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第31拍
虽然好像是在说她不会委屈自己,但怎么感觉话语间都是对她奢靡作风的批判呢。
林照溪面无表情地想,这人真的好欠。
简直不敢想象萧砚川掌舵萧家后让她和萧时年给他做牛做马的未来。
她默默抬眼看向他,眼神里都是“你他妈的不也住那儿吗”的质问。
结果下一瞬萧砚川就毫不客气地睨了回来,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他如覆黑雾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串“哦我也不想委屈自己”的回复。
Ok,话题被彻底终结。
一直到坐上车,林照溪都没再主动说过一句话。
她和萧砚川并肩坐在后座上,觉得往日里宽敞舒适的劳斯莱斯也变得逼仄起来。
车辆穿过街区驶向顶奢酒店,偶尔掠过几个路边的商铺灯牌。
橙黄的灯光被拉长,漏入车窗缝隙。林照溪靠着柔软的枕垫,精致立体的五官被光影一分为二。
冰气缓缓吹着,她的困意上涌,止不住地耷拉眼皮。慢慢地,林照溪忽略掉了萧砚川带来的那股压迫感,睡着了。
没两秒。现在跳车还来得及吗?
良久,林照溪面无表情地“噢”了声。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会所门口。
林照溪慢悠悠地往预定的房间走,推开房门,萧砚川和萧时年闻声齐齐分来一个眼神。
她动作一滞,意外地先对上了萧砚川的眼睛。
萧砚川一手搭在椅背上,一手随性地玩弄着打火机,脸上泛着显而易见的疲乏。
他的瞳仁漆黑,虽然确实没有嘲弄的情绪,但她自己还是很心虚,不自在地挪开了眼神。
对此她总有种背德感。
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会和未婚夫的小叔一起看人用追追打鼓了。
直到上菜了,林照溪还是觉得这个晚饭很修罗场。
虽然两个人什么越界的都没干,但她感觉萧时年的脑袋上已经戴了顶绿帽子。
而且越看越绿,越看越尴尬。
她尴尬得将酒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喝完一杯又装一杯,喝完一杯又装一杯,直到闻彧都有些奇怪了。
他偏头看向她,倏尔出声询问:“照溪,怎么喝这么多酒?”
林照溪被问得一呛,弯腰咳个不停,咳得脸颊通红。
忽然,她面前冷不丁地被递来一杯温水和纸巾。
林照溪抬眼,发现竟然是萧砚川。
她清晰地看见他的唇角衔着一丝玩味,却听见他的语气依旧淡然:“喝点水缓缓。”
坏男人。
林照溪心鬼作祟,下意识没接。
她摇了摇头,有些歉疚地说:“不好意思,我先去一趟休息间。”
然后捂着嘴,萧不上礼仪了,飞速冲往厕所。
林照溪刻意在厕所多待了一会儿,等回来的时候他们也吃得差不多了。
闻彧微微皱眉,低声问:“照溪,你吃饱了?”
她多夹了几筷子,又喝了两杯酒:“哥,我晚上减肥不怎么吃的,今天已经吃了很多了。”
闻彧见状没再多说,只问:“我等会儿还有事,哥哥把你送到酒店楼下可以吗?”
林照溪极其懂事地举起双手,诚恳点头:“完全没问题。”
四人吃完后都休息了一会儿,准备离开时,林照溪走到沙发边去拿包。
她日常习惯拿口红补妆,所以拉链此时是开着的。小包斜倒着,旁边有一张Mt.Five的房卡。
林照溪没有多看,以为是自己的房卡从包里掉了出来,便直接将它塞进了包里。
“照溪,走了。”
闻彧站在门口催了一声林照溪,她扬起语调“噢”了声,拎起包匆匆跑了出去。
萧砚川和她擦肩而过,从外面走回房间内。
林照溪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神情漠然,压迫感极强地看向萧时年。
“你昨天没有跟林照溪说实话?”虽然是反问句,用的却是陈述语气。
萧时年被问得一哽,半天憋出个“嗯”。
萧砚川冷笑一声,极其不近人情地宣判:“既然这么不想结婚,那明年就直接升调集团去非洲那边负责矿业业务吧。”
他丝毫不给斡旋的余地,拎起叠放在沙发靠背的西装外套,转身离开。
临走时萧砚川顺手一摸,发现口袋里空空如也,脚步微停。
他的房卡呢?
萧砚川往左看了眼。所幸评论区里大多数都是各家粉丝的控评和彩虹屁,关注到他们两的人并不多。
林照溪又刷了一会儿评论区,暗自松了口气,然后满脸罪过地退出了这个词条。
她撂下冰水点回自己的主页,翻了翻上一条微博的发布时间,意识到自己已经有将近两周没有发过动态了。
林照溪看着粉丝们的一片嚎叫,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然后从相册里翻出了两张没有发布过的游戏同人画稿和浼河的夜景图,配文“最近在旅游,回家再给你们炒新饭(低头勤恳吃饭)(爱心亲亲)”,然后上传平台。
刚发出去没到一分钟,林照溪就看见评论框上的数量在迅速增加,眨眼就飞到了99+。
她点进去随手滑了滑,看到了许多眼熟的粉丝在评论里疯狂尖叫。
【@黑米苏打爱吃菠萝:啊啊啊啊啊是神迹!我说熬夜有用吧,又吃到香香饭了!】
【@工藤静猫:太好了,是樱花树,我们有救啦!(橘猫流泪.jpg)】
【@11-725406:好看死了,期待老师的新画册~】
【@-我可不熬夜-:好巧啊宝宝,我们看过同一片景色!(浼河夜景图)】
【@七七特别困:樱大玩得开心呀!悄悄问一下下《予冠》什么时候更新呀(礼貌揣手.jpg)】
林照溪瞟过几条高赞评论,唇角止不住地往上扬,内心浮现起一丝丝幸福感。
该死,怎么都这么会夸。
她给她们点了几个赞,然后挑了个看起来特别雀跃的表情包,思索片刻后回复了问更新时间的粉丝:【下周三一定!WeWe见!】
WeWe是国内比较著名的创作分享平台,不少创作者都在上面分享自己的画作或者文稿。
林照溪属于入驻得比较早的那一批,早期在平台里发布了各种游戏同人图,凭借成熟和独特的画风斩粉无数。而现在因为接商稿比较多,只偶尔更新私人短漫。
看到还是有很多人喜欢《予冠》,小天鹅心安安的。
林照溪心满意足地将手机扔在床头,慢条斯理地涂着精油,眉眼放松地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梳妆台的冷白光洒在林照溪光洁的脸颊上,将她皮肤显得更加吹弹可破。她对着镜面又调整了好几个姿势,在确认自己全方位无死角后才美美地结束了保养工程。
林照溪将头发的水雾吹干后,重新换了套丝绸材质的吊带睡裙,然后懒懒地趴上了床。
她有点怕黑,所以留了盏淡黄色的床头灯。灯光辟开了房间的黑暗,照亮一隅。
林照溪本以为自己会在温馨的氛围中缓缓入睡,结果只要一闭眼脑海里就都是今天的这些事,让人尴尬到脚趾抓地,怎么睡都睡不着。
辗转反侧至凌晨四点半,她的困意终于大到可以冲散回忆了,才顶着怨气和黑眼圈沉沉入睡。
第二天下午,太阳正处盛头。
天光透过朦胧的白纱洒入室内,卧在床边的林照溪似是感受到了光线,长睫轻颤,缓缓睁开双眼。
放空片刻后,她慵懒地捞过手机,发现消息窗上出现了一堆消息。
首先就是微博的推送——明娱的官方号出了方珂予的正式签约公告。
评论里一溜下来全是粉丝控评庆祝,即使偶尔闪现几个吃瓜网友暗戳戳的评论,明娱也都是直接下场回消息:我们平等且热烈地欢迎每个加入明娱大家庭的人(比心)。
言外之意很明显:你昨天吃的瓜太越界了,她只是个签约艺人,我们总裁逢场作戏帮她抬咖罢了。
再配合上专业的水军,这个八卦的讨论度瞬间被冲淡了。
林照溪略略挑眉,心想这萧时年还真听萧砚川的话,直接照搬了他的舆论处理方向,简直是指哪打哪。
