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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如此,李红云却更高兴了。

她的语气比刚才更

热络一些。

“是啊,我们老板是个很聪明也很友好的人。”

“她非常会做甜品,附近很多人都知道,甚至外地的人都特意托家人朋友过来买她的点心。

“她还很注意无菌和卫生,我们店里哪怕是一颗冬瓜糖,也都干干净净,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许轻舟沉默听着,想着明香刚才跟他们说话时候的样子。

气质干净的女人,现在想来,确实像是一樽被清泉洗过的白玉,就仿佛说话时喷出来的气息都是淡淡的炼奶香气。

他情不自禁脱口而出:“看得出来。”

他一直都安静疏离地站在一侧,忽然这么一开口,倒是让几位女同志愣了一下。

许轻盈直接不解地看向他:“哥,你怎么了?”

李红云也颇为惊讶。

显然这里面,最看不大上她们店的就是这位男同志了。

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突兀地吐出肯定的话语。

李红云不禁更高兴了,又把店里的甜品数了一遍。

“同志,你们的蛋糕都打包好了,谢谢你们!”

“就像你们刚刚看到的一样,我们店还有芝士爆浆麻薯、哈密瓜牛乳卷、蓝莓重磅巴斯克、草莓芒果巧克力雪媚娘等等甜品,味道都很好的。”

“如果想吃点果子,我们还有碧根果肉桂饼干、蛋黄酥、海苔薄饼、山楂棒棒糖等等,配上一杯淡茶,闲来打发时间是最好的。”

几位顾客见她口齿伶俐、用词文雅,都颇有好感。

回想着刚刚看到的那一种种让人口水直流的点心,又去各自称了一点儿。

毕竟这些小的点心不像蛋糕,价格那么高。

而且看着玲珑可爱,吃起来想必也更方便。

李红云又用透明的包装盒把他们买的小食也打包好。

这些装小食的包装盒和装蛋糕的又不一样。

有点儿像是个布袋,上头窄下头宽,但很挺很硬很规整。

打包好给顾客的时候,顾客自然而然地就把它们抱在怀里了。

那些女同志的视线一下子就放到了怀里袋子上,满眼温柔地说:“真好看。“

“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袋子,倒像是抱着个奶娃娃似的,哦哟,让我的心都软了下来。”

这就是李红云怎么也想不通的。

她敢打赌,哪怕是整个西市,也没有哪里能见到这样的包装。

可明香却能想得到,而且能联系到塑料厂专门做出这样的包装盒来。

而且根本不在意包装盒的成本,因为只要卖出一个这样的蛋糕,哪怕这包装盒再贵一倍,明香也能净挣八九十。

给顾客打包好了甜品,李红云轻轻喊了一声,明香便从后头转了出来。

好友过来捧场,她显然很是愉悦,原本就艳若桃花的脸,因为添了一层喜气,显得更加昳丽了。

李红云低下头去缓了缓,抬头的时候跟明香把事情说了说。

明香便从柜台上拿了一张自制的名片给每个人发了一张。

她一派温和恬淡:“承蒙各位捧场,这是我的名片,上头有我的名字和店的名字及地址,有空常来。”

她说着,眼尾微扬:“后头就是我家,朋友来了有好茶好酒好点心。”

许轻舟最先伸手接过了那明片。

他蹙眉看着那张小小纸片,低声把明香的名字念了一遍。

许轻盈见状,眼睛又瞪大了,仿佛面前的不是她亲哥,而是一个奇怪的陌生人。

她在许轻舟的腰上狠狠一捏,瞪着他,无声道:“你到底怎么了?”

许轻舟不理她,只看向明香:“明老板,我们会再来捧场的。”

另外几位女同志也都喃喃地念她的名字。

“明香,难怪店名叫明香甜艺,真是不落俗套。”

“是啊,明香同志,你是否在国外生活过?总觉得你的想法和大家都不大一样。”

“我也有这种感觉,我还从来没进过这种把东西当展览品让人挑选的店呢!你就不怕有人会进来把东西给偷走吗?”

明香大方一笑,不置可否。

她亲自招待,收了款,自己又对他们讲了一下这些甜品的存放注意事项,便温柔有礼地送这些人出门。

外头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这些人却并不进来。

明香看到有人探头,指着她这店里头。

“听说可以试吃,连嫂,你不进去看看?是他们让试的,不买也不能怪我们。”

那位一脸精明的连嫂揪着自己的粗布衣裳,有些自惭形秽般地嘟囔。

“不去!哦哟,这什么店,踩进去我都怕弄脏了人家的地哟!”

旁边另一个挎着篮子的大姐附和:“就是啊,像是卖的点心,这么香,可这点心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呢?”

见许轻盈他们出来,虽然穿得派头大,但看着总觉得比这店亲切些的。

于是就上前问了一句:“同志,你们买的这是什么点心啊?”

许轻盈别看家里有钱,但这年头,也没那么多高高在上的思想。

她亲切地回了句:“奶油蛋糕,婶子。”

那大姐一愣:“什么?鸡蛋糕?”

许轻盈旁边另外一位女同志便接了句嘴,笑眯眯解释:“不是,不是鸡蛋糕,是另外一种吃的,甜口的果子。”

那大姐离得近,透过那透明的包装看到里面的蛋糕,捂住了心口直喊娘。

“娘哎,是果子啊?从来没见过这样式的果子,真好看。”

其他人这会儿也看清楚了,都跟着叫起来:“这东西是好看,要我买回家都得供起来,不舍得碰。”

“这香喷喷的味道就是这些东西的味道?太好闻了,我口水都出来了,刚吃的早饭,这会儿却觉得肚子里空落落的呢。”

许轻盈心里喜欢明香和这家店的点心,便急于帮明香推荐一下。

她笑盈盈把手里的蛋糕往上头抱了一些,透过包装往里面盯着看了一会儿,乐呵呵道:“还有别的呢,你们可以进去买一些,带回去,家里的孩子们也肯定很喜欢吃的。”

于是刚才那大姐就吞了吞口水,顺嘴问了一句:“这年头新奇的东西都花钱,小同志,你手里这个什么糕多少钱啊?”

