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因为我不想成为像你一样的作者。
佐久早今天实在太引人注目了,幸好这家店的人并不算很多,不然他说不定很快就会淹没在人海里。
店员和店长先小声地交头接耳了一番,然后在他们两位还没到桌子上坐下的时候就拦住佐久早问了能不能合影。
佐久早看了由里一眼,她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才明白他在询问自己的意见,毕竟此时此刻他是作为她搬来的救兵出现的,他们的一切行动都和彼此相关。
由里很快点点头。
她们先互相帮对方拍了一张,但拍立得冲洗出来的效果并不太清楚,满脸可惜地请求再追加一张。
由里问:“要不要帮忙?”
佐久早附和道:“她拍得好。”
佐久早好像还没这麽直白地夸过她呢。虽然为了待会的会面有点紧张,但是听到这样的话由里忍不住笑了一下。
店长和店员对视一眼,就像遇到救星一样立刻把相机交给了由里。
照片拍好了。由里站在旁边等待着佐久早在冲洗出来的拍立得相纸上面签名,看到自己的母亲千洋正在跟和她同行的男人谈论着什麽,他们看起来也认出佐久早了。
臣臣真的是大明星啊。她再次在内心感叹道。
他签好了名,转过身来。这个动作有点突然,以至于他们差点撞到对方。
佐久早伸出手在她腰间轻轻环了一下,他只有掌根碰到她,确保她没事后就很快收回手:“走吧。”
由里不由得回想起他说的“这是今日限定的服务”——如果这全是演的,那佐久早在演技方面也是十分了不起的程度了。
他们在千洋对面坐下。
她只是短暂地打量了一下多年未见的女儿,脸上的微笑在和她对视的瞬间不自在地停顿了一下,接着就转向她旁边的佐久早。
“佐久早选手,我见过你的姐姐了,她是一位非常专业的策展人。”看起来和陌生人交谈对她来说比和自己的女儿更为容易,这并不令人意外,可以说对由里而言也是一样。
“是吗?”佐久早不置可否。
店员跟过来给他们点单:“您喝点什麽呢?”
“一杯拿铁,加两份枫糖浆。”由里转过来问佐久早,“臣臣你喝什麽?”
“和你一样。”
他肯定不是认真的吧,喝无糖酸奶的佐久早圣臣怎麽可能忍受得了喝二倍糖浆咖啡?
由里觉得佐久早一坐下就光顾着摆他的扑克脸,根本没听她说话。
此时此刻他们四人分别坐在餐桌两边,餐桌上的氛围比球场上还要剑拔弩张,感觉经过八秒倒计时佐久早就会打出一个大力发球。
但是餐还得点,她转头对店员说:“他要一杯不加糖的拿铁。”
店员记录了两人的需求就走了。由里几乎有点希望她不要这麽快就离开,留下他们几个在这里沉默不语。
咖啡馆里播放着爵士乐的老式唱片机和正在制作咖啡的咖啡机一时间成为了这个空间里唯二发出声响的东西。
她以为久别重逢的母亲会关心一下她的现状,或者对当年的事情作出解释,但是事情显然并不如她所愿。
千洋的第一句话是:“我先介绍一下吧,这是我的爱人海野清,这是我的女儿由里。”
海野对由里伸出了手。
由里有些抗拒和他接触,只是点头致意了一下。她原本想要无声地拒绝他的握手,没想到佐久早却先握了上去。
海野不得不掉转方向去跟佐久早握了个手,显然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展开,但还是对佐久早礼貌地微笑了一下。
佐久早只是点了点头,收回手,然后从他的风衣口袋里掏出了酒精湿巾。
空气中他撕开酒精湿巾外包装的声音无比刺耳。
当他开始用酒精湿巾擦拭双手的时候,桌上更加沉默了。
由里只花了一秒就把解释佐久早的洁癖的想法扼杀在了摇篮里,她不想为了和陌生人以及几乎算是陌生人的母亲缓和气氛随意透露佐久早的任何信息——尽管这件事是稍微对他有点了解的人都能知道的。
佐久早则象征性地客气了一下:“我进食之前一向都是这样的,请别见怪。”
可是刚才店长问他能不能握手的时候他答应了,而且没有擦手,想必海野也看到了那一幕。
海野尴尬地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转而对由里提问:“听说你最近在《Afterschool》投稿了自己的短篇作品,你也选择了漫画创作这个行业吗?”