一想到这儿,她试探性地搜索昨天那个般配的热搜。点进去一看,发现有关她和萧砚川的照片及评论果然全消失了,处理力度比萧时年还大,完全就是萧砚川的手笔。
不过也是,萧家家族庞大,百年前就是富商,旁支要比林家错综复杂很多,内部竞争强度非常大。
而萧砚川这人像匹狼,从不遮掩自己的野心。用林照溪自己的话来说,她觉得他从小到大就是又争又抢。他对大多数东西都是不屑的,但只要是他想要的就一定会夺得手。包括景译集团的掌舵权。
所以,他自然不能在临近调任时沾边桃色逸闻,更何况是和她。
林照溪不甚在意地耸耸肩,正准备退出微博就收到了来自缇山北巷的慰问电话。
接通后,全家老小先是把萧时年骂了顿,然后给她做了一番思想工作。大致意思就是让她别和萧时年生气了,已经跟他打了招呼让他多来陪陪你。
林照溪此时此刻有些无力,让萧时年陪只会加快她的衰老速度。
她沉沉地提起一口气,刚想要拒绝,那边就像是预判了一样迅速挂断了电话。
林照溪脑袋微偏着,耳边有些许散发飘落,遮住她半张脸。
她的睡容很乖,倚在玻璃边一动不动。细密的眼睫偶尔颤出一丝轻微的幅度,看起来像个精致的洋娃娃。
他抬眼瞥向明亮的车光,下意识转了转腕表,不知道在想什么。
后视镜里,季明宇识趣地候着。
在等到萧砚川垂眼默许后,他懂事地调暗了灯光,又伸手将冷气调小了些,然后转头跟司机低声吩咐:“开慢点。”
车辆速度渐渐放缓,将颠簸感降到了最低。
车途时间也跟着延长了许多,等他们到酒店门口时已经是半小时后了。
林照溪还在睡梦中,似乎很沉浸。
萧砚川目光落在了她微微翕动的嘴唇上,在衡量是将她无情叫醒还是将她抱上去。
Mt.Five下榻了不少国内的顶流明星,大堂外偷偷盯梢的狗仔数不胜数。
过不了多久林照溪和萧时年订婚的消息就要公布了,如果被偷拍到他将林照溪抱上去的照片,那不免看起来有些暧昧越界。
想到这儿,萧砚川轻扯嘴角,推门下车,迈着长腿走到了另一边。
他打开车门,躬腰探入后座,刚准备拍醒林照溪就听见两声微弱的娇哼。
她尾溪缱绻,听起来软绵绵的,像是在梦里遇到了什么很开心的事情。
萧砚川动作微顿,指尖倏然停在了空中。
林照溪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做了场短而香艳的梦。
也许是被萧时年那个眼神给挑衅到了,她也梦到了和别人接吻的情景。
昏暗的房间里充斥着一丝熟悉的木质香气,仿佛在哪儿闻到过。
她坐在沙发上,被一个宽肩窄腰的男人禁锢住了双手,被迫仰头和他唇齿相接、银丝牵连。
下一瞬他脱离她的嘴唇,无情地离开。
林照溪莫名有些着急了,她还没看过这个男人隐在面具下的真容,于是下意识伸手去揭。
就这一下动作,让她瞬间从梦里苏醒过来。
林照溪深吸一口气,猛然睁眼,身体不自主地往前弹了半分。
一堵热墙在前,她脸上浮现出一丝茫然。
略略抬眼,思绪慢慢回笼,林照溪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男人是萧砚川。
萧砚川刚准备叫醒林照溪,就看见她猝不及防地睁眼靠近。
两人离得很近,甚至不到几公分。
他不动声色地垂眼,几乎能感受到她的呼吸。昏暗中,萧砚川清楚捕捉到了她眼里还未褪去的色.欲。
原来做的是春.梦。
林照溪闻着他脖颈上的香气,不可置信地反应过来,刚刚在梦里客串的男人好像就是萧砚川。
她的脸颊瞬间红了一片。
比起上车前的自作多情,这个更令她尴尬,尴尬到她甚至想挖个地缝钻进去躲躲。
怎么能梦见和萧砚川接吻呢?
怎么能把未婚夫的小叔当成春.梦对象呢?
这简直罪不可恕。
萧砚川了然地收回视线,慢悠悠后退半步,让新鲜空气流入后座。
他漫不经心地给她台阶下:“刚要叫醒你,结果你自己醒了。我还以为你要睡到明天了。”
林照溪此时此刻只想要逃离现场,她瓮声回:“没有的,我就小睡一会儿。”
见车已经停在了酒店门口,她也没再多说,而是迅速迈步而下,丝毫不停留地走向大堂。
结果刚走几步又回来拿自己落下的晚宴包,然后连忙跟萧砚川挥手说再见。
萧砚川看着林照溪落荒而逃的身影没出声,心里却对她的这场梦有了一个淡淡的疑惑。
她的春.梦,是和谁呢?
第 32 章 第32拍
浼河上,赋能经济主题的Party终于有了结束的苗头,游艇也渐渐靠向岸边。
这一船的人有着各种肤色样貌,主嘉宾都是亚太地区的商界名流。些许金发碧眼的世界级明星模特也参与其中,合照闲谈,给派对增添了不少娱乐气息。
游艇四层,人少了许多。
萧砚川倚坐在沙发上,解了袖口,将衬衫撩至手肘,露出了一截青筋微凸的小臂。
他微微偏过头,擦动打火机的砂轮。清脆短促的“咔擦”声响起,萧砚川将含着的烟点燃,慢条斯理地抽了口回笼烟。
这一套动作温雅内敛,加之男人矜贵斐然的气质,惹人频频侧首。
刚有人鼓起勇气准备来搭讪,男人的助理就出现在了他身边,低着头像是在汇报什么,又不得不作罢。
“萧总,”季明宇稍稍躬腰,秉公叙述,“小萧总这会儿也在M城,携手明娱旗下的女星出席了Elysium的晚宴。”
顿了秒,他补充:“林小姐也在。”
男人眉目深邃,高鼻薄唇。侧脸隐在缭绕的沉木香烟雾里,闻言神情微顿。
林小姐。室内类似于一个小型表演厅,舞台并不高,离观众席也很近。
其余地方的光线都很昏暗,只有舞台中心留着一盏盏氛围灯。红紫色的灯光在地面流淌着,将一切都变得禁忌起来。
观众席并不固定座位号,游客们可以自行选择坐前排还是后边。但据几个游客说,前排的互动性很强。林照溪不清楚表演者会怎样跟观众互动,加上她也不是一个太爱凑热闹的人,干脆就坐在了倒数两排的角落里。
她双手抱臂等开场,在打量场馆时顺带瞟了一眼旁边的萧砚川——
他应该是下了班后直接来的这儿,身上还是商务风穿搭,与这里的装饰风格极其违和,路过他的游客都会面露讶色地多看他几眼。
萧砚川耳尖,能捕捉到这些人的闲谈。面无表情地听了几分钟后,他终于反应过来了。
难怪进来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原来这个秀是超大尺度的18.禁表演,而且是超出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今天下午他连开了好几个视频会议,所以根本没时间搭理陪她旅游的事情,也直接吩咐了季明宇让他听林照溪安排不用汇报。
而此时此刻。下一瞬,萧砚川的理智彻底崩塌。
他搂着她的软腰,将她抱到了床上。然后单手解开衬衫扣子,探身覆上,侵占欲极强地圈住她细瘦的手腕,不允许她动弹。
林照溪感受着那连绵的吻,有些不适应地哼了几声。
她脑海一片混沌,此时此刻只有一个想法——好香的沉木气息,而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浓烈。
两人缠绵着正要进行下一步,倏尔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萧砚川闻声一停,深深地看了眼呼吸急促的林照溪。
他松开她的手,疾步下床帮她拿手机,却发现是萧时年打来的电话。
萧砚川不屑地哂笑一声,将手机甩回林照溪的枕边。
事情似乎变得更加刺激有趣了。
萧砚川双腿半跪在床上,俯视她动情的样子,弯腰低声说:“是萧时年的电话。”
林照溪神情微顿。
他又问:“你喜欢他吗?”
她果断摇头:“他比你还讨厌。”
萧砚川听着她娇俏的埋怨声勾起唇角:“那挂掉?”
林照溪没说话,在心底暗暗吐槽萧时年那个讨厌鬼。
他以为她不想挂,在这不到两秒的沉默中冷了神色。越界后他不再遮掩分毫,骨子里的争夺欲瞬间释放了出来。
萧砚川轻咬着她的耳垂,诱哄:“樱樱,挂了,嗯?”
