说白了吧，这份工作就是换分家用的，你们不分家，那就别谈了，继续闹着吧，反正你小儿子结不了婚，跟秋霞有什么关系？”

“秋霞和她儿子都是有工作的！逼急了，他们娘俩出去租房子，留你们一家烂人窝里横吧。”

这真是个好办法，但现在啥时代？真跑出去，单位领导、街道领导轮番上阵劝，工作上再一施压，那真是玉石俱焚了。

但这话能吓到这对公婆，分家就分家，还想着占便宜，五间房，他们想要两间和堂屋加厨房。

聂青箐和钱玉容都不同意，调解到最后，警察和长辈亲戚的劝说下，终于签了调解书。

分家的事情一谈好，马上找了泥瓦匠，拉了黄沙水泥和砖头，从院子中间砌起了墙，五间房分得分公平平，要堂屋就不能要厨房，先让公婆和小叔子选。

这么一折腾，终于把肖大姐家的事情调解好了。

……

肖大姐站在独门独户的新家里，痛痛快快哭了：“今天真高兴，终于摆脱小叔子和公婆了。”

聂青箐看着那道刚砌起来的墙，担心：“这一道墙，恐怕隔不彻底。”

钱玉容还有个法子，问肖秋霞愿不愿意？

“你男人、你儿子懦弱，你一个人单打独斗哪行呢？得给你家大山找个厉害媳妇，我给你做个媒怎么样？正好有个知根知底人家的女孩，为人和家里情况都很不错，就是性子太直，凶巴巴，怕你吃不消厉害的儿媳妇。”

肖秋霞愿意，一拍手：“我正想找个厉害的儿媳妇，只要不让我儿子受欺负，我这些年受公公婆婆的气，还少吗？不碍事。”

钱玉容笑了：“咱们俩十来年的情谊，我能给你说个不讲理的吗？你对人家好，人家也能对你好，这事宜早不宜迟，明天就安排大山，跟人家姑娘相亲，怎么样？”

肖秋霞连连点头，感激的握住她的手：“尽早相亲、尽早结婚，就这么定了！”

……

忙到月亮挂到枝头，聂青箐和钱玉容才出了肖秋霞家，一眼看到宋照等在巷子口。

钱玉容打趣：“你们两口子感情真好，都接这儿来了，那我走了啊。”

“玉容姐，你慢点。”聂青箐和钱玉容家，正好是反的，她从巷子的另外一头走。

打完招呼，聂青箐推着自行车，走到宋照跟前：“你怎么来了，不会到现在你们都没吃吧？”

宋照此刻像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伙，等对象的心情，等到了当然高兴。

“我们吃过了，孩子我都送回家了。”

他把手上的纸包递上，包里又拿出了汽水：“妈给你烙的肉饼，我给你买的汽水，快吃，吃完再回家。”

忙了一下午，哪能不饿呢，聂青箐拿起肉饼就咬，她妈知道她干了活容易饿，特意给她做了三个。

吃着肉饼、喝着汽水，吃饱了，心里就满足了，这才跟宋照打趣：“你在家里歇着多好，跑这么远来，这么热的天，回家还得再洗个澡。”

宋照拿出手绢给她擦擦嘴上的油，他就想来，在家里呆不住。

“家里等得太着急，来接你，我心里舒坦。”

聂青箐心里甜甜的，问：“你这么喜欢我了？”

宋照回答得很认真：“嗯，是有这么喜欢你。”

聂青箐听了心里更舒坦，和以前一对比，现在的日子真好，在肖大姐家调解的气，都没了。

“我说了你别生气，汤圆他爸，从来没这么细心过，他总嫌弃我，所以离婚我不难过，你对我这么好，要是哪天不好了，说我跟不上你的脚步，要离婚，我会难过的。”

宋照学会开玩笑了：“你不是会捆人、抽鞭子吗？我可不敢让自己走到那一步。”

聂青箐离婚前，真捆过汤圆他爸，怪不好意思的，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

肖秋霞四十六了，正好符合四十五内退的线，办理了内退手续，把工作顶替给了小叔子媳妇。

没几天，聂青箐上班，看到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姑娘，正和肖大姐理论，这两人站在一块，确实不像妯娌，倒像是婆婆和儿媳妇。

那小姑娘指责肖秋霞，说她来单位扫地，让全家都没面子，是故意羞辱她，要肖大姐马上走。

聂青箐闹不明白，没出面打招呼，先跑回办公室找钱玉容，问她知不知道？

“玉容姐，我看到肖大姐手里拿着扫帚、抹布，怎么内退了还来干活呢？”

钱玉容昨晚才知道的，说：“虞主任不知道哪根筋搭错，突然发善心，说肖大姐这些年被公婆、小叔子薅干了，刚分了家，又要娶儿媳妇，家里紧张，正好单位缺个打扫卫生的临时工，问她愿不愿意，秋霞想多挣点钱，就同意了。”

那天去调解，聂青箐见识了肖大姐公婆为人，好面子，虚伪，刻薄。

她道：“肖大姐回单位打扫卫生，等于给弟媳妇难堪，她公婆会不会来单位闹呀？”

