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剜心 我去你M的喜欢
偏僻小院里, 门窗上的斜影渐渐安静,最后定格在两人相拥而眠的姿势。
床上的哥儿在床幔后撑着下巴打瞌睡,听到床下有人敲木板, 忙侧身到一旁, 悄悄掀开了床板。
冯如松立在门外捂着耳朵,耿耀出来后拍了下他的肩膀:“怎么这个样子?”
冯如松回头, 目光复杂的看他, 细看还有些哀怨。
耿耀挑眉不解。
冯如松:“大哥, 彦少爷还在牢里呢!”
耿耀:“所以?”
冯如松:“所以你现在这样, 是不是不太好?”
哥儿贴着门框,害羞的别开眼, 手还理着身前发。
耿耀:
“走吧!”耿耀心累的抬步往外走, 冯如松忙跟上。
他也不是个傻的, 嘿嘿笑道:“大哥, 你是不知道, 那哥儿当真是个有本事的, 叫的人毛骨悚然,吓死个人。”
“不过这事还是别和彦少爷说,要不然解释不清楚,那哥儿一手皮影舞的那叫一个生动,从外看真像你来鬼混的。”
翌日,耿耀自牢里醒来, 他帮彦遥摘掉发间枯草, 用了早膳也未走, 彦遥奇道:“怎了?外面无事了?”
耿耀把玩着他的五指,道:“没事,等一会。”
彦遥对他的隐瞒不满, 却也是安静的依偎在耿耀身边,只要快到午饭时,大牢石阶上走下一人。
是耿耀见过几次,彦遥只见过一次的八皇子。
他笑着走进,道:“耿将军,皇上有旨,那日之事是端王品行不端,耿夫郎是自保之态,又未曾伤及端王,故而让我来传令,耿夫郎可归家了。”
他说完,一旁的狱卒忙开锁门。
牢内牢外,耿耀和八皇子的视线碰撞,耿耀拱手行礼道:“多谢八殿下跑这一趟。”
八皇子点点头,转身离开。
彦遥有许多话要问,但这里不是久留和说话之地,耿耀牵着他往前,他也就乖乖的跟着。
牢外飘了雪,这么多天的阴森潮湿似是被抛在身后,彦遥笑道:“我感觉自己都臭了。”
耿耀做了个去闻他的动作:“不会,还是香的。”
马车已在候着,耿耀扶着彦遥上了马车,彦遥坐下后又去闻自己,满脸嫌弃之色。
耿耀合上车门,把人拽到腿上,低头狠狠吻上,在牢里只敢贴一下,不敢深吻。
唇舌交缠,彦遥躺在耿耀臂弯,玉璧勾着他的脖颈,任由自己露出动情模样。
彦遥眼尾溢出湿润,耿耀用舌尖拭去,察觉怀中人颤了下,他抱紧人闷笑不止:“阿遥好敏感。”
彦遥害羞回他:“因为是耿哥哥。”
两人靠着静了片刻,彦遥:“这个当口救我出来,可是冒险了?”
耿耀:“不算,现在各方布局就差临门一脚,只欠端王逼宫,端王无动作,这局就活不起来。”
“拿你无错释放的事刺激端王,是除了端王都想看到的结果,誉王,八皇子,乃至是对外病重的延平帝,都是乐意见到的。”
“救你之事我不好动,一个不好会起反效果,但是八皇子很合适。”
彦遥不放心道:“你真的想帮八皇子。”
耿耀露出一抹笑:“无所谓帮不帮,都是各有谋算罢了。”
彦遥还待细问,马车已经到了耿文府,还未停下,就听耿母在外面着急唤着:“阿遥,可是阿遥回来了?”
彦遥忙从耿耀怀里坐起身,两声泪被耿母唤了出来。
不等耿耀下车扶他下去,他就跳了下去,抱着耿母哭道:“娘,阿遥回来了。”
耿母也是哭的止不住:“回来了好,回来了好,娘害怕啊!”
一家人都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连金宝脸上肉都少了。
跨火盆,熏艾草,去除晦气,府上多日昏暗的气氛终于露了光明,耿母和蕙娘亲自下厨烧了饭菜。
桌上一碗碗一盘盘都是熟悉吃惯的饭菜,恍然间似是回到了宁安县的那间小院。
耿文眼底乌青,身有疲惫,温和笑着和彦遥道歉,说纪绍年非有意不来,只是他又有了身孕,胎像不稳,不好起身。
彦遥忙说没事。
一时心内叹息发闷,纪绍年怀才哥儿的时候,遇到黑齿兵临城下,现在再次有孕,又遇到了父亲身陷囹圄,判处死罪的事。
爱哭不抗事是纪绍年性格底色,因他脆弱难接受,纪夫郎只能忍住悲伤来陪儿子。
用了饭,地上已有积雪,走在幽静小道,耿耀直接弯腰把彦遥打横抱起。
彦遥在牢里的时候难受,一出来身子疲乏的厉害,靠在他胸口闭上眼,雪花落在眼帘,彦遥喃喃道:“耿哥哥。”
耿耀:“嗯?”
彦遥:“阿遥好喜欢你。”
耿耀脚步一顿,亲了下他披风下的唇角:“我也是,很喜欢阿遥。”
彦遥:“阿遥快要二十四了。”
耿耀:“我比你还大上几个月。”
“等到回到武平县,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生个孩子可好?”
耿耀说了声好。
他能感受到彦遥的不安,却不知道如何排解这份不安。
入夜,耿耀让人叫了耿武和纪夫郎过来,书房内,彦遥屏退众人,让冯如松几人守在门外,自己给几人斟茶。
待他也坐下后,耿耀看向纪夫郎,沉默两息后,道:“小叔,我曾和纪叔有生死之交,阿遥在封洛府中的所作所为,也多亏了你这边帮忙兜底,大恩大德耿耀没齿难忘。”
纪夫郎想笑着说话,只那笑中多了凄苦,他道:“莫说这些,我和隗应就一个绍年,他嫁给耿文,你又是耿文二兄,这关系虽说远了一步,但是我们也都拿你们当自家孩子,能帮得上忙的,我们怎能不帮,更何苦,你们做的都是救民的事。”
耿耀:“小叔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耿耀也不多做铺垫了,把情况说与你听,看你这边如何取舍。”
纪夫郎目露不解:“你说。”
耿耀把各方谋算说了个大概,又把八皇子那边的条件细说了一遍。
他道:“纪叔和孙叔被关押,我一时不好见,就算见了也是打草惊蛇,有个选择我无法决断,故而寻小叔前来。”
纪夫郎胸口怦怦跳着:“什么选择?“
耿耀直接道:“八皇子承诺事成之后会放了纪叔和孙叔,这个选择则是静待结果。”
“第二个选择则是趁乱救了纪叔和孙叔出来。”
彦遥一旁接道:“只是如此以来,纪叔和孙叔要隐姓埋名,无法用真面目见人,也无法留在国都了。”
夫君还有一线生机,纪夫郎双眸焕发出光芒,他压着狂喜思索着。
问耿耀道:“你觉得是?”
耿耀道:“我信不过八皇子,不是说他输赢的问题,就算是上了位,碍于名声,也不好推翻延平帝的判决,到时候说不定又会生变。”
当皇帝是一回事,当个有实权的皇帝是一回事。
端王和誉王若是上位,手下多少有些人,无论忠奸好坏,稳定朝局有人用。
八皇子,可是一个光杆司令,就算他是真想信守承诺的放了纪隗应和孙洪游,也看百官会不会听他的。
特别是还有个内阁大臣赵宗维,当时那二十多万百姓快要把他为难死,最后虽说让他因祸得福了,但就看他参的那一本,心里定是记恨的。
当上皇帝不是结束,只是又一场夺权的开始。
纪夫郎点点头:“此言有理,还是救出来稳妥些。”
把夫君赌在八皇子身上,太多不确定,遇一个岔子就会丢了命,还不如离得远远的活着。
只要活着,他们夫夫就有相见的盼头,若是出了岔子阴阳两隔,此生他如何活。
既然他有了决断,耿耀也就知道如何做了,他看向耿武,耿武了然道:“有用得到我的地方直接说。”
耿耀:“自然是用的上大哥,就是此事危险。”
耿武玩笑道:“危险的事只能交给信得过的人,舍大哥其谁?”
