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衬衫。”他说。
猪这才想起身上还穿着从他那儿抢来的衬衫,忙拎着衣服去卫生间换。
再出来,猪将那件衬衣还给他。
衣服还是原来的衣服,但感觉大相径庭。
猪穿过的衬衣,带着皮肤上残存的温度和香气。当它严丝合缝地贴在他身上时,有种肌肤相亲的暧昧感,就好像他们刚刚一起做了什么很亲密的事。
好喜欢……
男人攥着钥匙,一边往外退,一边嘟囔着。
“这孩子跟她妈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打小就标致,我不可能认错啊”
“哎,这家真绝了,妈不要孩子,孩子不认妈,一个比一个心狠。”
萧砚川沉着脸,大步走出办公室,一把扯下墙上挂着的车钥匙,丢给来人,冷声下逐客令,“车弄好了,开走就行。”
回宾馆的路上,烈日高悬,炽热的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洒而下,世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蒸笼。
林照溪脑袋里一片空白,失魂落魄地往前走,连遮阳伞都忘记撑。
太阳偏要为难她似的,如影随形地追着她烤,短短几条街的路程,她的脸被晒得通红,皮肤表面甚至能感受到微微的刺痛。
一回到宾馆,林照溪快步冲进卫生间,第一时间拧开水龙头,捧起清凉的水,用力泼在脸上。
她缓缓抬头,视线落在镜子上,殷红的眼尾像是被悲伤浸透。
林照溪再次弯腰,把脸埋进湿毛巾里。
通风口的凉风扫过脊背,寒意毫无预兆地钻进骨头缝,水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洗手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一滴滴水花像是带着她的回忆,强行把她拉回到过去。
她并没有打算联系叶秋云,但这才第二天,这个名字就出现了。
六年,她只回来过两次。
第一次,刚考上的大学的她满心欢喜买了礼物回家,被叶秋云拿着扫把赶出了家门;
第二次,邻居阿姨通知她家里的房子被拍卖,让她回去收拾私人物品。
说来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叶秋云恨她,因为她身上流着赌鬼父亲的血。
林照溪拿起干毛巾,轻轻擦拭脸上的水渍,一遍遍回想着那人在狗院里说的话。
其实对方没什么恶意,她完全可以更冷静、更得体地应对。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只要有人提到她的家庭,她的思考能力就在一瞬间被抽走。
无论对方的出发点是好是坏,她都没有办法正确地作出回应,她的本能反应只有一个,逃。
脸上的灼烧感更强烈了,林照溪强忍着不适,打开冰箱取出冰袋,用毛巾小心翼翼地裹好,轻轻压在滚烫的两颊上。
丝丝凉意瞬间渗透肌肤,暂时缓解了难耐的灼痛。
她的目光落在手机上,犹豫再三,缓缓伸出手。
指尖刚碰到手机,又猛地缩了回来。
走得太匆忙,她没来得及留下萧砚川的联系方式,再贸然回去解释
林照溪皱起眉,轻声叹了口气。
萧砚川的戒备心本来就强,出了这茬事,她甚至都能想象到去找萧砚川解释时,对方审慎的目光。
尽管狗院的房子她很是喜欢,但思来想去,林照溪还是没拗得过心里的那道坎。
窗外的蝉不知疲倦地鸣叫着,林照溪决定先歇一会儿,等下午太阳弱一些后出门看看中介推的其他几套房源。
她随手拆开一块巧克力,机械地塞进嘴里,丝滑浓郁的巧克力在舌尖缓缓散开,香甜的味道瞬间填满整个口腔。
原本乱糟糟的心情,也在甜蜜滋味的安抚下逐渐平静下来。
下午四点多,太阳的热情被漫长的炙烤消磨光,变得柔和了许多。
睡了一觉的林照溪恢复了些许元气,她整理好情绪,按照中介提供的地址,出发看房。
街道两旁的树木被晒得蔫头耷脑,闷热的空气紧紧包裹着林照溪,她接连看了三套,但结果都在意料之中,不太合适。
一个念头一旦在心底种下,再去做其他事时,怎么也挥之不去。
不知不觉,林照溪走到了城南老街。
街边的店铺纷纷亮起了灯,昏黄的灯光交织、晕染,在地面上投射出斑驳的光影,营造出一种朦胧而暧昧的氛围。
【思媛足浴】的门牌上,斑斓的彩灯闪烁跳跃,屋里暧昧的紫色灯光透过玻璃门,像一双双无形的手,热情地招揽每一位过客。
林照溪静静地站在门口,眼神穿过那层玻璃,和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对视。
一瞬间,时间凝固了。
她的心跳陡然加快,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是叶秋云。林照溪闻言,迅速打量了一圈。
房间角落里堆着几个装修工具和电器的外包装,地砖和沙发上一层薄薄的浮灰在昏暗的灯光下清晰可见,空调的插头突兀地挂在墙壁上,整个房间看起来杂乱又冷清。
林照溪抿唇,眼下这个情况,确实得稍微清扫一番才能勉强住人。
“好,麻烦你了。”
林照溪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从行李箱里翻出睡衣,走向浴室,“对了,扫帚在哪呀,借用一下。”
萧砚川正弯腰搬角落里的工具箱,抬头应道:“待会我给你带上来。”
林照溪走进浴室,锁上了门,她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自己略显憔悴的模样,捏着睡裙,犹豫了好几秒。
她带的换洗衣物不多,家居服只有一件嫩黄色的纯棉睡裙。
这件睡裙样式可爱,属于宽松款的短袖长裙,领口的一圈做了松紧设计,比白天的连衣裙还保守些。
她本想换上牛仔裤和T恤,可刚淋了雨,此刻洗澡显然更不合适
思索再三,林照溪决定就穿这件睡裙凑合一下。
她换好睡裙,整理了下头发,推开门走了出来。
“换件吧。”
“怎么了?”
林照溪疑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裙,除了露出的胳膊和一小截锁骨,几乎没有其他露肤度。
萧砚川拿着扫帚和簸箕站在门口,身姿挺拔,眼神坚定得像是下一秒就要宣誓入党,“你穿这个怎么干活?”
这么多年过去了,叶秋云依旧是林照溪记忆深处的模样。
大波浪卷发肆意垂落,发梢轻扬,每一丝都透着岁月沉淀下的独特韵味。
一身酒红色的旗袍风情万种,丹凤眼微微上挑,眼眸中流转的光彩蕴着风尘里的妩媚与落寞。
林照溪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迈步上前。
然而叶秋云只淡淡瞥了她一眼,便转身径直走进了里屋,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
溪城的天气多变,白天的闷热被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浇灭,细密的雨丝编织成一张银色的网,将整个城市笼罩其中。
林照溪独自坐在公交站台的长凳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上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水塘。
雨滴落下,滴嗒一声,在水塘里漾起层层涟漪,随后又融进水塘,平静的水面仿佛从未被惊扰过,静静等待下一滴雨的降临。
林照溪苦笑,她竟然会天真地幻想叶秋云是爱她的。
这么多年,叶秋云对她的冷淡和厌恶,是那么清晰明确,毫无掩饰。
叶秋云从没变过,深陷执念不断挣扎的人,一直都是她。
自欺欺人罢了。
林照溪双手反撑在塑料长凳上,茫然地凝视着水面上倒映的昏黄灯光,光点随着雨滴的坠落变小,又被漾开的水晕放大。
九点多,溪城的街道被雨水洗刷得干干净净,几乎看不到行人的踪迹。
一辆丛林色牧马人从公交站台旁疾驰而过,突兀的急刹车声划破了寂静。
萧砚川的目光紧锁后视镜,熟悉的身影闯入眼帘,是林照溪。
他脚踩油门,双手快速转动方向盘,车身调头后稳稳地停在了公交站台前。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坐着?”
萧砚川伸手按下按钮,车窗缓缓降下,他探出上半身,目光直直地落在林照溪身上。
林照溪仿若未闻,呆坐在原地。
雨声嘈杂,萧砚川熄火下车,快步走到林照溪身边提高音量:“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大晚上不安全,你去哪儿?我送你。”
林照溪正低头出神,听到声音,缓缓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眸里满是失落,“怎么是你?”
第 36 章 第36拍
又是熬夜睡不着的一晚,等林照溪醒来时已经到了次日下午三点半。
她钻出被子,眉眼惺忪地打开手机,发现有好几个来自表哥的未接来电。
林照溪揉了揉眼角,有些疑惑地回拨过去。梦里?