由里说:“是的。”
海野点了点头,其实这应该是他早就心知肚明的讯息,此时此刻的点头只不过是交际场合走个流程罢了。
接着他转而对千洋说:“《Afterschool》在月刊漫画杂志中算是最有名的刊物了,千洋的女儿好好长大了呢。”
且不说什麽叫好好长大,就算她这样可以算是好好长大,那也不应该是一个和她完全无关的陌生男人对此发表看法吧。
由里皱了皱眉,对千洋说:“我以为这些话会是你和我说。”
店员在这时把由里和佐久早的咖啡端了上来,四人因此再次掉进沉默的漩涡。
千洋搅拌了一下她自己的咖啡——即使这杯咖啡已经喝了一半,没有什麽值得搅拌的地方——她说:“我确实有很多话想和你说,这些年我一直都很想你。”
这里似乎是一个应该有所回应的气口,但由里什麽都没说。
“我约你见面就是因为想要问你,你愿意和我们一起住吗?”她似乎并不很在意由里毫无波澜的反应,接着解释着自己的近况,“我们没有结婚,也不会生育,如果你愿意过来的话,我们就还和以前一样。”
“我不愿意。”由里简直有点想走了,她用余光瞥了一眼佐久早。
或许是出于担忧,后者也在同一时间看了她一眼。
千洋也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变化,她看了看佐久早,又看向由里:“是我忘了,你已经到了创建自己的家庭的年纪了。”
“这和他没关系。”由里几乎是脱口而出。
“那是因为?”还没等千洋继续追问,海野倒是先开了口,“我这次来就是想表明我的态度,我也是非常欢迎千洋的女儿来我们的家庭的。”
听到他的口吻,由里都有点想笑了。他说得那麽理所应当,就好像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一边的,而由里是那个外人。
或许她也确实是外人,眼前的千洋纵使和她有着血缘的关系,却如此陌生。对她来说,在她身边的佐久早和她的关系比他们要亲近多了。
“已经过去了这麽多年,我们怎麽可能还跟以前一样呢?”由里说,“我以为你对不辞而别有什麽想说的,因为你在作品里那麽多次提及出走和拯救,可是看来今天根本就不是讨论这件事的场合。”
佐久早对她的话有点意外。
由里只说过自己非常喜欢千洋的作品,但是没有说过为什麽喜欢。
如果要说“出走”和“拯救”,那分明就是她们自己的人生。
在这个世界上,有人会选择出走,而有人会选择拯救。
他几乎不用思考就能明白,由里是因为是怀抱着“拯救”的希望才爱着千洋的作品的,可是现在她却发现绘制出那样作品的人恰恰是当初离开了她的人。
他不自觉地深吸了一口气。
没有比这更让人恼火的事情了。
这简直比MSBY所有队友一起在他家里往他新买的地毯上洒番茄酱、蛋黄酱和无糖可乐还让他火冒三丈。
千洋对于由里看过她的作品并不意外,毕竟她们是在分享会见面的,她就像已经提前缺省过对白一样说:“由里,我知道你知道真相会难过,但是人总要有些心理慰藉才能活下去,这世界上谁没有辛苦的地方呢?”
佐久早几乎要站起来了,但由里抢在他前面说:
“可你活下去的动力就是把被抛弃的亲生女儿的人生幻想成一个个故事吗?她是一个活人,你完全知道她会经历什麽困难,但却一边无视一边在故事里当英雄?”
千洋一言不发。
海野倒是还替她说着好话:“所以我们找到你就立刻联系了你啊。”
佐久早这下找到了发泄口:“这跟你有什麽关系?”
虽然这是个问句,但他完全是用陈述句的语气说出来的,声音一如往常地平稳,但是却让人说不出话来。
现在笑出来是不是不太好?由里控制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但还是情不自禁地在桌子下面竖起了大拇指。
她准备把手放回自己腿上的时候,却有点突然地被温暖的手掌阻拦了退路。原来是佐久早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指尖。
即使被打断了一下,受到这样的鼓励,由里立刻就有信心继续说下去了:“还有推荐语的事情,不管你是出于弥补的心理还是……”
千洋立刻为自己解释道:“我当然是真心认可你的作品才这样提议的,你的漫画真的很好,海野看过也说……”
由里无视了她打断自己的话,坚持说了下去:“还是作为行业前辈真心认可我的作品,我都拒绝你的帮助。”
千洋不解地问:“为什麽呢?我不会因为帮你写了推荐语就要求你做其他的事情,你不愿意和我相认也没有关系,这真的只是一次帮忙。”
由里凝神同她对视着:“因为我不想成为像你一样的作者。”
她说:“你可以选择和什麽人一起组建家庭,而我一出生就在那样的家庭。即便如此,我也没有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就变成一个说假话的作者。
“你在作品里设想了无数次拯救我,却没有在现实里见我一面。或许你是一个很优秀的作者,很擅长煽动别人的情绪,但是我现在已经知道了,你也是一个拒绝面对真正的现实的人。
“从今以后我们都在这个行业里生存,我们会作为竞争对手出现在同一本杂志的榜单上。以前的事情我并不怪你,但是这是我现在能接受的唯一的关系。如果未来没有工作上的联系,我想我们不需要再像这样见面了。”
由里几乎用尽全力结束了这段发言,她没有等待千洋和海野的回应,只是侧过脸轻声对佐久早说:“我去结我们的账。”
佐久早点了点头,在她整理风衣的时候帮她把挂在椅背上的挎包拿下来递给她。
由里走在前面,马上就到吧台去了。佐久早也跟着站起身,但还留在原地,风衣挂在他的胳膊上,看起来不像是要走的意思。
千洋对他笑笑,或许是为了缓解尴尬,她对佐久早说:“本来还挺担心我的女儿的,看到她和你这麽好的男人交往我就放心了。”
佐久早面色不快:“很担心她?那为什麽过上了更好的生活却一次都不去找她?一个小孩被扔在那样的家庭里会发生什麽难道你不知道?”
千洋点点头,但看不出来她此举是为了回答哪一个问题:“看来佐久早君对我很有意见啊。”
他冷淡地说:“我不应该有意见吗?”
海野叹了口气:“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人人都有自己的苦衷。”
“我知道,所以你希望我说什麽呢?”佐久早说,“就像你为河村女士辩解一样,我也只关心由里的事情。河村女士,她关心你才会原谅你,但我不会原谅你。”
说完,他就向远处的由里走去,也同样没有等待他们的回应。
可能因为咖啡馆里实在太温暖了,离开咖啡馆回到冬季的寒风里让人瞬间就觉得有些冷,由里飞速跑回了车门旁边,差点忘了佐久早还要把他的绅士行为表演到底。
佐久早跟在她身后,为她打开了车门。
由里一边被佐久早塞进车里,一边对他说:“臣臣你今天真是太气人了!如果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怎麽办了。”
她看起来几乎可以说是有点……激动?佐久早扶着车门莫名其妙:“你那是夸人的话吗?”