许轻盈:“是有点花钱,这个两百出头。”

这话一出,全场倒吸一口凉气。

那大姐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歪着脑袋把耳朵凑过来一点。

“多少?两百?”

“亲娘哎,这怕不是金子做的吧?”

其他人也都倒吸一口凉气,本来为了试吃已经有几个人往明香店里跨了,这会儿又把脚给退了回来。

“我就说这些东西一看就花钱,算了算了,不买了。”

“是啊,上哪儿能闻到这么好闻的味道啊?香香甜甜,人都在梦里一样,原来这么贵。”

“呵!再好的东西也不能卖这么贵啊?这老板心也太黑了些。”

这话说得糙,弄得许轻盈他们都有些下不来台。

许轻盈很不服气,但心里也觉得贵,于是没有发大小姐脾气,而是把声音低了几度,说:“还有小点心的,买一点的话,大家都能买得起。“

另外一个女同志把怀里的那小包点心拿出来在手里扬了扬:“是啊,这里的传统小点心也很不一样。”

人们一听,哦,也还有便宜的,便急着问:“那同志,你手里这东西多少钱?“

那女同志把价钱一说,全场再次倒吸一口凉气。

“这么点儿就要五块钱?”

“哟,真是贵啊,这全国有几个人能吃得起啊?”

这时,从人群里走出来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

这男人一出来,一股精明的气场就扑面而来。

他开口后,嗓门放得老大,话锋也颇为犀利,把一直都还算平和的气氛一下子就打破了。

“哪个开的店啊?想钱想疯了吧?当大家都是冤大头啊?”

“哎呀,都散了都散了,我看这家店啊,不出一个月就要完蛋!"

人群中有人认出他来,就说:“哎我说赵家老三,你嘴里积点德

吧。”

那被称为赵老三的男人就笑了:“不信啊?不信我们打个赌,这店要是一个月后还在,我赵老三把脑袋拧下来给这家老板当球踢!”

那个认出他来的人想了想,也就不再客气了。

“你也说得没错,是这个理。”

“这么死贵死贵的吃食几个人会买,脑子坏了才买呢!”

好家伙,他自己让别人积口德,一句话却把买了明香蛋糕的许轻盈他们弄得下不来台。

许轻盈懒得理他们,拉着哥哥走了。

另外一位叫孟雁的女同志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她家里有人当个不大不小的官,一向都是被人捧着的。

这会儿被这么一嘲讽,耳边又闹哄哄的,她忽然有点后悔了。

自己刚刚怎么跟中了蛊一样非要花这么多钱买这个蛋糕呢?

真就有那么好吗?

这种过过口的东西,也不是非要吃才行啊。

以后再也不来了,她想。

在赵三的鼓/动下,人群散去。

这边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李红云听到外头那赵三站在街心,逢人就截住。

“哎呀,看什么看,那里头东西是香,可每一样都要两三百块钱,你买吗你就看?”

弄得原本准备进来看看的人们满脸心惊肉跳的样子,再也不敢看过来一眼。

甚至到了这里,往前的步伐都更快了一些。

李红云感受到了其中落差。

虽然已经进账近千,可做生意又不是只做一天的。

当然是每天都能有生意才行。

但看这样子,估计真像外头那个男人说的一样,马上就要开不下去了。

毕竟,哪怕是李红云自己,也知道这年头,根本没几个人舍得花三位数去买什么不关紧要的点心。

李红云走到门口看了看,对明香说:“明香,怎么办啊?咱们是不是真卖贵了?”

明香面上不显,心里冷笑。

卖蛋糕不挣钱那还卖什么蛋糕。

她心知自己这店铺原本就不是面向普通人,所以内心几乎没有一丝波澜,更别说慌张了。

李红云见她没说话,心里更没底了。

想到刚才看到的一幕,扭着手指头又说:“我刚刚看到把咱们鸿运当头蛋糕买去的那位女同志脸色很难看。”

“明香,我觉得她看上去像是很后悔,她不会以后都不来了吧?”

这倒是个问题。

既然面向的就是有钱人,如果连有钱人都不来了,那这家店确实开不下去。

不过明香根本没这样的烦恼,她对自己做的甜品一直是极度自信的。

明香双手抱臂,闲闲地倚在自己店门内侧,往外看了一眼。

外面那个满身戾气的男人背影看着有点眼熟。

她倒是很好奇,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能在这个大家都相对平和友爱的年代,做出这样的事。

刚好那人又把一群人劝走,忽然转过头来,满脸得意地往这边看来。

那张脸便跃入了明香的眼帘。

明香一愣,终于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人了。

这不就是那天她办手续时见到的那位责怪自己亲妈太胆小,非逼着他去办手续的男人吗?

敢情是同行啊?

明香站在那里,仍是原来的姿势,朝外面喊了一声。

“同志!”

她的音色实在悦耳,一声出来,把靠近这边儿街上的所有路人都吸引住,朝她愣愣地看了过来。

包括那什么赵老三。

明香哭笑不得,只得盯着他,又叫了一声:“赵老三同志。“

奇怪的称呼把街上人给逗笑了。

“同志,老三是他在家排行第三,他不叫赵老三!”

又说:“老三,你小子今儿走狗屎运了,这么漂亮的女同志喊你过去呢!”

赵老三愣是被弄得满心尴尬。

不过他这个人,黑/市老油条,虽然心里尴尬,面上却还是那副混不吝的样子。

他朝明香扬了扬下巴:“怎么的?你喊我有什么事?”