耿耀忍不住跟着笑道:“确实,只有大哥最可靠。”
耿武小心谨慎,不爱惹事,但是事情到头上了也不怕事,以往没到置之死地的时候,故而耿耀不想让他挂念。
现如今紧要关头,耿耀人原本就少,冯如松十几人能被八皇子弄进宫,还是全进宫的好,宫外就需要一个能冲进去主事的人。
纪家人多却杂,此事不好找他们,但纪隗应怎么说也是做到工部尚书的人,留给纪夫郎的人目前能用。
再一个是彦遥这边的人,宫中到时候接应笼院师夫郎的人,大约也需要风雪楼那边安排人手,比较妥帖不引人注意。
事情敲定的七七八八,纪夫郎站起身,衣袍一掀跪了下来,耿耀和耿武几人忙站起,彦遥疾步过去扶他。
纪夫郎拍了拍彦遥的手,示意他无事:“如此大恩值得我如此报之我和我夫君,谢谢诸位。”
等到纪夫郎和耿武离去,彦遥手指勾着耿耀束腰,耿耀以为他是索吻,低头吻在他眉眼。
“我爹今日到了。”彦遥头微仰,承受着密密麻麻的亲近,闭着眼的脸上满是愉悦。
“我明日一早去见我爹。”
彦老爷虽说是商人,但生意遍布东西南北,手下可用的忠诚之人非少数,若是能借彦老爷的手,所谋划之事差不多算是能万无一失。
耿耀的吻停在彦遥唇边,他眉头微皱,迟疑道:“当年你在城外九死一生,他都不曾对你温和一二,现在去找他帮忙,他应当不会同意。”
又道:“此事绝密不可对人,你之前说爹是利益之人,此事对他有弊无利,他没有出手的理由,再者说,万一爹泄露”
彦遥手指游走在耿耀胸膛,顺着衣襟偷溜了进去:“我明日探探爹的口风,而且爹不喜我,却很看好你,你有事,他会帮的。”
耿耀因那手喉咙滚动,笑道:“说说,是不是当年出生的时候有什么隐情,难道我是你爹的儿子,你是捡的?”
彦遥:“比这夸张。”
他看着耿耀一步步走来,对彦老爷的那个紫气东来也信了七成,但耿耀的路要循序渐进,他现如今还不敢多说。
耿耀现在的心思就是乱世图安稳,护一方百姓,暂无称帝之心,还是在他身边陪着他走下去为好。
“夫君”
书房的碳笼烧的旺,耿耀顾忌彦遥刚从牢狱出来,原是不想折腾他,可架不住这妖精自己不老实。
里裤落在脚腕,彦遥伏案而站,无力的手指扣着桌沿,一声声唤着夫君。
剔透的泪湿了面下圣贤书,他失了理智,颤音迷茫的说着心底话:“阿,阿遥好喜欢耿哥哥啊~~”
好喜欢好喜欢,他的夫君天下第一好。
秋雨坐在廊下等着,瞧见书房门开了忙疾步过去,随后吓的快要丢了命。
他家少爷走着进去,怎被抱着出来了,只那披风盖住了少爷容颜,看不到他面色如何,瞧着像是没了知觉。
“姑爷,我家少爷这是怎了?我去请大夫。”秋雨急道。
耿耀:“没事,你打盆热水送进来。”说着抱着人走向寝房。
秋雨啊了声,等那边寝房的门被耿耀用脚踢上,她才猛的反应过来,一时间红了脸,心疼彦遥道:“姑爷怎这样少爷刚出牢狱,也不让他养两日。”
怀里的人受不住的晕了过去,耿耀把人小心的放到床上,一时百感交集,自家夫郎爱玩,但这身子又玩不起。
不过自己刚才是有些失控,此刻理智回归,心生后悔。
秋雨送了热水进来,耿耀放下床幔,帮彦遥清理,又帮他换了干净衣衫。
延平帝三十六年,冬
巍峨宫殿血色刺眼,端王率禁军逼宫,如入无人之境,劲直冲向仙寿殿,延平帝此时终于露出自己獠牙,一支暗卫从他殿内冲出。
端王大惊,让兵将守在长胜门。
打算等端王杀了延平帝,自己再摘桃子的誉王也是惊的坐不住。
心中左右摇摆,后让人紧盯仙寿殿情景,若是端王差了临门一脚,就上前助一把。
他的父皇活的时间太久了,也该仙去了。
在凡间修个什么仙,死了才是青春永固,千秋万代的仙人才对。
宫里乱成一团,太监宫人尖叫着四处逃窜,耿耀趁乱奔赴笼院,还未靠近就听到哥儿凄厉叫声,他忙横刀在手。
只见笼院里,两个太监按住一个哥儿手脚,穿着御医模样的男人手里一把带血的薄刃,喊游岳夫君的哥儿手臂鲜血如小溪般流下,全都落入小腿高的银器中。
他浑身被血打湿,御医手里的刀已插入他心脏旁,正缓慢旋转,似是要活活刨出他的心脏。
“啊啊啊啊,好疼,好疼皇兄莫要吃玉儿,皇兄,皇兄好疼啊!”
活人剖心,御医已经练过许多次,但此刻真的对上这颗珍贵心脏,他还是紧张的快要冒汗。
他顾不得四周,当砍月刀捅穿他心窝,他连回头看一眼是谁都做不到。
耿耀出手迅速,不等那两太监出声喊叫就让人没了命。
可他站在一旁却慌的不知如何做,长案上的玉儿生机已散,神仙难救,他来晚了。
他救不了他的师父,连师父用命护着的夫郎也没护住,耿耀恨不得拿刀捅了自己,他单膝跪地,一遍遍的说着对不起。
“夫,夫君,玉儿好疼,你最,最怕玉儿疼了。”人死如灯灭,死前是最后一抹余晖,玉儿那双眸子落入白雪,凉的他睫毛轻颤。
他口涌鲜血,像是终于懂得自己是谁,像是终于忆起过往,面前似有一人骑马而来,对着他叫了声玉儿,随后调转马头疾驰而去。
玉儿伸了手,想喊喊他,想说你还未带玉儿上马。
可是那背影毫不留恋,他已不想要他。
“夫君,对,对不起,玉儿错了。”
身侧男子哭的泣不成声,悲伤弥漫天际,玉儿口中含血,说话已是含糊不清:“你,你是谁?”
耿耀如浑身插满了刀剑,疼的他发丝都是疼的,他忙道:“耿耀,师夫郎,我是耿耀。”
“耿,耿耀?” 玉儿脸上染了血,那血下的肌肤却已走向惨白:“你,你也来了。”
“对不起,是我没用,救不了师父,你救不了你。”
“我,我皇兄,还活着吗?延,延平帝。”
“阿耀,帮,帮我杀了他好不好?”
“好,他害了你,害了师父,我会杀了他。”
玉儿已感觉不到疼,他缓缓而笑,眼尾泪落,忆起这一生,道:“皇兄和玉儿相依为命,夫君,夫君有才能,他可怜玉儿。”
“皇兄让玉儿勾引夫君,玉儿,玉儿就勾引夫君。”
“夫君帮皇兄登皇位,四处征战保大景,玉儿,玉儿发现夫君是仙人,玉儿告诉,告诉皇兄。”
“皇兄,皇兄骗玉儿,玉儿,玉儿不是故意害死,害死夫君的”
所有的疑惑都有了答案,躺着的哥儿脆弱似琉璃,说着自己的那些罪孽。
耿耀就知道,他师父老狐狸,来到古代身有法力,怎么就会落得惨死的地步。
连他都知道,功高盖主,既然不想当皇帝,怎么可能不防着,不给自己留退路。
可要是枕边人动的手,他师父面上吊儿郎当,内心却又是极其重感情,怎么可能不上当。
面前的人人鬼难辨,耿耀只觉得周围寒气阴森:“你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一个人是有多蠢?蠢到把深爱他的人害到死。
他师父是有多蠢,蠢到把全身灵气给了杀他的凶手。
“玉儿,玉儿,只是想夫君,皇兄和玉儿一起长生的。”他已看不到雪落,听不到远处喊杀,用尽全身力气拽住耿耀袖口:“夫君,玉儿错了,你再原谅玉儿这一次好不好?”