林照溪回过神来,瞬间脸红。
她乖乖点头,柔声说:“好。”
萧砚川不动声色地瞥向旁边哼着歌的林照溪。
她看起来淡然自若,那抱臂的高傲模样有种睥睨全场的感觉。
这就是她的品味?
上楼后,林照溪手抖着刷了好几次卡才进套房。
她飞速掏出手机点开和卞清聆的聊天框,然后对着录溪懊悔地叫出声。
“啊啊啊啊啊——”
那边被她这惨凄的叫声吓了一跳,立马发语溪回:“怎么了怎么了?”
林照溪走进浴室用冷水扑脸,对她稍稍复盘了一下昨天和今天的事情,然后面无表情地说:“总而言之,我的名声要在缇山北巷发烂发臭了。”
卞清聆起初还能客观地听她的倾诉,听到后面她直接笑到说不出话了。
她擦掉眼角笑出来的泪,调侃林照溪:“你干脆改成跟萧砚川结婚算了,我看你们俩还怪有缘分的。”
林照溪解开衣服,在进浴室前直接给她回了个死亡微笑的表情包。
没爱了,再见。她稍稍仰头,看着俯视她的萧砚川沉思片刻,然后拖了把小矮凳来。
“第一步,自然站立,量肩宽。”
林照溪有些拘束地轻咳两声,平行着将软尺打开贴上他的肩缝。
萧砚川穿了身薄衬衫,每一寸布料都贴着他的肌肉,展现出了特别优越的线条。
她的手指能感受到他身体的温热,开始有些不安地微蜷,动作变得不灵活起来。
林照溪脑海里又开始复盘那晚的片段。
倏忽,萧砚川淡声戳破:“林照溪,你紧张什么?”
“啊?”
她略略抬眼,和他平视,彼此的鼻尖只有几厘米距离。
林照溪闻着他身上的清浅香气,不自觉地加速呼吸,脸色烧红。
“没,我没紧张。”
萧砚川一副相信她的样子,哂然点头。
“第二步,量胸围。”
林照溪看着示例图上的注释愣了下。
这个姿势比刚刚那个还暧昧。
她囫囵不清地说:“砚川哥,抬手。”
萧砚川闻声懒懒展开臂膀,优游不迫地看着她。
林照溪深吸一口气,探头靠近他的胸膛,将软尺绕过他的双臂。
她的臂展不够,几乎整个人都贴了过去,乍一看就像是在拥抱。
林照溪?角落里,百无聊赖的林照溪已经连输了三把游戏了。
又是一声“Defeat”,她气得跳出界面将送人头的队友挨个举报。然后眼不见心不烦地丢开手机,闭目深呼吸。
等萧砚川回到内场时,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位半死不活的女士。
林照溪双手叠在小腹上,脸颊连着脖颈的一大片都染着淡淡的绯色,不似刚来时的白皙。
他挪开眼神,看见她手机的游戏界面上写着大大的“失败”二字,反应过来她是游戏输了。
萧砚川莫名哂然,对她这气性不予评价,姿态慵懒地坐下。
一旁的林照溪好不容易靠呼吸大法凉快了点,又蓦地感受到了这股靠近的热意。
轻浅的沉木香飘来,她几不可察地往左挪了挪。原本还想继续挪挪,但左边有人,她又不得不悄悄往右回挪。
倏然,萧砚川出声打断她的小动作:“你到底要挪去哪?”
林照溪缓缓睁眼,对上右边那冷峻的脸,沉默片刻,一本正经地说,“我想挪回家你信吗?”
他懒得拆穿,只瞥她一眼就拎起西服外套,回道:“行,正好Elysium这边要结束了,走吧。”
林照溪没动,她看着萧砚川一副要送自己回酒店的样子直接愣住了。
她不要跟这个冷面阎罗一直待在一起。
林照溪小心翼翼地拽了下萧砚川的衣角,试探地说:“砚川哥,其实也不用特意送我回酒店的,这对你来说有点太麻烦了。”
萧砚川似是有些不解地皱眉,嗓溪冷沉:“不是特意送你。”
林照溪闻言下意识接话:“真的不用…”
“嘎?”下一瞬,她反应过来,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萧砚川继续淡声说:“我跟你住同一个酒店。”
噢,不是特意送她啊。
啊啊啊那你不早说!
林照溪低垂着头,有些尴尬地问:“那你怎么知道我住在Mt.Five的?”
他略略挑眉,语气里好像带了一分若有若无的嘲弄:“北城最贵的天鹅公主除了会下榻M城最贵的酒店还会去哪?”
他是记得前段时间两家给萧时年和林照溪定了婚约,虽然还没有公之于众,但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听季明宇这话的意思,萧时年是直接撂了林家的面子。
Elysium的晚宴肯定有不少豪门的小姐少爷在,等以后订婚消息出了,再回头细想这件事,林家多半会变为一则八卦闲谈。
而北城西郊最近有个大盘是要和林家合作的,萧时年不是不知道。
萧砚川垂眼哂然,漫不经心地吐出两个字:“蠢货。”
季明宇闻言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接话。
半晌,他看萧砚川的神色淡淡的,才试探性地问:“那萧总您看…?”
萧砚川没回复,只是有些疲倦地捏了捏山根,在无声衡量。
从澳大利亚到新加坡再到这里,他几乎是连轴转没有怎么休息过。
萧林两家的生意是需要萧虑,但北城西郊的那个项目不是他底下的,他也可以装作不知道这件事。
萧砚川低眸瞥了一眼械芯腕表,脑海里倏忽闪过两年前回缇山北巷时,那个对他敬而远之的少女。
良久,他眉头微蹙,探身碾灭烟头,冷声吩咐:“备车。”
第 33 章 第33拍
林照溪平常还会出去看个秀或者约个小聚会什么的,但这两天就光萧着在缇山北巷当全职女儿了。每天在宋韵面前刷存在感,还不小心磕坏了家里一套茶具,弄得她终于忍不住了,丢了两张房本来。
“都是以你的名义买的,你快出嫁了,提前给你也好。如果以后受了委屈不想待在萧时年那,也不想回缇山北巷的话,这几个地方都随你去。”
“这两张是国内的。第一套在北城,比缇山北巷的地段还好,妈妈知道你喜欢看风景,所以这套房你推开卧室窗户就能看见故园;第二套在江城,江城你记得吗,就是外公老家,这套是湖景大平层,密码是你生日。”
见林照溪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宋韵笑出声:“发什么呆,还有两套国外的。一套在加拿大温哥华,一套在瑞士苏黎世。”
她接收了一会儿信息量,反问:“我之前去瑞士住的那套别墅是…?”
宋韵认可地点点头:“嗯,就是那套。之前不告诉你是怕你玩过火了,赖在那儿不回家了。”
林照溪:“……”场子因为这个小插曲慢慢冷了下来,大家都有些不尽兴。
结束后,李斯媛心有余悸地跟于大小姐打了个电话道歉。
毕竟是她的场子,现场又有这么多人看着,总归是不太好的。
但于大小姐没计较这事儿,通情达理地说跟李斯媛无关,让人放心,她心里有数。
李斯媛心回落了些,但还是约了日子去医院看望于成。
离开西发的时候,有些人累得手都抬不起来了。
但也有些人在偷笑,比如程麓。萎呢?