由里由衷地点点头:“当然啦,臣臣真的最帅了。”
“今天最帅的人应该是能好好说出这一切的你吧,”佐久早绕到车的另一侧,上车对她说,“我没有做什麽,而且你之前也帮我应付了我的家人,不用太在意。”
“那怎麽会一样?”虽然佐久早的家人和他的联系也不是那麽频繁,但他们一旦相聚就可以看出是真正的一家人。
由里在心里这样想着,但并没有说出来——今天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她不想再反复提及那些说了也是让人不高兴的事情。
佐久早今天休息半天,她想到马上就是可以吃点东西的时间了,或许他可以吃完再去俱乐部训练,于是提议道:“这边有一家店里的梅子茶泡饭很好吃的,臣臣不是喜欢吃梅子吗?我请你吃。”
佐久早有些惊讶:“你怎麽知道我喜欢?又在网上看了什麽推文吗?”
她摆摆手:“臣臣在家不是也会吃吗?不需要看推文也可以发现的。”
他不无懊恼地回想了一下过去的事情。
仔细想来,她好像总是这样,见微知著地发现自己喜欢什麽不喜欢什麽。倒是他自己,常常是直到她说出来才发现事情还有这麽一回事。
就像今天的事情一样。
“好吧,那你带路。”佐久早启动了木兔的车。
经过由里的指路,他们很快到了这家本就不远的餐厅。
时间还算早,店里也还没有太多人。他们很快找好位置点了餐。
这家店是由里以前兼职当漫画助手的时候发现的店,虽然隐匿于都市一隅,但是已经开了很多年了。
店里的灯是纸灯笼形态的,光线并不算很亮,只是柔和地照在他们的餐桌上。这里很适合作为一场恶战之后休憩的地方。
佐久早仔细清洁了双手,这才问出他刚才花了一点时间思索的问题:“今天你说的河村女士的作品的事情,我之前都不知道。”
由里正在喝服务人员刚才给她倒满的大麦茶,闻言放下了茶杯:“因为臣臣没有特别关注过漫画嘛,我知道你对这些没兴趣,所以就没有特意说……感觉可能对你来说不太重要?”
她怎麽会这麽想呢?佐久早说:“不是那样。”
由里有些意想不到:“不是吗?臣臣也喜欢漫画?都没有听你说过看过哪个漫画呢。”
不是那麽说,她根本就误会了他的意思。
但佐久早顺势想了一下:“我看过的,你上次给我看的那本‘在失乐园的’……”
由里的瞳孔骤然一缩,急忙打断了他:“那是个失误!臣臣我求你忘了吧!”
她都快要彻底忘记这件事情了!他怎麽还记得啊?
“我应该没看到你想让我忘记的内容,”佐久早解释了一句,他的语气淡定得像在讨论天气,“我看到他们接吻就没再继续看下去了,因为我觉得你可能不想让我继续看了。”
由里当时确实出言劝阻来着,幸好佐久早明白了她的用意。
但其实她在意的不是他有没有看到。
那些情节都是非常正常的,有人有需求去看那些情节也都是非常正常的,即使佐久早知道她会去看那些情节她也不觉得丢脸。
但是,在发生了这麽多事情——其中包括和佐久早接吻、同居、同床共枕——之后,要她和佐久早若无其事地讨论那些情节她实在是做不到。
特别是在此时此刻他看起来还非常帅的情况下。
她只好安静下来,暗自祈祷佐久早会因为灯光昏暗而注意不到她的羞赧。
他好像真的没有留意,只是突然说:“但是我刚才说的话不是这个意思。”
“嗯?”
这次佐久早非常认真地看着她:“我确实没有看过什麽漫画,但是我认为你的事情很重要。”
由里这才真正消化了刚才的对话,她看着佐久早,眼睛在餐厅的暖光灯里看起来亮亮的。
可惜,谈及重要的心事,佐久早倒是开始吞吞吐吐:“我的意思是,我们住在一起,也一起做了很多事情……总之,我不希望让你觉得你是不受重视的,因为我……”
餐厅服务员在这时出现在了他们的桌边:“您点的两份梅子茶泡饭。”
佐久早的声音戛然而止。
由里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更多表达我的想法的。谢谢你臣臣,快尝尝是不是你喜欢的那种梅子的味道吧。”
佐久早垂下头打量着他们一模一样的午餐:“嗯。”
好像只要有一次不是最好的时机,接下来每一次就都不是最好的时机了。
佐久早愤愤地咬了一口梅子。但抬起头迎上由里期待的目光,他又只好说了一声:“挺好吃的。”。
接下来的一周由里和佐久早都非常繁忙。
由里的短篇漫画的分镜已经和编辑沟通确认过,该绘制成稿了。而佐久早受到国家队征召,要去法国集训三天。
能跟外国强劲的对手打练习赛,他自然不想缺席,但看着由里桌面上涂涂抹抹把日程规划写得满满当当的日历,他有点担忧地问道:“你觉得长途飞行会耽误你的作画进度吗?”
由里摇摇头:“没关系的臣臣,大部分内容我之前就已经画好了,现在只需要调整以前的内容再补充一下新的内容就好。”
虽然是这麽说,但其实又要添加页数又要和编辑进行沟通修改,而且时差的原因可能还会减缓沟通的效率,她还是需要预留出一些富余时间的。
由里随身带着绘画的设备,就连在飞机上也没有休息,继续画着——就像她说过的,她有在交通工具上进行绘画的经验,何况飞机比学生时代的公共汽车平稳多了。
但是由里上一秒还在自己的座位上画画,下一秒只觉得头有点晕,就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
她的手变成一双骨节分明的修长的手,她的平板计算机消失不见了。这里还是在机舱里,光洁如新的舷窗、柔和的灯光、淡淡的香氛味道都没有变——但是一排排被柔软织物包裹的座椅全都变了排布方式。
不难发现,她又和佐久早互换身体了。
他们事先商量过,决定不坐同一班飞机。一方面是因为佐久早的队友里见过由里的人太多了,如果他们看到之后询问她各种事情的话会有点麻烦,一方面是佐久早他们会先在法兰克福转机,他觉得没必要让由里也跟着跑一趟,就给她订了直飞的机票。
可是现在她甚至都没睡觉,怎麽会如此离奇地互换了呢?
