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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15000营养液加更 “试问谁敢吃?……

嬴政:“我的许多事情你为何也一直记得?”

她也会明知故问。

“不行,我要听表兄亲口说。”

妻子胡搅蛮缠起来,如同闹腾的孩儿,嬴政只好揽着她无奈低垂下音调,“自是因为我爱你。”

她听了这句话才满意的咯咯笑,也不再闹腾,乖乖的闭眼歇午晌。

过了年大雪逐渐少了,嬴政的二十四岁生辰如约而至,宴席结束两人一同站在沐望台眺望整个秦宫,秦宫的地势高,站得高能望见咸阳城的建筑。

万籁俱寂,春寒料峭,一片灰蒙蒙的白。

这个国家的主人年仅二十四岁,已做王十一载,他亲政两年了,膝下的太子差四个月便也满两岁。

大权在握,妻儿俱全,强国无敌。

他风光无限,也合该风光无限。

漫天的野心壮志随着雾蒙蒙的天,笼在整个咸阳城内。

般般靠在表兄的怀中,伸出手比着远处低矮渺小的屋舍,耳根与耳廓感受到表兄衣袍棱角的冷硬,回头瞄了一眼。

这时候没有棉花,衣袍能做到保暖已是极限,尊贵的衣裳摸起来却不那么舒服,天不冷的时候她且不曾想这么多,素日里待在烧的热腾腾的地暖中,更是没体会过什么叫寒冷。

“表兄,你冷么?”她不由得问。

“冷了?那便回去吧。”嬴政说罢,要带她回屋里。

出海那只小队带回来的种子里没有棉花,棉花是在哪里长出来的呢?般般细想过后,冒出了个新疆,随后又打消,新疆的棉花貌似也是外国传入的。

不过游牧民族,他们放牧,羊毛能织成保暖的衣服。

枪若是能制出来,就不担心打游牧人费劲的事情,到时候要多少羊毛就有多少羊毛,好耶!

“想什么呢,这样开心。”嬴政见她嘴角翘的都可以挂油壶了。

“再想我要把纺织捡起来才行呢,到时候我要亲自织布给表兄和肇儿做衣服。”般般笑眯眯的挽着他的手臂,“让你们和天下所有的子民们都冷不到!”

“表妹已经足够辛苦,素日里处理宫务,操持六疾馆,照顾肇儿,即便如此也不曾将歌舞拉下,闲暇时候甚至也种了花花草草与作物们。”他当然是想要劝表妹歇息,总觉得她很累了。

“我也有旁人帮我呀,宫务无甚么要紧的,宫里只有我、姑妹、炀姜而已,姑妹现下也不常回来住,炀姜也马上要出嫁了,”般般掰着手指细数来,“六疾馆每月听听女官们汇报罢了,遇到问题想想办法解决,歌舞偶然唱唱,跳一跳强身健体!花草作物更有宫人们帮着我,我只是每日去瞧一瞧。”

“便是肇儿,表兄也每日都带呢,更遑论奶娘与寺人们贴身服侍着,我都没操什么心。”她晃了晃嬴政的手臂,“表兄才是足够辛苦,时常被朝政烦扰的紧皱眉头,你瞧,你眉心都被皱出褶子了。”

她的指尖一摸,他便不自觉舒展了紧皱的眉头。

嬴政握住她的手,递至唇边亲了一下,只道:“好罢,你若开怀,怎样都好。”

两人牵着手,一如当年那般,一同回了昭阳宫。

开春时节,郑国渠彻底竣工,通水当日全国上下民众屏息站在沟渠两侧,在所有人的瞩目之下,水渠内滚落一层一层的水弥漫而来。

“来水了!来水了!”

“老天有眼!咱们做成了!”

到处都是一片振奋人心的呐喊,哭声遍地。

郑国渠整整修了十年!

嬴政亢奋的跳下水渠里,跟随奔腾的水流而去,吓得两侧的秦兵在岸边追赶他,下饺子似的一个个也往下面跳,“王上!王上万万不可啊!”

般般立在楼墙上往下看,见表兄跳了下去心脏骤停一般,一路狂奔往楼下跑:“表兄!”

旱鸭子跟着凑什么热闹?上头了不要命是吧!!

待到被捞起来,嬴政浑身湿透,亦是心有余悸,没缓过来神呢,当众被王后骂了个狗血喷头:“你疯啦?!会不会浮水自己心里没数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虎符掉进水里了呢!”

嬴政认错,“下回不这样了,一时高兴,一时高兴。”

他一认错,她紧绷的心绪立即全线崩盘。

“……你吓死我了!”骂着骂着一股脑扑过去嗷嗷哭,“吓死我了!”

他忙抱住她,手忙脚乱的哄着,回到车驾中连连伏低做小,也不知将‘是表兄不对’重复了多少遍,才将人勉强哄好。

她抽抽搭搭的圈着他的腰不肯丢手,埋怨之语喋喋不休。

嬴政一句一句跟着道歉,哭笑不得之余,心脏塌陷了一角,“我这不是没事吗?何况周遭的驻兵如此之多,水流不过及腰而已。”

“你还说。”她又要哭了。

“好好,我不说了。”他揉揉她的脑袋,搂住她的肩膀,就像是哄肇儿那般,“这下完了。”

“什么完了?”她香腮垂泪,抽噎不休,泪珠犹然悬挂在眼睫上,颇有梨花带雨之姿。

“他们都瞧见王后当庭失去端庄,扑在秦王怀里嚎啕大哭,毫无形象可言。”

般般气的攥起拳头猛砸他的胸口,“他们还瞧见威严的秦王被王后骂的连连道歉赔不是呢。”

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又闹又骂的,所幸般般还记着表兄衣裳都湿透了,掀开帘子,秦驹正捧着崭新舒适的衣袍鞋袜候着,她拿了进来让他换一换。

她适时瞧见了外面有些女子跪在渠边痛哭,还有烧纸的。

待嬴政更衣完毕,她提议道,“这些年疲于修渠死的人也有一些,不若咱们好好给他们修个墓碑,好生抚慰那些遗孀。”

嬴政随意点头,“都听你的。”

随后细细统计过后,般般整理了一个名单出来,一共有十三个县城的二十六名年轻锐士亡故,她选在松林为其树了一片碑林,每一座墓碑都写明了名字。

几日后,她特意带着肇儿去拜访这些墓碑,让他知晓这些都是对大秦有恩的勇士们。

不曾想到了之后,发现这些墓碑上被印满了红色的血手印。

这场景过于骇人,她下意识捂住了肇儿的眼睛。

“阿母?”肇儿扒着阿母的手,浅浅疑惑。

秦驹低微着嗓音为在场人细致解释:“王后娘娘,太子殿下,这些血手印乃是招魂所用,正是知感恩的秦人们刺破自己的手掌,亲自一个一个印下的。”

此话落下,般般迅速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是出于畏惧,而是一种难以言喻颤栗,仿佛在这一刻,骨血在体内沸腾起来。

她放下了捂着肇儿眼睛的手,温温柔柔的催促他,“要过去拜一拜噢。”

肇儿点点头,迈着小步子站在碑林前,端起小手认认真真的拱手三拜,“谢谢哥哥们。”

他对血手印还没有害怕的概念,拜完后伸手摸了摸那些血印子。

林中的树枝随风浮动,发出扑簌簌的细微声响。

秦驹抬起头来望向松林与天空,提起嘴角露出一个欣慰的笑。

有来为亡夫烧纸的过来,正巧撞了个正着,她们认得出王后与太子,见状染红了眉眼,心中的郁气不由得消散了,低声啜泣。

“正所谓吃水不忘挖井人,从今往后大秦的作物丰收了,肇儿也不要忘记都是谁的功劳,这条沟渠是数以百万的秦人们夜以继日、轮流劳作修成的,知道吗?”