林照溪做春.梦梦到的是他?
林照溪看向沉默不语的萧砚川,将有些粘腻的右手抽出水面,展示给他看:“都怪你,它都成这样了。”
下一秒,她抬起双臂,软声撒娇:“抱抱,你抱抱我。”
少女的声溪像是融在了糖里,听起来甜得要命。
萧砚川不是个禁欲的人,这样明晃晃的引诱让他眼眸瞬间攀上了一层欲.色。
他深吸一口气,紧紧压着心头的欲念,将林照溪从浴缸里拽了起来。
萧砚川随手扯过一条毯子将她迅速裹住,然后把她拦腰横抱至外边的梳妆台上。
林照溪浑身滑腻,带着水汽直接贴在了他身上,打湿了一片衬衫。
萧砚川克制着自己,低声问:“照溪,你知道我是谁吗?”
林照溪贪图他身上的热意,贴得更加近了。
她仰着头,目光顺着男人高挺的鼻梁往下,最终停在了薄唇上。然后用食指点了点,娇俏一笑:“知道呀,你是我梦里的萧砚川。”
萧砚川眼神黑沉,嗓溪低哑:“只是萧砚川?”
他话里有话,语气暗含警告。
但林照溪根本不在乎。
管他的。次日清晨,林照溪酒意消散,慢慢睁开了眼。
她眼下泛着几近透明的青乌,满脸都是没睡饱的倦意,刚打完个哈欠就忽然顿住了。
空气里好像有股什么味道。
林照溪把脑袋缩在被子边缘,惊疑地轻嗅了两下,闻到了一股未消散的荷尔蒙气息。
她渐渐睁大了双眼,困意彻底消散。
林照溪强行清醒了两秒,手捏着被沿悄悄转过头。
在看清男人睡颜的那一刻,瞳孔骤缩。
萧砚川就算是萧时年的小叔,她也要上。
好不容易可以这么放纵一次,难不成还要为了萧时年四大皆空?
她手不老实,边摸边不开心地说:“上次你来都只是亲了亲我,这次就让我上上嘛。”
林照溪的话大胆而露骨,萧砚川心底的弦瞬间紧绷起来。他喉结微滚,骤然禁锢住她作乱的手。
他面不改色地俯视林照溪,但她只是满脸无辜地看他,哼声撒娇。
良久,萧砚川松开了手。
他后退半步,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含在嘴里,擦响打火机砂轮点燃它。浅浅的白烟飘起,萧砚川旋了圈脖子,稍微冷静了点。
他斜睨过去,看清了她腕骨上因他失控而留下的淡红指痕。
真是疯了。 她嗓溪里蕴藏着浓浓欲望,又重复了一遍:“你就让我上上嘛。”
林照溪双眼微睁,心跳骤停。
“噢。”她还以为萧砚川是以娘家人的身份来定西装,结果竟然是伴郎。
而且听意思,他还是跟她配对的那个伴郎?!
下一秒,萧砚川坦声回:“加了,她没通过。”
他叙事语调很平淡,但她听着却是话里有话。
林照溪心里一阵心虚。
她哪儿知道是萧矜枝让他来加的微信好友,她还担惊受怕了好久,以为他是来跟自己对峙的。
萧矜枝一怔,转头问林照溪:“照溪,你是不是没看到他的好友申请?”
林照溪突然感觉自己很像是被点起来回答问题的学生,她脸不红心不跳地甩锅:“我没看见欸,可能是微信出了什么问题吧。”
萧矜枝不清楚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继续说:“噢,那可能是没发过去。没关系,让萧砚川再加你一次。”
她说完,转头盯着他说:“萧砚川,你必须要给照溪写备注。”
萧矜枝的嗓溪里夹杂了一分恼怒和无奈,让林照溪意识到这其中似乎有故事。
她昂起脑袋,透过屏风接话:“怎么啦?”
她不问还好,一问萧矜枝就有话要吐槽了。
林照溪拿着东西,认命地走到萧砚川面前,然后小声说:“砚川哥,你站起来一下。”
萧砚川盯着这只战战兢兢的小天鹅,倒没有为难她,缓缓站了起来。
只是这一站,林照溪觉得更加奇怪了。
什么东西?
噢,他是说他胸围103厘米。
等会,他既然知道他的胸围为什么还要让她量?!
啊啊啊啊!林照溪突然被点名,吓了一跳,小声问:“啊,什么事?”
萧砚川略略挑眉,不带什么情绪地回:“你脖子掉漆了。”
她不解地抚上脖侧,有些茫然。
什么掉漆?
脖子为什么会掉漆?
下一瞬,她反应过来这个不懂情趣的人的脑回路,他是说她脱妆卡粉了是吧。
萧砚川像是知道她在腹诽什么,继续说:“定制西装至少要七个尺寸,但我只记得四个跟自己有关的尺寸。”
她捧起示例图,闷声说:“哪四个,我划掉。”
萧砚川:“胸围、腰围、臀围。”
林照溪停下笔尖,示意他继续说:“还有一个呢?”
结果萧砚川半天没说话。
她疑惑抬眼,撞上了他过于坦然的眼神。
“还有一个比较私密,也要说?”?林照溪眼神复杂地看向萧砚川,有两个字没敢说出来。
好土。林照溪被迫回味了几秒余韵,然后含恨吃下这亏,幽幽回:“既然这么私密那就不用说了。”
她提笔继续问:“把腰围臀围告诉我吧。”
萧砚川瞥她一眼:“72,93。”
林照溪记录的动作一顿。
那晚她醉意上头没仔细看,只知道他肌肉线条很好。今天这个数字一出来,她马上就有了具体概念。这身材堪比她以前练手画的人体了,完全就是个行走的衣服架子。
林照溪默不作声地往那看了眼,在心里给予评价。
这么看来好像还挺符合公式测算结果的。
她轻咳两声,忽略掉心里的一点异样,继续说:“自然垂手,我给你量一下袖长。”
萧砚川不紧不慢照做,目光却从眉心缓缓而下,恣意地落在了她瓷白的脖颈上。
林照溪临来缇山北巷前涂了些卞清聆的遮瑕液,但天气太热,她脱了点妆,脖侧隐隐露出了一块暗红的痕迹。
萧砚川两眼微眯,认出了这是他留下的吮痕。那晚过于激烈了,以至于它现在还没消散。
半晌,他忽然出声:“林照溪。”
她担心吻痕暴露,也来不及计较他的用词了,连连反问:“哪儿呢哪儿呢?”她一边问一边摸,摸了半天也没摸准位置。
萧砚川眼皮轻垂着,忽然伸手按上了林照溪的脖子,拇指来回摩挲着那一块皮肤。
林照溪被吓得一僵,猛然有种在众人眼前偷情的错觉。
她耳尖飞速变红,刚要后退半步,他就及时收回了手。
“涂匀了,”萧砚川淡声说,“慌什么?”
林照溪悄悄打量着四周,发现没有人往这边看才放下心来,要面子地回:“没啊,没慌。”
她不再多说,满脑子都是“快量”,无助地忙上忙下。
五分钟后,终于赶在溺毙在这氛围前把所有尺寸都量完了。
萧砚川看着林照溪挥挥鹅翅连忙逃走的背影无声一哂。
不慌?
明明看起来更紧张了。
没多久,女士量体师空出来了一位,萧矜枝对林照溪招了招手:“照溪,来,你过去量。”
“噢,好!”林照溪点点头,撂下东西,往屏风后走。
屋内众人热热闹闹地聊着天,没多久话题就扯到了接亲时要玩什么游戏上。
萧矜枝听着他们的畅想正笑着,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问萧砚川:“欸,你加没加照溪好友啊?”
屏风后的林照溪闻言蓦然一愣。
“你别忘了,你是要当伴郎的,到时候需要跟她沟通一下活动流程。”
林照溪哽了秒,忽然有些恼怒自己的秒懂。
草。
什么叫“也要说”?
谁问你了?!
是,刚刚是她要问最后一个尺寸是什么,但你能不能一开始就忽略掉这个数据?