这里没有网络,她甚至无法联系佐久早问问怎麽回事。
由里有点后悔没把男排国家队名单背下来了。她紧张地看向坐在佐久早身边的人,祈祷着千万不要是她不认识的国家队成员。
是古森元也。由里松了口气。
也对啊,国家队现役应该也没有其他选手和彼此有血缘关系了,他们两个那麽相熟,坐在一起才比较正常。
古森正在充满期待地看着佐久早的身体,好像希望得到什麽回答。
可能他们刚刚还在进行对话,而现在佐久早的灵魂就被扔到一个不属于自己的飞机座位上了。
由里愣了愣,但没等到古森继续说什麽,只好问:“怎麽了?”
“圣臣你根本就没在听我说话啊!”古森说,“你觉得多米尼加和亚历山大谁能当选这次的正选自由人?”
救命啊!这不是随便聊个天就要露馅的程度了吗?
虽然由里认识古森,但是他说的这两个人她一个也不认识,就算她认识,一个只看过几场球还大部分时候都专注于佐久早选手个人的精彩表现的普通观众能和顶尖运动员在这个问题上侃侃而谈吗?
由里只好说:“都有可能。”
“好像真的是这样呢……”古森皱了皱眉,陷入了深思,或许说深思不太准确,因为他还会把心里想的内容全部说出来,“虽然之前都是多米尼加入选,但是他似乎被伤病问题困扰很久了,亚历山大虽然大赛经验少,但是实力也很不错,而且最近他和路易选手配合打自由人三米线起跳传球的战术非常有效来着,路易选手肯定会入选吧,这样的话……”
由里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原来只要随便附和一下,古森就能自己一直说下去了。
她不禁有点感动。真不愧是善于交际的古森选手。
如果只要做到这种程度就可以的话,她就有信心扮演佐久早圣臣直到下飞机了。
“还有路易的头脑也真可怕,虽然完全不缺力量,就算全靠力量型打法也可以,但是他的战术也太多变了。我看了他在俱乐部打比赛的视频,对手的节奏完全被牵制住了。话说回来那种刁钻的球路圣臣也能做到吧,你有没有想过试试那种战术?”
"嗯……如果有机会的话。"
“对吧?还有他们的副攻,那个人和你们队的木兔不是很像吗?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突然打吊球……”
由里一边听着,一边看向眼前可供旅客娱乐消遣的电子屏,上面显示的时间是当地时间早上七点半。
会是因为时间吗?她以前以为互换的触发条件是睡觉和醒来,但是她有时候午休也会小睡一下,并没有导致互换。而现在因为各地存在时差,时间回到了早上,所以他们又互换了。
回程的时候也得注意这件事才行,如果避免不了的话,她可能得稍微熬夜突击一下,因为在飞机上有这麽长的时间都不能画自己的作品了。
“圣臣你今天怎麽一直心不在焉的……”或许她沉默太久了,终于再次引起了古森的注意,“该不会是在想远藤小姐吧?”
哎?怎麽突然就和由里本人扯上关系了?
由里飞速地回忆了一下佐久早的语言习惯,得出的结论是:不管有没有想,佐久早肯定都会说“没有”。她也立刻说:“没有。”
显然古森也是这麽认为的,所以直接无视了她的否认:“我们周末就会回去了,才这麽短的时间而已啦,没想到圣臣居然是喜欢上别人之后会犯相思病的类型。”
那倒不至于,远藤小姐本人也跟来了,甚至就在古森面前呢。
古森突然想到了* 什麽似的:“所以自从那天之后你就一直都没有给她表白了?”
嗯?
佐久早在古森面前的人设难道不是正在和由里交往吗?为什麽要给已经交往的人表白啊?
察觉到这其中有些信息可能是自己不知道的,由里也不敢多说什麽,只好简单回答了自己所了解的实情:“没有。”
古森面色担忧地问:“为什麽?之前说的远藤小姐的状态问题还没有解决吗?虽然不知道是什麽样的问题,但是如果这麽严重的话确实让人挂心啊……”
虽然不知道古森认为她怎麽了——看起来古森自己也不知道她怎麽了,佐久早很注重隐私,所以不会随便把她的事情告诉别人的——但据她所知她目前应该是没有什麽状态问题。
她只好再次简单回答:“不是,她现在很好。”
古森颇为不满地看了看她:“既然如此,圣臣你就只是又没有勇气了是吧?”
如果是对已经恋爱的恋人表白,显然是不需要什麽勇气的,所以在古森目前的认知里他们是没有交往的?
他知道了实情吗?
但佐久早如果想把互换身体的事情告诉第三个人,一定会提前告诉由里的啊。他们直到上飞机之前还在和对方联系,总不能飞机起飞之后佐久早突然毫无预兆地跟古森坦白了这一切吧?
所以只可能是这样了——古森在不知道事情全貌的情况下,得知了他们并非真正交往,以及……
佐久早要向她表白?
这是真的吗?
“圣臣,就算你不说话也别想逃避。我真的不明白你在担心什麽,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你,远藤小姐怎麽会那样帮你,又因为你随便找的蹩脚的借口就同意留在你家里?”古森简直称得上愤愤不平,但丝毫不知道他发表这一通言论的对象是佐久早准备表白的对象本人,“你觉得要是我求她住在我家她会答应吗?”