“肇儿晓得了。”

回去的路上,肇儿问:“阿父,没来。”

般般若有所思,摸了摸儿子的脑袋,“你父王不来,阿母喊了他,他不肯来,总说很忙。”

秦国每隔几年都要闹饥荒,庶民们很少有年年吃得饱的,民不聊生。

这郑国渠不得不尽快修成,尽管逼迫他们夜以继日的修,也将近十年才修好,彻底通水之后,全国的粮田得以灌溉,想必今日之后再也不会有饥荒,行军打仗的后备粮仓也丰盛了,不必压榨庶民们的粮食。

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却因为过紧的工期、无情的劳役,让他愈发的‘暴君’。

有些人会怨恨他,他出现了也只会被认为是假惺惺,还不如让妻儿拜一拜的好,毕竟妻子的名声在大秦乃至是列国间一贯很好的。

拜了松林墓,母子俩回了秦宫。

秦驹回到议政厅汇报,听他问:“王后与太子回了?”

“正是。”秦驹俯身。

“太子是何反应?”

“王后娘娘命太子殿下拜一拜那些碑,太子殿下三拜碑林,亲口言谢,还伸手轻轻摸了摸招魂印。”要他说,太子才两岁,还小呢。

嬴政知道招魂印是什么,搁下毛笔,他检查了一番手中的奏疏,抬起头来,秦驹如今回话不会夹带任何的感情色彩,无论什么话都会用最平铺直叙的话讲明他看见的,这让他很满意。

他倒不是觉得秦驹替王后与太子说话会如何。

说话间,般般与肇儿进来了。

“阿父~”

肇儿蹬蹬蹬跑了进去,“阿父,辛苦。”他抬起脸,扯扯他的宽大衣袖,掏出来好几片切好的桃肉片,举起来要给他吃。

“肇儿自己吃吧。”嬴政摸摸他的脑袋。

也不知道那桃肉被他捏在手里多久,小孩儿体温高,容易出汗。

试问谁敢吃?

第102章 战败 “将嬴政的面子按在地上摩擦。”……

天灾降临没有一丁点儿的征兆,春寒料峭度过,大秦发生了严重的旱灾,太子的满两岁生辰因此没有大办。

从四月到八月,一场雨都没有下。

“若非郑国渠在这时候修好,岂非要民不聊生,发生动乱了。”般般后怕得厉害。

嬴政望着干裂的天空,“此事于我大秦,未必没有益处。”

旱灾往往伴随着饥荒,赵国与秦国接壤,自然也受到了影响,正处于严重的饥荒中。

八月末,嬴政正式举兵攻赵,桓齮将军率大军越过了太行山,深入赵国腹地,战报传回咸阳时,言明桓齮将军已接连攻克了宜安等赵国城池。

此等大好事,正巧嬴月临近预产期,在李邸产下了一个身子康健的男婴。

般般带着肇儿与炀姜一同出宫探望她。

赢月见不得风,进了屋子炀姜忙命人将屋门关好,“快些掩好风,你们也都仔细着些,诞下子嗣的女子可要好生照看才是。”

“长公主就是威风,一来便教训下人。”

赢月躺在床上,言语玩笑,“还不快坐下吧。”

“怎能比得上嫡公主?”炀姜翻了她一个白眼。

这两位历来喜爱互相讽刺,阴阳怪气的,般般都习惯了,现下只当是耳旁风,听过便是过去。

“肇儿,许久不见你了。”赢月招手让肇儿过去,摸摸他的小脸。

肇儿安慰似的,轻轻拍拍她的手背:“姑妹疼。”

赢月微微愣了一瞬,下意识看向般般,旋即露出温婉的笑,“确实疼,做母亲的哪一个不疼呢?你阿母生你的时候也很疼的,你以后可要疼你的母亲。”

这先后的两个‘疼’是不同的含义,也不知晓是不是赢月的恶趣味,故意为之,肇儿起码愣了好一阵子,懵懵懂懂的抬起头看般般。

般般:“……”都是祖宗,小孩子的好奇心是最重的,每天都有十万个为什么,回宫指不定要怎么问她呢。

顿时满屋子的哄笑声。

“我看你是太舒坦了。”炀姜没好气,“我们瞧瞧孩子。”

般般屏住了呼吸凑近去看,许是刚出生,这小家伙犹然红彤彤的,肇儿闹着要看,她把他抱起来让他看个清楚。

炀姜观察了会儿,迟疑着,“瞧他的鼻子和嘴巴像李由些,儿子肖父,肇儿也更像王兄多些。”

赢月松了口气,“还好李由生的相貌不错,否则我上哪儿哭去。”

炀姜道:“此番攻赵,李由也在随军之列,孩儿降生都不能看上一眼,也不知他安不安心?”

赢月抿唇而笑,冲她哼道,“孩儿的名我们一早就取好了,有何不安心的?为大秦立下战功才是给孩儿最好的礼物。”

“那看来你要如愿了。”般般道,“桓齮将军骁勇,听说在平阳进攻赵军,还亲手斩了赵将的头,李由冲在最前线,我秦军斩首十万,也不知李由贡献了多少呢。”

说罢,她宽慰的替赢月挽起耳边的碎发,“只是这回攻赵,注定是个持久战,他还不知何时才能回咸阳,你可不能心急。”

“我晓得。”赢月恭顺含了笑,转而询问,“我听说炀姜的婚事也快要定下了?”

韩国覆灭,朝中的韩系在几年前悉数被秦王政吸收殆尽,这时候才肯给她赐婚,这也意味着她可以不用顾忌什么派系之争,看上谁便是谁。

在某种程度上,赢月有点羡慕炀姜。

说起这个,般般心里还有些不大自在,前些日子嬴政半夜睡不着,莫名其妙的问过她,若是把炀姜许配给韩非会如何。

夏八子身为韩国公主,与韩非有着血缘关系,她的女儿炀姜其实也能喊韩非一句表兄。

就是人家国家都覆灭了,提出来叫人家亲上加亲,这何尝不是一种笼络韩非的手段?