钱玉容笑得眼角都弯了：“我给秋霞介绍的姑娘成了，那姑娘可厉害，帮着秋霞吵了一架，还鼓励她过来上班，有儿媳妇撑腰，秋霞才有底气呢。”

聂青箐挺为她高兴的。

……

肖大姐返聘回来当清洁工的事，就这么做下来了，隔天，她还给聂青箐和钱玉容送了早饭。

“小袁卖的早点，没花钱，这油条不知道她怎么揉的面，真不错，你们快尝尝。”

小袁就是肖大姐家的准儿媳妇。

聂青箐在家里吃过早饭来的，被香喷喷、脆酥酥的油条勾的饿了，拿过来咬了一口，夸赞：“比我之前吃过的油条都好吃，她在哪里摆摊？周末我去买。”

肖秋霞自豪：“就在百货大楼门口，你看着圆圆脸、笑容满面的姑娘就是。”

钱玉容得意：“看你这么高兴，对我介绍的儿媳妇满意吧？不怕她凶巴巴了？”

肖秋霞满意极了：“我那儿媳妇是真会吵架，我公婆一骂我，她就说‘谁的父母谁孝顺，有火冲两个儿子发去，别冲儿媳妇来’，我都等*不及她过门了。”

……

肖秋霞跟公婆了分家，马上又要娶儿媳妇，人逢喜事精神爽，问聂青箐：“我这愁人的事情办好了，你家呢？”

聂青箐家的事不算愁人，就是心里空落落的。

“晓音跟她弟弟被她亲妈接走，也奇怪，我没见轻松多少，汤圆那个烦人的劲，还翻了好几倍，一下班吵得我耳朵痛，以前不觉得，过了段好日子，俩小孩一走才发现，这个家离了谁，都不是滋味。”

钱玉容宽慰她：“等开学了再接回来，小远妈不是怀孕了吗？生孩子、坐月子再带个小娃娃，很累人的，你们商量商量，让小远在你这边，住到她生完孩子，坐完月子，也行呀。”

聂青箐盘算着：“我也是这么想的，等开学见到的时候，再跟她商量。”

……

下班后，聂青箐在路上买了半只烤鸭，带回花枝巷，汤圆敲着碗等开饭，还告状：“妈，糖糕打我了，晓音姐姐就不会打我，她和小远什么时候回来呀，我想他们了。”

糖糕叉着腰，气哼哼反告状：“小远和晓音姐姐不在，汤圆都上天了，说了不听，讨厌死了。”

汤圆看糖糕这么说他，生气了：“你讨厌我，那我不跟你玩了。”

糖糕才不哄他：“我也不跟你玩了。”

宋照刚想说两句，聂青箐一拉他，笑着问：“你想干嘛？”

宋照说：“他们俩吵这么凶，劝劝哄哄呀。”

聂青箐笑了：“糖糕和汤圆一直这样，我刚离婚回家那会儿，他俩一天要闹掰七八回，一会儿就好了，所以我才说，晓音和小远一走，我头疼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糖糕和汤圆把零花钱凑了出来，商量着明天坐车，去看晓音和小远。

聂青箐跟他们俩说：“把钱收起来吧，等过几天我带你们去。”

……

巧了，晓音和小远也想糖糕和汤圆了，周末，姐弟俩来了花枝巷。

糖糕把要来的课外读物送给小远，零花钱买的画笔送给晓音，自豪的说：“小远喜欢看书，晓音姐姐喜欢画画，这是送给你们的礼物，喜欢吗？”

小远连连点头：“谢谢你，糖糕姐姐。”

晓音握着画笔，心里暖暖的，心里又不好意思：“谢谢，我都没有给你带礼物。”

糖糕大气一挥手：“没关系啦，你们能回来看我，我就已经很高兴啦。”

汤圆也准备了礼物，他收集了好几种糖，献宝一样拿出来：“我都没有舍得吃，就等你们回来一起吃。”

他还拿了一颗给糖糕，“你吃一个嘛，吃一个别生气了。”

糖糕捏着他的耳朵：“你以后不要这么调皮，我就不生气了。”

……

晓音和小远一回来，家里好热闹，唐桂枝做了俩孩子爱吃的鱼和排骨，说：“看看，连糖糕和汤圆都不吵闹了，我瞧着他们相亲相爱，心里真高兴。”

聂青箐一样高兴，问晓音在后爸家住了半个月，感觉怎么样：“后爸对你们好吗，小远以后能习惯吗？”

晓音忙说：“都挺好的，青箐阿姨，你不用担心。”

小远低着头不说话，聂青箐看在眼里，生活上应该不错，不缺吃穿，但那边家里，真心还是敷衍，小孩子知道的，小远想回来这边。

……

夜深人静，聂青箐睡不着，跟宋照商量：“等小远妈生了孩子，又坐月子又要带小娃娃，哪有精力带小远？要不然，让小远在这边继续住一段时间，住到她出了月子也行呀。”

宋照何尝不想呢，可他太了解前妻的性格，深深叹气：“我们都知道，这样对她对孩子都好，但不管谁提，她都会认为，是想跟她抢孩子，不成的。”

果然，俩孩子回家只住了一晚上，第二天连早饭都没吃，就被亲妈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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