“夫君你是不怪玉儿的对不对?你是仙人,你定是不会死的,来接玉儿吧!玉儿,玉儿玉儿想你了,玉儿喜欢你的。”
“我去你M的喜欢。”
身躯卷残雪,耿耀满腔愤恨无处宣泄,对着已无了声息的尸体恨的发狂。
他的师父,修仙之人,输给了外人的贪婪,也输给了身边人的贪婪。
宫乱中无人处或可活命,宫里禁地再也禁不住人,那些尖叫奔跑声渐近,耿耀垂首看着手中的砍月刀,骂了句蠢货。
他手中的砍月刀是齐王亲手所铸,赠给了李将军,李将军又赠给了耿耀。
时隔四十年,他拿到了他师父铸的刀。
以后再也不叫游岳老狐狸了,明明是个蠢货。
仙寿殿内,延平帝身子无力靠在床头,听着殿外厮杀声不绝,苍白脸上满是冷然。
良公公躬身碎步而来,捧着一木盒跪在床前,打开木盒,里面是一枚血红丹药。
“陛下”良公公喜色道:“等陛下用药引服下这仙丹,就能万寿无疆也。”
第72章 习惯 阿遥就每日揉半个时辰
延平帝闻言受用, 却止不住咳嗽起来,那模样像是要把心肺都咳嗽出来。
齐王临死前和玉儿说过,一定包保护好心脏, 不吃不喝无碍, 伤在其他处也无碍。
但是心脏是不同的,外人用他心脏当药引, 就可得长生, 恢复青春矣。
那个仙人齐王啊, 那么疼爱他弟弟玉儿, 哪怕有了怀疑还是一次次给了机会,临死都在叮嘱着玉儿如何保护自己。
延平帝想, 可惜啊, 可惜齐王不知道当时自己就躲藏在暗处。
“怎么还不来?去催一催。”
良公公放下木盒, 道:“奴才去催一催。”
吴边宁站在门槛旁, 见良公公要出去就侧身让了让, 察觉到身后高大身影, 回头看了看。
瞧见耿耀神色,心中诧异了下,低声道:“也不要太明显。”
耿耀怔愣一瞬,反应过来,收敛了一身杀气。
只是那双眼落在延平帝那处时,还是冷寒如阎罗。
两人身型都不矮, 站的位置又绝佳, 皆是冷眼看着那对父子。
延平帝一直咳嗽着, 孝顺的八皇子转身倒水,袖子随着动作微动,有些什么东西尽数溶于水中。
“父皇, 喝点水。”
延平帝咳的手有些发抖,他顺着八皇子的手喝了几口水。
杀君弑父,天理不容的事情,八皇子忍耐是一绝,可此等事也不可能心中无一丝波澜恐慌。
当他端水的手颤了下,年迈死气的延平帝怔愣一瞬,猛的反应过来,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挥手打翻八皇子手中明黄瓷碗。
“你,你,你”
八皇子吓的面色惨白,脑中还未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跪在了床前,随后忙起身朝后退去。
腹中一阵绞痛,延平帝唇角溢出血,不敢置信的指向八皇子:“你给朕下毒”
八皇子六神无主否认道:“没有,儿臣没有,儿臣不敢,儿臣”
吴边宁扶额,一时都难以评说这个八皇子。
说怯懦吧!还敢做弑父的事,说勇吧!此刻被延平帝吓的慌了心神。
耿耀侧身,露出身后门的位置,道:“八殿下,此处可交由微臣来处理。”
吴边宁诧异回头,不解他怎么就露了低,原本说好的,延平帝的命要八皇子来除。
八皇子被人指引:“好,就交由耿将军处理。”说完慌不择路离去。
现代师徒二十年,游岳不是个细心的人,却也能察觉他情绪不对,揪着小耿耀的耳朵问他是不是被欺负了?
明明自己是个马大哈,生病受伤都不当回事,小耿耀半夜起烧,他能一边吐槽,一边开车把他往医院送。
养个孩子真麻烦,我现在把你踹回垃圾桶还来得及吗?
这是游岳最长说的话。
往事如烟,耿耀能接受游岳死了,但他接受不了他师父是被人欺负死的。
耿耀错过吴边宁,走到床前端起木盒,拿起所谓的仙丹闻了闻,厚重的血腥味似隔着岁月传来。
他握着木盒的指尖发抖,猩红的眸子如复仇的狼群。
“朕,朕的仙丹,朕的仙丹”延平帝身子探出床榻,痴迷的看着耿耀手里的东西。
耿耀一步步往后退着,蹲下身,把仙丹放在地上:“想要?爬过来拿。”
仙丹,吃了可以回到年少,吃了可以长生不老,他是帝王,他有天下,他是人生人,只要吃了仙丹,只要吃了仙丹。
延平帝跌落床下,胳膊用力,一步步爬向那抹赤红。
耿耀不重要,只要他吃了仙丹,他可以把耿耀五马分尸,他可以灭耿耀九族。
门边的吴边宁:
喝入腹中的药生了效,延平帝大口吐着鲜血,树皮一般的指尖终于触碰到那丹药,可还不等他握到掌心,砍月刀的刀尖就抵在了他头颅正上方。
殿外的喊杀声渐近,是誉王那边的人也扑了过去,一起砍杀着延平帝的暗卫。
延平帝敢玩这一手,自然是对暗卫有绝对的信心。
可是,他算漏了八皇子,算漏了吴边宁和耿耀手下的人。
两人手下人少,却都是沙场里拼出来的,黑齿人都能以一抵五,更何况是国都的帝王暗卫。
延平帝已不是当年的帝王,他的暗卫也已不是当年英勇。
“朕知你是被八皇子蛊惑,你今日救驾,朕许你亲王侯爵。”
耿耀:“就如你当年对齐王?封他一字并肩王,再要了他的命。”
齐王二字换回延平帝些许理智,他想把仙丹塞入口中,不妨耿耀一脚踩在他手背。
“齐王?齐王,原来不是被八皇子蛊惑,是被齐王蛊惑。”延平帝口吐鲜血,竟桀桀笑了出来:“都过了快四十年,怎还有齐王的走狗?”
他感叹道:“还,还真是难杀尽。”
仙丹从指尖滚走,延平帝犹如濒死之鱼,他趴在地上,口中吐出的鲜血染湿他的睫毛,模糊视线里都是一片红,一如齐王身死那日。
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世人说他大义,爱护百姓,想护一国安稳。
他说帮他撤了四王,就和玉儿退隐山脚下。
可是那样的能力,大景大大小小的将领追随,只要一声令下,夺取江山弹指间。
延平帝怎能安稳,怎敢安稳。
齐王要除四王,四王一除,他这个皇帝就会沦为傀儡。
故而他让齐王先除西北的忠勇王,和宣武的中山王,这两王势气盛,把这两处占了,就把剩下的镇北王和安王分开了,两人中间夹在了宣武,不可能联手。
只要这二王不联手,他自己就能除之。
延平帝没想到他的亲弟弟真的会乖乖听话,也没想到齐王这个半仙之人真的会死。
原还想着,若是还不成,就让齐王和镇北王安王互相制衡,不曾想,不曾想
延平帝又桀桀笑着,怎就真的死了,他等了这么些年,都没等到这半仙之人杀回来。
原来,仙人也会死啊。
或者是齐王这个仙人法术修炼不到家,居然真的被他这个凡人弄死了。
半空一声轰隆雷响,豆大的雨点混着雪落下,砸到这肮脏世间。
年少被齐王扶持登基的帝王终是走到尽头,他嘴角挂着讥讽笑意,浑圆的眼睛直盯着墙角的仙丹。
那是他一生渴求不得的东西,是用齐王心头血肉练成的丹药。
他吃了四十年,这是最后一枚了。
是何种妖魔鬼怪,喝人血,吃人肉,只为得长生。
这就是帝王想要千秋万代的心。
砍月刀扬起,带着万钧之力,吴边宁猛的握住他的手腕,因动作急促,膝盖猝的砸在地上,疼的他额头青筋泛起。
“别冲动,齐王死了,你还活着,你的家人也还活着。”
延平帝已经死了,捅他几刀是泄愤,可同时也背负了弑君的名声。
延平帝尸体完好,那就是八皇子的毒,这也是事实,原就是八皇子的毒要了病弱延平帝的命。
“松开。”耿耀声如山尖雪,冻得人牙齿打颤。
吴边宁僵持了几息,最后缓缓收回手。
砍月刀一寸寸压入延平帝颅顶,随后手起刀落,刀起手落,反反复复。
吴边宁闭着眼把脸转到一旁,倒不是觉得血腥,只是离得近,一时没躲闪过去,被延平帝的脑浆溅到了脸上。
恶心
一刀一刀又一刀,吴边宁征战沙场多少年,现如今只蹲在门槛处不忍看。
这是多大的仇
心里不由的说了句:这兄弟,是个狠家伙。
延平帝死不可怕,但死成这副样子就可怕了,血流满地,浑身数不清多少个窟窿。
吴边宁后背发凉,替耿耀愁得慌。
这玩意
延平帝可以是被八皇子毒死的,但是不能是被他捅死的。
就算是死后捅的,那谁管这些。
耿耀把化成血人的延平帝提到床上,床幔被子全都堆他身上。
往日烟雾缭绕的仙寿殿,化为阵阵浓烟。
按照之前计谋,八皇子逃出宫远离是非地,吴边宁和耿耀“救驾”灭反贼,趁机斩除端王誉王。
延平帝暗卫和端誉二王杀了个黑天黑地,誉王亲自来攻仙寿殿,
吴边宁脚踩禁军肩头,一把银枪劲直朝誉王胸口而去。
而此时的耿耀带人策马在宫中,寻到不敢带兵逼宫,只敢候在外面随时发布调令的端王,他抬手扬刀大喊了一声杀反贼。
他身后有冯如松十几人,一时间犹如猛兽下山,冲着端王和他身边众人而去。
一刀贯穿端王胸口,耿耀如森凉兵器:“我说过,我会取你性命。”
血流在脚下,端王身子摇晃着,最终瞪大了双眼直直倒在血水中。
延平帝身死,端王誉王都没了命,禁军都军再无厮杀意义,就连暗卫都群龙无首。
混乱中吴边宁和耿耀带人雷霆镇之,天悬冷日,太后拿出早已备好的传位圣旨,上面储君赫然是八皇子。
上面盖着玉玺,乃是太后亲手书写,真假无人能辩。
八皇子跪地痛哭流涕喊父皇,在百官奏请中答应登基。
只是
混乱中传国玉玺没了踪迹,一同不见的,还有跟了八皇子五年的玄机大师。
风雪中,耿耀和吴边宁骑马城门外,看着地上纷乱脚印勒住马。
最后的消息是,清晨雾水朦胧,雪染江山如画,一僧人身后背着包袱,他竹杖芒鞋,手拄拐杖艰难前行。
不知去了何方,不知何时回来。
多情的风撩拨枝叶抖落积雪,沙沙声入耳,耿耀好似又听到了玄机的那句话。
不到最后时刻,谁又知谁是螳螂,谁是黄雀呢!