嬴政为了政局考虑,思索这个可能性无可厚非,般般却不好意思跟炀姜这么说。

而且韩非还是个鳏夫,儿子都三岁了。

炀姜是她的好朋友,又凭什么要嫁一个鳏夫,她当场拒绝,嬴政见她生气,也不再提。

“还没选下人呢,举国上下、满朝文武,能人异士可太多了,不得好好选一选呀。”般般笑眯眯,作势探头看脸颊涨红的炀姜,“你说呢,炀姜,你有瞧得上的人吗?”

“……我不着急!”炀姜颇为恼羞成怒,“不是来瞧孩子的么?怎的说到我头上了,我要走了!”

果不其然,回宫的路上肇儿便不断追问般般疼是什么意思。

“阿母也疼吗?”

“我不疼,不疼。”

般般作为母亲,本能的回答不疼。

“阿母骗我。”肇儿瘪嘴,抱着她的手臂,“不骗我。”

小小的一团还训上她了。

般般:“好吧,是很疼,我即便是如实回答了,你也不能感同身受呀。”

“为什么?”

“因为你是男子,男子就是不疼的。”

“为什么?”

这要怎么解释?

“……没有为什么。”

“为——”

她一把捂住了儿子的嘴,“不许再问了,要问回宫问你阿父去。”

回宫后,他果然追着嬴政一通问,恨不得从男子为何不疼问到盘古开天辟地,嬴政不耐烦,将他扔给了韩非。

韩非这个人很轴,犟的如同一头牛,倒是意外的跟‘这本行走的十万个为什么’很契合。

无论肇儿问什么,他都会仔细思考过,用直白浅显的话解释给他听。

他口吃,本身不是很爱说话,长此以往,在韩国内也没什么人敢引着他说长句,所以虽然他是韩国公子,其实没什么能说话的人。

太子嬴肇话多,甚至是话唠,奇怪的成为了韩非的朋友。

不出几日,他的第二位太傅也有了人选。

这在朝野内并未引起波澜,韩非擅著书传播思想,那么太子的第二位太傅必要是个能补韩非不足的,得是个武官,当朝武官有谁能做太傅,又不耽搁攻伐列国,还得深受秦王宠信?

自然是与秦王一同长大的蒙恬了。

且太子还小,理解不了太高深的东西,蒙恬便很合适。

正巧太子的伴读是蒙恬的儿子蒙焕。

当夜,夫妻俩坐下吃古董羹,提及炀姜未来的夫婿,般般很是烦恼,“炀姜总说不急,可她也不小了,她只比我小一岁呢。”

般般今年已经二十三了。

在这个时代,寻常女子十五六便会嫁人,秦律严苛,及龄不嫁还要罚钱,公主却不同,通常来说一国公主的姻亲都有政治需求,不在秦律的行列中。

般般当时也有公主之尊,她早早出嫁非自己这头的原因,而在于嬴政那边,他即位秦王却不能亲政,王者亲政的契机除却加冠,更要紧的是要大婚、有子嗣,这些能印证王者已经成熟,可以接替一国朝政。

甚至在旁的王室内,诸位公子们要比着谁先有嫡子,这也是竞争的一个分支。

自然般般与嬴政很早就成婚了,几乎在她刚及笄那一年,所有人都开始急切的操持他们的大婚事宜。

“阖宫上下空荡荡的,她一个人在西六宫住着,我都嫌寂寞,”有了肇儿之后,两人也不再日日都待在一起玩,般般道,“可我也选不好人,这到底是她的婚事,她首先要满意才行。”

嫁到其他国家肯定是不行的,首先排除,那就是从文武百官中选了。

“她是个有主意的,何须你操心。”嬴政道。

般般瞅了他一眼,“你不许再提韩非了。”

嬴政原不想说的,见状悠悠然顿了一下,“我与你提韩非,你不乐意,那若是炀姜自己的想法,你会回绝?”

“这不可能。”她想也不想回答。

说罢,她朝他投去狐疑的目光,惊疑不定。

嬴政也不说,一味地吃自己的,将她不爱吃的羊肉片一口气全下锅煮了。

“你卖什么关子?”般般含了怨,拿脚踢他,“快说呀。”

“好吧,说与你听。”他作勉强状,冲她招了招手。

般般立即起身挨着他坐,一对耳朵高高竖起,满目好奇与质疑。

“上月,我在观星台旁撞见了他们二人,当日不过闲逛思虑韩非之事,未叫人跟着,他们二人没发现我。”

般般迟疑,“他们都有韩国血脉,说说话也正常。”

“他们不怎么说话,一同赏了会儿景,炀姜便走了。”

“……”那就有点奇怪了。

般般脑补了一下,韩非似乎确实不大爱说话,炀姜又是个死傲娇,他俩站在一起怕不是只剩下了沉默,能说到一块儿去吗?

“你怎知他们没说话,你偷看了多久啊?”

“……”嬴政说,“这怎么能是偷看。”

他不是在他自己家里吗?在自己家里闲逛撞见臣子与妹妹赏花,好奇一下咋了。

果然,就算是秦王,也会有一颗八卦心。

般般:“那……怎么办?”

他们二人在人前一直装不熟。

“不怎么办,”嬴政看她一眼,“装不知道,看谁先憋不住。”

晚上躺床上,般般念念叨叨的说些韩非成过婚有过孩儿,配不上炀姜之类的话,嬴政自知表妹对感情方面的标准很高,也不觉得有什么,“在大秦,续弦与再嫁是很寻常的事情,哪有什么配不配得上之说,勿要管旁人的闲事。”

这时候的确没有贞洁要求,甚至男女成婚也不过分讲究什么门当户对。

她不服气,还要再说些什么,没能出口便被按在了榻上,“既你不困倦,就做些别的事情吧。”

她气的咬他。

次日,般般不自觉开始观察韩非与炀姜,说来也奇怪,他们俩人确实看不出哪里不同寻常。

表兄就这么凑巧‘无意间’撞见了?

他指定是有什么其他的消息渠道,装的这样无辜。

越这样想,般般越气哼哼的,干脆也不观察了。

又过了几日,嬴政下诏赦免了被迁徙到蜀地的嫪毐门客,算起来嫪毐政变也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好久没有听到嫪毐这个名字。

当年跟随嫪毐谋反的都被杀得差不多,迁徙到蜀地的几千门客属于是有点小罪,但非主导的那种。

今年蜀地上贡的是材质极好的绸缎,般般让人搜罗了一些羊毛,还真打算试着作几件保暖的衣裳留着过冬的时候一家人穿。

她坐在承章殿的后殿研究这些绸缎,听嬴政走来走去碎碎念,“蜀地位于西南边疆,太远不放心,太近不解恨,该死的吕党,两年了仍不遗余力的传些谣言,真以为我能容得下他们吗!”

般般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表兄总是时而怀念吕不韦,时而又骂他,爱恨交织莫过于此了。

“那表兄为何要赦免他们?”