明香笑着问他:“大哥,你家卖什么的?店开在哪里啊?”

赵老三心里一动,不禁涌起一丝烦躁。

这女人一看就对西市不熟,怎么知道他是在这里做生意的?

难道根本不像他想象的那样,也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娘们?

既然被识破了,赵老三倒是坦荡荡。

“前头听潮街,卖卤味那一家。”

明香暗暗记下。

这时李红云忍不了了,对明香说:“这人太过分了,都不在一条街,又不会抢他生意,他巴巴地过来挤兑咱们做什么!”

明香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示意她别生气。

明香对赵老三说:“大哥,我看你这样怪累的,不如进来喝口茶?”

她显然不是真的要请人喝茶,没等赵老三说话,就又说:“你这样没用,不要白费功夫,浪费体力,赶紧回去顾着生意去吧。”

赵老三:“……”

赵老三其实不是故意来找茬的。

他的店在最西市最热闹的听潮街,而且生意很好,自然不会故意为难一家新开的店。

而且还是一个娘们儿开的店。

他是给这里的一个朋友送卤猪头肉,回来的时候经过这里,听说这家店一个果子卖几百,觉得很蠢,没忍住过来赶人的。

赵老三从小是个孤儿,还没来得及懂事,就知道求生了。

他九岁那年被人捡了去养着,幸运的是那人不知道怎么的有一手搞卤菜的手艺。

他虽然没读过书,但长得不错。

那家人没儿子,就把他当儿子养着。

养父生了病了,就开始一点点地把手艺传给了他。

后来他养母也没了,于是他又一个人了,那时候才不到十六。

赵老三这个人,别看是个苦瓜菜,可脑子灵活胆子又很大。

前几年没开放的时候,就已经常年混/迹黑市,偷偷卖生鸡生鸭,有时候人家有需求,也做点卤菜去卖。

后来居然靠着卖卤菜卖出了名,财源滚滚来。

这得亏是开放了,要是再继续严抓私下交易的,就凭他环西市都出名的手艺,说不定哪天要被抓进去关起来。

也因此,他别的不说,对自己倒腾生意的能力可是颇为骄傲。

多少人打算在黑/市倒腾生意之前,都要请他吃喝一顿,让他把把关,看倒腾个什么东西好。

甚至他在哪个位置卖东西,你跟着摆在旁边,都能比别人多挣钱。

所以当他看到明香这家店选在这么没人来的地方,卖的玩意儿人家都还不认得是个什么,还敢卖那么贵,他就只想冷笑。

他在这断定明香的店开不过一个月也不是为了打击谁,实在是他就是这么觉得的。

赵老三现在更加确定面前的这位漂亮女老板不是什么小白兔了。

他对着明香冷哼一声。

“同志,你还真别不信。”

“我说过了,你这店要是能开过一个月,我让你把我脑袋拧下来当凳子坐!”

说完又对着明香的招牌冷笑了一声,自顾自走了。

明香微微一笑,转身进店。

只把今天的这一切当成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她回到她那些小姐妹身边,大家各显身手,热热闹闹做了一桌席面出来。

到了下午,回城的轮渡要开的时候,明香准备送人回去。

却不想这些人一点儿不着急,一个个比赛似的从口袋里各自拿出来记事的小本子。

“明香,喏,我在西部军区的弟弟知道你要出来开店一早就跟我说了,让你给他和他战友做这些点心,我过两天刚好要去探望他,一起带过去。”

“哎呀,春芳,你平时不声不响的,今儿怎么这么着急,被你给抢了先!”

“明香,我家老任也让我跟你要点心呢,他给他小妹寄过去,都写在本子上了。”

于是叽叽喳喳,都把本子往明香手里塞。

明香以前被告知,说全国各大军区都有人想要她的点心,那时候还没什么实感。

现在自己出来做生意,人家都能打听到,还急着要买,才终于觉得,看来他们是真的喜欢。

明香自然是高兴的,把那些本子一一收下。

刚才吃饭后她已经拿了个蛋糕出来给大家切了吃了,这会儿又拿了一个一家切了一份,让他们带回去给家人吃。

可小姐妹们却不肯,非要给钱。

“你看我们买不起还是怎么的?”

“吃了你的饭还要带你的蛋糕走,哪有这样的道理?”

“是啊,你现在是在做生意,要成本的,又不是在星洲岛上什么都是现成的,可不能像以前一样了!”

明香哭笑不得,心说以前不也收了你们的钱的嘛。

她拗不过她们,只得象征性收了一点儿成本价。

这些人才放过她。

把人送走,李红云还是很紧张。

“明香,你说明天会来人买东西吗?”

“哎呀,还有这么多点心,要是今天卖不掉,会坏的呀,家里冰箱放不了这么多。”

明香:“……“

明香把一块手指饼干塞她嘴里。

“满脑子想什么呢你。”

第79章

自那以后, 果然和李红云担心的那样,没有顾客再上门。

其实看得出来,大部分人对这里还是好奇的, 路过的时候总要驻足。

附近的住户也喜欢刻意到明香店门口探头看一看, 三三两两地站在那里议论。

“哟,你也是闻着味儿过来的吧?”

“去, 说得那么难听呢!”

“哎,我又没说我不是。你真别说, 自从这店开来,我啊整天干活都没心思,一天恨不得来看八回。”

“是啊, 真香啊,没闻过这么香的东西,这里头的叫什么?蛋糕是吧?”

“不只是蛋糕, 里头的花样多着呢,有些名字听都没听过。”

“哎呀,这家的老板出来了, 长得真天仙一样!你说她男人呢?怎么会放自己这么招人的老婆出来一个人做生意?不怕被人惦记上?”