“西北有我父亲,你最好早些回宣武之地。”吴边宁说。
耿耀嗯了声。
这天,怕是稳不住了。
吴边宁笑中有西北的爽朗,他道:“到时候去找你喝酒。”
西北离宣武有些远,但那处有吴思鲁在,吴边宁偷溜出来找耿耀喝酒,倒也不是难事。
耿耀笑道:“欢迎之至。”
“我骑马跑一圈,要一起吗?”吴边宁勒住缰绳,他坐下骏马原地打着转:“跟我养尊处优的过了五年,我赤炎都胖了。”
耿耀边调转马头,边道:“不了,家中夫郎还挂心着,我得回去让他看看我安好无损。”
吴边宁哈哈大笑,夹紧马腹洒脱而去,留下一句:“走了走了。”
国都掀起的波涛似沉静,不过却是由明转暗。
纪隗应和孙洪游也送了出去,纪绍年有口无心,话不留神就能出了口,但他日日哭泣太过伤身,更是有见红的迹象。
故而纪夫郎告诉他纪隗应逃了出去,未曾说明一切是耿耀谋划和帮衬。
现在纪绍年胎不稳,拉着耿母和蕙娘不让走,恨不得所有的亲人都守着他,不离他半步。
耿母也是放心不下他,就想着等他这一胎稳了之后再看回不回宁安县。
宁安县原是家,可家人东西南北各处飞,也就算不得家了。
一条河流水色青蓝,只有浅浅一层波纹在晃动,彦遥在院中带秋雨等人收拾着衣物,见小五也在,不由问道:“将军呢?你怎么没跟着?”
小五帮忙抬着箱子,道:“将军在屋顶喝闷酒呢!”
彦遥手臂缠衣,心口突然闷的慌,他放下手中衣物四处张望:“在何处呢?”
小五指向一侧房梁:“在房梁的另一侧。”
彦遥让人找了木梯过来,自己爬了上去,视线里是一个寂寥背影,他手中提酒壶,一口又一口,可那酒浇不灭他心中苦闷。
彦遥冲下挥手,让收拾东西的人都退了下去,又示意秋雨再去温些酒来。
爬高的活彦遥未曾干过,他卷起袖子,小心的动作着,吓的秋雨在下面心惊胆战的。
脚在瓦砾上滑了下,带起一声轻响,耿耀回头看,在朝他走来的彦遥有些狼狈。
耿耀伸手把他接到身边,看到他来时路笑道:“这间屋子要漏雨了。”
彦遥未接他的玩笑,柔软的手捧起耿耀侧脸,密密麻麻的心疼从他双眸溢出。
“阿遥的耿哥哥这几日不开心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耿耀握住他的手在他掌心吻了下:“没事,就是觉得自己不孝,回来没怎么陪家人,现在又要走了。”
夕阳残雪美如画,宫里的那场大火还留有余灰,耿耀用砍月刀把笼院的铁链斩断,把那尸体扔到了燃烧中的仙寿殿中。
皇家的一对兄弟想要长生,却一同成为了仙寿殿的养料,离那枚他们觉得能成仙的仙丹一步之遥,算是求仁得仁吧?
冷酒入喉,耿耀嘴角露了一抹苦笑,竟也能理解他师父几分。
他们师徒都是心孤之人,能入心的,都是极其喜爱之人,不到被伤的狠了,是狠不下心的。
耿耀之前是说不叫游岳老狐狸了,此刻忍不住在心里夸了句,最后心死后还是当了一回老狐狸。
把全身灵气给那个叫玉儿,他不会猜不到后面会发生什么,猜到了,但是依旧这样做了。
是爱吗?或许是恨更多。
这是他给自己的复仇。
没有长生不老,没有青春永固,只不过是用灵气延长了那哥儿的衰老。
若是延平帝好好养着那哥儿,会发现那如绸缎的青丝中,已经夹杂了少许白发。
“你之前说救笼院师父夫郎,怎”彦遥轻声问。
商谈的是耿耀去救人,彦遥这边派人去接应,可等了一日都未等到耿耀送人出来,吓的彦遥还以为是耿耀出了事。
耿耀:“弄错了,那人不是我师父夫郎,已经死了。”
他眉眼淡然,但带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冷意,彦遥知道他没说实话,犹豫片刻还是未曾多问。
秋雨热了酒,小五爬着梯子送了上来,耿耀接过后喂了彦遥几口,彦遥被辣的不行,直说秋雨热错了酒,怎热了烈酒上来。
他吐着舌头,那红色诱人,耿耀被他可爱的心头发软,喝了口烈酒,揽着彦遥的腰渡给了他。
彦遥身子后仰着,那酒顺着他的唇往下流,流到脖颈,流到衣里。
彦遥饮酒时不多,只几口烈酒就让他头脑发晕的醉了。
“耿哥哥,耿哥哥要不要吃阿遥的身.前。”
他用发软的指尖扒着衣领,露出里面的一抹红,肚兜上面绣着恩爱鸳鸯。
耿耀吻了吻他的唇角,帮他把衣服拉好:“晚上,现在天冷。”
彦遥跟着他遭了几场大罪,耿耀精细养着都来不及,这冬日里在房顶,怎敢解他衣衫。
彦遥失望的哦了声,他抱着耿耀手臂,似孩子般的依偎着。
耿耀也知自己这两日情绪不对,影响到了彦遥,揉了揉他发红的侧脸,道:“你知不知道你有个习惯?”
彦遥迷迷糊糊道:“什么?”
耿耀隔着衣服耍了下流氓,彦遥勾着耿耀脖子,软在他怀里。
“你睡觉的时候手会放在这里,时不时的揉两下。”
“哦~~”此时的彦遥不知害羞,语气略带不满道:“你喜爱此处丰/满,阿遥的小,以前小爷爷和亲戚表哥说,揉揉就会大些,阿遥就每日揉半个时辰,想让它大一些。”
他撒娇道:“阿遥想让耿哥哥喜欢。”
耿耀动作微顿,随后垂首把人吻的密不透风。
原来这么早吗?
耿耀当时不知自己心思,在彦遥睡梦中抱他,当时的彦遥就已经有此动作。
无论彦遥是把他当夫君,还是当耿耀,他都做到了最好。
彦遥被他吻的犹如慵懒小猫,唇角溢出令人心动的破碎。
“一直在揉?”
“嗯?”
“这里。”耿耀隔着衣服掌心微动:“一直在揉?”
彦遥点点头,委屈道:“每日,每日半个时辰,阿遥想让耿哥哥喜欢,可惜无甚效果。”
一日半个时辰,四年的时间,累积起来已难以算清,耿耀握住他的手腕,轻轻帮他按摩着,心疼他手腕的疲累。
“乖,以后别费劲揉了,阿遥是何种模样我都喜欢。”
彦遥最是喜欢耿耀说乖这个字,里面的宠溺让他欢喜。
此刻笑的眉眼弯弯,重重点头:“嗯,阿遥乖。”
彦遥睡到傍晚,是秋雨把他喊醒的,说是明日就要走,今日耿家人在一处,想着坐在一处用饭,最后聚一聚。
纪绍年不好起身不去也就算了,彦遥这边若是睡过头,醒来后怕是会恼。
彦遥扶额坐起来,道:“你未做错,是该叫醒我。”
“姑爷呢?”