空气一瞬间陷入静默。“啊。”林照溪屏住了呼吸。
她心跳得厉害,浑身都在发软,可是腰上传来的那一道温热的支撑,却让她快要没了主心骨的躯干被迫地立了起来。
那些因慌乱、本能抗拒而从身体里抽离的力气,都一点一点重新回到四肢。
林照溪不敢置信地回过头去。
她仰着脑袋,看见萧砚川的那一瞬间,微微颤红的眼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乌黑剔透的眼珠亮了亮,像盈着光,流过又惊又喜的情绪。
“萧先生……”
林照溪声音有些轻,似不敢确认。
她呼吸慢了半秒才像是想起什么,眉眼忽而好乖的弯下来,伸手过去又依赖又娇急地抱住了男人结实有力的臂膀。
“你怎么才来呀……”
林照溪故意挽着萧砚川胳膊,像是在等他。
她躲到他身后,悄悄地说。
“萧先生,快帮我赶走他……”
“我怕。”
细弱胆怯的一声,和撒娇也差不多了。
她双手从后面扯住了萧砚川身上那件深色的西装外套。一抹温软贴了上来,紧紧的,仿佛向他寻求安全感。
萧砚川手臂肌肉的线条,微不可察地绷紧。
他垂眸,金丝眼镜后的目光落在林照溪埋首躲藏的后脑勺上。视线里是她微微弯曲的只露出一小截的天鹅颈后莹润雪白的肌肤,和因胆怯害怕而微微染红的耳尖。
她好像被吓坏了。
雪白纤细的肩,轻轻地抖动着。
两只手紧紧地圈着他,像在汲取温暖。
萧砚川瞳孔里沉黑的墨色,浓郁得化不开。
他没有第一时间推开她。
“喂,你他妈谁啊……”
唐向杰看见心心念念的女神躲在陌生男人身后,眼眶都红了。
这是他梦见过无数次的,林照溪含羞带怯抱着他的场面。
但绝不是抱着另外一个男人。
妒火中烧。
“你知不知道小爷我是谁!连我的女人都敢抢……”
他说完后,又立刻换了个语气跟林照溪说。
“溪宝,你去哪认识的这种小白脸,别被这种人骗……呃……”
后面的话,唐向杰连出口的机会都没有了。
四个黑色西装人高马大、肌肉虬结的保镖动作干练地捂住他的嘴,把人四仰八叉地架出了画廊。
林照溪躲在萧砚川身后,震惊地眨了眨眼:“……”
她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把唐向杰摆平了。
萧砚川甚至一句话都没说,那个从十六岁起就刻在她心底阴影里嚣张又跋扈的唐家少爷,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萧砚川的手下扔了出去。
林照溪指尖下意识蜷紧。
第一次清晰的认识到,萧砚川这个人和她知道的那些圈子里的少爷纨绔,身份地位是有多么的不同。
他荤素不忌。
好像谁也不怕。
“萧先生,刚才谢谢你呀。”林照溪吸了吸鼻子,抬起眼,冲他笑得乖甜。
眼底都是遇见他的愉悦欢欣,弯着眉眼感谢着,“幸好刚才有你在,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
“林小姐很喜欢玩这样的游戏?”
林萧砚川冷冰冰的声音,让林照溪脸上刚扬起的笑凝固。
他神色淡漠地,从她手里抽出手臂。
“什么游戏?”林照溪轻轻眨了眨眼,有些迷惘,“我不懂你的意思……”
“他也是被你撩拨过的男人之一?”
萧砚川鸦羽似的长睫微垂着,冷冷俾睨她,眸底是一片幽沉的疏冷。
“像这样的游戏对象,你还有几个。”
林照溪浓密卷翘的睫毛轻轻一颤,沾上一层湿润。
她抿了抿唇,才明白过来萧砚川的意思。
他是误会了。
以为她是像招他一样,也主动去招惹过唐向杰?
怎么可能。
林照溪有些着急的解释:“不,你误会了,我跟他没有……”
“误不误会都不要紧。”
“我不是裴二,你在外面还有多少这样的男女关系,与我无关。”
萧砚川幽幽瞥她一眼。
“但是下次,别招到我这来。”
他说完,视线冷漠从她脸上扫过,转身就走。
林照溪僵在原地,心脏重重地跳动着。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她,不应该就这样让萧砚川带着对她的误会离开。
她应该去争取,至少要解释清楚。
“等一下,萧先生……”
不知是从哪来的勇气,林照溪追上去,颤抖的指尖紧紧攥住了萧砚川的衣袖。
“你误会了,我没有在玩游戏……”
“他也不是我的关系……”
“是他在骚扰我……”
她越说越难过。
“如果你不信我的话,你可以让你的手下去查。你那么厉害,查查就知道了……我不会拿这种事骗你的。”
因为太过紧张着急,林照溪的声音都在微微的喘着。
她解释得很认真,生怕萧砚川不信。
见萧砚川并没有继续往前走,也没有甩开她。
林照溪渐渐大了胆子,两只手得寸进尺一点点地往上,勾住他一小截指节的边缘。
“真的。”
她转到他跟前,仰起红扑扑的脸,杏仁眼湿漉温柔,异常坚定、认真地看着萧砚川。
“萧先生,从头到尾,我只招惹过你一个人。”
“我不乱搞男女关系的……”
“我就只想……招你。”
林照溪说到最后几个音时,声音轻轻柔柔几乎快要到听不见的地步。
可萧砚川听到了。
她的声音很甜,仿佛浸在了糖渍里。
又认真又炽烈,就像是大胆的告白。
萧砚川幽冷深邃的瞳孔,似乎沉了沉。
他目光落在林照溪藏着忐忑却又故作镇定的小脸上几秒后,而后移开。
异常安静。
几秒后,林照溪听到萧砚川低沉磁性的嗓音。
“是我误会了。”
“没关系呀。”她弯唇,轻轻笑着。双眼依旧巴巴望着他,眼神清澈柔亮,声音又软又乖的,“萧先生以后都不要再误会我就好了。”
萧砚川冷薄的下颌线微微绷紧。
他看了看她,没有回答。
萧时年突然出声惹得林照溪心一惊,她调整坐姿,不动声色地熄了屏。
“噢,我在跟他聊…矜枝姐婚礼的流程。”林照溪下意识扯了个小谎。
萧时年指尖轻点方向盘,透过后视镜若有所思地瞥她一眼。
他回国的时候听家里提起过这件事,当时没怎么在意,但现在回想起来突然觉得有那么一点奇怪。
萧砚川那样的冷性子为什么会答应去做伴郎?
他又不会捧任何人的情绪。
萧时年扯了扯衣领,半天想出来一个回答。
肯定不只是因为萧矜枝,绝对还有林照溪的缘故。
想到这儿他忽然有些烦躁,又觉得有一丝丝意外。
没想到萧砚川对两家联姻的事情看得这么重,以至于会让这件事成为例外。
而且,萧砚川到现在都没回他的消息,但竟然回了林照溪。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自己要是处理不好和林照溪的关系,他真的会把自己送去非洲守矿。
觉得自己逻辑满分的萧时年弯下傲骨,主动朝林照溪抛出了橄榄枝:“噢,那你下周有没有空,我们去三城玩玩海?”
林照溪在他说话前还莫名紧张了好一会儿,这种像是被捉奸的错觉惹得她小心脏不上不下的,结果现在只有一头雾水。
萧时年这是什么脑回路?
她怎么有点跟不上了。
她沉默片刻,回:“时间?”
萧时年随便扯道:“下一周哪天都行。”
林照溪:“没空。”
“?”那你不早说,还问什么时间。
他略略皱眉,继续问:“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她把两只鹅爪搭在腿上,面露微笑:“看情况。”
林照溪倏然闭嘴,一整个瞳孔地震。
救命,萧砚川怎么又在这里?!
萧砚川属实没想到,按约定来西发骑马不仅会碰上林照溪,路过她时还会听到她大放厥词胡说八道。
他冷漠垂眼,眼睛里明晃晃地露出个“?”。
林照溪干笑一声,脸颊飞红,尴尬到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地里。
她看得清清楚楚,萧砚川的脸上写着一行“哦所以我那天没把你做爽”的总结。
江烬和裴度虽然不知道故事细节但也反应过来了其中的尴尬。
怎么会有人开玩笑说萧砚川不行结果吐糟到人脸上去了?
他们两感受着来源于萧砚川身上的低气压,都沉默了一秒,默契地说:“我去马厩牵马了,照溪你先聊着。”
两人撤退得毫不犹豫,一眨眼就没了身影。
林照溪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离去,听着众人讶然又尊敬的“萧总好”,有些弱小无助地伸出手也招了两下:“嗨。”
今天她爱车限号,是蹭车来的,不用自己开。
萧矜枝略带歉意地招呼走其他人,然后向刚上车的林照溪提了嘴:“对了溪溪,记得通过萧砚川的好友。我先走了,过几天把你的伴娘服送去缇山北巷。”
林照溪点了点头,目送两人远去,然后吩咐司机开回家。
她靠着窗,随手划过微信界面。
好友申请界面里根本没有萧砚川这人。
他这人蔫坏,前几天只是随口应付了萧矜枝,并没有来加她。
他摆明了不给第二次机会,又知道萧矜枝会催,所以只能让她去加他好友了。
啊啊啊,萧砚川这人真的好讨厌!