“不知道啊,没见来。看她这样,兴许没正经男人, 这不就是那什么, 大人物背后的女人呗。”

这人说着, 桀桀怪笑起来。

马上就被旁边人推了一下:“哎呀, 你别乱说, 都邻里邻居的。”

“人不是还给我们送了点心吃吗,怎么你还这样编排人家!”

那人听了,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笑。

“那不是没见过这么好看又贵气的人儿吗, 我想知道呀。”

李红云和明香在店里,已经习惯了被围观。

她们听不到人家那些闲言碎语,但从人家的动作表情来看,也能猜到一些。

李红云见人家只在外看,根本就不进来,那天生的胆怯柔弱的性子又出来了。

“明香,怎么办呀?”

“那天被那个赵老三说了之后,大家就都不大待见我们这个店了。”

“你看现在,真是急死个人!就跟钓鱼似的,明明看到水下面好多海鱼,可愣是不咬钩啊!”

明香被她这比喻弄得嘴角微扬憋了笑。

“红云,读了书就是不一样啊,你脑袋可越来越灵光了,这说法挺形象的。”

李红云见她仍是那副优哉游哉的样子,觉得她应该是还有招儿,便把心略略地往下放了放,不再提这事儿。

然而到了下午,眼看还是没客人进门,她那两只手又绞了起来。

虽说她也知道,明香这店里的点心根本没有出不了手的理儿。

毕竟星洲岛上的军人和军属们可都盯着这里呢。

人早说好了,明香,你店里要是有卖剩下的蛋糕,你就给我。

甚至有心急的,都已经坐了轮渡过来了,在后头坐着呢。

就等明香发话,把那些点心买走。

李红云越想,手指绞得越紧。

她从来不是刻薄的人,可现在,却觉得,这西市的人真是不识好歹。

多少人有钱都买不到明香的点心,这些人吧,因为人家一两句鼓/动的话,就当了真,不来买东西了。

但她又想,不应该这样的。

那可是明香亲手做的蛋糕,怎么的开业那天的几位都得回来。

可现实就是他们没回来。

于是一时间,李红云的心被分成了八瓣,一会儿一个想法,给她自己撕扯得脸都白了。

她实在是被自己这些念头弄得喘不过气,就没忍住,为明香不平起来。

“明香,你说那天那男的怎么那样啊!”

“他又不是卖蛋糕的,咱们又碍不了他的生意,他非要说咱们坏话做什么!”

明香微笑着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李红云见了她这眼神,更气了,扭了扭身子,去里头喝了口水,自己给自己把气顺了顺。

然而,顺不了,根本顺不了。

李红云一咬牙一跺脚,倒有些周晚棠的样儿了。

“不行,我也要去他家店里骂一骂,让大家也别买他的卤菜!”

明香看着她这新鲜的小样儿,居然觉得几分可爱。

难怪说越是胆小害羞的孩子,大人越喜欢逗。

那些大大方方、像她家曾朝那样一天到晚板着脸,不管你怎么逗怎么气他,都只会用一双黑豆一般黑沉沉的眼睛观察你的,人们还不爱逗呢。

反之曾阳那样一就跳三丈高,小嘴叭叭地能跟你叉腰吵起来的,那才好玩呢。

而李红云又不一样了。

不禁逗的人,动不动就面红耳赤。还眼泪汪汪的。

一向谦和好脾气的人,今儿居然说要去砸人家场子了,多有趣啊!

明香这个人正经事从来不掉链子,可在某些时候却一向是不着调的。

这会她满心好玩儿,斜着眼睛干脆开始逗李红云。

“行啊,那你去。”

本是一句玩笑话,心里也料定李红云不可能真抹得开面子去干这事儿的。

谁知人一听这话,脱了明香给让裁缝给缝制的店长制服,扭头可就往外跑了。

明香:“……”

明香不想李红云为这事儿气性居然这么大,赶紧过去把人给拉了回来。

李红云兀自还在往外挣扎。

“明香,你别拉我,今天我一定要去搅黄了他的生意。”

“他凭什么这样说咱们这店!”

“怎么的!他是能观天象还是能掐会算?在这儿装神弄鬼呢!”

“他不会以为全天下就他懂做生意吧?”

“明香,你放开我,你不是说我是店长,让我把这店看好吗?”

“那赵老三非要挡着我当个好店长的路,我也非给他点教训瞧瞧!”

明香实在是没见过老实人发飙的样子,这会儿见了,只觉得李红云那细细脖颈上的几滴汗珠都分外

有意思。

她把人往自己怀里一拉,顺势揽住人家肩头。

“红云!你别激动,我又没说你不是好店长,你怎么现在性子变得这么急。”

李红云愣了一下,过了会儿又挣扎起来。

她满分委屈地:“明香,你真的别拉我,他做初一我做十五,他敢欺负你,我就跟他鱼死网破!”

明香笑,在她腰上捏了一把:“就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样子,还想着跟人家鱼死网破呢。”

“红云,过来过来,再喝点水,别激动。”

“生意马上就来了,他害不了咱们。”

李红云被她按着,又怕伤着她,也就不敢再动,低着都憋憋屈屈把水接着,眼里泪花盈盈的。

“太欺负人了,这不是砸人家饭碗吗,这要是放在旧时代,不得把他的狗腿打断?!”

明香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头:“咱这不都新社会了吗,放他一马。”

李红云声音都带了哭腔:“可是大家都不来!“

又一惊一乍地抬头,又揪住明香的大衣:“明香,是不是咱们卖太贵了?”

说完她就扇了自己的嘴一下:“可咱们家的东西材料都是你跟外国人做生意进过来的,多花钱啊!”

“而且明明有人来买的,西洲岛不至于没一个人吃不起我们的蛋糕,第一天不就一下子卖出去八个蛋糕吗?”