古森并不知道,他们互相帮忙是因为真的没办法分开,物理意义上的。
但是这确实也不是由里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了,如果是和其他人互换身体的话,由里可能会想一些更具有边界感的应对方式。
诚然他们同居乃至同床共枕都在一定的前提下给他们带来了便利,但是就算不那样做事情也并不是完全运转不下去的。
或许从一开始,从他们成为对方人生中的意外开始,从他们都认可了同居的方案开始,从他们第一天真正住在一起开始,这一切就都有迹可循。
古森还在等待着她的回答,由里实话实说:“不会。”
这应该会是古森本来期待的答案吧?
但是在由里诧异的目光中,古森激动的表情也突然凝固在了他的脸上。
过了一会,他才放低声音,小心地说:“你不应该说‘如果你这样做我就杀了你’之类的吗?为什麽你的反应这麽平淡,你不喜欢远藤小姐了吗?”
……
他们两位的相处模式可真是无法预测啊!
由里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不可能扮演好真正的佐久早圣臣的,她只能庆幸就算自己看起来和平时不一样也没人会往互换身体的方面想。
她只好再次代表佐久早选手发表了最简单的回答:“不是。”
“好吧……总之,就算她心情不好也不是你逃避的理由,她心情不好的话,你更应该勇敢地表明心意支持她才对啊。”
“不过上次已经用过玫瑰花了,这次是不是送一点其他的礼物比较好?巴黎的甜点也非常有名,不如你给远藤小姐买一点酒心巧克力?”
“她不喝酒。”由里发现自己正在十分自如地教古森如何帮助佐久早追求自己,一时间觉得有点好笑。
“那也有很多通常意义上的甜点可以选呢……”古森开始长篇大论的进行新的提议。
而由里突然反应过来……
上次……玫瑰?
这个信息她还是很清楚的,佐久早和她认识以来每天都住在一起,购买那样一大束玫瑰的经历就只有那一次而已。
她分明记得佐久早说的是“为了增加恋爱体验”。
他还特地补充了“我是用这束花来弥补你的恋爱体验,不是用我自己”。
所以……那本来是佐久早计划中的……真正的表白?
她想起捧着玫瑰花蹲在她面前把花束送给她的佐久早。他的眼睛还是像平静无风的湖面那样,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不同的是她能在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圣臣你为什麽脸红了?”
“我有吗?”由里的思绪瞬间烟消云散,回归到现实里茫然地看着古森。
“完全有,连耳朵都红了。”古森说着,露出了几乎可以算得上嫌弃的表情,“你只是想想表白的画面就这样了吗……我服了,我都有点不想帮你想办法了。这件事不能就我一个人来承受吧?你觉得我能让若利君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吗?”
他指了指前座的人,由里才发现牛岛若利也在这里。
由里留意了一下牛岛的动作,他戴着飞机发放的耳机,正在专心致志地看着屏幕上的电影——开播之前的广告。
由里想说“还是不要打扰人家了”,但是想起古森刚才不可思议的眼神,她决定还是多学着佐久早的口吻来说话比较稳妥。
她说:“如果你叫他我就杀了你。”
别说,偶尔像佐久早一样刻薄一回感觉还挺开心的。
古森用湿纸巾擦了擦手,又用干纸巾擦了擦手,在佐久早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圣臣,你今天终于有点你自己的样子了,我几乎要担心你生病了。”
“我只是……有点困了。”
他点点头表示认可:“喔,当然,我们这次出发的时间确实好早啊,睡吧睡吧。”
由里看到佐久早在前座背兜里放了一个一次性眼罩,于是把它戴上了。不管要不要真的睡觉,至少现在可以不用担心没扮演好佐久早从而给他造成麻烦了。
但是,人在听了刚才那番话之后想要睡着也不是一件多麽容易的事情。
她不知道佐久早是怎麽跟古森描述的,但是她知道了佐久早是真的打算向她表白。
原来他真的会喜欢她。
在球场上赢得了比赛热烈地看向她的,在她独自垂泪的时候把她裹进毛毯里的,在桌子底下轻轻握住她的手的佐久早圣臣,或许不只是迫于无奈,也不只是出于好心——他是因为喜欢她才这样做的。
飞机还有两个小时才能落地。
不只是因为互换身体的麻烦……她好想快点见到他。
由里下了飞机,幸好佐久早也在差不多的时间到达,立刻给她发消息说明了自己的各种证件存放的位置。
由里松了口气,飞快地找齐了所有需要用到的证件。
如果在一众队友面前,一向把一切都收拾得干净整齐的佐久早在不停地翻包查找证件,那确实太奇怪了。
【由里:你只要正常转机就可以,等你的航班到了我会在距离行李转盘最近的洗手间附近等你。】
【由里:我把你的设备都收拾好带走了,托运的行李也已经拿到了,你那边没什麽事吧?】
【臣臣:没什麽事,除了古森君,目前还没人跟我说话。】
【臣臣:已经在搜索国家队名单开始记人了。】
【由里:那就去吧。】
佐久早那边过了一会才又发消息过来。
【由里:……】
【由里:元也跟你说什麽了?】
一向回消息速度很快的由里也不知道该回什麽好了。
他说了什麽?