“姑爷去找老爷了。”
“老爷?我爹?”彦遥浑身疲软,他衣服有些松散,垂首见不经意一瞥,看到自己锁骨处有些深紫吻痕,不由的脸一红。
见秋雨在那边拿衣服才松了口气。
身后无不适,耿耀应该没趁他醉酒睡去和他恩爱,但应当也如野猫偷腥般,吃了一些。
秋雨已是拿了衣服折回身,彦遥把自己衣服拉了拉,遮住那些痕迹。
“是的,是去见了咱家老爷。”秋雨道:“去的有好半晌了,现在还没回,估摸着是老爷留饭了。”
彦遥点点头,确实应当见,做事有来有往才是正理。
这次宫外辗转多亏了他爹帮忙,前几日耿耀忙的脚不沾地,不曾拜会也就算了,明日就走了,今日还不去见一面,就当真是失礼,让人寒心了。
蕙娘给纪绍年腹中孩儿做着虎头鞋,耿母在一旁帮忙配着线,她眼已经不好,哪怕正堂的烛光亮,她也眼花的无法引线过去。
彦遥接过针线帮她穿引着。
耿家人多,大人孩子的已经十几口,其他房间待不下,跑不开,就都来到了正堂。
炭盆放了好几个,糕点瓜子的摆了一桌子,每个人身旁都放了些,吃完了,就喊几个孩子跑腿再抓些过来。
有孩子就这点好,可以支使着他忙东忙西。
纪绍年在房里憋的快要发疯,躺在躺椅上,身上盖着薄被,让人把他抬了过来凑热闹。
彦遥:
第73章 心虚 姑爷说,他在生气,让少爷你去接……
怕进了冷风, 房门都是关着的,厚哥儿金宝几个在那边柱子旁玩的热闹,彦遥这处安静些, 几人说着话。
“娘, 等三弟这边安稳了,我回来接你到武平县。”
还不等耿母说话, 纪绍年就直接道:“凭什么, 我这边安稳了, 娘也得”
他话未说完, 嘴里就被耿文塞了个栗子。
耿文眉眼带笑,温柔道:“好吃吗?”
纪绍年瞬间忘记了今夕何夕, 眉眼弯弯道:“好吃, 我还想吃。”
那边两人低声说着话, 纪绍年被耿文哄的忘记了这边, 彦遥这才能和耿母继续说话。
离别已成定局, 耿母虽不舍, 却也不想坏了他们兴致,让耿耀彦遥愧疚。
她分着彩线,笑道:“娘年纪越大,眼窝越浅,就不回武平县了。”
武平县还叫武平县,街还是街, 路还是路, 可她相熟的人, 全都死在了那场屠城里,回去不过是凭添悲伤。
彦遥看着她头上白发心里发疼:“阿遥现在住在霍沧府,到时候接娘在霍沧府住。”
耿母点点头, 慈爱道:“好。”她说:“子女大了,哪里就能日日在一起,只要你们都平安无事,娘和你爹就高兴。”
房门被人从外推开,带进一股寒气。
耿耀关上门,把身上大氅解开递给一旁的秋雨。
他搬了个矮凳,坐到了彦遥身边,伸手烤着火,稀奇的看着蕙娘手中的虎头鞋:“这么小?”
蕙娘笑道:“这还是半岁多穿的,刚生下的孩子小脚一点点,穿不住鞋。”
儿子三个,只有耿耀两人还没孩子,耿母怕彦遥心中不好受,忙岔开话道:“彦老爷可还好?”
耿耀:“挺好的,留我吃了饭,我陪着他喝了几倍。”
只是怎么说呢!一切都好,就是对彦遥实在是苛刻,耿耀席上替彦遥赔罪,说他年岁小做错了事,望他莫要和彦遥计较,又说了彦遥每念及此处都会以泪洗面。
彦老爷也听着,只是打着哈哈说一些场面话,他说彦遥永远都是他儿子。
彦老爷对彦遥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他能手把手的带着彦遥做生意,按照彦遥所说,当年替于贵谋划,彦老爷出力不小。
这次掉脑袋的事,彦老爷更是全力以赴。
就是俩人总归是隔了一层,彦老爷心有芥蒂,父子俩已经没了以往的亲近。
耿母点头道:“那就好,前些日子你忙,我和你爹也不敢打扰,现在安稳了,我和你爹想着,到时候看看彦老爷有没有空闲,若是有空闲,我和你爹定是要过去看望一二的。”
彦遥递过来一杯热茶,耿耀接过,冲耿母说了个好。
耿武拨弄着炭火,带耿母和耿耀停了话,他才道:“爹,娘,二弟现在缺人,在宣武根基不稳,你跟着三弟我也放心,我现在没也什么正事,想着跟他一起去边关,看看能不能帮点什么。”
“哥?”这话耿武未提前和耿耀说,初听很是意外。
吃栗子的纪绍年刚想说些什么,耿文就竖起手指放在唇边,又冲他摇了摇头。
他做着让纪绍年禁声不要说话的动作,脸上的温柔却带着宠溺,纪绍年有些不满,却也不想着说话了。
耿文牵住他的手,无声的哄着,纪绍年瞥到耿耀和彦遥没牵手,瞬间就高兴了,把指尖的栗子递到耿文唇边,让他吃。
耿武跟着耿耀走,耿耀自然是可的,就是去边关不如在国都和宁安县安稳,这事不是耿武一个就能定的。
蕙娘走着针脚,见耿耀和耿母几人都看过来,温柔笑道:“这事夫君和我说了,我是同意的,一家子兄弟,就应当互相帮衬些,你们骨肉兄弟,感情又是从小就好,不论能力如何,可信这个是无需操心的。”
耿耀笑道:“那是自然,我亲大哥,谁能比得过。”
既然蕙娘同意,这事再没有不好的地方,耿耀和彦遥最是高兴。
彦遥问道:“大嫂的衣物可都收拾好了?若是收拾好了我先让下人装车。”
蕙娘笑着说:“我不去的,我身边还有厚哥儿和安哥儿,要是都去了,就不是帮忙是添乱了。”
耿耀原本是武平县总兵,现在掌宣武兵权,过去定是要忙碌一番,就算彦遥和蕙娘住到武平县,也是不能日日相见。
耿耀和彦遥忙说:“无碍的,若是大嫂不去,大哥去可不行。”
分离之苦他们两人尝过,日日夜夜的煎熬,武平县和国都千里遥远,相见无时。
耿武到边关或许会忙的少了思念,蕙娘只有院子一方天地,那滋味怎好受。
两人都把蕙娘看的重之又重,不可能做如此事。
彦遥寻思后,道:“大嫂,你若是怕大哥分心,不若随我住在霍沧府?”
感受到耿耀看过来的视线,彦遥心虚不已。
蕙娘手上的针线一停,问道:“阿遥回去要住在霍沧府吗?”
彦遥硬着头皮道:“嗯,我在武平县也帮不上忙,住在霍沧府可以照看生意,霍沧府离武平县也不是太过遥远,得空了去武平县,或者是夫君得空来霍沧府,都很方便。”
“就是也不会日日见到大哥,但是大哥若是得空,大嫂带着孩子去团圆几日,也不难,比国都方便不少。”
蕙娘怎舍和耿武分开,听闻此法不由心动,再三确认不会过去添乱,当下就红着脸点头同意了下来。
回城的路程彦遥答应跟耿耀回武平县,现在一个改口又是去霍沧府。
言而无信不说,还不提前商量,直接就定了下来。
腰侧衣服被人小心翼翼的扯了扯,耿耀喝着茶不理他。
和彦遥的事私下说,既然已经定了耿武蕙娘一同去,耿耀就顺势安排了起来。
当年高田勇和冯如松随他去边关,冯如松家中无人,高天勇家中还有娘和媳妇,再次回来不知道要何时,耿耀原想着若是高天勇娘的身体还可以,把他娘和媳妇接了去。
耿武和蕙娘若是过去,此事也方便,到时候让耿武绕到宁安县城内,接上两人即可。
“我带着小五和郭壮先回去,让冯如松和大哥大嫂一起,你们可以晚两日出发,想来一路上安稳无虞。”
耿武点点头:“好,不会有事。”
原本定的是耿耀和彦遥一路,彦遥吃着烤热的花生,想了想,又拽了下耿耀的袖子:“我和大哥大嫂一道,你自己先回。”
两人一路,和耿耀自己,这是两个速度,带上彦遥的时间,差不多够耿耀跑个来回了。
耿耀沉默片刻,点点头:“好。”
太多不确定性,八皇子登基是又一场汹涌,玄机带着玉玺还不知道去了何处,耿耀虽说是得了宣武掌兵权,但是毕竟还没接手,只有握到手里才是自己的。
耿父耿母虽不舍耿武蕙娘外加两个孙儿,但想着他们和耿耀彦遥在一处,相互都能有个照应,又觉得是好事。
两人笑着让他们放心,说耿文和纪绍年都是个孝顺的,莫要牵挂这边。
日后他们也不回宁安县了,就留在耿文这处种种菜,看顾看顾孙儿。
对亲人的亏欠深似海,耿耀搂着耿母无声了许久,那句对不起无人爱听,他也未曾说出口。
耿文笑道:“大哥二哥放心,我会顾好爹娘的,定不会让爹娘受委屈。”
绍年性下巴微抬,带了些自得:“我可孝顺了,爹娘说我孝顺,夫君也说我最孝顺,爹娘在我这里你们就放心吧!”