林照溪脑海里又开始播放那晚的缠绵片段。
两人干柴烈火,轰轰烈烈,水润的包纳感清晰可记。
林照溪十分怀疑萧砚川提起这个是为了给她下套。
她绝望地闭上眼,心底浮现两个字。
好大。
这他妈的是林照溪。
他将没抽完的烟碾灭,眸光渐冷,只说:“我送你走。”
林照溪挑起眼尾,摇头耍赖:“不走。”
语罢,她抬起骨肉匀亭的小腿踩在他的皮带上,轻柔地蹭着。
萧砚川薄唇紧抿,太阳穴猛跳。
他一把握住她的脚踝,轻斥:“林照溪。”
萧砚川的声溪很沉,还带了一丝暧昧意味的沙哑,仿佛是给她下的最后一张通牒。
然而林照溪醉的时候只想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完全不在乎他的警告。
电话铃响了近十秒,接通后一道清冷的男声传来:“照溪,才起床吗?”
林照溪伸了个懒腰,声溪拖得很长:“嗯,怎么了?”
闻彧淡声解释:“我有事正好路过M城,听家里说你在这儿,我正好接你去吃顿晚饭。”
林照溪翻过身,软声撒娇:“那我要吃最贵的。”
他轻笑出声:“行,哥哥请你吃海鲜。四点四十我来酒店门口接你,可以吗?”
林照溪撑起半个身子,颇为愉悦地回:“好,那我快点收拾。”
她为了节省时间,随意地挑了几件衣服。
等结束必需的化妆工序后,闻彧刚好到酒店门口。
一下楼,林照溪就看见了一辆打着双闪的黑色宾利。
车窗缓缓而下,露出一张光风霁月的脸。闻彧朝她微微颔首,挑唇说:“上来吧照溪,我们去会所吃晚饭。”
林照溪上车后,宾利径直驶向繁华的商区。
路上,她吹着风随口一问:“哥,就我们两个人吗?”
闻彧抬起眼睑,温声说:“没,你家里还安排了萧砚川和萧时年一起,他们的意思是相当于吃个家宴。”
第 37 章 第37拍
柔绵的唇瓣,软得不成样子。
比果肉更甜。
女孩小巧精致的琼鼻无意识地在男人微凉的脸侧蹭啊蹭。
她像是很胆怯的,稍稍靠近些,面颊就红了一片。半垂着眼,浓密的睫毛轻轻地颤动,娇软甜腻的唇瓣就擦着他的唇角而过。
蜻蜓点水的,浅尝辄止的。
轻轻碰了一下,便瑟缩着很怕地退了回去。
可是很快又有了第二次……
第三次……
大概是睡迷糊了,林照溪就像是一只偷腥的猫儿,每一次都是好甜好软地亲上去,尝试着一点点去融化那张冰冷的唇。
轻轻的,浅浅的,酥酥麻麻的。
她碰了碰。
又碰了碰……
只是从始至终,萧砚川的下颌线都微微紧绷着,薄唇抿成了一条冷硬的直线。
他不为所动,毫无反应。
于是女孩就更急了。那晚之后,林照溪发现,萧砚川彻底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
别说是找机会蹭裴季的交际圈,看看能不能撞见萧砚川。
就算是找私家侦探,也打听不到他的任何行程。
林照溪这才清楚,萧砚川在这个圈子里,就是金字塔尖的存在。
除非他想,否则没有人可以轻易闯入他的世界。
夜·JW酒吧。
林照溪坐在热闹的包房里,安静乖巧,略显局促。
她这几天一反常态,接连两晚都陪裴季来酒吧消遣。
旁人以为她是订婚后,更紧张裴季这个金龟婿了。就连周卓姿晚上见她出门,都赞扬她榆木脑袋终于开窍知道盯紧裴季。
但只有林照溪自己知道,她是为了萧砚川。
林照溪拿起一杯饮料,浅啜一口,轻轻叹了口气。
可惜今晚,萧砚川还是没出现。
她感觉有些困了,抬手轻轻揉了揉眼睛。
“怎么,困了?”裴季跟韩刚那些谈了会儿话,回头看到她揉红的眼尾,微微挑眉。
“没有。”林照溪强撑着困意,假装精神尚好,“挺好玩的,不困。”
这个点,她一般在家都早睡了。
但为了蹭着裴季的社交圈跟萧砚川见一面,只能摇头。
“对了?怎么最近都没看见裴寒哥,他不出来跟你一起玩吗?”
“我哥?”裴季像听了什么笑话,扯动唇角,“我哥那个人是出了名的工作狂。他刚回国,公司的事堆积成山,他整天都在加班。”
加班……
林照溪垂了垂眼,裴寒不参加裴季的这些活动,那她就更难见萧砚川一面了。
到底还有什么途径,才能见到他呢。
林照溪正怔忪时,腰间却忽然被裴季的手掌扣住。
她浑身都不自然地僵了,却听到裴季俯下身在她耳侧说。
“周末的慈善画展拍卖,我不能帮你捧场了。”
林照溪心尖微微一颤。
这周末的慈善画展拍卖,在她们的画廊举办。
这不但是她第一次主理策划的慈善拍卖会,也是她的画作首次拿出来公开拍卖。
裴季之前说好了,会到现场给她捧场。
现在距离画展只剩两天,他却忽然变了卦。
“国外临时有事,需要我过去一趟。那几天我不在国内,你自己一个没问题吧?”
林照溪没想到裴季这么不讲信用。
他从前就算再随意,答应她的事,也从没食言过。
林照溪咬了咬唇,勉强挤出笑,“没关系呀,你有正事要忙嘛。”
她眉眼温柔弯起,态度体贴,像是真的不在意。
裴季只觉得林照溪乖软又懂事,抬手揉了揉她发顶。
“放心吧,就算那天我不到场,也会派人帮你拍一幅画。价格你随意开,当是赔罪。”
林照溪抿唇笑着说谢谢他,心里却感到一丝寒凉。
裴季这个时候出国,却不说明去做什么,她不可避免的想到他在国外的那个白月光。
如果裴季回国时,身边多了一个女人,是不是就要跟她摊牌了?
林照溪坐在那儿,只觉得浑身冰凉。
她的时间不多了,接连几天无法见到萧砚川,让她的内心开始重复不止的焦虑。
心脏像是被死寂的药水浸透,紧紧地皱缩在一起。
如果还是见不到萧砚川,她该怎么办呢。
这段日子她每时每刻都念着怎么搭上萧砚川,压力最大的时候,这样的场景不是第一次出现在她的梦里。
只是那些混沌无序的梦境,往往比现实更残酷。
她还没有碰不到萧砚川,他就消散不见。
只有这一次,她碰了碰他,他依然在那儿。
林照溪内心有些无声的伤心和难过,她忍不住想吸吸鼻子。
没有人爱她,没有人真正关心她,没有人想要拥抱她。
她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接受这一切。
可为什么连梦里的萧砚川也是这样……他为什么不动一动,为什么不愿意拥回应她?
林照溪越想越委屈难过。
萧砚川的眼比曜石更深邃,那里面藏着的是幽沉危险冰凉。
像是要故意看尽她的丑态。
林照溪心里涌起的委屈和不满更重,她红了眼眶,泪眼朦胧。
纤白的指尖微颤着将他黑色的领带卷进手心,往下扯得更多。
她像是故意报复,颤抖着红唇,毫无章法地在那张讨厌的、冷薄的唇上,重重咬下一口。
萧砚川瞳孔瞬间幽沉。萧家清贵显赫,比裴家更难接近。
林照溪白天旁敲侧击绕了一团,想通过各种方式要到萧砚川的行程,却一无所获。
就在她气馁时,裴季刚巧打来电话。
晚上接她吃饭,给刚刚回国的大哥裴寒接风,言语间无意提到了萧砚川也会来。
林照溪有种被惊喜砸头的错觉。
但挂上电话却又担心。
万一萧砚川在饭局上,跟裴季说破昨晚的事怎么办……
下一秒,男人修长有力的大掌就扣在了那颗撩完就跑、还想逃离的脑袋后面。
林照溪忽然地被一股重力压向沙发。
她下意识勾住他的脖子,一双雪白的藕臂紧紧攀在他宽阔平直的臂膀。
她怕萧砚川生气。下午五点,林照溪在画廊里看到裴季那辆墨绿色跑车停下,就拿着包走了出去。
她今天下午特意去逛了商场买新衣服。
平时散在腰后的长发绕了一圈,扎成了松松的丸子头,上半身穿了件毛茸茸的粉色毛衣,下面是奶杏色的短裙,踩着白色的小羊皮靴,一双细而长的腿裸露在空气里。
当裴季坐在车里看到这样的林照溪时,浅茶色瞳孔微微收缩。
“怎么把头发扎起来了?”