她在脑海里做了两小时的思想斗争,终于点开了季总助的微信:【季助,麻烦把萧砚川的微信分享给我。】
那边像是无时无刻守在手机前一样:【好的,林小姐。】
没几秒,他就把账号分享了过来。
林照溪点开那个眼熟的纯黑头像,纠结了一会儿,眼睛一闭一睁发送了申请。
怎么这么了解她。她申请之后还揣测了一番萧砚川会说出什么话来,在脑子里警惕地列举了思维导图。
结果一直等到车子开回了缇山北巷,萧砚川都没有通过好友。
林照溪猜想他应该忙工作去了,于是也就没有再管这件事。
点开和卞清聆的聊天框,那边终于有空嘲笑林照溪在萧家量尺寸的事情了。
她看着那边长达好几天的反射弧,没忍住说了句:“怎么感觉你这几天比之前还忙?”
卞清聆看到消息的时候正拿着车钥匙下楼,她边跟同事聊项目边打字:“哎呦别提了,项目快收尾了,这几天每天都要跑万庄,累得饭都吃不下了。”
林照溪登时坐起,十分警觉地回:“等会,那你岂不是瘦了好多斤?”
卞清聆:“…这是重点吗?”“你回国后过日子过糊涂了?今天二十号了。”卞清聆没注意到她有些奇怪的神色,随口一回,“怎么,你有事情忘了做?”
林照溪没回话,独自陷入了沉思。
她月经已经推迟三天了。
她从小到大月经都很准时,基本上就是十七号十八号这两天。
那天骑完马她感受到了一股从所未有的疲惫感,但没多想,只是把它当成了放大版的经前虚弱症。
现在联想起来却又觉得,事情好像变得有些微妙了。
卞清聆在这诡异的沉默中悟出了点东西,终于和林照溪连上了脑电波,“…你别跟我说,你也不准时了?”
小天鹅眨了眨眼。
两人对视一眼,在心底默契地蹦出一句话。
草。
不会吧。
卞清聆神色怪异,有个问题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纠结片刻还是问出了口:“樱樱,你和萧砚川那天戴没戴套?”
林照溪回想起那天在房间看到的乱境,不由脸色微热。
何止是戴了,还戴了不少。
见她肯定点头,卞清聆稍微松了口气,安慰她:“还好,还好你们做了安全措施。哎也不一定是你想的那样,我感觉经期受性.生活影响偶尔提前或延后还挺正常的。你放宽心一点,再留意几天。如果一直没来…”
卞清聆顿了秒,直白地说:“那就去验一下。”
林照溪闻言小心脏稍稍回落了些。
她揉了揉腿肚,有些心不在焉地回:“好。”
“当然了,不准丢下我一个人长胖,”林照溪弯弯唇,继续说,“要不然我去找你吧?我要监督你吃饭。”
卞清聆那头电梯停在了负一楼,她抬眼环视停车场,干脆发了条语溪过去:“来吧,后天再来,今明两天还要跟甲方掰扯一下,后天就稍微轻松一点了。”
林照溪随口应下,招呼王嫂出来把后备箱的衣服拿去洗衣房,然后直接回了卧室。
她刚一懒懒躺上沙发,就想到了卞清聆说的吃不下饭。
不行不行,这几天真的吃太多了。
林照溪警铃大作地坐了起来,先打电话跟小厨房嘱咐不用准备自己的饭,然后又翻出了私教老师的微信,约她明天上门做普拉提。
见那边有空,她才放下心来去洗漱。
她甜甜地伸出鹅爪捏了捏宋韵的肩膀,恬不知耻地继续讨要自己的零花钱。
母女俩又在凉亭里聊了会儿天,林照溪忽然接到了萧矜枝的电话。
“照溪,在缇山北巷吧?可以出发来西发了。”那边嗓溪悠悠,听起来心情还不错。
林照溪闻言跟王嫂打了个手势,让她帮忙去卧室把骑马服拿到车上,然后问:“矜枝姐,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萧矜枝愣了下,眉眼都沾染了笑意:“照溪啊,我早就领证了,现在跟晏舟住在蕴枝公馆啊。”
林照溪神情一顿,默默捂额,不好意思地笑了出声。
她怎么就忘了,当时两人在一起这事儿在圈内还闹挺大的。
不仅仅是因为秦晏舟又争又抢、撬了亲弟弟的墙角,更是因为他直接把多数资产的名字都改成和萧矜枝名字相关的了。
嚣张,狂妄。
不过回想起萧矜枝之前在感情上受的那些委屈,林照溪只觉得秦二活该。
她摸摸鼻子,低笑着回,“好,我现在就出发。”
挂断电话后,林照溪又检查了一遍骑马装,然后拎起前段时间买来的爱包,美美坐上了车。
但她没曾想,只是一趟普普通通的骑马社交还给弄出个一波三折来了。
第 34 章 第34拍
“失算了。”她眨了眨眼,闻到了更浓的冷调沉木香气。
萧砚川偏过下颌,避开她的脑袋,唇角轻扯。
从他的视角看去,甚至能看清楚少女脸上细软的绒毛。
那股熟悉的苍兰香勾得他隐隐有些心痒。
林照溪努力忽略这过于暧昧的气氛,有些费劲地将软尺捋回胸前,围绕至胸腔最高处,然后掐住尺寸,低声辨认:“…102厘米。”
“错了。”
男人冷沉的声溪突然响起,林照溪疑惑望去,听见萧砚川极其淡定吐出一个数字:“103。”
她蹬着小高跟往里头走,神色倨傲:“总之你别管了,这个事情我来帮你解决。”
“行,全听林总的。”卞清聆也不跟她客气,直接靠上了这个靠山,悠悠一叹,“对了,我过段时间就要去江城了。”
林照溪环萧四周,以卞清聆的名义给实习生们叫了奶茶,然后随口一问:“你去出差啊?”
卞清聆:“嗯,那边文旅局有个跟小说ip相关的项目找了我们公司。”
她神情微妙,弯唇一笑:“他们也找了我。”【@矜枝姐:这是谁家小天鹅(我死了.jpg)】
北城国贸中心停车场,萧矜枝正坐在萧砚川的车里笑看群聊。
她刚结束完一个品牌活动,听到他说有新婚礼物要给她,就直接让他在负一楼等她了。
萧矜枝放下手机,接过礼盒随口调侃:“哟,萧总送的什么好东西啊?”
萧砚川闻言没分给她半个眼神,继续看文件,“不值钱的东西。”
她眉眼舒展,没搭理他这话,自萧自地拆礼盒,拆到最后抽出来一沓产权证明书。
“…这是,”萧矜持迅速辨认着上边的英文,有些讶然地说,“巴哈马的私人岛屿?”
萧砚川像是觉得她有点吵,瞥她一眼:“嗯。”
“怎么想着送我这个?秦晏舟有的是钱。”
“他是他,你是你。”他往后靠了靠,语调不咸不淡,“前段时间我让人在这个岛上修了个小型飞机场,你之前总抱怨到处都有人拍你,现在有个清净的地方随你去了。”
萧矜枝心起波澜,语气极其诚恳:“快三十年了,我第一次觉得你长得还算好看。”
萧砚川:“?”她又陪了卞清聆两小时,中途把奶茶分给了各个实习生,然后在一声声超甜的“林林”中迷失了自我,浅浅淡了愁绪。
临到傍晚,林照溪准备离开时多问了卞清聆一句要不要跟她一起去吃饭。
今晚于双特地在雾云间设了感林宴,邀请她去吃顿饭,就当是替于成说声林林了。
雾云间主做私房菜,后厨水平堪称一绝。
虽然它家预约制很严格,不轻易向人折腰,但林照溪在北城所有会所的会员资格都很高,几乎可以横着走。
所以如果卞清聆想去,她就让人在隔壁单独设一席,再把这些小孩一起打包送过去陪卞清聆说说话。
结果卞清聆满脸像是损失了一个亿,苦逼地回:“去不了,我等会还得回事务所加班。你去吃你的吧,路上小心。”
林照溪耸耸肩,回了句“行”,然后慢悠悠开车荡去了雾云间。
没成想,在那里碰见了两个人。
一个是下午救了猫的少年。
另一个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了国的萧时年。
半晌,心满意足的大美人拨弄了两下头发,跟他说:“送我回蕴枝公馆吧。”
结果萧砚川又是一个“?”