他提醒你别忘了给我表白。
他还让你这次别送我玫瑰花了,送我酒心巧克力。
但你放心吧,我已经告诉他我滴酒不沾了。
第24章 我不会跟你约会的。
由里仔细斟酌了半天,最后打字回复。
【臣臣:古森君说了一些我不认识的外国球员的事情。】
【臣臣:我就给出了一些中立的回答。】
【臣臣:然后我就睡觉了,他好像没有觉得有什麽不对。】
佐久早很快回复。
【由里:知道了。】
【由里:下一段也继续睡。】
一般情况下没有人会被这样使唤了还觉得开心,但是考虑到其中真正的原因,由里又有点想笑。
他们在机场约定好的位置见面,匆匆忙忙偷偷摸摸地交换了身体。佐久早马上要跟着队伍一起坐大巴离开,所以他们连话都没说上两句就分开了。
虽然这是两个人第一次一起出这麽远的门,但是佐久早那边和世界级的顶尖球员交手的机会实在难得,时间表也安排得满满当当,没有时间和她同行去任何地方观光。
由里因为实在太忙,最后也只选择了一个美术馆安排到自己的行程里,剩下的时间都会留在酒店画她的漫画。
到了美术馆,她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佐久早。
佐久早发消息询问由里,为什麽在法国有如此多著名的美术馆和博物馆的情况下选择了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型美术馆。
由里的解释是:“大学时我的作业曾经入选过这里的画展,当时没有时间也没有钱去看,只得到了一封展出证书,连照片都看不到。这次难得能去,虽然我的作品的展出时间早就结束了,但是当然要亲眼看看当年展览的画廊是什麽样子啦。”
要说的话很多,她是直接用语音输入的。虽然声音很小,但似乎引起了旁边的亚洲面孔的注意。
她以为自己打扰到了其他观者,正要道歉并表示自己不会继续说下去了,但那人却先开口问:“你是日本人吗?”
对方似乎不是责怪的语气,由里悬着的心放下了:“是的。”
他看起来很高兴:“我也是。你觉得这个作品怎麽样?”
他所指向的作品是一组平面设计的作品,由里刚才就被这组作品显眼的群青色所吸引,所以认真观看了作品介绍。
作品把情感与河流联系在一起,把人与人之间往来的通信记录印刷在长长的折页上,从远处看就像一条长河。
“我非常喜欢这组作品,”她由衷地赞美道,“颜色非常漂亮,形式也非常有表现力,最重要的是作者对现代社会人际关系流动性的观察很细腻。”
男人一边听一边点头,听到最后笑了起来:“这是我的毕业设计作品。”
由里瞬间睁大了眼,她注意到作者的名字那里写着“野口”两个字:“野口先生非常厉害。”
“谢谢,”野口用轻快的语气说,“我怎麽称呼您呢?”
她答:“我是远藤。”
野口便发出邀约:“远藤小姐,我现在在这附近工作,知道这边有一家很好的咖啡馆,等看完展览之后你想不想一起去?”
由里愣了一愣,她的赞美只是对他作品的赞美,她并不想让他会错意,于是十分直接地回答:“野口先生,我知道在异国他乡遇到审美合拍的本国人很开心,但是我不会跟你约会的。”
他显然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这麽直白吗?”
由里点头,郑重地回答:“我觉得拒绝的话还是说得明白一些比较好。”
野口只是笑了笑:“看来是我还不够格?”
她连忙摆摆手:“别这麽说,我没有设立标准线来评判考量别人。只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不会考虑那个人以外的人。”
野口点头表示理解:“只是顺便一问,他也在巴黎吗?”
由里不太想把佐久早的事情当成谈资到处说,于是没有回答,只是反问他:“为什麽要问这个?”
野口解释说:“如果他在日本的话你就只是在日本有喜欢的人……”
“而在法国还没有喜欢的人?”由里有点好笑,“我以为只有情景喜剧里的人才会这麽说话。”
“现在你知道爱看情景喜剧的人也会这麽说了。”野口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郁起来,“我们好像真的很合得来,如果是我先遇到你的,情况会不会不一样?”
她也礼貌地笑了一下,摇摇头说:“没有如果,拜托不要这麽说了。”
野口被彻彻底底地拒绝了,不过他并没有露出挫败之色,反而像吟诗作赋一样说道:“好吧,好吧,就像我的作品所说的,人际关系就像河流,人来人往都是不可避免的。不管怎麽说谢谢你的时间。”
由里也同他挥手道别,但她突然想到了什麽:“等一下,野口先生,是真的有很好的咖啡店吗?”
野口就也停下脚步:“对啊,那里的咖啡很好喝,可颂也很好吃。远藤小姐改变主意了?”
由里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倒不是,你不介意的话我想问一下位置。”
野口露出了心领神会的表情:“该不会你想带你喜欢的那位去吧?看来我最后还是知道了答案,他也在巴黎啊。”
“拜托啦,看在我们很有缘分的份上。”
由里最终得到了咖啡店的地址。
上次佐久早忙着替她出气,都没有好好喝完咖啡。她要是能和他一起在以咖啡店闻名的巴黎街头喝一杯肯定会留下比上次好很多的回忆吧。
接下来的时间。由里自己看完了这个展览。这间美术馆不算大,所以她没花太长时间就逛完了。
剩下的时间她拍了一些展位的照片,一边拍一边想象着自己的作品如果在这里展出的话会放在哪个角度,周围有什麽陈设。
她又分享了几张自己觉得好看的照片给佐久早,后者此时此刻应该正在打练习赛,大概很晚才会有时间回复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由里约佐久早一起去野口推荐的咖啡店吃早餐。
他回训练场馆正好也要经过那里,一切还真是很巧。
由里和佐久早并肩走着,突然发现有个看起来很熟悉的亚洲面孔正和他们面对面走来,对方也在看着她。
是昨天在展览上遇到过的野口,没想到这麽快他们就又见面了。
他也留意到了佐久早——或许是因为这个,他没有专门停下来打招呼,只是对由里笑了一下。
佐久早也注意到了野口的笑。
这样的打招呼方式对于陌生人来说有些太亲近了,就好像他们之间有什麽无需宣之于口的默契一样。佐久早忍不住问:“他是谁?”