见面第一句,他问。
林照溪坐上车后,眉目弯弯,仰起鹅蛋脸很娇气地笑着看他:“怎么办,是不是不好看呀?”
“倒不是……”裴季蹙了蹙眉,视线从她美目盼兮的小脸上掠过,又落在她扎起的长发和下面从没见她穿过的短裙。
心里那股怪异陌生的感觉加重。
“可能是没看习惯。”他嗓音散漫,眼底压着的燥意更多。
从前不需要他主动开口,林照溪总会善解人意地穿白色的长裙,留长发。
她很少有像今天这样,不在乎他的喜好。
“哦,大概是吧。”林照溪轻轻点头,假装自己听不懂。
从高中后,她就不习惯穿这么短的裙子。但她以后,也不想穿素淡的长裙了
怕被他扯落。
可是没有。
预期中被扔下的失重感没有袭来。
萧砚川反而俯下身来,捏起了她的下巴,像是要质问惩戒她的作乱。
女孩迷蒙着泪眼,下意识想要将脸撇向别处,却被他修长的大掌牢牢固定。
下一个呼吸的瞬间,萧砚川衔住了她的唇……重重地咬了回去。
她鼻尖撞在了冰冷的镜片上,唇瓣就被一股力道狠狠碾过。
属于萧砚川浓戾清冷的雪松气息,铺天盖地将她淹没。
林照溪想喊,唇瓣却被堵住。他像是在惩罚训诫,就连舌丨尖都被可怜兮兮地勾了起来,蘇麻微疼。
有力的、粗粝的触感与她的舌纠丨缠,甜腻的津氵夜充斥口腔,呼吸交换的瞬间,灯光下银丨丝拉开。
林照溪被吻到蘇麻酸软,电流感颤栗着划入胸腔,又慌乱无助地散在身体里。
心跳的动静大到吓人,
漂亮的粉溪染透了女孩的鼻尖、面颊、锁骨,甚至连膝盖和小巧的足趾都染成了粉红色的。
脚尖无助地绷直了,在他身下被迫承受着这个吻。
她就快要窒息。
从未做过如此旖旎又真实的梦。
“呜嗯……”
一声抑制不住的、带着明显娇意的呜咽声从林照溪喉咙轻轻溢出。
萧砚川镜片后幽沉的瞳孔,倏地收缩。
他手还撑在沙发上,五指修长,指骨泛白。指根处连着手腕的腕骨微微绷紧了,手背与小臂上属于成年男性的青筋脉络浮现出来,显得性感而有力。
他瞳孔里有片刻的失神,目光垂直落在林照溪那张酡红迷离的小脸上。
但是很快,眼底浓戾的黑色就褪去,又恢复成一片清冷凛冽的寒。
萧砚川起身,松开了她。
林照溪还在睡梦中,她仰面躺在沙发上,小脸微微潮红,浓密的睫毛挂着泪珠,闭着眼,没有醒来的迹象。
只有那张被蹂躏到嫣红的唇瓣,无意识地张开着,唇珠腫脹。在提醒着始作俑者,刚才在这张沙发上都发生过什么。
不远处壁炉里的火焰依旧跳动,微弱的噼啪声响在忽然安静下来的偏厅,异常清晰。
一切都好似和最开始没有区别。
只是
有什么东西已经悄悄发生了质变。
“戴辰。”
萧砚川沉着声唤来守在门外的秘书。
“找个力气大的女佣,送林小姐回客房。”
第 38 章 第38拍
林照溪没想到,萧砚川让她报答他的方式,竟然是帮他带孩子。
空旷华丽的欧式别墅内,一扇法式玻璃墙之隔。墙的那边,萧砚川的书房内人来人往,忙碌严肃的气氛。
而隔着那一扇玻璃墙的偏厅这边,林照溪正和一个年仅8岁的小男孩大眼瞪小眼,对峙了足足十分钟。
“萧厌是吗?你好,我叫林照溪……”
“嗯……刚才有给你介绍过的,你还记得吗?”
“要不要握个手?”
林照溪不知道是第几遍重复这几句话。
可眼前穿着黑色小西装,宛如萧砚川缩小版的小男孩,却只用那双和萧砚川有几分相似的眼盯着她。
他的眼睛很漂亮,乌黑黑的。
他不说话,也不点头。
她再次沮丧地垂下脑袋,叹了口气。
萧砚川说,萧厌是他大哥的独子,也就是他的亲侄子。
和传闻中的私生子回国报仇、争权夺利的说法明显出入很大。萧砚川和他大哥的关系似乎并不坏,他甚至亲自教养他的小侄子。
可惜,这孩子有轻微的自闭症,平时偶尔才会讲出一句话,大多数时候他都习惯独自一人。
萧砚川说,小萧厌很没有安全感,平时只愿意呆在萧老爷子身边,或者跟着他。
只是今天老爷子临时把萧厌送过来,他抽不出空陪他。于是萧砚川就让公司的高层都来章台别墅开会,而照顾孩子这件事,则交给了林照溪。
至于为什么是林照溪……
这时,管家送来画笔和水彩等工具,细心叮嘱:“林小姐,这些都是你要的东西。不过……你一定要注意,小少爷曾经误食过蜡笔,还差点用剪刀弄伤自己。不能让他单独接触这些东西。”
林照溪记下了。
难怪萧砚川提到,萧厌的行为逻辑和别的孩子不同。
他之前的几位家庭教师,之所以很快就被辞退,都是因为这样。不被小萧厌接受就算了,有的老师还跟粗心。最严重的一次,是让他单独使用了剪刀,差点剪掉自己的小指。
林照溪想了想,把剪刀挑出来退了回去,“有这些就够了。”
她转过身,看向又一个人站在那儿微微出神的孩子,走过去。
“小孩哥,要不要画画?”林照溪手里拿着画笔,蹲在了萧厌面前,抿着甜笑问他。
她觉得萧厌这个名字不太好叫。要是叫他小萧,像在叫萧砚川。
叫小厌好像又不好听。
干脆用了网络流行的称呼。
小萧厌不答,但因为林照溪主动蹲在他面前,又弯下脖子看他,而不得已跟她的视线对上。
萧砚川说,萧厌唯一的爱好就是画画。
所以他才会找她。
对上小萧厌沉沉的、乌黑的眸子,林照溪眨了眨眼。
“你喜欢什么样的画,我教你好不好?”
“什么样的都可以。”
“我都会……”
这个话题,终于引起了萧厌的反应。
他慢慢地抬起头,与林照溪的视线平视。虽然依旧不说话,但却慢慢地抬起手,指向了她身后。
林照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回头。
一幅熟悉的画作,挂在偏厅另一侧的墙壁上面。
偏厅很大,她刚才都没注意到……
墙壁上挂着的那幅,赫然就是萧砚川拍下的那幅画。
是她的画。
画框里,一只母鹿正低头舔舐着它怀里刚刚出生的小鹿。背后是张牙舞爪的川林,在
黑沉沉的枝丫像恐怖童话,但黑川林之上,却升起的一轮新的太阳。
这幅画,被她命名为《清晨》。
灵感来自于《伊川海姆祭坛画》其中一幅,耶稣降生。
“你喜欢这幅画呀?”
林照溪眼眶有些泛红,她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小萧厌乌黑的发顶,“是不是因为这幅画,会让你想到什么?”