“若非蜀地遥远,几近脱离咸阳的控制,我何必要赦免嫪毐的那些门客,吕党与嫪毐的门客互相怨恨,如此也能互相制衡,我赦免嫪毐的门客,正是施恩于他们,为消解那些谣言。”

“加之,那些门客念过书有些才干,能够切实‘实边’政策,强化我对西南地区的控制。”

噢,让他们窝里斗,顺带巩固中央的控制力,最后恩威并施树立一下君王的威信。

般般听懂了,其实表兄不乐意赦免他们,只是为君者,他的想法也不能十全十美的实施,要考虑的多了。

他的郁气正是日积月累在这些不如意的事情上攒出来的。

闲来无事,她给他按摩了一通。

尴尬的是,按摩到一半忽然有加急军情来报。

两人收拾好从后殿出来,来人第一句话就把般般给惊的滑了手。

——“我军惨败!”

嬴政的神情凝结在脸上,一张脸顷刻间阴云密布。

不多时,昌平君、李斯、王绾、蒙武等重臣齐聚承章殿。

殿内气氛凝重,烛火摇曳。

般般端坐在一侧,这种时刻也不敢轻易的插话。

小将手持残破的布帛军情,声音颤颤巍巍,跪伏在冰冷的地面,“禀王上!我军初时势如破竹,桓齮将军率军东出,连克宜安、平阳诸城池,剑指邯郸。”

“赵人闻风丧胆,我军可谓是气势正盛!”

“彼时,赵王急调镇守边域的李牧。”说到李牧,这小将险些念不下去,愤恨的哭腔抖出,“那李牧用兵狡诈!他并未如从前的赵军与我军正面对决,反而深垒高防,坚守不出,桓齮将军还当李牧怯战畏秦,要拖延,便效仿武安君昔年战法,分兵两路,想要奇袭赵军大营。”

“没想到……没想到这是李牧的圈套!”

既已说到了‘只当’,那情况一定是与构想的背道而驰。

昌平君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其余人等亦是屏住了呼吸,脸色沉重。

桓齮想要效仿白起,这没什么稀奇的,他的战法在秦军的心中是很高贵的,这话是说白起的策略本身正确,起不到作用只能是敌方荒谬、可恨。

只是小将没说全,在场的人仍心怀希冀。

小将俯首:“我军主力行军途中忽收急报。”

“大后方的军营遭遇赵军精锐的突袭,粮草辎重危在旦夕,听到这消息军心瞬间动摇,桓齮将军知晓中计,纵然含恨也只能下令全军回援。”

“谁料!”

“就在我军主力匆忙回防的路中,行至一处山隘之地伏兵四起,原来是李牧的主力埋伏在此,在四周设了天罗地网只等我军步入陷阱,箭矢自前后左右同时射出,我军慌忙之下阵形大乱,只得撤退。”

这话说罢,满殿已是鸦雀无声,只剩下小将的哽咽。

般般神色担忧,以为表兄会暴怒将案几上的书本、奏疏与竹简全都扫落在地,却不想他一个字也没说,更没有行任何暴怒之事。

整个承章殿陷入低气压,打败仗不可耻,被李牧玩弄也不可耻,可耻的是秦国这边想效仿武安君白起的战法,结果被李牧反着用白起的战法打的屁滚尿流。

白起可是秦臣啊!

在场众人脸色青黑交叠,大气上不来。

嬴政问:“你确定是李牧?”

小将用力点头。

李斯忙询问小将赵军的损失情况,可还有余力反击,又问了李牧的军阵有何特点之类的。

小将一一作答。

嬴政默默听着,半晌后沉声道,“李牧……李牧不除,难解大秦之耻,有他在,赵军犹要作困兽,必须要先杀了他!”

李斯躬身道,“王上,尉缭大人的策略不是已经被执行了吗?姚贾目下正在赵国,赵国如此喜爱效仿武安君,我们便可让他们知晓知晓,何为真正的秦将白起之策。”

他笃定说,“咱们大可以故伎重施,就用昔年长平之战中成功的反间计,让姚贾重金收买郭开,郭开贪财如命,诬陷李牧谋反对他来说百利而无一害,到那时,李牧便是第二个廉颇,非死即出逃。”

“赵王迁昏聩,立郭开为丞相,可见他是个会听信谗言的,让赵国再重复一遍长平之战的惨局,方可平复我秦军的耻辱。”

般般在一旁听着,频频朝李斯投去目光。

此计阴毒,李斯却是笑着说出来的,甚至神态颇为大义凛然。

她极少听过秦国战败的战役,估摸着桓齮的这次败役没什么很严重的后果,有王翦坐镇,输掉小战,最终赵国还是会被灭亡。

昭襄王嬴稷胜出长平之战,白起坑杀赵军四十多万,但般般没听过表兄嬴政坑杀赵人,或者是只是她没听说过,看到的历史知识有限呢?

嬴政没有犹豫,当即允准李斯的提议,“就按你说的办。”

他恨李牧愚弄秦军,拿白起的战策侮辱秦人,自然不会反对。

此会议结束,赵国那边的反应很快就传到了秦国,赵王迁大悦,册李牧为武安君。

对,就是白起的那个武安君。

这是明目张胆的嘲讽,将嬴政的面子往地上摩擦。

第103章 缺德郭开 “短时间拉了三次屎。”……

嬴政出离的愤怒了。

他并未直接的发怒,桓齮将军与王翦归秦,几人在承章殿长谈。

听说桓齮自殿内出来时衣衫尽湿,越过殿门险些摔倒,所幸王翦老当益壮,及时搀扶住了他。

“你莫不是骂桓齮了吗?”般般劝道,“李牧是个将才,恒齮此前也是战无不胜的,他的确轻敌了,却也不能将他此前的战功全都抹除掉,表兄不能待他们太苛刻。”

“我若当殿斥责他,他便不是这样的反应,他自己心怀愧疚与畏惧才会这般。”嬴政将奏疏重重的拍在案上,“赵迁封李牧为武安君,最羞耻的莫过于桓齮。”

此番攻赵,兵分两路,王翦所带领的秦军势如破竹,长胜不败,而桓齮那队踏入了李牧的陷阱,吃了个大亏,损伤无数秦军还跌了面子。

嬴政自认为忍着怒火没有发作,已尽了君主的仁义,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在哪里跌倒势必要在哪里站起来,绝不会留余地任人嘲讽:“下回攻赵,桓齮必须返回战场,不仅是替我、更是替大秦找回丢失的颜面。”

听了这话,般般恍然,难怪桓齮将军汗如雨下,打湿了衣裳,秦王如此要求,他一定压力倍增,甚至担心倘若二次战败自己会因此没命。

“不行,”嬴政说着说着喋喋不休起来,像还有些毛躁的少年,在妻子面前他永远都有着最为真实的一面,“不能容赵喘息,必须尽快攻下邯郸!”