他摸着肚子,说:“等我把这小崽子生下来,我就带着爹娘去街上,娘上次还说不卖肉不习惯呢!我都让人看好了,再找个地方让爹卖肉赚钱。”
耿文忙按住他的手,道:“爹腰不好,没有大哥二哥帮忙,卖肉的买卖就算了。”
纪绍年又有点不高兴了:“可是我都找好地方了,那就雇个人啊!就让爹娘收收钱。”
这话惹人发笑,小本买卖,再雇个人,哪里还有赚头。
不过纪绍年是一片好心,众人也不曾说什么,耿文夸了句纪绍年聪明,纪绍年又转阴变晴。
他有些犯困,耿文让他把他抬回房睡觉。
等那阵仗走远,他才回到正堂露出无奈神情,笑道:“大哥大嫂二哥二嫂莫要和他一般见识,他就这性子,有口无心的。”
耿耀等人都说没事。
当年这桩婚事难以评说,耿耀心中其实是不满的,若不是当初阴差阳错的让耿文和纪绍年有了夫夫之实,耿耀早替耿文退了亲。
现在看耿文面上没凄苦之色,又看刚才两人的相处,纪绍年性子虽急躁,却被耿文的温柔吃的死死的,觉得也不错。
分离在所难免,又说了些体己话,各院也就自散去。
耿耀和彦遥并肩走着,听到身后动静回头看,是耿文追了来。
耿耀笑道:“刚才有话没说完?还是舍不得二哥?”
耿文也随着笑道:“都有。”
彦遥见他们兄弟二人要说话,道:“你们说,我先回去看看还有什么遗漏。”
等彦遥带人走后,耿耀和耿文走在幽静小道,石灯里的烛光把两人的影子拉的斜长。
耿文性子好,打眼一瞧就是温润书生,哪怕这几年多了沉稳,和耿耀走在一处,依旧是如春风般和煦。
他笑容浅淡,话中露有愧疚:“二哥这次回来经历风险,耿文这几年无建树,未曾帮得上忙,实在是对不起二哥。”
耿耀朝他后脑勺拍了下,随后搂着他肩头,恼道:“瞎说什么!我三弟,天下最好的弟弟。”
耿文知道他不爱听,也就只说了这一句。
还记得幼年时耿耀时常对他咬牙切齿,自己都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对着他就是头疼的感叹:养个孩子确实是费劲。
琢磨着给他弄吃的,弄穿的,还要哄着耿文把话别闷在心里。
想到此,耿文笑意深了些:“二哥也是天下最好的二哥。”
耿耀知他心中所想,开解道:“我们只是路子不同,我和大哥都是野路子,按照娘的说法,就是舞刀弄枪的不干正事,所以这事我找了大哥帮忙。”
“我以后要是有文斗的,我和大哥都是连文章都读不通的,肯定只能找你。”
膝下孩子已经五岁,二哥还把自己当孩子哄,耿文忍俊不禁道:“二哥倒也不用如此哄我,耿文只是如此一说,并未因此觉得自己不好。”
耿耀诧异道:“那不错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现在不自卑了?”
耿文:“那自然。”
两人说着话,有丫鬟寻来,说纪绍年那边来问耿文什么时候回,他在房间躺着无聊的厉害。
耿文说这就回,让丫鬟先行离去了。
耿耀认真道:“要是有人为难你,觉得当官不痛快,就把官辞了,来武平县找二哥。”
耿文知道他的担忧,笑道:“小时在私塾被欺负,二哥帮我出头,科举后当了官,又有岳父保驾护航。”
“现如今耿文身前再无人看顾,若是受了委屈就去找二哥哭鼻子,那耿文这半生当真是失败。”
“二哥,莫担心。”耿文笑着道:“耿文已经是孩子父亲,不好总当懦夫,也该长大,自定门户了。”
“绍年性子急,在床上躺着安胎委屈的厉害,我先回去陪他了,二哥和二嫂也早点安歇。”
耿耀点点头:“嗯,去吧!”
彦遥在屋里等着,见耿耀还没回来,就让秋雨去瞧瞧,嘱咐着,若是耿耀兄弟俩还在说话,就悄悄回来,莫要惊扰了。
秋雨出去了一趟,拐回来道:“少爷,姑爷在园中喝酒呢!只有他自己,三爷已经回去了。”
彦遥不解道:“那他不回来,在外面挨冻?”
秋雨憋笑道:“我上去问了,姑爷说,他在生气,让少爷你去接,你若不接,他今晚就不回来了。”
彦遥:
他放下书,下了软榻俯身穿鞋,秋雨明知故问道:“少爷做什么?”
彦遥笑道:“他都说生气让我接了,我总要去接一接,这么好的夫君,若是真的生气不理我了,你家少爷我上哪哭去。”
秋雨的笑终是没压住,忙去帮他拿披风。
只是他这边刚出了院子,就见耿耀远远走来,手里还提着一壶凉酒。
彦遥想着他都回来了,就停住脚等他来,谁料那边的耿耀也停了脚。
风儿吹动发梢,扫过侧脸隐隐发痒,秋雨侧身遮住笑,小声道:“少爷,姑爷怎跟个小孩子一般。”
彦遥点点头,抬脚走了过去,他的头发已散,嘴角带着温柔笑意。
走到耿耀面前,抬手摸了摸耿耀侧脸:“夫君怎不回?阿遥都等急了。”
秋雨识趣的退了两步,随后转身先一步回了院子。
耿耀负手而立,躲开他的掌心:“骗子。”
这话为何,两人都知道,此事彦遥理亏的厉害。
当时答应和耿耀回武平县的。
当时彦遥是真的取舍过,他的杀猪郎比那谋算重要千百倍。
若是耿耀现在对他没那么好,若是俩人之间还有隔阂,彦遥也就真的跟他回去了。
可现在两人恢复如初,耿耀爱他比以往更甚,彦遥觉得两人感情稳妥,又对几年的谋划心有不甘。
此时夜已深,四处无人,彦遥手插入耿耀大氅中,环住他的腰道:“你知道的,阿遥身心都是耿哥哥的,但是于贵那里我谋算了这么些年,就此放弃我舍不得”
“舍不得什么?舍不得于贵?”耿耀。
彦遥:
“我对于贵又无意。”
“那谁知道,我瞧着你们走的极为亲近,披风都能落在他那处,他给的自然,秋雨也接的自然,想来也是常有的事。”
不能想,一想心里就泛酸。
终归是不舍的他为难,耿耀抚着彦遥的发,叮嘱道:“自己当心,离那个于贵远点,莫要和他单独在一起。”
人不放自己身边真不放心,特别是于贵现在已经有了不轨心思,占有欲在心中叫嚣,耿耀知道彦遥图谋不小,只能尽量用理智压制。
彦遥不曾想到如此轻易,抬眸诧异道:“你同意了?”
耿耀:“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彦遥窥探他神色:“你这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
耿耀在他唇上吻了下:“没生气。”
耿耀非傻子,霍沧府那位置对于朝廷和镇北王安王来说不关键,可对那三城三镇,对于整个宣武来说,就是致命处。
就如一个壶颈,身后是宣武,身前是大景。
若是日后有个万一,霍沧府可抵上万军士。
此处没有屋内暖和,也没有屋内说话方便,耿耀把人牵着进了院子,又进了寝房。
关上门,把人拉入怀中,问出心中觉得合理,但是又有些不敢置信的事:“你是图谋皇位?”
耿耀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
彦遥:
“嗯”彦遥有些迟疑,半晌道:“我就是,以防万一,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猜测成真,耿耀在心里喊了声牛逼。
他这夫郎娶的,举世无双,心野的想当皇帝。
哥儿皇帝,从这边的朝代历史来看未曾有过,若是成了,当真是第一人。
耿耀沉默着,彦遥心里发慌了,轻拍了下他胸膛:“你生气了?”