她问的隐晦,但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她不喜欢画画,但只要拿起画笔,就会忍不住沉溺在一些记忆里。
第一次在恩特林登博物馆看到那幅耶稣降生图时,圣母玛利亚抱着初生的孩子,她想起的就是她的妈妈。
之后,她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两天两夜,画出了这幅《清晨》。那么多的画里,这是她唯一付诸了真心,真正喜欢的作品。
可惜小萧厌并没有回答林照溪的问题。
他还是一句话不说,只是任由林照溪温软的掌心落在他脑袋上,没有敏感抗拒的推开。
“你想学吗?”林照溪压下情绪,蹲下来,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轻轻地问他,“这幅画是我画的哦,我来教你好不好。”
萧厌没有啃声。
但嘴唇却好似动了动。
是一个无声的‘好’字。
林照溪眼神更软了。
没关系,这样就够了。
于是,一整个下午和晚上,林照溪都在偏厅陪着萧厌画画。
除了中间的晚餐,一大一小两个人,就那么趴在地上,刷刷刷地画。
萧厌很聪明,她稍稍打个样,他就会跟着学。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就只是这样安静地画着,安静的陪伴。
等到萧砚川结束了跨国视频会议,公司的其他高层管理也都离开。他指尖在蹙起的眉心按了按,起身去隔壁。
然而刚进偏厅,萧砚川就看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抱在一起睡在了沙发上。
壁炉里燃烧的木柴,发出微弱的噼啪声响。
穿着奶白色长裙的女孩抱着他的小侄子,在沙发上铺着的雪白真丝绒毛毯上睡着了。
旁边是散落了一地的画纸。
有的是草稿,有的染了色。
有的看起来技巧熟练,有的则奇思妙想。
但不管什么样的,都是仿照着他拍回来的那幅画而作。
萧砚川清冷的眸色沉了沉。
他就知道,萧厌会喜欢她的。
于是,他走到沙发边。
沙发上,林照溪正睡得无知无觉,乌黑的长发散在身后,和身下纯白的颜色形成强烈的反差。
她一只手轻轻圈着同样熟睡的孩子,身体微微蜷缩着,露出了裙摆下两条白嫩嫩的长腿。
林照溪没穿鞋。此时,章台别墅内。
萧砚川坐在书桌后,看着忽然到访的裴寒,漆黑幽沉的眼微微眯起。
“你特意过来,就为了请我去画展,给一个小姑娘撑场面?”
“三哥,我答应外婆下午过去一趟,实在抽不出身。”裴寒往后轻靠在沙发椅上,轻轻扯了扯薄唇,“你总不希望外婆她老人家失望。”
萧砚川墨色的瞳孔阴沉不定,房间里的空气都像是安静了。
裴寒却像看不见他变冷的眸色,低声说:“你也知道,裴季这些年不省心,一直想着白家那个。本来这种事我不想管,但他是我弟弟。”
“再说,我见了林照溪,那小姑娘单纯无辜,不该受这种牵连。可以的话,能帮她一次是一次。”
单纯、无辜几个字,让萧砚川差点冷笑出来。
他眼前浮现出那天在走廊里,看似柔软怯懦,却实则胆大妄为的女孩。
萧砚川掀起眼皮,淡淡看向对面那位以清心寡欲著称的表弟,“裴寒,你眼睛没问题吧?”
裴寒默了默,不在意他讽刺的话,只低声说:“三哥,我看人一向很准。”
萧砚川挑了挑眉,神色淡漠起身。
“我很忙,不去。”
纤巧小巧的足似新月,就连脚趾尖都是可爱的,陷在白色的绒毛中,玉色中透着粉。
萧砚川深不见底的眸色,幽幽地暗了暗。
他俯身,修长的手指扣住林照溪纤白的手腕,将靠在林照溪怀里的孩子抱起来。
萧厌却在这时睁开了眼。
才8岁的孩童,浓黑似他的瞳孔里,闪过警醒。
看到要抱自己的人是萧砚川后,小萧厌才又困倦的闭上眼。但小手却轻轻地勾住林照溪的裙子,不说话。
萧砚川忍不住挑了挑眉。
小家伙似乎比他预料中,更喜欢林照溪。
“萧厌……你该睡觉了。”萧砚川嗓音低低沉沉,带着难得的耐性。
萧厌没理会他,小小的五指依旧紧紧捏着林照溪的裙摆一角。
萧砚川眸色微沉,“听话,下次我还可以邀请她来做客。”
闭着眼装睡的小家伙,脸上终于有了一丝丝神色变化。
他松开了手。
萧砚川将人抱起来,送回楼上他的小房间。
为萧厌盖好了被子,揉了揉他脑袋,听到他的呼吸重新变得均匀,才关门下楼。
萧砚川走进偏厅,看向还在熟睡的女孩。
林照溪睡着的时候安静又乖巧,小小的一只,就那么蜷缩在沙发上,连呼吸都是软的。
他站在沙发旁,漆黑的眸色微微低垂,目光落在她巴掌大的小脸上。
燃烧的壁炉好像将整个房间都烘出暖意。她眼尾微微泛红,小嘴微微地张着,眼尾那颗泪痣若隐若现。
像是鬼使神差,萧砚川忽然抬指,轻轻拨开了女孩柔软的额发。
昳丽漂亮的小脸,清晰的展露出来。
他反应过来时,指腹已经捏起了她柔软的面颊。
指尖划过一串意外的电流。
萧砚川深深蹙起了眉。
他指尖刚要离开,却被一只温软的小手反握住了掌心。
“萧先生……”
林照溪躺在他身下,微眯着朦胧的睡,眼红红地看他。
她眼里像坠落了一条银河,稀碎的星辰在里面闪烁。浓密的睫羽望着他眨啊眨的,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人物。
“你来了。”
她眉眼弯弯冲他甜甜的笑。
然后指尖微微颤着勾住他的领带,将他拉向她。
梦里真好,什么都有,全都成真了。
女孩弯起唇角,比蜜糖还甜的吻,就轻轻软软地贴在了他冷薄的唇上。
第 39 章 第39拍
Elysium晚宴正厅,无数商务车接连停下又驶离。
穿着精致的明星从车上下来,走至展板签名,拍照姿势极尽完美,颇有斗艳的意思。
萧时年不需要也没兴趣出现在镜头下,所以只懒散地等在红毯的尾端,等他的女伴采访完。
他不识趣,林照溪也就没有找他的意思了。
她早早就进了内场,衬着下巴给卞清聆发消息,实时锐评各位明星的穿搭,最后再百无聊赖地抱怨说:【我还不如捧着板子画画。】
那边笑得不行,立马回话:【我还以为大小姐都很习惯这种名利场。】
林照溪眉眼松软,也跟着笑。
【是很习惯,但不喜欢。还是跟你贴在一起画画开心。】
【图图流泪.jpg】
一条来自高傲小天鹅的撒娇,闺蜜独有,甜甜的,很安心。
发送完消息,林照溪撩起眼皮抽空看了眼前边坐着的人,发现是国内最近火得不行的女演员晚厘。
她穿着一席白色系礼裙,细长的脖颈上戴了圈高珠,整个人隐在变幻的光影里,耀眼迷人。
林照溪挑眉,叫来专门的服务人员,指向晚厘:“她的首饰给我定一套。”
服务人员连连应下,转身离开。
这也是顶奢品牌开晚宴或酒会的理由之一,利用明星的优越身形给顶级客户展示穿搭效果。
甚至都不用客户自己费力试穿,就可以直接拿下。
留给外场媒体拍摄的时间慢慢到了尾声,红毯渐渐收尾,内场的人也越来越多。
林照溪见到了不少曾在大屏幕上见过的明星,他们寒暄攀谈着,很是热闹。
忽然,一道温润的嗓溪在她头顶响起。
林照溪抬头一看,眯着眼想了一会儿才记起这是盛誉集团的小公子,不过是私生的。
家里完全不给他碰公司的机会,所以他干脆出来演戏了。借着亲妈那张貌美的脸改善了基因,倒也是在内娱混出了一星半点的明堂。
她跟这人没见过几次面,所以有些疏离地说:“好久不见,你有什么事吗?”
盛寒均倒也不在意她的态度,只莞尔一笑:“没什么事,只是进来的时候看到你一个人坐在这里,来问问你。”
圈内的消息很灵通。虽然他没什么表情,但林照溪硬生生在那双眼睛中看到了“别演了你们两没这么好的感情”和“你要是有这方面的癖好也可以继续叫“的哂笑。
最高端的拆穿往往只需要一个不屑的眼神。
前段时间内娱金鹤奖将最佳男配颁给了一个顶流演员,官方放出来的获奖片段里还将他的眼神逐帧分析了,仿佛要刻画一个扇形情绪占比图。
观众买不买账她不清楚,但林照溪此时此刻只想说,看看萧砚川,这才叫这眼技!
她收回嘴角,假装刚刚什么都没发生,问说:“你怎么来了?”
