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熙帝驾崩了。
在悄无声息的时候,他在自己的床榻上睡着,便在这安睡中没有了呼吸。
隆熙帝病重之后越来越喜静,不喜欢多余的人在跟前伺候,有时候睡觉也不喜欢有人在跟前,会将所有人屏退。
不过沈砚会时常来看望隆熙帝几次,也会多关注他的情况,以至于当隆熙帝驾崩时只有他发现此事。沈砚安静地立在隆熙帝的身边,瞧见他的脸上并无痛苦,安详得不过像是睡着了一样。
他缓缓走出这里,对外面守候的太监说陛下召见燕王。小太监便出去通传了。沈砚重新回到殿内,也注意到隆熙帝的枕边放着遗诏。
看来隆熙帝早已觉察自己的身体状况,在安睡之前便将自己那藏匿了许久的遗诏给拿出来安置在侧。
沈砚对隆熙帝说道:“虽然我扮演的是反派,但我也不会伤害无辜,昭睿将来会是一个很好的皇帝,你且安心。你的天下、你的子民我不会轻易去动,请宽恕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他此时并未动那遗诏,对隆熙帝说完这些话,便走过去帮隆熙帝盖好了被子,稍微敛了仪容。
不多时李玄翊赶到了。他还暂未知晓隆熙帝驾崩此时,一进来便又是他那副不正经的样子,面上带着笑容,还高高兴兴地喊了一声:“皇兄。”
走进去却只见了沈砚立在一侧,而隆熙帝闭着眼睛仿佛无知无觉一般躺在龙榻上,周围寂静,似乎漂浮着一股古怪沉寂的气息,李玄翊愣在原地,脸上的笑容也就此凝滞。
他确实也并不是什么真正的草包,短暂的时间内,他便知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怔然地看向沈砚,随后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沈砚冷淡地说道:“一炷香前。”
李玄翊脸上的神色变得格外冷肃,像是在藏匿什么情绪,又大抵是自己的亲哥哥死了他还是很伤心,他说:“为何你这个时候要让我进宫?”
沈砚说道:“自然是有你的用处。”方
才没有动过的遗诏被沈砚此时拿起来,李玄翊看见这东西后便紧紧盯着它。他的脸上出现了警惕、严肃的神态。
沈砚就是需要他这种状态,在面对李昭睿此种神态时,他面上也出现一抹冷漠的笑意,在李玄翊的凝视下,他将这一份遗诏直接扔进殿内还燃着的炭盆当中。
没有看见李玄翊大惊失色的样子,沈砚有些失望,不过听到已经增加的反派值,沈砚还算稍微满意。
他缓缓走动。那平日里至高无上的只能被皇帝坐的位置,现在已经被他随意地坐下,随即他从自己的袖子中掏出一样东西摆放在一旁的桌案上。
一份由他写出来的遗诏明晃晃地摆在李玄翊的跟前。
【反派值+2】
他安静地坐在那里,目光还是如此冷漠无情,面上的表情亦是如此。整个殿内唯有那一道遗诏被焚烧时发出来的声响,以及蔓延在殿内那股被焚烧的味道萦绕不散,像是牢笼一般将李玄翊囚困起来。
他平静了自己的心绪,对沈砚说道:“你召我进来,让我看到这一切,是因着我今日已经不能活着出这宁瑞宫吗?”
他似乎对沈砚的这番作为一点都不意外。是了,这个宦官本身就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这番作为有什么好奇怪的呢?相反过分安静才是奇怪的。
怪不得这些时日他当真什么都没有做,而是本来就是在等待时机罢了。
“你要杀我吗?”李玄翊从咽喉里挤出自己的声音,这声音显得如此喑哑、低沉。
坐在上面那个位置的人仿佛在欣赏他脸上所有的表情,并且对于此依旧无动于衷。
李玄翊又问:“你不怕我杀你?”
沈砚轻笑了一声,这笑更多的嘲弄与讽刺,他说道:“你为何要杀我?”
他那纤瘦美丽的手指在那金黄色的布料上轻轻摩挲,显得轻柔,又显得诡谲。那双手仿佛掌控了所有,任由他肆意翻搅风云。
“有了这一份遗诏,你自然拥有了自己的兵权。你的那些将士们与你出生入死,难道你就不思念他们吗?难道就不想与他们见面吗?这么多年来,你征战无数,又有过多少有实处的嘉奖,你心里自然明白。只要有这一份遗诏,你便是除了皇帝之外,最为尊贵的人,在权势与利益面前,你竟然想到的是要杀我?”
他的目光凉凉地落在李玄翊的身上。
李玄翊说:“为何不。”他缓缓说道,“我不像你眼中只有利益权衡,此时已经无了生息的是我的皇兄,是我的亲哥哥,我们幼年时便一起长大,相互帮助、相互扶持……”
他的话还没说完,沈砚便打断了他,“所以呢?你的皇兄难道是我害死的吗?”
李玄翊怔然一刻。
沈砚从那座位上站起来,来到李玄翊的跟前,“你的皇兄既不是我害死的,为何要将这件事责怪在我的身上,我只是顺势而为,做对我自己有用的事情罢了。而我自然也是在为你谋划,你却不识我的好心,用这样的神态打算控诉我、指责我么?”
明明沈砚比他矮上一些,这般微微仰视着李玄翊,却无端让人觉得他还是处于上位的姿态。
他用手轻抚李玄翊的下颌,这个部位因着情绪而紧绷着。
他的手指柔软、冰凉,像是在不断地撩拨也是紧绷的心弦。
沈砚微微垂下目光,瞧着李玄翊被摩挲的下颌,乌黑细密的眼睫遮挡他眸中所有的神色。他说:“李玄翊,你说你恋慕我、喜欢我,平日里也是给我送不少礼物。朝廷的人如何弹劾你你也不管不顾,你也早知晓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可你还是这样说喜欢我。难道你与我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吗?”
他抬起眼睛来看他,又问了一句:“李玄翊,现如今你还能说出喜欢我这句话吗?”
见到李玄翊短暂的沉默,他面上更是流露一抹嘲讽的笑,“你不敢了。”
“不。”李玄翊凝视着沈砚这张美丽艳绝的脸说道:“我本就知晓你是什么样的人,又怎么会无缘无故说那句话呢,自然是我当真喜欢你。”他神情认真,让人知晓他说的都是真话。
沈砚微微抬起李玄翊的下颌,对他说道:“我为你谋权,你不高兴吗?”
“你不是为我谋权,你只是在为你自己,一旦这遗诏公布天下,所有人都会质疑你,你没有兵权,自然就会被杀死。所以你找了我。”
沈砚轻笑了一声,“算你聪明。”
他的眼神骤然显得更为柔情一些,深深看着李玄翊的眼眸,声音也柔软可人,“我夺权,并不是为了做什么可怕的事情,时至今日,难道我还要亏待黎民百姓,再让我从这个位置跌落下来么?我并不愚蠢,我只是在顺势而为,我所有的一切所为都是如此。那么这次你愿意帮我吗?七郎。”
李玄翊排行第七,从未有人这般喊过他。
他眼瞳微颤,面上仿若是不知该摆什么表情一般呈现空白之势。
他喜欢沈砚,却又知晓这不该如此行事,要不然就对不起皇兄、对不起人伦、对不起父皇、对不起……
沈砚的唇贴在了李玄翊的唇瓣上,只是轻轻一贴,就已然让李玄翊浑身发颤,一把将沈砚轻轻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