“赵抵秦不能,一定要寻找外援了,在这种时候齐国是最好的援方。”齐国的王后是秦国公主,齐王又一直秉承着亲秦的政策,“唇亡齿寒,齐国只怕也要犹豫起来,阳曼还能不能劝得动齐王也是两说。”

若是齐王选择援兵赵国,也不能怪阳曼。

般般这话的含义便在于此。

“那赵迁便是异想天开。”嬴政冷笑,“即便没有阳曼的周旋,齐王也断然不敢与我做对,何况还有姚贾,他人已经去了齐国。”

秦军死了部分人,也要休整一番,近来六疾馆的病人多了起来,状况频出,般般亦是忙的焦头烂额。

今年的年宴便在这样的氛围中举行了。

卜香莲陪着般般装点头饰,望着铜镜中的倩影,神情关切,“王后近来神态疲倦,许是临近年关,事务繁杂。”

“焕儿这皮猴儿入宫给太子殿下做了伴读,妾身清闲得很,您若是有用得着妾身的地儿,可千万不要吝啬使唤妾身才是。”

“无非是六疾馆的事罢了,”般般摇摇头,“要说焕儿还是乖巧,你可别说他,都是太子把他给带坏了。太子也快三岁了,顽劣的我与大王时常头疼。”

“至于你,”她心头微讪,作势拍拍卜香莲的手,端起和善贤惠的表情来,“前些年操持蒙家的劳累我都看在眼里,这几年赶快歇歇吧,你有这份心我就很欣慰了。”

场面话般般熟的不能更熟,你恭维我一顿,我恭维你一顿,无甚乐趣,不过谁让她是王后呢?

她就爱装作端庄大气的模样。

卜香莲一摆手,“瞧王后娘娘说的,妾身操持的不过蒙家几口罢了,岂有娘娘劳累?”

“去岁公爹续弦,婆母是个好相与的,为人温婉和惠,知书达理,又善主持中馈,虽说是带着一个女儿进的门,可那孩子乖巧懂事的叫妾身艳羡,这日子啊清闲的不得了。”

蒙武的继夫人是何种人,般般的确不知道,她还没见过她呢,听卜香莲这么说,不由得升起了好奇心。

两人说了会子话,转而提到了羹儿与李梦华的婚事。

“听说姬家二公子与李家小娘的婚期定在了明年三月,前些日子我还与蒙恬念叨,这好快啊,翻过年也没差几天了呢。”

“很是。”般般微笑,没多说。

与嬴政大婚时她还小,没想那么多,如今细想成婚那么早,少不得要考虑到生孩子的事情,李梦华不过十六岁……

女子生产太早于身子的损害更大,当年时表兄疼爱她,不舍她过早有孕,一直压到她年满二十两人才有了肇儿,其他男子又没有表兄的这份自觉。

但成婚是喜事,般般总不能不许人家成婚、不许人家要孩子,这说出去多离谱。

大环境如此,她多说一句都是另类。

卜香莲体察到王后神态的收敛,暗自疑惑,莫非王后并不喜欢李家的女儿?

蒙恬怎么说王后甚喜李梦华?

……故意逗她的不成?

卜香莲的笑脸快要挂不住。

正当这时,外头传来太子殿下来了的通报声。

“阿母!!”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卜香莲瞧见王后支起手臂按了按太阳穴,幽幽然叹气。

“阿母你太慢了,我等你许久,阿母不知晓外头很冷吗,阿母是故意的,阿母快些吧,我待会儿能吃辣椒吗,我已经很能吃辣了,我今年已经三岁了,三岁了!三岁跟二岁的差别可大了,我不是小孩子了您懂吗!”

人还没进来,那道较真又慢吞吞的可爱腔调从外面钻了进来,如同一阵风席卷而过,容不得人阻拦半分。

也是进来了,那声音才发觉屋里还有旁人,话语戛然而止。

卜香莲早在听见通传时便起身了,此时屈膝行礼,“妾蒙卜氏见过太子殿下。”

嬴肇瞅了瞅背对着他的王后,负手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起身吧,夫人不必多礼。”

叫了起身,他顿时现了原形,语气顿挫有力的很,透出惊奇的色彩,“你是蒙焕的母亲吗?”

“正是妾身,殿下好眼力。”卜香莲笑意盈盈地赞扬。

瞟见太子背在身后的手在胡乱摆动着,遮掩不住的活泼与好动,脸上的笑意控制不住的加深,垂首遮掩了一下。

“噢。”他问完自己想知道的,又不说话了。

几步小跑了进来,拿短小的手指头连戳般般好几下,无声的催促她。

他的脾性跟般般有几分相似,很要面子,在人前要装端庄,尤其是像嬴政那样的。

他那样的人人都畏惧,很多人见了都怕的下跪。

嬴肇就觉得挺威风的,每次看见阿父都崇拜的跟跟屁虫一般,甩都甩不掉。

般般掐他小脸,“你怎的不去寻你阿父?还说我故意把你晾在外头。”

嬴肇被掐的扑腾着小手挣扎:“唔唔唔!母后我们快些走吧!”

孩子会说利索话之后就不好玩了。

韩非的确口吃,为人还沉默,嬴肇与他就是两个极端,会说,爱说,说的还多。

还装模作样。

例如此刻,人前甚至懂得规规矩矩称呼般般作母后。

他聪明,十分有自己的主意。

到了车驾上,他才畅所欲言,原来嬴政嫌儿子话多还爱捣乱,不许他跟着他,他现如今会跑会跳,没个顾忌,在宫里头连个竞争者都没有,简直就像个小大王,谁敢训他一句呢?便是秦王都不怎么责罚他。

每每般般说孩子太调皮捣蛋,这样不好。

嬴政总能举个例子,证明肇儿这般还没有他幼时一半顽劣。

……毕竟也没有谁敢把别国公子捆着,倒挂在树上,给人家喂水,趾高气昂的说:依我看,水会倒流,先生说的也不全对!

跟幼年的嬴政对比,肇儿可是乖得多了。

包括这孩子要学习哪一家的思想,嬴政也有自己的考量,竟说打算给他再找一个儒家的先生,目前秦国主推法家,这与国情也完全不同。

满朝文武亦有反对的声音,他便说,是列国纷纷说嬴政是怕了儒家,视其如敝履不过为了遮掩心中的畏惧。

他岂能听得了这种话?

倒是韩非狠狠地反对,闹得三天两头去找嬴政,有时候急了,连着结巴好几句,吵的脸红脖子粗。

般般扯着儿子道,“你可别反驳任何一个,你阿父的决策有道理,你先生的话也不错。只是治国修身,便要法儒并兼,缺一不可。”

嬴肇高高撅起嘴巴,“阿母,我聪明的很,每每此时,我都装傻!”

她赶紧搂住儿子好好亲了一口,“你就这么机灵?不愧是阿母的好儿子。”

“我当然是阿母的好儿子,阿父也说我特别像阿母,这样说来,阿母应当也很会装傻吧。”

“……”

“阿母怎么不说话了?”

“生性不爱说话。”

“我让阿母没面子了。”

“???”般般立时佯装挠他痒痒,“你小小年纪,鬼机灵怎地这样多?故意的是吧!”