萧砚川无视她的尴尬落座在旁边,不咸不淡地回:“正好在这边谈生意,恰巧听说时年和你都在这,所以顺路来了。”
萧砚川的消息很灵通,林照溪并不意外他这么快就能知道晚宴的事情。
而他的言下之意也很清楚,虽然萧时年不懂事但萧家懂,萧家还是很珍惜林家和她这个未来孙媳妇的。
萧砚川性格冷僻强势,一直都算是萧家最难搞的人。既然他都来给台阶下了,林照溪也就没有再不给面子的理由。
虽然她不是很满意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帅男人,但还是主动抛了橄榄枝:“那就劳烦砚川哥当我的男伴了。”
他没分给林照溪半个眼神,只闲散地将长臂搭在她的椅背上,然后从喉咙里溢出一个“嗯”。
两人草草结束对话后才突然想起旁边还有个人。
盛寒均本就不多的存在感在萧砚川的到来后更是降为零了。
他见两家态度明确,也不想开罪,于是想找个机会默默离开。
没想到还没转过身,两道视线齐齐望来。
盛寒均动作一顿。
萧砚川下颌微抬,只瞥了他一眼就转了回去,语气冰冷疏离:“盛公子座位在这儿?”
盛寒均反应过来,跟满脸写着祝你好运的林照溪对视一眼,立马解释:“不在这,我只是来跟林小姐打声招呼。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下次再聊。”
他离开得匆匆,生怕跑慢了,就好像萧砚川是个吃人的烈鬼跟在后头追一样。
林照溪望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在心底笑得不行。
内场秀的时间很长,萧砚川又没什么兴趣,所以几乎全程淡着神色玩手机。
偶尔有几个圈内的熟人前来跟林照溪攀谈,他也只当没听见。
直到她附和她们说了几句“好看”,萧砚川才撩起眼皮看了模特一眼。
“喜欢?”
装死的男人突然出声,把林照溪吓了一跳。
她不好意思说自己压根没认真看,于是模糊地回应:“嗯,还行。”
萧砚川:“买。”
语气依旧平淡,甚至懒得多说一个字。
萧砚川的家世和长相都是北城权贵里最顶的,本来就引无数美人竞折腰。这话一出,身周的几个大小姐更是眼睛止不住地冒爱心。
唯独林照溪悄然抽了一下嘴角。
“时年忙于生意没有空陪你,就当他给你赔罪了。”
他将萧时年陪女星的八卦变成了明娱签人造势的生意,滴水不漏地撒了个谎。既在圈里维护了萧家的利益,也留了林家的面子。
暗藏打探心思的人也立马反应过来了——萧砚川陪着她不是偶然,也不是在给萧时年收拾烂摊子,而是萧家派个更重要的人陪林照溪消遣的意思。
看来两家联姻之意甚笃。
这下几人也没了继续待在这儿的闲情。
她们都急着回去跟家里发消息报信,挨个跟林照溪说了再见。叽叽喳喳的人散去,她感觉自己的耳朵都清净了不少。
但林照溪没想到,这个清净竟然一直维持到了晚宴的最后。
内场秀结束后,嘉宾移步侧厅。
一直到After Party的尾声,林照溪都没再看到过盛寒均的身影。
不仅如此,就连本该搂着女明星的萧时年也在萧砚川去接电话后消失了。
小舞台上,国际知名DJ正在进行溪乐表演。
名利场内,觥筹交错,一片热闹。
林照溪诧异地环萧四周,再度确认了两人都不在后,立马给卞清聆发消息:【图图疑惑.jpg】
卞清聆收到信息的时候正在洗漱,她叼着牙刷给林照溪回消息:【怎么啦樱樱?】
林照溪眨了眨眼,郑重敲下自己刚刚得出的结论:【我感觉萧砚川是鬼。】
【?】卞清聆不知道这位女士何出此言。
下一秒,她总结了今天的经历,回复说:【你敢信,今天所有和我说过话的人,不论男女,都在萧砚川出现后消失了。】
卞清聆吐出牙膏沫,努力回想了一下数年前去缇山北巷给林照溪送生日礼物的情景。
路过萧家的时候,她看见了穿着黑衬衫的萧砚川坐在林肯里抽烟。他细长的手指夹着烟,眼神在烟雾中极其漠然地扫过,没什么感情。
顿了秒,卞清聆轻笑:【如果是萧砚川的话,好像就不奇怪了。】
被认可的林照溪连连点头,深觉姐妹有眼光。
而此时此刻厅外的角落里。
萧时年微微垂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像彻底蔫儿掉的鹌鹑,浑然没了大少爷的样子。
还不知道自己成了男鬼的萧砚川挂断了电话,转身走向他,锐利的目光蓦地停在了他右侧微红的脸上。
这是被打了?
萧砚川回想起林照溪刚看见他时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还有她掌心异常的红,反应过来。
看来萧时年是被林照溪扇了,而且这一巴掌手劲还不小。
他嗓子里逸出一声哂笑,低头将衬衫袖子又往上撩了撩,然后猛地抬手抽向萧时年的左脸。
“啪“地一声,打得比林照溪重十倍,打得萧时年猛然一踉跄。
萧砚川看着嘴角流血的萧时年,冷声问:“萧家给你的自由是不是太过了,以至让你忘了分寸,忘了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
萧时年连疼痛都感受不到了,只觉得脸上一片密密麻麻的针扎感,恍若烧了起来。
他狼狈地认错:“我错了,小叔。”
萧时年从小就怕这个比他只大几岁的小叔。
作为他爷爷的老年得子,萧砚川可以说是家里最受宠的人。再加上萧砚川的能力出众、杀伐果决,不出两年必定会成为景译集团的掌舵人。
对此他根本不敢反抗,认错速度极快,生怕他小叔再来一巴掌。
萧砚川面不改色地收回手,继续警告:“萧家多的是人想娶林照溪,你如果把握不住机会,就等着你爸找你麻烦吧。”
他话里有话,几乎是一瞬间就让萧时年想到了自家二叔那一堆私生子。
萧砚川话溪一转,直接点明:“明天处理好舆论,然后去陪陪你的未婚妻。”
结果萧时年苦笑两声,坦白:“小叔,我明天有正事,这回是真的有正事。我还有个生意要跟王.室的人谈,早就约好了的。”
萧砚川闻言斜乜他,冷笑:“缇山北巷刚打来的电话,你自己说怎么办。”
萧时年沉默片刻,小心翼翼地发问:“小叔明天有空吗,能不能帮我代替一下…?”
他几近被气笑了,反问:“你老婆还是我老婆?”
萧时年被问得一哽,思索片刻,破罐子破摔:“反正家里是不限于我陪她的,他们肯定也希望整个萧家可以跟林照溪关系更加亲密。如果小叔你愿意帮我这次忙,今年过年爷爷催你结婚的时候,我站出来替你挨骂。”
哇塞,好有用啊。
萧砚川面无表情地转身,丝毫没停留。
萧林两家走得那么近,其他人不可能闻不出联姻的味道来。
他进来的时候必然看见了舍命陪美人的萧时年,这番话现在听着就有那么些其他意思了。
“你如果需要男伴陪你参加After Party的话,可以来找我。”
他嗓溪清浅,将人情世故送得很明白。
只是还没等林照溪开口拒绝,一句低沉冷淡的“不用”就帮他死了心思。
声溪出现得猝不及防,林照溪一度以为自己幻听了。
直到转身对上一道冷冽强势的视线,她才确认。
还不如幻听了。
萧砚川穿着熨帖的定制西装,身姿笔挺,衬得他宽肩窄腰更为性感。他五官凌厉而深沉,隐隐透出上位者气息。
会展馆里众星云集,萧砚川的气度却比他们更胜一筹,周围的人情不自禁地将目光投去。
在众人灼热的视线里,他微微松了领带,步子不疾不徐地迈过去,停在了林照溪的眼前。
Elysium在古希腊语里意思是,云上之地。
所以今天的内场装饰都是在围绕这个主题设计。
场地也不再刻意塑造为往日的纸醉金迷,顶光缓缓流淌,看起来更像是雪山和银河的意境。
全场只有寥寥数人掌握到了这场晚宴的精髓,而她就是其中之一。
萧砚川眼中没什么情绪,只是客观而理智地扫过林照溪。
她今天穿的礼裙是高定工坊里最适合仙女系的老品牌,不繁重,也不显朴素。布料轻盈,折射淡淡的蓝光,宛如星点。两条极细的肩带勾在白润的肩头,恰到好处地露出林照溪的薄背。
他悄不可见地收回眼神,神情淡漠。
缇山北巷的熟人间总有聚会,那些个不正经的东西提起她都是宠溺的语气。
萧砚川对此从不做评价。
只是今天这么看来,林照溪倒是真有几分像吃金子长大的天鹅。
室内人多,即使冷气开得充足也依旧不够凉爽。
萧砚川将西装脱下挂在臂弯,又解开两粒扣子,疏离地打招呼:“林小姐。”
林照溪听见这声称呼愣了秒,然后腹诽萧砚川果然还是老样子。
像是没训练完全的人机,毫无人情味。
林照溪衬着下巴缓缓抬眸,精致小巧的五官在冷光的照射下更显美艳。
说实话,她和萧砚川是真的一点儿也不熟悉。
如果说跟萧时年是能用手掌抽人的熟悉,那跟萧砚川就是用手掌打个招呼就要塞进口袋里再也不拔出来的陌生。
萧砚川是萧老爷子的老年得子,但也只比她大个七岁的样子。
不过他性格比较冷淡,从小就跟大家玩不太来。而且后来他也很少回缇山北巷了,所以林照溪对他的印象还仅仅停留在两年前的春节。
以前偶尔碰到了也只是远远地客套一声“砚川哥”,然后萧砚川再冷然颔首,就算作应下了。
结果现在好了。
一,她没有口袋塞手。
二,她跟萧时年订婚了。
好像必须得更加热情才能显示她对未来联姻的笃定之情,以此为林家生意锦上添花。
林照溪立马变脸,挂上了一个无比热情殷切的笑,搓搓手喊:“砚川…”
下一瞬,她犹豫地将“哥”字吞了回去。
本来按年龄差她只需要喊一句“哥”,但现在她跟萧时年订了婚,萧砚川好像也算自己半个长辈。
纠结过后,林照溪试探着开口。
“砚川…叔?”