第74章 牛逼 床幔晃动,里面的彦遥似小猫哭泣……
“嗯?”耿耀:“没有, 我就是没想到,有点震惊。”
彦遥:“不行吗?”
纵着夫郎的人立马道:“这怎么不行,不都说皇帝轮流做, 明年到我家吗?谁有本事谁上去, 天经地义的事,反正当今朝廷也没救了。”
就是耿耀还没震惊回来。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谋划这事的?”
“就你走之后, 我去找爹学做生意, 想着这事最重要的就是军饷粮草, 我得弄份家业出来。”彦遥道:“后来得知你在武平县游荡的消息, 我就算了霍沧府这处,给于贵谋了个容县的县令, 后又花费无数银钱, 把他调到霍沧府当知府。”
耿耀再次沉默, 最后真诚道:“牛逼。”
“骂我?”
“不是, 夸你厉害。”
彦遥半信半疑, 再次商量道:“那我们和好的事, 先不和于贵说,可好?你若是有空来寻我,我们也偷偷的。”
耿耀揉了揉他的发,说了个好。
彦遥捧着他的脸细细打量:“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耿耀:“没有。”
“阿遥觉得耿哥哥在”不算不高兴,就是如阴雨天气,让人瞧着心生悲凉。
耿耀玩笑道:“彦少爷想脚踏两只船, 我这个正牌夫君还得高高兴兴的道声恭喜?”
彦遥捂着他的嘴, 心上犹如落了针:“别这样说, 阿遥最爱耿哥哥。”
“最?”耿耀。
彦遥改口:“阿遥只爱耿哥哥。”他笑道:“你怎么幼稚的犹如孩子。”
耿耀冷哼道:“我身边若是放一个对我有图谋的哥儿,你愿意?”
“不愿意。”彦遥想也不想道,真要是有这么个人, 他能醋死。
当时耿耀和李萱站在一处他都受不了。
见把人哄好了几分,彦遥道:“于贵是我费劲心思扶持起来的,现在放手当真不行,我若是说我们和好如初,他怕是会心生警惕,既然恩情留不住他的忠心,我就得找到能拿捏他的把柄,日后才好为我们所用。”
耿耀:“嗯,我懂。”
烛光跳动,今日熏的是松木香,那花瓶的影子稳稳的定在墙上,耿耀瞧过去,似又看到了吊儿郎当的游岳。
此刻他双手插着口袋,唇角叼着烟,狭长的眸子是看热闹一样的慵懒,他嘴巴一张一合,好似在说:得,咱俩不亏是师徒。
窗外不知哪里来的野猫,低声叫了声,耿耀捏着彦遥下巴,力气有些重:“说爱我。”
彦遥素白的手拽着耿耀领口,把耿耀往下拉了拉,直起腰在他唇上亲了下:“阿遥爱耿哥哥。”
野猫转了一圈,找了个安静遮风处蜷缩着,耿耀打横把人抱起,扔在了床榻上,他今日粗野的让彦遥受不住。
彦遥哭着撒娇:耿哥哥疼疼阿遥
床幔晃动,里面的彦遥似小猫哭泣。
“大哥”
枯枝在河流中飘荡,涟漪顺势而下,冯如松一嗓子差点把彦遥吓死。
“大哥,大哥”冯如松在外面又喊。
彦遥喘息不稳:“应,应是有,急事。”
耿耀当真是体验了一番什么叫做箭在弦上发不出去的憋屈感。
冯如松叫声催促着急,真的出了事,他反而不会这么急。
耿耀狠狠来了几下,随后猛的退出,这招式差点要了彦遥的命。
耿耀见他嘴巴张合着叫都叫不出,俯身在他唇上安抚的吻了吻,抚着他的发道:“我出去看看,等下回来。”
说着穿上外袍出了门。
彦遥浑身口口,过了好半天才缓过来,他大口喘着气,捞起一旁的帕子盖住绯红的面容。
冯如松年岁小些,这几年耿耀也把他当弟弟护着,他在外面急的团团转,耿耀一出来就问:“出什么事了?”
冯如松忙道:“大哥,你快劝劝李萱。”
“李萱?”耿耀眉头微蹙:“她怎么了?”
冯如松:“她要留在国都,不和我们回武平县了。”
耿耀:“为什么?”
冯如松:“不知道,她不和我说,就一直哭。”
“别急。”耿耀:“我去问问。”
冯如松忙应好:“大哥你劝劝她,她这身份,留在国都太过危险。”
寒凉的冬日里,他快要急出一头汗,听到耿耀答应去劝,连谁前谁后都顾不得。
耿耀自然不在乎这些虚礼,无奈的跟着冯如松往前走,心里叹了口气。
李萱是个女子,坚毅刚强不输男儿,她既然说出留在国都的话,想必能让她留下的事足够重要。
冯如松和李萱两人之间暧昧,一路上连秋雨都看的明白,只是各有顾忌,未曾捅破那层窗户纸。
现如今结果怕是难如愿。
因原定的是明日一早回武平县,风雪楼还在割舍誉王,正打算另投山头,故而提前让李萱回到了耿文府上。
为了避嫌,耿耀未曾关门。
李萱往门外瞥着,冯如松正抱刀坐在了台阶下。
“八皇兄说,说我与他是亲兄妹,那些国事既往不咎,说我无需再外逃。”
“你们之间没多少兄妹情谊,他也不是个简单的人。”
“我知道。”李萱:“只是我母妃重病,太医说怕是时日无多,她就我一个孩儿,我得,我得守着她。”
她泪水滑落,从袖口拿出折叠纸张:“这是八皇兄亲手写的,立的字据。”
耿耀接过来看了眼,写了些不会借过往事为难李萱的事。
李萱帮他走了这一遭,逼宫的事情了后,耿耀偷摸送她去见了见她母妃,刚巧婉妃病倒。
原本想见的一面也就成了挂念不下的两面三面。
这一来二去的,就成了如此局面。
“他什么时候见到你的?”
“八皇兄未曾见我,是母妃宫里的一个宫人代传的,说我八皇兄来看过母妃,留下的话,说长乐公主已死,但婉妃身边要是多一个伶俐宫人,自是无碍的。”
耿耀捏了捏眉心,到国都后遇到的人如鬼魅,脸上一个面孔,肚子里弯弯绕绕的难看破。
八皇子用婉妃留下李萱,耿耀暂时想不出为何,但总觉得这事有坑。
但是明面上,八皇子当真做到了一个好皇兄,处处妥帖。
耿耀:“我能力不能通天,若是你到时候有为难处,我帮不了你。”
李萱咬唇点头:“我知道,谢谢耿大哥,我自己做的决定,是好是坏我都应该受着。”
“你想好就行,你进了宫就是再次被困住手脚,出宫或办些什么事不容易,耿文是我亲弟,我明日和他嘱咐几句,若是他能帮得到你的,就让他搭把手。”
“谢谢耿大哥。”
“你再好好想想,虽说子女应当在父母跟前尽孝,但你母妃怕是不愿你尽这个孝,我明日启程,我大哥估计要后日,你若后悔了,就跟他一起走。”
李萱点点头,满心满眼都是感激。
耿耀看向门外,起身道:“你和他好好聊聊吧!”
他出了门,听到动静的冯如松立马起身,目带期翼的看向耿耀,耿耀冲他摇了摇头。
如风少年眼中亮光化为暗淡,随后奔跑出了院子,似是再不敢见房内人一眼。
暧昧情义还未挑明就没了可能,李萱倚着门框,等那背影消失不见,趴在门上哭出声来。
耿耀回到房中时,彦遥脸上红晕还未全退,他扯下遮脸帕子,转头问:“出了何事?”
垂落的松散床幔被耿耀掀起,他站在床前脱外衣,把事情解释了一遍。
彦遥听了未曾说什么,李萱自己的选择,他们只能尽量帮着。
回武平县她能安稳,在宫里前途未知,之前的八皇子变为现在的永庆帝,不知道是否有算计。
或许是他们想多了,李萱不用公主名号就是一个宫女,应当算计不了什么。
耿耀脱鞋上了床,察觉到被下触感,不由的笑了。
他伸手摸了摸,道:“这么乖?”
彦遥羞的不行,闭口不言,等着他继续刚才做了一半的事。
耿耀却收回手,枕着手臂闭上眼。
彦遥推他:“睡得着?”