他痒的咯咯直笑,翻来翻去滚进她的怀里。

大殿之上,年宴开始,般般与嬴政联袂而来,底下乌压压一片,她特意寻了一下,嬴肇身为秦王唯一的子嗣,更兼具太子之尊,是一个人坐的。

不过,想来他已经习惯,也并不知晓有兄弟姐妹是什么滋味,跟随大流起身行礼,坐下后也不东张西望,乖乖的抬着脑袋看高台上的阿父与阿母。

年年的年宴都是如此,嬴政说了些场面话,随后便开宴。

般般与表兄并桌而坐,挨得近也能说说悄悄话。

“表兄方才是在商谈什么大事?肇儿说你不许他跟着呢。”

“没什么,攻赵之事罢了。”肇儿待不住,一会儿要吃的,一会儿要喝的,哪个字不认得也要大声的问,“此事宜快不宜迟,待翻过了年,我带表妹与母后重游邯郸。”

“赵迁愚蠢,郭开进了谗言蛊惑他李牧与司马尚有谋反之嫌,他当真犹豫不决,想要换掉李牧,如此看来,武安君是他存心想讥讽我才封给他的罢了。”

这样的君王,能成就什么大事?

嬴政摇摇头,脸上浮现出几分鄙夷与嘲讽。

“唉。”般般迟疑,“这当真与长平之战中的老将廉颇同命运了,只是可惜了李牧这个将才,遇不到明君,有再多的才华也无处施展。”

嬴政顿住,若有所思,“你很看好李牧?”

“他会愿意来大秦吗?”

“难说,”嬴政自始至终都没有怀抱这样的想法,“像这样的将才通常拥有难以评说的忠心,就如同你所言的廉颇。”

“昔年被赵孝成王临阵替换,致使战败,赵偃即位后听信了郭开的排挤之言,解除了廉颇的军职,廉颇愤怒出走,投奔了魏国,可他身在魏国,心却始终都向着赵国。”

“我秦军多次攻打赵国,赵偃又想起了廉颇,想要重新启用他,廉颇竟当真想要回去,”嬴政想起这些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便感慨一阵郭开真是个妙人,“郭开再进谗言,并贿赂了前去接廉颇的赵使,于是赵使在赵偃跟前说了许多不利于廉颇的话,赵偃听罢便放弃了。”

“后来楚王见廉颇郁郁不得志,派人接他到楚国,廉颇被任命为楚国的将军,直言我想指挥的是赵国的士兵,楚王自然不敢放心的用他,他的这一辈子,就在这样等待赵王的岁月中忧愤病逝了。”

“廉颇辗转三个国家,他的骨子里流着赵国的血,便是如何善待和拉拢也是无济于事的。”

嬴政提出疑问,“李牧与廉颇是一样的人,这样的人,有天大的才华无法收为己用,又能怎么办呢?”

“这不是愚忠吗?”般般不曾行军打仗过,无法切身的体会那样的感情,“君主昏聩,何以侍奉?”

不过她最八卦的不是这些,压低声音她悄摸摸问,“表兄,郭开贿赂的赵使是怎样说廉颇的坏话的?”

嬴政没有立即说话,反倒是抬手遮掩了一下鼻子。

般般撞了一下他的胳膊,他才说道,“廉颇在接待使者时一顿吃了一斗米、十斤肉,披上战甲表示自己身强体壮,可以继续带兵打仗。”

……?

真有人可以一口气吃十斤肉吗?

十斗米是个什么样的概念啊!

般般瞠目结舌。

“那赵使回禀了赵偃,说他虽然饭量很不错,但是陪着赵使闲谈时……顷之三遗矢矣。”

嬴政说到一半诡异的顿住,替换了更加委婉的说辞。

这意思是,短时间拉了三次屎。

“……”

“……”

“……”

夫妻俩挨着食桌都没说话。

“还吃得下去吗?”

“不能了。”

“都怪表兄。”

“你要听的。”

过了会儿,般般实在忍不住了。

“不是,这郭开怎么这么缺德呢???”

嬴政:“郭开乃寡人之爱将。”

“……”郭开承认了吗?

第104章 烧火棍 “褥单湿透的一块。”

郭开不承认,般般心里也承认了,毕竟这厮跟领着秦国的俸禄没区别,嬴政时不时便叫人给他送钱,让他替自己办事。

……当然,说的好听了,这其实是贿赂,他也不知道出资人居然是秦王。

仔细思索,有股荒诞的搞笑。

年宴结束,般般还不能立即离开,往往这时候接见的臣妇还要多呢。

眼见阿父与阿母各有各的忙碌,嬴肇撇嘴自己出去寻蒙焕玩耍。

天空零星飘起了雪花,蒙焕说:“殿下,臣听闻永宁公主与李大人的儿子也入宫了,不若咱们去瞧瞧?”

嬴肇手里团着雪球,不甚乐意,“不会走路的孩儿有何好看的?”

——“嘿,只有你好看是吧?”

一道声音突兀的从一旁传来。

两人扭头望去,只见一少年斜倚在扶柱旁,瞥头的姿态颇为吊儿郎当,他环着手臂,调笑的打量着两个小豆丁。

“姬大人。”蒙焕认认真真的拱手行礼。

“孤与孤的伴读都不是。”嬴肇重音纠正,他用视线丈量自己跟蒙焕的身高差。

蒙焕五岁,是比他要高,不过没关系,他戴上头冠也很高。

“装什么太子架子呢。”羹儿一把跳下来,狠狠蹂躏了一把这小太子的脑袋,“字认全乎了吗?”

“舅舅不得无礼。”话都没说完,便被捏住了肥嘟嘟的脸颊,气得他瞪大了眼睛,挥舞着手臂挣扎,“放肆,放肆。”

只是这话再怎么大声,口齿不清之下,也失了气势。

下一刻,羹儿整个将小太子提起来架在自己脖子上,“舅舅带你去玩,只是你得闭上嘴巴,否则我姐知晓要扒了我俩的皮。”

嬴肇一听这个,立马来了劲,兴奋的抓住羹儿的肩衣当转舵,“快走!快走!”

“走喽——!”

“啊!哈哈哈!”

蒙焕吓得赶紧左右叫上与宫奴与内监们小跑着跟上,“殿下,大人,等等我啊。”别跑那么快。

慌得他连自称都忘记了。

般般招待过臣妇们,长长地松了口气,嘟囔说累死了。

从云搀扶着她到内室,“不若王后先行沐浴梳洗?奴婢传了夜补,都是您惯爱用的。”

“大王那边呢?”

“奴婢差人去探了,承章殿的烛火还亮着呢,不见有臣子出来,许是还要一会儿。”

服侍般般摘去沉重的头冠,她又道,“太子殿下随着羹儿公子到上丘别院游玩了。”

“……”般般很是无语,“大晚上的,莫非去跑马?羹儿一贯是个混不吝的,两脚不沾地脑子就转不动了。”

“快些派人去寻肇儿,我不放心他们两个。”嬴肇是王室的独苗苗,自降生以来,般般与嬴政夫妻俩总是格外的呵护,生怕他受伤害。

“诺。”从云偷笑,在宫里太子能有什么事呢。

半个多时辰后,一大一小两个浑身脏兮兮的回来了,细问才知两人去掏鹰窝去了,鸟蛋没掏到,差点被啄个满头包,正巧赶上母马产崽,一同蹲在旁边看了好半天。

羹儿的脑袋差点被般般给扇肿,不住的躲闪,“姐,我错了,别别别打。”躲着躲着,他低着脑袋忍不住笑了。

般般扇的胳膊酸,瞪他老半天,“你笑什么笑?”