话溪一落,气氛霎时变得诡异起来。
萧砚川在殷切的目光中淡淡瞥向她:“?”
第 40 章 第40拍
有时候一个男人说对一个女人感兴趣,可能是男女之间的情愫,但在萧砚川的眼神里,是天敌对猎物的兴趣,是知道林照溪对他撒了谎后,要收拾她的兴趣。
她浑身轻轻地抖动起来,手腕被他举着,像是在投降,这实在有损形象,林照溪用力挣的时候,艳红刚巧经过,轻“哇”了声。
林照溪喝了酒,眼泪就控制不住地往眼眶溢,水亮水亮的,萧砚川看着她的眼睛,想起那些小动物害怕时,也会尝试用可怜的姿态祈求狩猎者的怜悯。
艳红识趣地放下一瓶酒,拿走空了的威士忌酒瓶,走了。
萧砚川这时从桌上捞过手机,是林照溪刚才打算拿去结账的,递给了她。
对峙时,男人的眼神像箭尖钉住靶心一样看着她。
林照溪开始装傻:“你为什么不打?跟乌沙妈妈说你把和乌沙相亲的对象搞错了,以为是给你介绍的女孩,很丢人吗?”
“她当时让我快走,说我阿妈又给我找女孩了,溪莉小姐追来,我才是受害者。”
他慢条斯理地说着,右手都不费吹灰之力就架着林照溪的手腕,卡座里视线迷离,林照溪双手解脱不成,便使上了双腿——
酒劲有酒劲的好处,壮了胆,她一下就跨坐到萧砚川的腰上了。
仰了仰下巴仿佛要策马扬鞭,如今她在上位,看向萧砚川死死咬住她的眼神,说:“那不就得了,我们都被乌沙妈妈骗了,我虽然之前跟你撒谎了,但我现在向你澄清了,你又没损失,我给你钱了。”
这番话说得萧砚川气不打一处来,越攥她手腕她就越在他怀里作乱,隐忍地低吼了声:“你会骑马吗,你就乱骑!”
“我不会啊!会骑了不起啊……你不就是会骑个马吗……拿这份本事看不起我……我也可以学!”
萧砚川咬得腮帮子发硬:“别动了!”
“你松开我!”
萧砚川的力道能把她手腕揉碎了,林照溪见这样骑着,他抓得更狠,就开始哭了。
脸埋在他脖颈间委屈嘤咛,气息一抽一松地,胸口一起一伏地软趴在他胸膛上。
林照溪记得有一次参加巡回法庭,一对中年夫妇闹着要离婚,草原秀丽辽阔的风景无法让夫妻恩怨释怀,因为谁都要分走唯一的房子,最后是妻子一直地哭着,从白天到黄昏,丈夫走过来跪在她面前,低声说:“我们不离了,房子不分了。”
原来,让所有人满意的公平不一定是规章法则,而是人情。
如今她学了这一招,萧砚川果然松开她的手腕,她听见他像夜里鼓进她帐篷的烈风一般的呼吸声,就在他伸手去抽纸巾时,林照溪双手发力一推他,逃了出去。
她跑也不是跑出酒吧,而是躲到了吧台——艳红的身后。
艳红手里的鸡尾酒调得火热,没有看她,而是笑笑道:“小溪莉这是怎么了?被萧砚川欺负得受不了了?”
林照溪就蹲在艳红腿边,酒精虽然浓烈,但不至于让她失去思考,面上抽抽嗒嗒道:“我得罪他了,他要撕了我。”
“扑哧。”
艳红被她弄笑了,一转头,听见林照溪可怜地说:“艳红,能帮我找个住的地方吗,我晚上怕他……”
萧砚川刚好走到吧台,本来身上就起着火,此刻听到林照溪在那里胡言乱语污蔑他,拔腿就要进去抓人,艳红立马端着那杯点了火的鸡尾酒拦住他,说:“行了行了,你让她缓缓,谁叫你灌她的,等晚上吃顿火锅就解决了。”
林照溪躲在艳红身后站起来,双手搂住她胳膊,鬓边的头发缕缕凌落,皮肤太白了,衬得鼻尖是红的,眼睛也是,萧砚川看着她在艳红那里卖可怜,垂在身侧的双手拢成拳,面上压着火,沉静道:“别被她的狡猾骗了。“
这句话像是在提醒艳红,又似对他自己说的。
林照溪见他推门出去了,步子想跟上,但又顿了顿,仍旧黏住艳红。
艳红这时对她说:“你怕什么,萧砚川都不让人给他倒酒,就让你倒,你给他下耗子药都行。”
林照溪对她这句建议颇为震撼:“乌沙还活着吗?”
艳红微微一笑:“你还真是不听重点啊。”
林照溪湿着眼睛说:“我能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吗?我这几天都没睡好。”
艳红想了想,林照溪拿出手机就要扫二维码,她忙抬手拦住:“我给你开个包厢。”
林照溪摇了摇头,说:“员工休息的地方就行了,后巷也没事。”
她刚才看到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从后门经过,但追过去只看到后巷的一扇木门,她没理由要求人家打开,但现在……
她捂着脸嘤嘤地哭,说:“萧砚川一会来抓我怎么办……他力气大得吓人……”
“好了好了……”
艳红是个爽快的女人:“去我家。”
林照溪眼瞳一怔,这未免也……太接近目标人物了!
但艳红话风一转:“你等会,五点多我们去吃晚饭,再带你回去。”
“去你家,太打扰了吧……”
艳红给桌上的酒杯倒上水,朝她递过来,说:“你不是乌沙的朋友吗?”
林照溪在艳红那里打了会下手,萧砚川出去了还没回来,等到饭点,艳红就领着她去了火锅店。
内蒙的涮羊肉是随便一家都好吃的程度,尤其现在最是倒春寒的时候,度过黎明前最深的黑暗才能迎来春天,乌沉得看不到尽头的天色里,至少吃饱了还算有一点欢愉。
林照溪坐下涮碗,艳红看她的手法笑了笑,说:“哪里人?”
“香港。”
艳红眼里的笑夹了丝惊讶,见林照溪自然地戳开第三副碗筷,打开洗净,故意提醒她说:“萧砚川还不知道来不来吃呢。”
林照溪动作顿了顿,给自己摆了副台阶:“一会这副筷子涮生肉呢。”
艳红又笑了,手肘搭在桌上说:“跟你还挺聊得来的。”
说完,她没来由叹了声,似乎有些可惜了,大约是听到林照溪不是这里的人。
林照溪跟艳红成为朋友只需要三个小时,跟萧砚川花了三天两夜,吵了一架,关系更恶劣了。
刚聊上天,林照溪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艳红眼睛一眯:“看看,是不是砚川的。”
林照溪脸颊的笑僵了僵,但很快敛下,起身道:“我出去接。”
她这句话说得模棱两可,好像出去接萧砚川,好像出去接电话。
艳红挥了挥手,反正火锅不是热菜,凉不了,等他们回来再煮。
林照溪掀开挡风门帘,才意识到自己没穿外套出来,夜里的寒风卷着地面的碎雪,她倚在门边的石柱上接通师兄的来电。
“喂。”
林照溪吸了吸鼻子:“师兄,什么事?”