由里还在构思等一下要点什麽咖啡来配她的可颂,没发现佐久早表情的变化,只是随口回答:“昨天在画展遇到的人,我看到的作品里有一组是他设计的,所以聊了两句。对了,我们要去的这家店是他推荐给我的呢。”
“哦。”佐久早表示知道了,没有再说什麽。
由里带他到咖啡店坐下,各自点了咖啡和面包。
佐久早看起来比平时更沉默,由里于是问:“和法国队的练习赛很累吗?”
佐久早给出了一个公式化的回答:“还好,有很多值得学习的地方。”
她试探性的提问就这样碰壁了,由里只好直截了当地问出自己真正关心的问题:“是吗,只是觉得臣臣好像话少了很多。”
佐久早叹了口气:“如果我第二天会从不认识的人身边醒来的话,你能提前通知我一下吗?”
由里怎麽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展开,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来:“为什麽这麽说?是因为刚才那个人吗?我和他什麽关系都没有,臣臣怎麽会这麽想的啊?”
他说:“只是觉得你们之间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
那是因为这不是一件值得专门说出来的事情啊!她总不能发消息跟佐久早说“今天有个人找我搭讪,但你放心我已经拒绝了,并且告诉了他我只喜欢你”吧。
但是现在要是不说出来好像问题会越来越多,她只好说:“他确实想约我出去,但是我没有考虑和他接触,所以我很明白地拒绝了。你看他刚才看到我不也没有再说什麽了吗?”
“原来如此。”佐久早说完这句又不再说话了。
“臣臣这次为什麽话这麽少,之前宫选手……还有古森君,说到他们的时候不是都很会开我玩笑的吗?”
“那是因为我们都知道你不是真的喜欢他们。”佐久早说,“但我不知道你和那个人是怎麽相处的,如果你真的喜欢他,那也是你的自由,我不想因为互换身体的事情就随意干涉你的生活。”
由里只好再次强调:“我真的不喜欢他。”
“你确定?”
“当然啦,都说了我完全没有考虑过他。”
佐久早点点头,话匣子这才打开了:“那我就实话实说了,第一,他比我矮,而且长得连宫都不如。”
“比臣臣矮和长得不如宫选手好像不是什麽丢脸的事啊?”
佐久早无视了她的吐槽:“第二,他看起来是一个长期伏案工作的人,缺乏锻炼,身体可能处于亚健康状态。”
由里简直要开始心虚了:“怎麽好像我也被骂了?”
佐久早于是为自己的话补充了一句:“你正在努力改变所以和他不一样。”
她忍不住笑了:“臣臣你的标准好波动啊。”
“第三,异国恋很辛苦的,还是和你的常住地更近的更具有稳定性的人才配得上你。”
照这麽说,没人比又高又帅又爱运动常住地还和由里在同一个房子里的佐久早选手更合适了。
虽然他喜欢说其他男人的坏话,但是这样也挺可爱的。
由里还在笑着,和他对上眼:“可是我不知道那样的人会不会喜欢我。”
佐久早也看着她,替“那样的人”表明态度道:“会的。”
第25章 你其实没有和由里交往吧?
法国之旅繁忙又短暂,还没等由里对巴黎这座城市留下什麽印象他们就得回国了。
但由里的努力没有白费,成稿都保质保量地完成了,等到下一次月刊《Afterschool》发售,她就可以在上面看到自己的作品了。
想到未来的安排,她有了新的计划,所以趁佐久早下训的时候去找他商量。
“臣臣,之后开始做长篇连载我就又要开始忙了,你最近有时间的时候能不能陪我去高知县看看奶奶?”
“休假的时候是可以……”佐久早拿出手机看了看最近的日程,给她指了具体的休假日期,“不过我以为你和所有亲人都不再联系了。”
由里简单述说了过去的事情:“和奶奶还是会联系的,也会寄钱给奶奶。奶奶一直都是支持我的,就是她给了我第一笔学费我才能跑出来。”
佐久早点头表示明白,但思索片刻又问她:“那这次也会见到你的亲生父亲吗?”
她摇摇头:“不会,奶奶是一个人住在老家的村子里,我的亲生父亲他们在镇上住。而且因为之前的很多事情,我奶奶现在不允许他过去找她了,所以我们不会遇到他们。”
“原来是这样。”
“但是有一个问题……”
“嗯?”
她有点无奈:“我奶奶住的地方是一个很小的村落,就算是住在旅店里的客人,大家也都是会眼熟的,人和人之间没有什麽秘密。”
不知道这对不习惯人群的佐久早来说会不会有点难以接受。
“可以想象。”佐久早只是点点头,没有额外评价什麽。
由里这才继续说下去:“也就是说,就算我们分开住还是很容易被别人知道我们是认识的。与其这样让她怀疑,能不能以男友的名义直接住到我家里呢?”
“只是这样?”他看上去并不十分在意,“我还以为是什麽呢,反正我们像这样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她继续补充更多的信息:“还有我奶奶是个很敏锐的人,她可能会盘问你一些问题。”
佐久早仍然是从容的样子:“没关系,反正我的个人信息在官网也能查到大多数了,我不介意实话实说。”
“臣臣不介意就好!如果她问到交往的细节的话,我会告诉她我提前准备过的答案的。”
由里奶奶家的村落坐落于山海之间,每天只有两趟公车往返于外界和村庄。
在乘坐公车的时候,由里信口问起以前的事情:“臣臣之前到高知县比赛过吗?”
“没有比赛过,但是来过。”佐久早说着说着就皱起眉,“是高中毕业旅行的时候,爸爸说没有来过这片水域钓鱼,一定要过来海钓。想着一直都在训练,没有时间和他们一起出行,那次有时间就答应了。”
“结果不太喜欢这里吗?”由里不禁有点紧张。
“也不是,”佐久早说,表情完全是往事不堪回首的样子,“只是来了之后就一直晕船。”
由里的神情也跟着痛苦起来:“那真的是很不好的回忆了!”