“没、没什么。”他要是说从这个角度看老姐这个矮子发怒,好像在看一只跳脚的漂亮白毛小狗……绝对会挨打。

她可是一国王后,这种想法转瞬即逝,也太不尊重姐姐了。

“鹰是何种物种,它的巢穴可是要建在最高的那棵树顶,你带着肇儿爬上去掏它的蛋,若是被啄出个好歹——”

“哎呀,姐,掏鸟蛋之前我都观察过那只老鹰的活动轨迹,它寻常这时候不会来孵蛋,今日是个意外,且我将肇儿捆在我的背上,他不会有事的。”

“你还狡辩?”

“对不起。”

羹儿老老实实的认错。

待嬴肇被搓洗干净出来,瞧见的便是跪在殿外的舅舅,他百无聊赖的靠在门框边抠着手指。

“跪在这儿做什么?”

听声音,嬴肇眼前一亮‘蹬蹬蹬’跑了出去,“阿父!”

且没到人前,手已经张开了。

嬴政抱住儿子将其托起,“今日不曾闹你母后吧?”

“才没有。”嬴肇抱着阿父的脖子,冲舅舅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小表情。

羹儿:“……”礼貌笑笑。

弄明白始末,嬴政倒也没有即时发怒,反倒问嬴肇:“你害怕了么?”

“没有,”嬴肇回想夜风习习,剐蹭在耳廓留下如同刀片的刺痛,还挺新鲜的,“我看到鹰了,阿母说我是鹰爪,鹰的手爪那般小,我如何能是鹰爪呢?”

“勿要瞧鹰爪小,它锋利的很,能轻易刺破人的皮肉,置人于死地。”

“我也要这样厉害!”小家伙跃跃欲试。

摸了摸他的脑袋,嬴政转而对跪着的羹儿道,“起身吧,夜色已深,早早出宫去,勿要让上原君与昭垣夫人担忧。”

羹儿赶紧谢过姐夫,就差没抱着嬴政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我日后再不带太子冒险了。”

羹儿走后,嬴政带着嬴肇踏入昭阳宫,“你为何不给你的舅舅求情?”

嬴肇迷茫,下意识抬起手想要咬手指,不过他这半年总是被教导吃手不好,由此多有克制,“阿母说舅舅做错了,做错了当然要受罚。”

“你母后罚他,是因为他的确做错了事情。从你的角度出发,你觉着此番上丘之游有收获么?”

“有,”嬴肇掰着手指数,“有人背着我爬树,我看到了鸟蛋、鹰爪,还看到了生崽崽的母马。”

“你喜欢舅舅吗?”

“喜欢,”嬴肇这次毫不犹豫的回答,“宫里许多人都不敢与我大声说话,舅舅不同,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带我见识多许多新奇的东西呢。”

“他揍人很厉害,上回在演武场打遍全场无敌手,还能在马背上睡觉!”

“喜欢他,你便要笼络他为你所用,有时候错与对,只是一种示下的手段,今日你对他的受罚不为所动,下回他便不敢带你去见识新鲜玩意儿了,若你为他求情,他只会以为你与他站在统一战线,心里待你也更为亲近。”

“至于那些事情危险与否,须你自己判断,保护好自己同样是要放在首位的。”

嬴肇无措的捏捏自己的手指,罢了严肃道:“我要想一想才能明白。”

嬴政没说什么,放下他交代:“饮了热牛乳便睡觉。”

“好。”他冲阿父摆摆小手。

般般在屋里听得真真儿的,待到嬴政进来便冲他一个劲儿的笑。

“傻笑什么?”他经过她身旁,揉了一把她略有几分湿乎乎的发丝,打算先沐浴更衣一番,劳累一整日,身体疲乏了,头疼的厉害。

没一会儿,沐浴罢了,般般邀嬴政用夜补。

惯常夜宴的吃食都一很一般,按照规格宴请百官,那些菜都是挑不出错的传统秦食,哪有表妹素日里叫人做的好吃。

自打辣椒种植出来,并被广泛的使用做调味后,昭阳宫的吃食亦上了一个新台阶。

夜补是牛骨熬了数个时辰浇汁的米粉,据说这米粉与凉皮儿的制作工序相差无几,汤汁飘着些许油花儿,撒了些绿油油的菜叶,片了些熟制牛肉片,只看一眼便叫人食指大动。

般般坐下,放了些醋和辣椒油,搅拌均匀后尝了一口,立即被香出天际。

嬴政吃辣的能力一般,也很不爱放醋,更喜爱原汁原味的美食,一碗红的,一碗清汤,是两个极端。

他时常看着她红红的碗,沉默的挪开视线。

偏偏她吃一会儿,就要拿沾满红油的勺子伸过来舀他的清汤。

他干干净净、清白的大碗,就这样被她给‘污染’了。

……还不能有任何意见。

用了夜补,她剥开烤栗子吃的欢,滚在小榻上以他的肚子做枕头,手举画本不亦乐乎。

“少食些,待会撑了睡不着难受的还是你。”话虽如此说,嬴政还是替她揉着肚子。

这么多年,她的爱好仍旧没变。

吃好吃的,看好玩的,以及赖在他身畔。

“唔。”般般不置可否,倒是听话的放下了栗子,侧过身往他怀里顾涌顾涌,“表兄方才说给肇儿的话,他许是听不懂的吧?”

“听不懂不妨碍,”嬴政翻阅手里的书本,密密麻麻的小篆看的她眼睛疼,“他记性好,会一直记在脑袋里,待到日后遇到类似的事情拉出来回忆一番便能懂了。”

“你别看了。”般般将他手里的书本打掉,缠着他的衣领亲他。

都忙碌了一整日,回来前还在接见朝臣,好不容梳洗后躺下怎的还看书?要劳逸结合才行呀。

她想了,他自然欺身而至。

将她按在枕侧,画本胡乱摆在一旁,原是故事中的人物凑在一起亲吻,这才引起她的兴趣。

她胡乱的亲着他的脖颈,一路向下在他的胸前磨磨蹭蹭、亲亲咬咬好半晌,他轻柔怜爱的抚她披落的长发,在她耳畔克制的叫她名字。

这声音听得她缩起脚底板,耳畔的汗毛登时竖起,不自觉夹紧双膝。

她觉得他是故意的,他一直很懂她想要什么、想听什么。

果不其然,他曲起指腹轻轻勾抚她脸颊边的肉,旋即向下攀上高峰,覆在掌心把玩。

她享受被表兄取悦,半阖眼眸扬起脸庞与他脖颈相交,舒服的狠了便会咬他的耳廓。

如此很快渐入佳境,情意绵绵的来了一次。

夜色过浓,她已然胡言乱语了,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大约不是什么好话。

待她反应过来,已经整个人趴下,如此平趴着竟也不觉得他一米九多的健硕身躯沉重。

只是这般总让她失控,上回还出过丑。

她也不知道表兄为何喜欢从后面来,约莫是这样会特别的……吗?