“都是因为那个乱嚼舌根的混蛋!”

她看上去非常焦虑,没等明香开口,又咬着手指甲继续絮絮叨叨地。

“现在是还行,反正不至于浪费,可以后呢?”

“星洲岛也就那么些军属,外地人托亲戚带我们的点心,那也不可能天天带。”

“而且咱们的蛋糕啊、舒芙蕾啊、雪媚娘之类的,都是很容易坏的,也不可能带那么远去。咱们这店要是在西市站不住脚,以后可怎么办呀!”

明香笑笑地听她说着,把自己早上做的冰淇淋拿出来一点一点地含着。

她从以前就有个嗜好,那就是在冷天吃冰。

尤其是像现在这样的、春末夏初的时候,新奇又解燥。

明香:“我不都跟你说了吗,生意马上就会来了。”

“红云,咱们出门在外做生意,讲究大冲突狠狠拿起,小冲突轻轻放下,能做朋友尽量地就不要当敌人。”

“我看那人不坏,估计就是看不上我们两个女人出来做生意。”

李红云脸色更不好看了。

“啊!我真的受够了这些男同志了!”

“我们女人也是爹生娘养的,也长了一颗脑袋,怎么他们觉得什么事都他们才能做得好,我们女人就不能做?”

“现在都开放了,前两天我娘家来信,说她那边村里头有个婶子都挑着担儿出去卖头绳了,卖了好些钱,都给家里多买了一头黄牛了呢!”

“怎么他们这些男同志,还死守着那套老旧思想不放?真是太迂腐、也太傲慢了!”

李红云是吃过思想解放的福利的,只不过她到这会儿才知道,明香带给她的,正是这所谓的思想解放。

所以一听明香这么说,就更加激动起来,心里也对那天那赵老三恨得要命。

简直想要过去咬他了。

明香见她这样,也明白了她的想法。

心说自己这徒弟真上道,一点就通,这会子都能跟她聊思想解放了。

明香:“红云,不要因为别人的错误而惩罚自己。”

“我跟你说,生意马上就来,你不信吗?”

既然心里有底,怎么可能因为别人的捣乱而气成这个样子。

这是明香绝对不允许的,根本没必要。

李红云见明香的语气严肃起来,也就努力收起了失控的样子。

她低着头深深地吸了口气,虽然心里还是惴惴不安,却吸了吸鼻子站了起来,把制服重新穿好,摆出温文尔雅的姿势和一个阳光和煦的笑容。

“我知道了,明香。”

“我去做事。”

说着就去收音柜台那边整理数据去了。

明香见她不冲动了,也就乐得轻松,自顾自在店里巡视了一圈,享受够了奶油风的美好,心情舒畅地去后头招待星洲岛来的朋友去了。

她走后,李红云看着空荡荡的店,又走到门口悄悄往外面望了望,心里仍不免着急。

看来今天,也和前两天一样,开不了张了。

这要是她自己的店倒也没什么,反正没赔钱,屋子也是明香自己的,不需要租金。

可问题是这是明香的店。

她就觉得明香不该受这样的侮辱。

明香都愿意开店了,大家怎么还好意思不过来买呢?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多少有点不懂事。

李红云从来没觉得这么焦躁过。

哪怕以前被林卫国和那俩孩子挤兑,哪怕有一次直接被林卫国赶出家门在外头游魂一般过了一夜,又或是当初临近考罐头厂,也根本不似这样烈火烤着心肝似的的感觉。

正无意识地把嘴皮子噘得能吊上两个水桶,忽听得门外高跟鞋的声音笃笃。

随后就有一个女同志裹了一阵西式香水的味道走了进来。

“明香!”

李红云一愣。

这声音听着耳熟。

脑袋都还没抬起头,职业素养已经让她转出柜台,迎了出去。

抬头一看,居然是开张那天的一个老顾客。

李红云换上专业的微笑:“同志您好!欢迎光临!”

“请问您是来订购蛋糕的吗?我们老板就在后头,要我去帮您叫来吗?”

那女同志朝她一笑:“你是叫红云是吧?”

“不用这么客气,咱们已经是朋友了。我自己去后头找明香吧。”

李红云面上维持着温和的笑意,心里却不禁讶异。

怎么就成朋友了?

恍然中想起那天明香跟她们说话的细节,不禁又对明香涌起满心的佩服。

太厉害了,明香说是朋友,那就是朋友了。

她给人家都下了蛊不成?

不过既然那个人是明香,这倒也不为奇就是。

在她心里,不,兴许在所有人心里,明香都是那个让大家想要靠近和结交的对象。

一个漂亮得不可思议、温和又慵懒,总是言笑晏晏的、给人带来轻松和愉悦的不可思议的军官夫人。

李红云满心温柔,却也不是不懂事的。

虽说人家觉得自己跟明香是朋友,要自己往后头去,可李红云能真让她自己往后头去吗?

当即彬彬有礼地就跟在身边,伸出手来像是引导,其实是阻拦。

“同志,您在咱们店那小木桌边坐坐,喝杯咖啡,我去帮您把我们老板喊过来。”

孟雁停住脚步。

“你家还有咖啡?”

