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斜倚在雕花靠背椅上,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扶手处,垂眸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克莱恩。他温顺而又恭谨,像是已经被驯服的兽类。
忽听见门外传来三声叩响,声音沉稳有力,带着金属护手与木门相撞的闷响。克莱恩从地上起来,前去收拾旧被褥打算离开。沈砚没说什么,应允他的举动。
厚重的木门吱呀一声推开,裹挟着林间潮湿的雾气,雷纳德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框处。他银色的铠甲泛着冷光,披风上还沾着几片枯叶。
也就在这一瞬间,抱着旧被褥准备离开的克莱恩与他擦肩而过。两人错身时,雷纳德敏锐的目光立刻捕捉到克莱恩紧绷的肩线,和柔和而又古怪的神色。他觉察到自己好像闯入了他们的隐秘空间,似乎打断了什么事。
“你发现什么了,是吗?雷纳德。”沈砚的声音温和。雷纳德不再停留,也不再关注克莱恩,立即来到沈砚跟前。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整理思绪开口道:“冕下,确实如您所料,那墓碑附近的泥土变得松软,甚至还发出阵阵恶臭,好像多年前的事情要再一次发生一样。”
说话间,他不着痕迹地扫视着屋内每个角落,整洁的被褥叠得棱角分明,沈砚身上的月白色衣袍一尘不染,一切都看似平常,却又透着股莫名的违和——他知道刚才一定发生了什么。
沈砚轻笑出声,那笑声轻柔却仿佛有实质般,直直撞进雷纳德心底。雷纳德只觉脸颊发烫,慌忙垂下眼睫,不敢再与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眸对视。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沈砚放在扶手上的手,宛如娇嫩的白色蔷薇一样,美丽而又洁净。
“雷纳德,你做好准备,我们过一会儿就要去往那里,我们都要小心好吗。”沈砚说。
“我一定会保护好冕下!”雷纳德挺直脊背,金属铠甲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眼神中满是炽热的忠诚,整个人瞬间精神抖擞起来。
他情绪向来外露,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这一点倒让沈砚觉得比其他人要好应付得多。看着雷纳德脸上毫不掩饰的激动,沈砚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抬手招了招:“雷纳德,你过来。”
雷纳德以为有秘密任务交代,三步并作两步疾步上前。待走到沈砚跟前,突然意识到自己高大的身形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沈砚,实在失礼,于是单膝重重跪地,膝盖撞在木质地板上发出闷响。
他仰起头,明亮的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沈砚。
沈砚微微俯身,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雷纳德的面庞,淡淡的混着鲜花香气的味道萦绕在鼻尖。雷纳德只觉心脏如擂鼓般剧烈跳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胸腔。
近在咫尺的面容美得惊心动魄,眉骨处的光影在他脸上投下神秘的纹路,那嫣红的唇瓣近得让他产生错觉,似乎下一秒就会落下一个吻。
他紧张得喉结滚动,下意识闭上双眼。然而预想中的吻并未落下,只有一道轻柔的抚摸落在头顶,沈砚的指尖穿过他的发丝,带着令人战栗的温柔。
“雷纳德,你一直做得很好,这一次你也能做好的是吗?”沈砚的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尾音微微上扬,像是在耳畔低语。温柔的气息将雷纳德完全包裹,他只觉浑身发软,大脑一片空白,结结巴巴地应道:“是……是……我一定……一定……”他的铠甲在膝盖处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双手不自觉地攥紧又松开。
“起来吧,雷纳德。”沈砚直起身子,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美得如同神祇。他身后的阴影在地面上蔓延,如同张开的羽翼。
雷纳德缓缓睁开眼,呆呆地望着沈砚,连呼吸都忘了。
“雷纳德。”沈砚好笑地提醒。
“什么?”雷纳德如梦初醒,声音里还带着未消散的迷茫。
沈砚眼中笑意更甚,唇角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你要记得呼吸。”
雷纳德这才惊觉自己因过度紧张屏息许久,脸颊瞬间涨得通红,从耳尖一路红到脖颈。他慌乱地行了一个大礼,几乎是落荒而逃,厚重的靴子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声响,匆匆离去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回荡。
待雷纳德离开,沈砚嘴角的笑意并未消散,目光转向窗边。暮色已经完全吞噬了最后一丝天光,窗棂外的藤蔓在风中摇曳,宛如无数只枯槁的手。只见一双眼睛从繁茂的花枝缝隙中露了出来,在黑暗中闪着幽绿的光,与他对视后,一个身影敏捷地翻窗而入。
来人正是莫尔,他身上沾着几片鲜艳的花瓣和带刺的叶片,他甩了甩身上的东西,快步走到沈砚面前,单膝跪地,仰头望着他的眼神中满是期盼。
“莫尔,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沈砚问道。
莫尔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有些犹豫。每次他想要亲吻沈砚,都会先小心翼翼地征求同意。如今沈砚身份尊贵,连喜欢的各种play都没人敢对他做,就奥古斯丁上道一点,沈砚心中轻叹,说道:“莫尔,做你想要做的事情吧。”
得到许可,莫尔立刻跪直身体,双手微微颤抖着捧住沈砚的脸。他的手掌带着体温,将一个带着小心翼翼又饱含热烈的吻落在他唇上。亲吻过程中,莫尔不时睁开眼睛观察沈砚的反应,眼中燃烧着炽热的欲望,既急切又努力克制着,生怕弄疼了他。
一番亲吻下来,沈砚微微喘息,脸颊泛起红晕,发丝凌乱地散落在肩头。
莫尔却皱起眉头,有些懊恼地说:“还是不对。”
他知道莫尔一直执着于将自己吻到意乱情迷,可在他看来,奥古斯丁那种的吃多 ,也要换换口味。
不过此时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他说道道:“不久之后我们就要前往墓碑所在的位置,那里有着禁术碎片,所以才会又出现灾难,那东西很危险,你要像上次那样控制它。雷纳德只是起一个最基本的作用,你的作用还是重中之重。你明白吗?”