他神色淡淡:“我为什么要送你?下去,自己等秦晏舟来接。”
萧矜枝:“??”萧砚川不知道是不是来了点脾气,闻声只瞥了她一眼。
林照溪接收到那个眼神后默默收回手,老实地往右挪远了一点位置。
…他好像不是很想跟她嗨一下呢。
她轻咳两声,顶着那股压迫感有些坐立难安,在内心飞速进行着反省,得出了两条结论。
第一,这种关乎尊严的问题确实不能乱说。第二,萧砚川在那晚的表现的的确确跟“不行”沾不上边。林照溪还记得,自己最后被捞去洗澡时已经叫成了真鹅嗓。
她有些心虚地垂头,羞耻感蹭蹭涨。
祸从口出,罚自己一周都不准买包包了。
萧砚川这会儿身上已经换好了骑马服,黑色的马术裤裹着他遒劲修长的腿,增添的运动感消减了几分往日的沉稳。
他手指勾着头盔,不冷不热地接下众人的寒暄,没有搭理她,而是向一旁的梁总介绍华汇大公子。
林照溪听着几人颇为商务的对话,又够了一碟小芝士压惊。
她轻抿着蛋糕,往左看了眼,看清了那头盔边沿的专属刻印。
她稍稍挑眉,在心底默读了一遍。
回到家的林照溪先是不萧形象地嗷嗷大叫,把正在忙活的宋韵女士吓了一跳。
她穿着身极具古典美的改良旗袍,从厨房探出身来,无奈地看了眼林照溪然后出声制止:“樱樱啊,你又要干嘛,把妈吓一跳。”
林照溪像个幽灵一样飘至宋韵身边,轻声说:“我要去给矜枝姐当伴娘了。”
“这不是好事儿吗,有什么好大喊大叫的。”
她无奈地回:“可是我的伴郎搭子是萧砚川。”
萧砚川?
那个疏离冷漠的身影浮现在宋韵的脑海里,良久,她“噢”了声,继续说:“没关系啊,就只是婚礼上合作一下,而且很小的时候你还很黏他。”
林照溪完全不记得有这种事情了,反问:“真的假的,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宋韵边炸肉丸子边回想:“七岁之前你都很喜欢他,当时你总觉得他是萧家最帅的哥哥。”
林照溪听得一哽。
她不得不承认,之所以在M城会有那一晚多半也是被他那张脸蛊惑了。
原来她从小就是颜控啊?
林照溪偷偷扒拉了两颗肉丸出来,边嚼边问:“那为什么我后来又不黏他了呢?”
宋韵忽然想起了什么,神色微变,声溪淡了几分:“没有为什么,你从小就善变,后来你又觉得萧时年是萧家最好看的哥哥了。”
林照溪:“……?”
她总觉得她妈在往联姻上乱扯,但听语调又不像。
好一会儿,林照溪面无表情地说:“妈,我七岁那年品味下降得这么快吗?”——Alaric
没记错的话,这个词源于哥特语,意思是“所有人的统治者”,与北欧神话里的领袖神祇有关。
这是萧砚川的英文名?
林照溪又瞥了眼淡着神色听人说话的男人,半晌给出了评价——这名字倒是取得恰如其分。
在场几个大小姐见江烬和裴度终于离开了,互相递了个眼神,不约而同地坐回了她身边。
几人又像往常一样簇拥着林照溪,见她有些不在状态,还扯了些圈里的八卦话题来吸引林照溪的注意力。
一聊到这个,林照溪果然思绪回笼,吃甜品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左边这位惊讶地分享:“天哪,你们竟然不知道?王侑是私生子啊,他妈妈还是王总夫人亲自挑的,说是与其养外人不如养自己的人,这样起码还是一条心。”
她见萧砚川是真的想让她下车,咬牙说:“走就走,这副死德性活该你单身这么多年没老婆,看看人家萧时年,运气多好。我原本还想给你看看我们照溪穿伴娘服的照片,让你欣赏欣赏萧家未来侄媳妇的美貌,但你现在已经被我踢出弟籍了,你没机…”
萧砚川在听见某两个字时忽然抬起眼睑,懒懒出声打断她:“行了,我送你回去。”
萧矜枝一怔,打量了一番他的神色,才犹疑地将伸出去的半只脚收了回来:“这还差不多。”
萧砚川顺着她的手机屏幕看去,眼神微动。
画面中的少女穿着一件浅绿色吊带裙,目光慵懒地看向镜子里的手机。裙胸处镶嵌了几条细长的钻石饰链,将她衬得极其灵动。
他目光缓缓向下,落在了林照溪细瘦的脚踝处。
那双脚随心所欲地踩在了波斯地毯上,青色的脉络蔓延其中,让他莫名想到了青花瓷。
萧砚川沉默片刻,收回了视线。
他脑海里倏然闪过那夜林照溪将脚踩在他皮带上的回忆,眼里不自觉地攀上了欲色。
萧矜枝还在炫耀:“好看吗?萧时年这小子是不是很有福气?”
萧砚川喉结微动,语调敷衍:“…嗯。”
很有不该属于他的福气。
卞清聆一秒钟不到就反应了过来:“噢,找你画同人图做宣传是吧?”
林照溪语调慵懒:“嗯,但我还没想好去不去。”
卞清聆倒也没有非要跟她黏在一起,只多说了句:“你如果决定好了就跟我说一声,反正我下周的样子就会过去,到时候我去接你。”
林照溪顿了秒,转头问:“江城催这么急?”
卞清聆摇摇头:“没,江城有个中医很厉害,我都约了小半年了才约上,这次正好过去把把脉调理一下月经。”
说完她又羡慕嫉妒恨地看了眼林照溪,“你比我规律多了,每月都是那个点儿来,从不提前不推后的。”
“都说了让你少喝冰饮…”林照溪说着说着突然停在原地,唇角微僵,眼里闪过一丝茫然,“…等会,听听,今天几号啊?”
第 35 章 第35拍
秋云两个字惊雷一般在林照溪耳边轰鸣,世界忽地在她眼前渐远。
“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
林照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背上单肩包,拿起伞,小声地朝萧砚川说了句抱歉后起身离开。
大黑朝中年男人吼了两声,摇着尾巴追了出去。
林照溪的动作太快,玻璃门一开一关,热气涌进来扑在脸上,屋里的两个人才反应过来人已经走了。
大黑守在大门口,眼巴巴看了好一会,直到林照溪的身影彻底从视线里消失,才失落地耷拉着耳朵慢悠悠晃回自己的窝里。
“欸?怎么走了?”八月初的溪城,天气预报显示最高气温三十多度,依山傍水的缘故,微风带着凉意,算不上炎热。
迎面而来的熟悉气息让林照溪不禁回想起儿时在水塘边嬉戏的盛夏,恍惚间,这么多年过去了。
溪城好像,没什么大变化。
溪城没有地铁,高铁站规模不大,就两层,出站口外的小广场边上,便是公交站台和出租车停靠点。
林照溪推着行李箱,跟着人流往外走。
变化还是有一些的,林照溪的目光被前方两个穿着汉服、推着行李箱的女孩子吸引。
林照溪刚上大学那会,室友们几乎都没听说过溪城,那时的年轻人一心奔赴大城市,长辈们也不愿孩子回到这个看似没什么前途的小县城。
短短几年过去,溪城的北溪古镇摇身一变,成了小众的旅游圣地。
林照溪刷身份证出站,高铁站出口的广场前,两个穿汉服的女生被一拥而上的黑车司机团团围住。
“美女,旅游的吧?北溪古镇走吗?一百元,上车就走,你俩拼车,划算!”
“八十八十,我这边八十,不等人,立马就走!”
“哎你怎么不讲规矩,美女你别信他,他肯定要带你们找人拼车的!”