李红云笑得眼睛亮晶晶:“嗯,我们老板交代过的。”

孟雁有些新奇地上下把她打量了一番,随后点点头,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李红云把她引到店里那专门供顾客休息的一角。

孟雁在拿精致的象牙白木桌边坐了下来,打量着面前那一个同样颜色的贴墙大书架。

“哎呀,真不错,要拿上一本书慢悠悠地翻,坐在这满鼻子的香气里,人都松软了。”

李红云听得高兴,心说明香的花样真多,这个点子居然也得到了好评。

她原本满心害怕没有顾客,这会儿老客人来了,虽然只有一位,心里却已经定了一半。

又想着明香说的话又应验了,一时间对明香的敬佩都不知道怎么说好了。

李红云心里松弛下来,面上更显温和恭谨。

她微微弯腰,笑着对孟雁说:“同志,你想看什么书?我帮你拿下来。”

孟雁摸了摸自己时髦的齐耳短卷发,笑:“我哪有心思看书,不过就是打发时间。你帮我把顶上那本《红楼梦》拿下来吧。”

“好。”

李红云觉得这位今天比第一次来那天憔悴了许多,虽然能看出出门精心妆点过,但眼下还是能看出来一片淡淡阴影。

不过她也知道这不是自己该打听的,于是把那本书拿下来,轻轻放在了孟雁面前。

又端了一杯咖啡并一碟小食过来,里头有一块马蹄糕并黑芝麻糖丸。

孟雁转过头来,一见那碟子里头的东西,视线立马定住了。

李红云把咖啡并小食一起放在她面前的说:“我去喊老板出来,您先休息一下。”

孟雁这会儿只觉得满鼻喷香。

店里头暖融融的,把那甜美的香气蒸腾得如梦似幻。

偏偏咖啡的香气有点儿苦,把这种甜香微微中和,又是另外一种体感。

唯一一模一样的是,不管是点心的甜香还是咖啡的苦香,都是暖的。

像隆冬时候把手脚放入温水之中,浑身上下都活络了起来,却又懒洋洋的。

自从那天到这家店,孟雁就对这种感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只不过她自己不知道而已。

回去之后,她也没当回事。

她对这家店印象不错,对老板明香印象更深刻。

可这终归只是一家比较新奇的点心店而已,

如果她能对一家和自己半毛钱关系没有的店产生什么情感,那真是说笑话了。

可没想到,不知道是从哪天开始,她突然又想起来这种感觉。

作为西市主管劳工的包工头的老婆,她丈夫有钱,但有钱也代表混蛋。

除了烦心一帮穷亲戚来借钱,最近又听说自己男人在外面勾搭不清。

这年头,这些做生意的,像是紧箍咒被放松了,一个个闹腾起来。

她男人也是,以前就不消停,碍于流氓罪,不敢太放肆,别说别的了,连做点生意都偷偷摸摸。

可现在……

所以这段时间,孟雁深感疲惫。

本来因着那天那疯狗一样的男人说的话,觉得自己当了冤大头,发誓只此一次,再也不到明香店里来。

可一旦想起来这种温和如在暖泉里的感觉,就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孟雁拈起一块马蹄糕。

焦糖色半透明的规整块状点心,表面光滑,边缘整齐,一看就弹润爽滑。

用手轻捏,果然微微回弹,折一折,根本不裂、撅了也不断。

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出来的。

孟雁心下已经松泛了三分。

她满怀期待把马蹄糕放入口中。

那天她买了蛋糕,我买了些自己喜欢的玫瑰糕,就没再买这马蹄糕。

这会儿看着这晶莹的颜色,都有些按捺不住了。

入口以后,果然清甜滑爽,浓郁的马蹄清香弥漫口腔。

舌尖触碰之处,口感软、滑、爽、韧兼备,实在是香甜美味,孟雁吃了一块还想第二块,可已经没有了。

孟雁看了旁边的李红云一眼,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是不大得体,活像没见过世面似的。

于是她没有再去尝那黑芝麻糖丸,翻开书有的没的,看了一下,就半眯着眼睛对李红云摆了摆手。

“红云同志,先不用去给我叫你老板了,我在这里坐会儿,待会儿订个大蛋糕回去,等选蛋糕的时候再让明香带我一起去选吧。”

李红云微怔了一下,搞不明白怎么又不见明香了。

但人家说要订大蛋糕,她心里又高兴起来。也不好再打扰顾客,显得赶人似的。

于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又站回了收银柜台那边去。

才刚回去,正想着观察一下这位顾客后面还会不会有什么需要,没想到看到人家半仰着脑袋,靠在那凳子上,闭着眼睛居然睡着了。

李红云:“……”

现在的天还没有那么热,李红云是听明香说过的,要把顾客当朋友看待。

于是上前给她披了一件薄薄的小毯子,也不吵醒人家。

大概过了半个钟头,李红云这满心划算着,一个蛋糕的利润能不能覆盖整个店今天的支出,忽然又有人进来了。

是那天那个最支持这家店的女同志。

李红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却对她印象深刻,因为这位实在很像星洲岛上的她们,对明香的手艺也毫不掩饰地表达着喜爱与热情。

况且她身边还站着她那位一看就很挑剔的哥哥。

不过让李红云惊讶的是,今天这位女同志身边不仅站了自己的哥哥,后面还跟了四五位面生的女同志。

这几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圈层的,一看就不缺衣少食。

李红云心里雀跃无比,面上却保持着温和沉稳的笑意。

“你们好!欢迎光临!今天有新口味的蛋糕,我们还做了抹茶瀑布,榛果舒芙蕾喔。”

那位颇为精灵古怪的女同志就说:“你们明香老板呢?”

说完竟然对着她自我介绍起来:“红云同志,叫我轻盈吧,步履轻盈的轻盈。”

李红云到这时才想起来,刚才听睡着的那位也叫自己红云。

她记得自己从来没对他们介绍过自己,林香好像也没跟他们说过。

这些人难道刻意去打听自己一个店员的名字?

李红云颇为受宠若惊,先前的焦虑紧张一下子都没了,满脑子都是做好服务,卖出更多的点心。

“我们家老板在后头……”

话还没说完,那边那位醒了,见到身上的毯子愣了一下,随即拢着那毯子,起身笑着走过来。

“又碰上了。”

“你们是不是也忘不掉这里的感觉和蛋糕的味道?”