“应该是我问你什么事。”
他嗓音一如既往的冷静平和:“上午挂断我的电话,说是在车上,现在还要我主动回电。”
那会林照溪正在萧砚川车里听着《披着羊皮的狼》,思及此不由勾了下唇角,答他:“我到绰河源镇,找到乌沙的女朋友了,但她说分了手。”
林照溪如实转告,季闻洲说:“确定?”
关系会影响开庭时是否作为证人被传唤。
林照溪左手捂住握电话的右手,没一会就冰了,她对着手机讲:“我以朋友的身份接近她,见面的艳红酒吧就是乌沙给她的分手费。”
“转赠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季闻洲一问,林照溪嘴唇一抿,有些冻僵。
电流声再次传来:“如果是在乌沙无法偿还银行贷款的期限后发生,针对这些转送的资产,法院有权撤销赠予的行为。”
一阵寒风裹了过来,林照溪不由打了个冷颤,这时远方有道马蹄声响,牵扯着她的视线望去。
高马四蹄踏雪,踱步而来,马背上一道劲长身影穿过浓雾暗沉的夜,在林照溪眼瞳里渐渐清晰,男人神色随着马身走动而慵懒地微晃,连带着看她的眼神都是居高临下的散漫。
耳边是手机里的电流声,季闻洲说:“你的执法范围是查证乌沙的资产数额,按照规定,已经提前三天通过家属传唤他了,明天八点是传票截止时间,如果他没有出庭,我可以请示院长,由公安执行,对他强制「拘传」,而你的任务也就结束了。”
风刮着她的鬓发,挠着眼睛,她却没有心思去挽,没来由地说了句:“我接下来能请几天假吗?”
季闻洲善解人意:“当然,在走之前,好好享受几天这里的风光吧。”
林照溪张了张唇,呼吸时有白雾在眼前升起,萧砚川从马身利落下来,有的人看着一派无所谓的姿态,但偏偏带着股劲,萧砚川就是那种劲。
藏着,只有他自己掀,才能看得到。
比如他此刻拴上了马,一双大掌随意地叠着马鞭朝她走来,林照溪就觉得一股风朝她涌着,侧过头去,朝手机道:“谢谢。”
电话刚挂断,头顶落来一道沉声:“外套呢?不会穿?还是酒没醒。”
一来就语气不善,林照溪把手机收回,转头往屋里进去,不想理他。
艳红一见林照溪身后跟来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拿起筷子就开始往锅里下肉。
林照溪一坐下就双手握起热茶杯暖手心,艳红看到她冻红的手背,打趣道:“急着出去接砚川,衣服都忘了穿了。”
两人下午在店里吵了一架,艳红是有心说和的。
只是萧砚川放下马鞭抬眸朝林照溪瞥了眼时,她把头扭得更过了。
艳红看到马鞭,问:“骑马来的?你倒是会在小溪莉面前耍帅啊,故意让她出去接你呢。”
“喝了酒。”
简短的三个字,艳红点头:“合法。”
林照溪嘀咕道:“还真是名副其实的「酒驾」。”
艳红说和不下去了,筷子一摆:“你们自己涮。”
林照溪听话,乖乖拿筷子涮肉,第一口先给艳红,第二口给了萧砚川。
艳红脸上又笑了,调侃他们:“小溪莉把你的碗都涮了。”
萧砚川拿起长筷,吃了林照溪给他夹过的那口嫩肉。
一顿饭吃得爽快,林照溪心里存着晚上和艳红回家的心思,而且她很有眼力劲,知道对方刚分手,就不在吃饭的时候提她的前男友了,艳红提醒得对,分了手的男女,最开始都是老死不相往来的。
艳红住的小区都是八层高的步梯萧,她家在三萧,林照溪礼貌道:“这里环境挺好的,租金多少呀?我当是住民宿了,这钱是一定要给的。”
艳红摆了摆手,不乐意道:“这房子买下来了,算什么租金呀,你尽管住……”
说着,她自己扯了下唇,拧开门锁,打亮进门的壁灯,说:“也不知道能住多久呢,我是要还给乌沙的,既然你们是他的朋友,就住吧。”
林照溪眉心微微一凝,站在门口扫视了一圈,这房子的装修主色是奶白,家具则是颇有格调的胡桃木,整体典雅温柔,进门的鞋柜上还放了一张红纸,上面写着:【乔迁新居】。
这房子,是乌沙刚买的。
艳红看到那喜庆的红纸,拿起来顺手扔到垃圾桶里,说:“随便坐,我给你倒茶。”
刚才林照溪已经在萧下的便利店里买了洗漱用品和一次性内裤,萧砚川顾着他那匹马,没有跟他们一起回来。
艳红自顾自地说:“我有刚买才洗干净的睡衣,屋内有暖气,穿这条睡裙就可以了。”
御姐的睡裙都是御姐风,粉香槟色的浴袍款,腰上一条细带,她说:“穿脱方便吧。”
林照溪心里呵呵,确实挺方便的。
艳红还很喜欢这种风格,两人穿了姐妹款,只不过艳红的那条是红色的,而且林照溪发现她身上这种粉裙子,衣柜还有几条。
她恍恍惚惚明白,好像是结婚用的晨袍……
她去洗澡的时候,艳红给她理出了一个客房,住宿的钱肯定是要给的,表面上是不让对方吃亏,实则是林照溪不想和这里的人真的有太深的连结。
林照溪用一次性毛巾擦着头发,看着烘干机里转动的衣服,问道:“萧砚川住隔壁房间吗?”
艳红看出来林照溪是故意问的,就朝她点了点头:“是了是了,你今晚记得锁好房门,欸?你这头发和我一般长啊?要弹力素吗?”
林照溪因为盘了头发,所以洗完还是卷的,跟艳红的长卷发很像,此刻客气摇头道:“不用,等吹干就自然直了。”
说着林照溪去拿手机:“我们加个微信。”
等艳红那边一通过,林照溪就给她发了张截图,艳红一愣,反应过来后抬眸看向林照溪,又气又笑:“你这小溪莉!”
林照溪得意地跑进了卧室:“还是幸好艳红小姐开了家店,有收款码可以给我直接转账。”
她发去的就是付款截图。
说罢刚要关门,就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艳红调侃她:“萧砚川回来了,你这刚洗净的小溪莉,还躲吗?”
林照溪想躲,但万一不是萧砚川呢,她说:“大半夜的,你看看猫眼才开门呀。”
艳红就喊了声:“谁啊。”
“萧砚川。”
低沉的嗓音隔着门板传来,艳红转头朝林照溪挑了挑细眉,她脑袋一缩,说了句:“晚安!”
把房门关上,才不迎他呢。
夜里林照溪坐在门边,听着浴室声响,接着隔壁的房间门一开一关,萧砚川进屋休息了。
接着就再没有动静,林照溪想,如果今天看见的那道鸭舌帽黑影是乌沙,那他晚上会来找艳红的吧。
就算不来找,她熬一熬就过一夜了。
她打开包包拉链,从里面翻出护手霜,一边搓着手心手背,一边闻着香味提神。
暖气熏熏,格外的热,就在她快趴到床边睡着时,门外忽然传来响动,这里的夜晚风大,只要有房门开阖就会鼓起声,林照溪一个激灵,从地上站起。
林照溪还没来得及拉开房门,外面的防盗门一下就“咔嚓”关上了,客厅内四林漆黑,不是有人进来,而是有人出去了!
林照溪赶紧趿上家居鞋,捞了外套就往外走,不管是萧砚川还是艳红,深夜不睡觉跑出门就有猫腻!
就在她一手抱衣服一手摸上大门把手时,突然一道劲臂捞上了她腰,林照溪眼瞳猛地一睁,昏暗间,身后落来男人的低沉嗓音:“大半夜闹腾,你又怀了什么鬼胎?”
自从今天在酒吧对峙后,萧砚川对她就一直心存怀疑,林照溪此刻一颗心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我跟艳红头发一样,衣服一样,你没开灯怎么认出我来了!”
逃脱质问就是向对方反问。
箍着林照溪腰腹的铁索在紧,她小腹里的川西好似真要被他挤出来了,而身后的男人轻嗤了声,对她这个问题回答得轻而易举:“你香啊,溪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