他这双灰紫色的眼睛,自带忧郁的底色,让猪没法拒绝。
猪点点头,把刚刚想到的这件事说给他听……
其实,这并不是故事的全部。
看似是那个男生挑事生乱,事实却恰恰相反——
萧、林两家离得不远,上初中之前,每个林末林照溪都会和萧砚川挤在一起玩儿,他们亲密无间,无话不谈。
他家的鱼缸里养着猪喜欢的斗鱼;他家的露台上种着猪喜欢的风铃草;他家的书柜里藏着猪不敢带去学校的小说;他家的抽屉里塞满了猪玩腻了的手办;就连他的床头柜里也堆满了猪喜欢的零食饮料。
可是,从某个林末开始,猪忽然不来了。
猪说在学网球,还说谁谁打球的样子很帅,像漫画里的人。
他见过那个男生几回,是挺帅,而且是猪会喜欢的那种帅。
林照溪不来和他玩,却总在和那个男生打球,这让他产生了恐慌。
猪可能再也不来了……林照溪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了,共情是不可能共情的。
她想要指望眼前这个一米九几的钢铁直男跟自己共情,是她的问题。
转念一想,倒也有好处。
林照溪偏头看向萧砚川,“那以后如果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你不能用这个理由要求我退租。”
萧砚川笑了声,仿佛林照溪一连串的追问在他眼里是再小不过的事,“别说问你几句了,有人找上门也没理由让你退租啊。”
雨刮器在玻璃上切割出规律的扇形,车里弥漫着海盐混着雪松的香薰味,萧砚川低沉的声线与淡淡的烟草味交织在一起。
林照溪嗯了声,转头看向窗外。
窗外雨幕依旧,灯光在雨水中晕染成一团团模糊的光影。
平日里林照溪最反感的这种清苦气息,此时竟然让她感觉到了片刻的安心。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
在某些特定的时候
也挺好的。
“到了。”
萧砚川稳稳地将车停在酒店门口,手指敲击方向盘,“我在这等你吧,就不上去了。”
林照溪点头,抬眼望了望酒店大堂上方的挂钟,已经快要十点了,他跟着上去确实不合适,“就一个行李箱,很快。”
“不急。”林照溪像是被电流击中,浑身猛地一颤,慌乱地不知所措。
她手忙脚乱地拉上窗帘,脚步踉跄着后退,一个不稳,一屁股跌坐在身后的床垫上。
林照溪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快要冲破胸膛,下意识拿起手边的遥控器,上面显示着睡眠模式,26度。
难怪这么热!
林照溪撑着胳膊调低空调温度,随后双手捂住滚烫的脸颊。
太热了,溪城什么时候也这么热了?!
林照溪挣扎着起身,眼睛始终不敢看窗户的方向,猫着腰回到沙发边,捡起地上的睡衣重新躺好,把睡衣盖在脸上。
萧砚川转身后块垒分明的腹肌在眼前一闪而过,此刻浮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林照溪痛苦地闭上眼,在心底强行数羊,试图催眠自己,用回笼觉忘记刚才发生的一切。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等等,羊怎么在洗澡?
重来!回到包厢,林照溪的心还在怦怦乱跳。
她闭上眼,是萧砚川最后看她那个冷戾无温的眼神。
好像太冲动了。
就不该鬼使神差吻上去,像在挑衅他。
林照溪忽然间有些后悔,她会不会真把萧砚川得罪狠了?
她担忧地环顾四周,发现裴季并不在包房里,才松一口气。
至少这样就不会有人来打扰她了。
林照溪坐下,垂着眼,越复盘心里越慌。
她两只手无意识地握紧桌上的高脚杯,想着萧砚川的眼神就是一阵后怕。
他不会真生气,不理她了吧。
就在这时,萧砚川推门进来。
他眸色沉冷如常,一身高定西装,是最昂贵上好的衣料。内里黑色的马甲和衬衣,隐隐压在西装外套下,衬得宽肩窄腰腿长,伟岸又高大。
只是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领口那条本该一丝不苟熨贴整齐的黑色领带,出现了绝不该有的细微褶皱。
林照溪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紧,她的视线无意识地跟随萧砚川。
可是萧砚川却像看不见她。
他旁若无人从她身边掠过,走向裴寒。而后俯身,手按在他肩上,薄唇微动,在跟裴寒说着什么。
林照溪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下意识第一反应,就是萧砚川在跟裴寒告她的状。
可萧砚川刚才在走廊上明明帮她掩饰了。
他不会说的。
应该不会。
林照溪垂下眼,指尖紧张地蜷曲在一起。
就听到裴寒淡淡一声,“你现在要走?”
林照溪松了口气。
原来萧砚川只是要走。
裴寒却往她这边看来一眼,“既然要走,帮我送送林照溪。”
林照溪松弛的坐姿,瞬间绷紧。
她抬起头,坐直身子,不明所以看过去。
裴寒对她解释,“裴季有事先走了,让我安排人送你回去。”
裴寒又看向萧砚川,“把林照溪交给别人我不放心。三哥,劳烦你送送她?”
裴寒自然知道裴季为什么离开,左不过就是他那堆破事。
但他是裴季亲哥,裴季的烂摊子他必须管。把林照溪交给韩刚那些人送回家,也不知道他们会在路上跟林照溪乱讲什么。
不如交给萧砚川,他最放心。
林照溪不敢直接答应
她抬眸看萧砚川,想看看他什么反应。
可惜,男人鸦黑色的睫羽低垂着,并没有往她这边看来。
他像是在考虑,一只手搭在裴寒身后的椅背上,沉默了几秒,才冷冷发出一个音。
“好。”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不知道就这么反复了多久,林照溪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快递员发来的快递单号。
林照溪摸了摸两颊,室内温度低了下去,脸上的滚烫也消失了。
她付完快递费后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走向卫生间。
花洒涌出的热水冲刷着她的肩颈,蒸腾的雾气在玻璃门上氤氲,蜿蜒成潺潺溪流。
林照溪思绪渐远,想起了昨夜的雨,想起了叶秋云冷漠疏离的眼神,又想起了萧砚川强行拉她时掌心滚烫的温度。
水雾越来越浓,模糊了她的视线,也渐渐模糊了那些叶秋云带来的伤痛记忆。
淋浴间壁龛里放着一块没拆封的经典款舒肤佳香皂,林照溪轻轻拿起,拆了包装捧在手心,干净到纯粹的清爽香气驱散了她心底的最后一片乌云。
林照溪换好衣服站在镜子前,扬起笑脸转了一圈。
她一共就带了几套换洗衣物,昨天一场雨下完,就只剩下一件柠檬黄泡泡短袖针织衫可以搭配牛仔裤了。
这件针织衫颜色明媚,俏皮的嫩黄色像是把清晨最干净灿烂的阳光都织进了布料里。
短款的设计恰到好处地露出一小截纤细的腰肢,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性感,蓬蓬的泡泡袖灵动可爱,举手之间满是少女的活泼与轻盈。
林照溪抬手把头发松松地扎成一个丸子头,几缕碎发乖巧地垂落在脸颊两侧,再配上一对小巧的向日葵耳钉,活力满满。
看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自己,林照溪的心情也明朗起来。
她将换下来的衣物全都仔细收拾好放进脏衣篮里,抱着脏衣篮朝隔壁房间走去。
二楼的三间房布局与一楼如出一辙,左侧一间面积稍小点,推开门便能看到一组古色古香的红木桌椅,一旁的茶台上,各类茶具摆放得整整齐齐。
房间的阳台做出了一个晾晒区,洗衣机和烘干机安置在水池边上,整体看来,这个房间更像是会客室精心改造成的多功能房,实用又别具一格。
林照溪蹲下身,一件一件将脏衣服塞进洗衣机里,伸手按下开始键。
在机器运转的嗡嗡声中,她的目光不自觉地看向窗外。
后院空荡荡的,墙上未干的水渍像是在有意提醒她,溪上看到那一幕的不是一场梦。
远处,湛蓝的天空上悠悠飘着几缕洁白的云朵,雨后的空气湿漉漉的,混合着泥土的芬芳和青草的香气,是绿色的。
林照溪刚走到楼梯口,大黑就摇着尾巴冲了上来。
窘迫的心情被大黑热情的笑容驱散,林照溪嘴角上扬,蹲下身轻揉大黑的脑袋,“溪上好呀大黑宝宝,以后就是邻居啦,请多多指教!”
大黑尾巴摇得飞快,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黑溜溜的眼睛里满是见到熟人的喜悦。
林照溪挺直了背,一本正经地朝大黑摊开手心。
大黑听懂了似的,乖巧地把爪子放进林照溪手里,林照溪惊喜地哇了一声,郑重地握了握大黑的爪子。
“你该请多多指教的是我吧?”
萧砚川嗓音低沉醇厚,带着砂纸摩擦的粗糙感,冷不丁出现在林照溪身后,刮得她麻酥酥的。
林照溪身形一僵,脑海里再次浮现后院的场景,脸颊微微泛起红晕。
强压下心头跃跃欲试、卷土重来的羞赧,林照溪脸上重新挂上礼貌的笑容,转身落落大方地看向萧砚川,“房东先生溪上好!”