他捞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侧过头与之亲吻。

她颇有些喘不上气,眼前冒白光,本能的伸出舌尖,唇舌勾缠在一处,细微的声响惹人脸红。

“不行,我想如厕。”头脑完全的恍惚不可自控,“不舒服,不要。”

“你好热。”

他遮蔽住她的唇舌,沉入一口气,脸庞埋在她的颈窝处的声音沙哑带着颤音,“……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不知时辰、不明何处。

般般再次有意识,是沐浴过后被表兄抱着返回内室,他一把扯走床榻上淡红色的褥单,她眼尖的瞅见褥单中心有一块深色的阴影。

脑袋瞬间一空。

旋即脸色爆红。

“那是——”

“是你的,怎么?”

“不是,我想问……”

“非小解之物。”说着他提起褥单,轻轻闻了一下,仿佛在确认,神态和语气都非常自然,“的确不是。”

“你要嗅吗?”他递给她。

“……我不要!”她顿时臊的满脸通红,都不知道表兄是如何这般自然做出这样的举动的,存心调戏她吗?

翻身滚进床榻内侧,她扯过被子蒙过头。

他凡贴身的事都亲力亲为,要换掉湿掉的褥单,取来了干净的亲自铺。

“先下来。”

“噢。”

般般披着被子站在床边等他弄好,往旁边偷瞄,表兄不曾穿衣,大抵这世间唯有她能看到他的这副模样。

看着看着视线便下移了。

他不仅仅只是身形高挑,身段比例亦是一等一的好,站在他身旁,他的屁股在她的腰处,一双协调修长的腿令人过目不忘。

尤其是他身材的匀称,多一分显肉,少一分显瘦,用力时大腿的肌肉被拉扯出线条状。

宽阔的肩膀下锁骨分明,低垂的眼窝略深,那是一对典型的狼眸,长而上挑,皮肤在幽暗的内室被打上了一层淡淡的暗色。

般般被勾引的移不开眼睛,屏住了呼吸的仔细偷看。

看着看着就发现不对劲了。

视线飞快从他那处移开。

原来他已经弄好了,好整以暇的侧头:“怎么不盯着看了?”

“没看。”般般一股脑爬上床,“好了我们歇息吧。”

两个人都光溜溜的,只是一个披着被子,一个披着宽松的外衣。她心里嘟囔他一点就着,就跟烧火棍似的。

她在床下嘀嘀咕咕,床上却忽的伸出一只手攥住她的手腕。

第105章 16000营养液加更 “我要让他们跪……

最终勤劳的王后又是忙活到了银月高悬的时候。

翻过了年,嬴肇与羹儿还是往常那般的好,甚至比以往更交好了,羹儿与李梦华大婚,他一早便去了。

般般这日也去了,毕竟新娘子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了了,男方更是她同父同母的弟弟。

李家这几年可谓是意气风发,长子李由娶嫡公主为妻,幼女嫁给王后的幼弟,李斯与赵系捆绑的愈发严密。

他这一整日,脸上的笑都没能落下去。

炀姜与般般一同观礼,倚在窗边瞧着楼下的热闹,面容略略失神了片刻。

非是般般自己想观察她,实是她自己太为明显,思索了片刻,她佯装无意的道,“前些日子我听大王说起韩非,韩非一心为了韩国庶民,他的儿子也还在韩地,约莫是想要接他过来的,又害怕接过来会成为大王的把柄。”

“放在韩地便没有这个忧虑了吗?”

炀姜单手支颊,“许是关心则乱。”

“孩儿没有母亲如何是好?大王想为韩非赐婚,让他在大秦彻底稳定下来,好好的侍奉大秦,你觉得怎么样啊?”

“孩子没有母亲还能死不成,旁边伺候的那么多。”炀姜下意识骂,旋即察觉到了什么,不自觉对上般般试探的视线,“……”

“噢?你——”

“我没有!”

两人互相瞪着,一个比一个嘴快,斩钉截铁。

“扯谎的这辈子没有酥山吃。”

“……?”

炀姜无法,露出了沮丧的神色。

“你当真属意韩非?”般般面露疑惑。

“我……”炀姜支支吾吾,“我也不明白,他前些年名扬列国之际,我听说了好些他的事迹,还有他著的那些个书,我也都看了。”

原来是粉丝???

“何况我与他还是表兄妹,总是比旁人更亲厚几分,起初他总不肯相信我在秦宫里过得好,几次三番关心我,他容貌出众,又对我温和呵护……总之都是他的错,也不是我自己想的。”

“以你之言,他难不成还瞧不上你?”般般出离愤怒了,拍案而起,“他一个鳏夫,还带着一个儿子,国灭公子之名也尽消,能娶个公主都是祖坟冒青烟的大好事,他在装什么!”

般般此言一出,炀姜竟然当场落泪,擦着眼睛嚷嚷:“说什么配不上我,也不肯与我说话了!”

“那便不嫁他。”般般眉头皱起。

炀姜:“我忍不住。”

“什么忍不住?”忍不住偷看他吗?

哎呀,喜欢之情便是如此,忍也忍不住的,她从前总偷看表兄。

“忍不住——”炀姜抚了一下自己的脖子,绷着脸浮起一丝红晕,“我说我不嫁人了,他若不从了我,我就去寻其他侍从或者伶人。”

“???”

在般般瞠目之下,炀姜尴尬无比,“他很生气,就…”

“就?”

“从了,还说他不愿瞧见别人。”

“……”

意思是背着他就行吗?

当公主这么爽啊!

她是不是错过了什么,没当两年公主就做了王后。

虽是听说过秦国民风淳朴开放,两人看对眼甚至可以随地大小做,有个遮蔽身子的地儿就成,但这些都是庶民们之间才会发生的。

贵族王室之间讲究规矩和仪态,原来不是没有,只是捂得严实啊!

“所以你们二人如今是?”

“有奸情吧。”

般般拼死抿住嘴巴,抬手掩饰似的按住额头,该死的嘴巴给我憋住了,“嗯……”

难怪她提到韩非那个儿子,语气会这般恶劣,甚至是有几分厌恶,估摸着是讨厌那儿子坏她好事。

般般又八卦了会子,打听的差不多了。

难为韩非三十了,还要被炀姜随叫随到,她说要见他他就得从命,有时撞见她殿里有伶人乐师出来,气的脸色铁青,却又不敢发作,毕竟如此局面是他自己提出的,一开始炀姜是奔着嫁他为妻的想法,他自己不要。

有时候还会怀疑自己一把,是不是自己不行,炀姜才会又传唤伶人。

晚上出力,白日还得应付太子这个精力旺盛的孩儿。

这不是为难这个话不多的老实人嘛。

般般实在是很难崩,这种充满善意的笑脸一直到傍晚都没消失,嬴政问她知道了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