许轻盈笑得有些尴尬:”呵呵,确实不错,我那天眼光还挺好的。”

我对李红云说:“再把你们老板请过来,我今天给他她带生意来了。”

后面那几个她带过来的朋友就笑:“哎呀!都怪你轻盈,非说蛋糕大,让我们过去一起吃,这尝了一口就停不下来了。”

“是啊,这一个蛋糕可不便宜啊,我们的钱袋子算是被你霍霍了。”

许轻盈朝她们眨了眨眼:“得了便宜还卖乖,要算一算那天你们吃的分量,每个人都得给我一百块呢!”

“这么好的东西我不想着独吞,非拉你们过来分着吃,你们还不高兴,哼。”

那些人就笑:“行了行了,谢谢,你还不成吗?今天我们也买了,好回请你。”

许轻盈就说:“行啊,不过我觉得咱们还是在这里多看看,你们不觉得这家店和别家不一样,光是待着就很舒服了吗?”

那边孟雁深深吸了一口气,接话道:“那可不,我睡觉轻,这两天更严重晚上根本睡不了觉,没想到刚刚在那儿略坐了一坐,居然睡死了,要不是你们来我可能还要再睡几个钟头呢。”

许轻盈便不好意思得说:“是我们吵到你睡觉了。”

孟雁笑着摇了摇头,把他们请到那边一起做。

没过一会儿,明香听到这边的动静走了出来。

她才刚露脸,那边一直没说话的许轻舟就站了起来。

很认真地叫了一声:“明香同志”——

作者有话说:最近感冒鼻炎,心有余而力不足,让大家失望了,抱歉抱歉[猫头]

不过这本作者会尽量好好写,不会坑,请大家放心支持,谢谢![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天气奇怪,大家注意保暖防风哦!爱你们![彩虹屁][彩虹屁][彩虹屁]

第80章

明香就这么离开了一会, 才出来就又收获了八单生意。

本来想着这些人应该会像那天一样,买了东西就回去,谁想人家订好了东西, 付了钱, 却不着急走。

非要拉着明香去看书角那边坐坐。

那地方只放了一张桌子,毕竟50平说小不小, 用来做顾客休息的地方却也不算大。

于是明香干脆践行约定,把他们带到后面的会客室里去。

课室里还有新洲岛的伙伴们, 两个人见了面,都知道不是杂七杂八的人,各自客气地打招呼、握手。

大家一起坐下来喝茶, 孟

雁就又开始了她那套睡觉的理论。

“以后我再睡不着,我也过来给明香当看店的算了。”

“不知道明香会不会把卖不完的边角料给红云呢,如果给的话, 那我更要来看店了。”

今天周晚棠刚巧在。

她这个人吧,最见不得人家比她看起来优雅洋气。

于是半热半冷地笑了一声:“孟雁同志,你跟明星接触不多, 你可能不大了解。”

“现在想要在明香店里做工的人海了去了,我男人有个战友的妹妹,吃过她做的点心之后, 又听说她开了店, 巴巴地写信过来, 说要来给明香看店呢!人还是个工农兵大学出来的高材生呢, 搞会计的。”

孟雁:“……”

明香适时出声缓解尴尬:“还是多谢大家的捧场了。”

“反正以后大家想这里了就来坐坐, 都是朋友了,价格上我会算便宜些的。”

却不想,这里头没几个是特别在意价格的。

这些人原先过的就不是那种吃不饱, 穿不暖的日子,缺少的只是一份甜蜜和新奇而已。

这会儿在明香这里尝到了甜头,哪里会想着压价的事?

她们纷纷说着:“明香,不用客气,做生意哪能不挣钱?该给多少就给多少。”

“就是,我们买得起就吃,买不起就不会过来,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你别操心这个事。“

明香其实哪里是操心?

不过是生意场上的话罢了。

但她心里确实也挺感激这些人在她刚开业的时候就过来。

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又坐了一会儿,忽然,许轻舟站了起来。

他看了看手腕上的金表,走到明香面前,微微弓腰,目光柔和地看着她。

“明香同志,有件事想找你帮忙,方便出来一下吗?”

明香有些讶异,她记得那天这个人对他好像挺有意见的,今天语气怎么这么温和?

跟大提琴拉出来的调子似的。

别说,这样比那天可爱多了。

明香点了点头,跟大家说了一声,便跟着许轻舟出去了。

原来是许轻舟要在自己家办一个商业酒会,想请明香帮忙做蛋糕。

这事儿明香在行,也让她想起自己在徐姐家里帮徐姐妈妈过寿的事,不禁感到一阵岁月悠长般的幸福和唏嘘。

转眼已经两年了啊。

明香把这事儿答应了下来。

这群人走后,像那天那样提着蛋糕和点心。

明香设计的那透明包装人事把里头的蛋糕和点心暴露无遗。

那奶乎乎的干净色泽、棉花一般柔软质感、琅满目的外形和花样,都大喇喇地展现在路人的面前。

路过的人只要视线对上,马上就凝聚在点心上面不动了。

没有例外。

尤其是小孩子。

一双双小眼睛根本无法再看街上其他的物品,就连以前心心念念的铁皮青蛙、玻璃弹珠、竹蜻蜓都不爱看了。

街边儿上的包子、馒头、米花糕也不想吃了,抱着爸妈的手就开始摇了起来。

“我要吃那个,我要吃那个!”

甚至还直接坐在地上撒泼打滚起来。

大人们无奈,但自己也被那香气撩的有些头发昏,少不得要找人讨论一番。

“那是什么东西呀?真好看。”

“嗐,你不知道吗?蛋糕,新奇玩意儿!就是这家店里卖的,卖得可贵了,几百块钱一个呢,别的店我还真没看着有。”

“哦哟,这么贵啊?这怎么卖得出去呀?”