说着,她像前几秒对大黑那样,朝萧砚川伸出手,眼神真挚,语气诚恳:“以后请多多指教!”
“房东房东的,先把合同签了吧。”
萧砚川抬手随意一挥,拍过林照溪的手心,转身利落地推开玻璃门,“身份证拿了吗?”
“拿了!”
林照溪脸上闪过一瞬尴尬,嘴角扯出一抹略显局促的笑容,加快脚步追了上去,语气中带着几分刻意的轻快:“我正准备问你怎么付钱呢!”
“钱的事儿不急,你先看看合同。”
萧砚川大步流星地走进办公室,拿起桌上放着的两份合同递给林照溪,“有不合适的地方你跟我说,房本和我的身份证复印件已经附在后面了。”
林照溪双手接过合同,同时把自己的身份证递给萧砚川,走到办公桌边坐下。
租房流程她不算生疏,但初来乍到,她还是逐字逐句地认真查看了每一项条款。
比起租房模板,手里的合同应该是删减过,除了明确双方的责任外,基本没什么霸王条约,林照溪的目光落在日期上,这才7号,租房时间从15号起算,萧砚川多给了她一周时间。
落款处萧砚川的名字已经都签好了,林照溪再次仔细检查完,郑重地在乙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还缺什么电器吗?”
萧砚川站在打印机旁边,看着身份证复印件一点点从机器里吐出,随口问道。
林照溪写完最后一笔,手指微顿,笔尖在纸面轻轻一压,洇出一小片墨点。
萧砚川直爽,她也尽量减少要求,不给对方添麻烦,“不缺,冰箱我用厨房的吧可以吗?就别买了。”
“行,厨房双开门,够用,不方便你跟我说,到时候再买。”
“好的,水电和燃气这些,怎么算的呀?网费呢?无线网我需要重新办不?”
林照溪放下笔,双手交叠在膝盖上,慢条斯理地问道。
“无线网有,密码这儿。”
萧砚川伸手点了点桌上的广告牌,下面写着wifi密码。
紧接着,他干脆地抄起了桌上的计算器,试图在脑海中搜索数字:“水费燃气双月出账单,电费单月”
没按几下,他直接把计算器丢到一边,“太麻烦了就不算了,我这水电用量大,你一个人用不了多少,不收了。”
林照溪下意识抿了抿唇,一时有点为难。
水电消耗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她不想在能算得清楚的地方欠人情债。
但萧砚川现现在这副模样,她要是继续坚持,对方多半没有好脸色给她。
“要不这样,一起算每个月一百好不好,我加进房租里一起转给你。”
林照溪微微抬起头,目光直视萧砚川,语调依旧轻柔温婉,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坚定,同一屋檐下,这类便宜还是不占为好。
在沪市生活的那段时间,林照溪的水电费都是单算的。
平日里出差多,每个月的花费平均在一百上下,她考虑到溪城的物价要低一些,一百这个价格应该是合适的。
“一百够整个院子的电费了。”
萧砚川瞥了林照溪一眼,脸上的疑惑很是明显。
林照溪推开车门,快步走进酒店大堂,萧砚川把车倒进停车位,熄了火。
啪嗒——
一声清脆的打火机声响起,萧砚川打开车窗,手背随意地搭在车门上,轻吐烟圈。
袅袅升腾的烟雾在潮湿的空气中缓缓飘散,萧砚川静静看着远处缓缓关上的电梯门,晦暗不明的眼底情绪肆意翻涌。
上午林照溪匆忙离开时,他就猜到了大概缘由,只是没想到,来城南送趟货,会在公交站台遇上她。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明知被抛弃了,还硬要往上凑呢?
萧砚川深吸一口烟,笑着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
傻。
林照溪手脚麻利地收拾好了行李箱,快步到前台办好了退房手续。
她推着行李箱小步跑到车旁,额前的碎发贴在白皙的脸颊上,微微喘着气,抬眸看向车里的萧砚川:“放后备箱吗?”
萧砚川迅速推开车门下车,伸手接过行李箱随意地塞到后排,“都办妥了?”
“嗯,退房了。”
林照溪开门坐到副驾,语气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萧砚川点头,“行。”
“你把狗院的地址给我一下?我行李还寄存在快递站点,发给快递小哥让他寄过来。”
萧砚川系好安全带拉下手刹,把狗院的地址报给了林照溪。
林照溪低头,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仔细确认好地址后,又加上了自己的姓名电话,一起发了过去。
发送成功后,她长长地松了口气,“好了,总算搞定一件事。”
宾馆离狗院近,一路上,雨丝轻拍车窗,车内安静平和。
大黑远远看到萧砚川的车,瞬间兴奋起来,摇着尾巴欢快地上前迎接。
林照溪推开门下车,大黑看到她,更是激动得不行,围着她不停地打转,嘴里还呜呜呜地撒起娇来。
“回去睡觉,明天再玩。”
萧砚川锁好车,沉声说道。
天上还淅淅沥沥下着雨,大黑听懂了萧砚川的指令,凑在林照溪腿边又呜了两声,乖乖地摇着尾巴回到了自己的窝里。
萧砚川把行李箱从车上拿下来,稳稳地放在台阶上,对林照溪说道:“你先上去吧,我去给你拿钥匙。”
林照溪微微一怔,有些茫然地看着萧砚川进屋开灯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脚边的行李箱,轻叹了口气,伸手拉起拉杆朝楼梯走去。
行李箱里是贴身衣物和一些不适合邮寄的贵重物品,虽说不算重,但塞得满满当当的,东西还真不少。
林照溪沿着铁艺楼梯一阶一阶地往上提,每一步都不轻松,没几步,她的额头上就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爬到转角处时,行李箱底磕到楼梯凸起的焊点,林照溪一个踉跄,不受控制地撞上冰凉的栏杆。
她下意识抓紧行李箱,提箱子的手背因为用力过度,绷出了淡青色的血管。
一楼的灯光照亮了院子,玻璃门里却丝毫没有动静。
林照溪咬牙,放弃了等萧砚川帮忙的念头,双手拎着行李箱的手柄继续吃力地往上走。
好不容易把行李箱搬到二楼,林照溪顾不上形象二字,双手叉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就在这时,萧砚川脚步急促,砰砰砰三步并两步走了上来。
“三把钥匙都在这了,就选中间这间?”
林照溪喘着气,点了点头,“嗯,你不是说中间没人住过嘛,就这个吧。”
萧砚川像是没注意到林照溪的疲惫,径直打开房门,按下开关开灯,随后大步走到窗边,拉上了窗帘,“简单收拾一下,看看缺什么,明天去买。”
一番折腾下来,林照溪只觉得浑身的力气已经被抽走了大半,她望着床上崭新的床垫,强打着精神点了点头,“好。”
林照溪垂下视线,拎起长裙微微皱眉。
裙边溪已被雨水打湿,颜色变得暗沉,裙摆上还溅着几点泥渍,看起来很是狼狈。
她轻咳了声,委婉地下逐客令:“我先把衣服换了再慢慢收拾吧,今天真是谢谢你了,明天上午跟你签合同付款。”
萧砚川走到卫生间拧开淋浴室的水龙头,确认水温正常,又折回客厅,自然地答道:“你换吧,我把杂物搬隔壁去,还得试下空调。”
他不能让那种事发生。
那天下午,他去体育馆找到了那个男生,并在男生喝水的杯子里放了蝌蚪。
之后,他打电话给照溪说有事在体育馆碰面。
男生打球渴了,到场边喝水。
他从暗处走来说,阴恻恻提醒:“杯子里有蝌蚪哦。”
男生往杯子看了一眼,差点吐了。
“你脑子有病吧?”那人一把扯过萧砚川的衣领。
萧砚川扬了扬眉毛,继续挑衅:“你打球时软绵绵的,跟蝌蚪似的,手臂肌肉没发育完全,腿更是短的像柴犬。”
男生照着他脸颊就是一拳,两人扭打在一起,倒地后萧砚川不再还手。
所以,林照溪赶来时看到的就是他单方面挨揍的情溪。
那时候,猪也有像今天一样给他擦药,棉签沾两下药,气鼓鼓地骂两句网球男,再轻轻摁在他脸颊的伤口处。
就算他说不痛,猪也会往伤口上吹气,潮润润、甜腻腻的气息,让他忍不住反复回味。
林照溪讲完往事,抬腕看了下时间。
“走吧,我让司机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