莫尔郑重地点头,他说道:“冕下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顿了顿,他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冕下,你今晚是不是要让克莱恩在你的房间里过夜?”
沈砚垂眸看着跪在脚边的莫尔,说了一声:“怎么,你不允许?”他知道适当的刺激有时能让这些人更有动力,而且莫尔最近总有些神神秘秘的举动,他倒想看看对方的反应。
莫尔果然立刻低下头,他说:“对不起冕下。”说完,便安静地跪坐在沈砚脚边,将头轻轻靠在他膝盖上。
…
当几人来到墓碑所在之处时,夜幕已深沉如墨。浓稠的黑暗笼罩着一切,四周的山林在夜风呼啸下,树枝摇曳的姿态宛如张牙舞爪的鬼魅。枯藤缠绕着树干,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无数冤魂在低语。
死寂的氛围中,没有一丝人声,他们的到来也仿佛没有惊动周围的居民。
正如雷纳德所说,墓碑周围的泥土松软得可怕,踩上去就像踩在沼泽上,每走一步都伴随着令人不安的摇晃。泥土中还夹杂着腐叶和不知名的残骸,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雷纳德担心沈砚洁白的衣袍被淤泥弄脏,几乎想都没想就开口道:“冕下,我背您吧!”提议出口后,他才意识到身旁还有克莱恩和莫尔,两人投来的视线让他微微有些不自在。但此刻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能与沈砚更亲近些,便将那些目光抛诸脑后。
沈砚微微一愣,随即露出温和的笑容,“好啊。”
得到应允,雷纳德脸上顿时绽开灿烂的笑容,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他的铠甲在动作间发出碰撞声,惊起泥土中蛰伏的毒虫。待沈砚稳稳地趴在他背上,他才缓缓起身,手臂下意识地收紧,生怕沈砚摔落。
感受着背上的温度和重量,雷纳德只觉心中被幸福填满,脚步都轻快了几分,哪怕脚下的泥土越来越软烂,几乎要将他的靴子吞没,他也浑然不觉。沈砚的发丝扫过他的脖颈,带着若有若无的香气,让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随着逐渐靠近墓碑,一股令人作呕的尸体腐烂恶臭扑面而来,熏得人几乎睁不开眼。那气味中还夹杂着一丝甜腻,像是腐烂的水果与血肉混合的味道,令人胃部翻涌。
沈砚拍了拍雷纳德的肩膀:“你走过去,蹲下。”雷纳德立刻照做,哪怕双脚深陷泥沼,冰冷的泥水漫过靴筒,浸透裤腿,他也毫无怨言。
就在这时,一道明亮的光芒打破黑暗,原来是克莱恩点燃了提灯。昏黄的灯光在黑暗中摇曳,映得众人的影子忽长忽短,在地面上扭曲成各种诡异的形状。
墓碑上的裂痕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仿佛一张张咧开的嘴。
“亏你还想起来这件事,克莱恩,我们都忘记带灯了。”沈砚说道。
然而这句话却让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原本满脸笑意的雷纳德笑容骤然消失,他不悦地瞥了克莱恩一眼,却因场合不对,只能将不满憋在心里。
沈砚借着灯光仔细端详墓碑上的文字,那些符号扭曲如蛇,在光影中仿佛在蠕动。克莱恩似乎一直留意着他的动作,沈砚的视线移到哪里,灯光就跟到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