佐久早点点头:“对,所以说不能为了一时心软答应别人做不想做的事情。”
由里感慨道:“臣臣也是从这样的经历里磨练出来的啊……啊,我奶奶来接我们了。”
她下车朝奶奶挥挥手:“不是说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吗?”
奶□□发花白,但声音中气十足:“哎哟,我们都这麽久没有见面了,当然是想快点见到你啊——这就是?”
佐久早刚把他们两个的行李箱拿下来——因为只住一天没有带那麽多行李,也为了更加逼真,他们两个只带了一个箱子:“您好,我是佐久早圣臣。”
“一路过来很辛苦吧,这里每天都是那些人,能和你这样的年轻人认识很高兴。”
“我才是非常荣幸。”佐久早客客气气回应道。
由里奶奶的家离车站不算太远。随着由里和奶奶有一搭没一搭地互相问候着对方的近况,他们很快就看到此行的目的地了。
奶奶一边带佐久早进到房间里一边问:“佐久早君是哪里人呢?”
“我是东京人,现在住在大阪。”
奶奶笑了笑:“那还真是很巧,这孩子的初恋也是东京出身。”
佐久早瞟了由里一眼,这是他们没有事先交流过的信息,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但是由里并没看他,只是非常不好意思地否定了:“都说了那个不能算是初恋了!”
“难道那个不是你第一次有好感的对象吗?”
“只是偶然见过一次的人这样说也太过火了。”
奶奶朝着佐久早指了指由里,用大家都能听到的音量“小声”对他说:“偶然见过一次的人她念叨了好几天呢。”
察觉到这是一个不知道也没有大碍的信息,佐久早放下了防备,只是单纯觉得两位的反应挺有趣的,于是跟着笑了一下。
由里拉着佐久早的袖子把他拽走,物理意义上打断了这一切:“我先带臣臣去放行李了!”
来到自己的房间,由里惊喜地发现这里的陈设还和以前一样,只是因为她要过来提前摆上了被炉。
这里有山有水,温度确实比市区里要低一些。但一进到这样的房间里,身体瞬间就温暖多了。
由里倾情推荐道:“我们家的被炉非常暖和的,臣臣要不要试一下。”
佐久早把东西放下简单整理了一下,把初次拜访奶奶准备的礼物取出来,看她强烈推荐的样子就和她并排坐下,把腿放在被子里:“还没听你说过初恋的事情。”
她趴到暖桌上哀嚎:“臣臣怎麽也开始这样说了,都说不是了!”
“好吧,那说说那个东京人的事情。”
“其实真的没有什麽啦,人家可能早都不记得我了。”她在暖桌底下伸长腿,用手撑着脸看他,“有一年假期的时候在便利店打工,有两个人堵在收银台那里一定要问我的电话号码。我拒绝了很多次他们都不肯走,这时候有个男人过来把他们赶走了。”
佐久早也向前倾身倚在桌子边缘:“因为被帮助了所以记了很久?”
“也不完全是,”由里回想着那时的画面,“他好像单纯是觉得他们很碍事,所以发火了。他那麽自然地说出自己的感受,让我觉得很帅气。因为我总是容易看别人的眼色说出一些模棱两可的话,那样在我看来真的很厉害。”
佐久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继续提问:“你为什麽知道他是东京人?”
“因为他买了两瓶饮料和两瓶啤酒,我就问他要了证件,然后看到了他的驾照。”由里好像记得很清楚。
“他叫什麽名字呢?”
“臣臣为什麽会想知道他的名字?”由里绞尽脑汁地想了想,“我完全忘记了,因为他很帅,被他看着的时候感觉很紧张,其实证件除了年龄的部分我都没有仔细看。”
“有多帅?”
“我其实没有看到他的全脸,因为他戴着口罩,但是他长得真的很特别,他眼睛占面部的比例非常协调,眉毛的轮廓特别好画,而且他的额头上有两个……”
由里在自己的额头上比划着,突然看到佐久早的额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佐久早在对她笑着,连眼睛都笑得弯弯的,她从来没有看见他这样笑过。
由里从桌面上缓缓直起身,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是臣臣啊……”
佐久早稍微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说:“看来你真的喜欢我的脸啊。”
“当然了,之前那样说又不是骗人的。”虽然话说得很坦然,但是由里一下就脸红起来。
“没想到我们这麽早就见过了,”佐久早说,“不过确实,在你提起细节之前我没有想起来这件事。”
“臣臣大概只会觉得我是被欺负了也不敢发火的受气包吧。”
他很诚实,可以说是过于诚实了:“那时候大概就是这麽想的。”
由里又缓缓地下坠回了桌上,只不过不是像刚才那样因为舒服和放松,而是萎靡地垂下了头。
佐久早枕着自己的胳膊也跟着躺在桌面上,侧过脸和她相对:“不过那是因为我不够了解你,每个人对不同的事情都有不同的表现。现在我知道你并不是一个懦弱无能的人。”
啊,又来了。
佐久早圣臣在比平时的距离还要近一点的地方,说着比平时还要动听百倍的话。
既然他们是互相喜欢的,那再靠近一些也没关系吧?
她于是真的挪动了一些,直到他们的呼吸交错在一起。佐久早也会意地靠近了她。
由里闭上了眼睛。
房间的推拉门在这时打开了。
由里光速从地上弹了起来,飞到行李箱旁边拿起一袋点心:“奶奶我从大阪带了好多点心你尝尝怎麽样吧!”
“我……也带了一些水果。”佐久早说,由里注意到他也从被炉里瞬间移动到了房间的另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