“嗐,你以为谁都像咱们这么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也有那有钱的吃得起呀,前面这几个不就是现成的吗?”

“哎哟,买不起买不起,狗蛋儿,别闹了,再闹把你卖进去那家做工,那样你就能吃到了。”

孩子却破涕为笑:“好呀,好呀!”

气得大人们只能给他们一顿巴掌炒肉,硬生生给拉走了。

也有那家里稍微殷实一点的,皱着眉头想了又想,最后似怨似恨,又似要说服自己般地嘀咕上一句:“人家吃得起,难道我就吃不起不成?“

“而且家里孩子也要吃。”

“况且不还有其他不那么贵的点小蛋糕吗?买一点儿还能怎么滴?”

于是转身进了明香的店铺。

本来还在犹豫的,一进店铺,闻到那更加浓郁真切的香味,就更加坚定地要买了。

用他们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哪怕是一个月吃不上肉,也要吃上这一口蛋糕。”

就这样,明香的店铺不再像头几天那样门可罗雀了。

当然这也得益于国家的经济在发展,有一部分人确实是渐渐地在先富起来。

渐渐的,明香的店在附近出了名。

连带着这一条解放街都比从前繁华热闹了。

明香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1系列的变化,他在后世开那家店的时候都早已体验过了。

当然,自己换个地图刷新的副本,还得到比后世还要好的结果,这种快感也是真实存在的。

但这离他的目标还相去甚远。所以他也没有那么惊喜。

最惊喜的却是李红云。

这人一向安静孱弱,自从生意好起来后,简直像换了个人般,用“范进中举”来说都不为过。

明香有时候看着她在那里噙着笑意低头记账,时不时地在原地蹦一下,都觉得好笑。

生意好了之后,明香就把原先已经物色好的两个店员给叫了过来。

这年头都不叫店员,叫帮工或者学徒。

一个是岛上刘美玲家的弟弟。

明香看中这个人,是因为这个人不但长得魁梧有力气,而且一看就是心眼实在的。

他虽然话很少,眼神里却闪着一股子聪明劲儿,属于是那种聪明的刚刚好,不会过头的。

这个人还有一个特点,家教好,不会像一般男人那样邋里邋遢的。

而且对家里的女眷们都很好,尤其是对自己的姐姐刘美玲,那简直是知冷知热,妇女之友一般。

这人不粗鲁,却取了一个非常不柔和的名字,叫刘大秧。

另外一个,是曾易青在南市的一位昔日好友的妹妹。

没错,就是那位被委托照顾明花的女性好友。

这人一听说明香开了点心店,就巴巴地把自己的妹妹给送过来了。

她在信里写:“明香,我这妹妹以前也是搞无线电通讯的,后来因为身体原因转了业。”

“自从上次我给她吃了一点你做的点心,她就死活要我帮忙引荐,说要去你那儿打杂,不要工钱。”

“你先考察一番,如果还行的话,就麻烦你把这烦人的小东西给收了。”

明香:“……”

明香果然把来人考察了一番,发现这女孩子心细手还巧。

虽然可能被家里宠得有点儿爱发小脾气,对她却是从没有拿乔过,又爱笑,每天都青春灵动的特养眼。

而且这姑娘还特别吃李红云那一套温柔,耐心,交不动时,自己先红了眼眶的调调,一整个考察期都表现得很好。

加上人家姐姐帮了她家明花,明香就也把人给留下了。

明香其实一开始总共应下了十个学徒。其中五个是熟人推荐过来,五个是她自己平时物色的。

先让他们跟着李红云打杂了三个月,每天拖地、擦桌子、擦柜台,给李红云端茶倒水,给明香洗衣服做饭。

就这么着考验耐性,果然有人受不住了,坏习惯也出来了。

怎么偷懒耍滑,背地里说她和李红云的坏话。

什么一言不合打架斗殴,对顾客冷脸。

甚至还有人偷偷用指头在蛋糕上抹一下。尝上面的奶油吃。

明香根本不等他们把事情弄得难看就好言打发了他们,每个人还给了百来块工资和路费。

于是就把上面这两位给留下了。

又磨炼了一个多月,哪怕再忙,再累的时候,明香都没有让他们俩插手做蛋糕,我是和李红云一起给扛下来了。

等终于过了考察期,明香满意了,就让李红云带着这俩做一些简单的点心。

她的负担也就轻了下来。

解放路因为明香的店铺而愈加繁华热闹。

原本就在这里卖东西的人们都高兴的要命。

他们是亲眼看着那些有钱的人进出明香的店的。

就比如说船王家的儿子和女儿,那是真喜欢啊,没几天就要来一次。

还有码头管工人那张工头的漂亮老婆,也总是在明香的店里进进出出的。

这样地重磅新闻,报纸不得大写特写?

所有人由都心知肚明,这解放路以前是什么样?现在是什么样?

还不都是明香和明香这个蛋糕店带好的?

不说别的,光说那蛋糕的香气,真的是香飘十里,鼻子只要稍微的闻到一点儿,眼睛就开始四处找了。

找什么?

找这香气是从哪里传过来的呀!

于是手头宽裕的时候,他们也会到明香店里,订购上一些蛋糕点心之类的。

当然也是为了见见明香,跟这位女老板套套近乎说说话,方便以后取经。

不过自然还有一个不为人所道的原因,那就是明香长得实在太好看了,气质又温和又活泼,言行举止让人如置身于暖阳花园之中。

试问哪个人不想去个这样的人打打交道?

就是不知道谁家男儿能得到这样漂亮又能干女同志的欢心。

大家都心怀期待。

尤其是那些没有结婚的后生,简直个个摩拳擦掌,动不动就提着礼物上店里去献殷勤——

作者有话说:明香的生意版图才刚拼一个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