耿耀实诚道:“睡不着,不过有些累。”
“哦。”彦遥侧身躺着,用发丝扫着耿耀侧脸,懂事道:“你明日还要赶路,那我不闹你了。”
话落,彦遥惊呼一声,耿耀掐着他的腰,把他放到了。
“乖,自己动。”
彦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声音发颤道:“我,我不会。”
月已高,夜已深,只有一盏烛灯的房间声音暧昧羞人,墙上的影子似在风中,颠的破碎。
许久许久后,彦遥在耿耀怀里哭着说他欺负人。
翌日,耿耀带着小五郭壮策马离去。
猎狗撕咬路边冻死骨,积雪压塌茅草屋,山上树皮被人扒了个干净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耿耀越走越沉重,他来时是秋风萧瑟,面黄肌瘦的百姓双目无神。
此刻归去是深冬,大雪覆盖群山,那些瘦弱的百姓被砸死在房中,被饿死在路边,被观音土搅的五脏难安,嚎叫着倒下。
无人救灾,无人拨粮,耿耀停了一日,去府城粮仓逛了一圈,里面的米面已生了虫,街上的铺子里,这等米面要八十文一斤。
火是好用的东西,耿耀只有小五和郭壮,三人放了两把火,把快要饿死的人引到粮仓前。
大门敞开,生了虫的空壳米如金山银山,被人哄抢了个干净。
天下百姓千千万,饥饿百姓千千万。
人一日三餐,这粮仓又能让百姓吃几顿饱饭。
耿耀知道这是饮鸩止渴,知道此法无用,大景从根上就坏了。
推翻这扎了两百年的根,重新种下稚嫩幼苗。
历史是个轮回,可总要有人去推着这个轮回往前,总要给现如今的百姓一条活路。
出了城,扔了蒙面巾,耿耀算了算日子,耿武那边定是已经在路上。
耿耀让郭壮往回赶,去寻耿武,让他们就近住在城内,等到年后开春了再去武平县。
百姓可怜,但对于有吃有喝的人来说,他们又是凶猛野兽。
无论耿武拳脚功夫如何,无论彦遥身边带了多少人,都抵不过不断涌上前的百姓。
耿耀和小五疾驰赶往武平县,一路上所见触目惊心,两人再未曾多停留。
耿耀回到武平县当日,镇北王军营中,一和尚披风戴雪,脚穿布鞋立在外,请求求见镇北王。
三日后,镇北王手捧玉玺竖反旗
新登基的永庆帝杀兄弑父,天理不容,他奉先帝遗命讨伐逆贼
又三日,安王跟着竖了反旗
借助于一箱欠条,耿耀迅速收拢宣武军队,他以往战绩足够震服手下,刺头没几个,反而是官场上利益冲突的有几个。
雪下了一场又一场,耿耀练兵的强度高,总是有抱怨者,耿耀直接挑选耿家军。
对外言,耿家军只要强中强。
一时间无需催促,各军皆一股冲劲,都想进那强者之地。
耿耀忙的脚不沾地,但总归是让手下军队进入正轨。
选出的耿家军依旧是高强度练兵,其他则是循序渐进。
武平县之前遭过苦难,哪怕过了这几年,所住之人还是不多。
街上零零散散的挂着大红灯笼,已是又快到新年。
总兵府的牌匾已拿下,换成了将军府。
耿耀把马递给门房,边走边和高田勇道:“今年只有我们俩过年了。”
高田勇笑道:“今年大哥想怎么过年?”
耿耀:“和平日一样。”
耿耀没空规整将军府,故而院内房内都显得空旷,突听身后马蹄急停声,两人侧身回头看。
正见冯如松翻身下马。
耿耀眉头微蹙,转身朝外走。
“怎么回来了?”
冯如松道:“大哥,彦少爷等人已经到了霍沧府,彦少爷让我回来问你可抽得出来空闲,若是得空,就去一同过年。”
耿耀提心问:“路途上可有危险?”
冯如松:“没有去时安稳,倒是也还好,是跟着彦老爷一同上路的,他带着陆路转水路,水路转陆路,总算是赶到年前到了。”
耿耀让人去牵马,边走边问:“我岳父也在霍沧府?”
冯如松回道:“是的,彦老爷也在,将军夫郎留他一同过年,他应了。”
彦遥知道自己留不住彦老爷,和彦老爷说,他和耿耀几年未见,上次也只聊了几句,现如今耿耀已经知道他们谋划皇位的事,翁婿两人还是商谈一番为好。
后日就是年三十,耿耀连衣服都未换,直接翻身上马。
武平县需要可信之人守着,冯如松此次回来也是想和高天勇替换,让他好随着耿耀去霍沧府和家人相见。
两人到霍沧府城外已经是大年三十,当看到城门外相同小厮,耿耀眼中的情绪收了收,刹那间变的冷淡。
那小厮瞧见人,忙道:“耿将军,我家大人让小的来迎将军。”
耿耀嗯了声。
同样的街角,同样的马车,耿耀只扫了眼,就道:“马车坐不惯,我自骑马去彦宅。”
小厮在后面喊都喊不住,忙小跑到马车旁。
于贵的做法一而再,再而三,耿耀犹如吃了苍蝇一般的膈应,来时路上的欣喜去了大半。
彦宅外,哑婶和秋雨在等着,瞧见耿耀皆露出笑意,随后一个上前,一个往院内跑着通传。
耿耀对哑婶露出笑意,见哑婶伸手要缰绳,耿耀也就递给了她。
那烈马乖乖的被哑婶牵着走,耿耀意外道:“哑婶还有这一手?”
哑婶笑了笑。
进了院子,未见人先听到了几声二叔的喊声。
厚哥儿和安哥儿,外加一个金宝,全都冲着耿耀跑来,安哥儿仗着个子矮些,皮的直接抱着耿耀的大腿,问他有没有带吃的。
蕙娘晚了几步过来,揪着安哥儿的耳朵,问可是屈了他的嘴。
亲人话语虽是平常,却能让冷硬眉眼变的温柔,耿耀和耿武和彦老爷说了几句,询问这路上可还安好。
至于彦遥耿耀未曾理他。
看到第一眼,耿耀就发现彦遥在往他身后瞥,似是奇怪于贵怎么没来。
“少爷,于知府携礼求见。”门房小跑到院中,低声道。
耿耀抱胸而站,意味不明的说了句:“还挺快。”
彦遥理亏的厉害,但此事又只能这样处理,不顾彦老爷和耿武蕙娘在场,求饶的叫了声耿哥哥。
耿耀也不是分不清利弊,只是此事实在是坏兴致,道:“让他进来。”
耿武和蕙娘不知什么情况,耿耀把两人叫到一旁解释了几句,此事难解释明白,只大概说清于贵就是以前的阿贵。
于贵对彦遥生了不轨之心,自己和彦遥要装不和,总结起来,就是自己误会彦遥和于贵有私情,彦遥又误会自己和李萱有私情。
耿武+蕙娘:
其中弯绕一时不好说,两人了然的点了头。
蕙娘说自己会少说话,还拉着几个孩子,让他们去后院玩,又说了有客来,在外人面前一定不准说二叔和二婶的事。
哪怕觉得二叔二婶相处奇怪,不如之前在国都相处的亲近,也不准多问一句。
金宝和厚哥儿已有十岁,安哥儿也是鬼灵惊的,跟着俩哥哥点头,眼珠子转来转去。
彦遥知道耿耀不痛快,心里直泛嘀咕呢,就听一旁负手而立的彦老爷道:“这就是你选的,忠心之人?”
话语带着讥笑,似是终于等到了彦遥栽跟头的这一日。
彦遥沉默不语,这话他没法接,当年彦老爷劝了他好几场,他就咬死了用于贵,此刻悔之晚矣。
不过倒不是后悔用于贵,而且忘记了一早捏他把柄。
彦老爷瞥了他一眼,道:“奴才的忠心是因为他只是个奴才。”
彦遥低眉垂首:“儿子知道了,以后再不犯这样的错。”
彦老爷冷哼道:“以后?先把这次解决了,万幸耿耀愿意纵着你,给你争了些时间,若不然,你就是在耿耀门前放了匹狼,你这五年的谋划就是一场笑话。”
彦遥乖巧听训
当年在青龙山,阿贵被打的皮开肉绽都不出卖主子,现在当了几年于贵,就有了一肚子的谋算。
彦遥倒是想到过人心易变,只想着那是日后的事,一切都来得及。
不曾想富贵犹如龙卷风,以迅雷之势迷人眼。
彦老爷见他知错,也就停了话,还好,年轻吃吃苦头栽栽跟头,他能帮着善善后。
他这个儿子看着脾气软,实则是极其自负,认定的事八头牛都拽不回来。
他不信自己这个当爹的,当时怎么劝都不听,彦老爷气的一句都不想提点,就等着彦遥栽个跟头。
那边的于贵已经被人领进了院子,他身后的两个小厮皆捧着贵重之礼。
彦老爷脸上挂上笑,忙迎了几步,道:“于知府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了。”
于贵惶恐道:“老爷说笑啊!阿贵永远是彦家的阿贵,当不起这声于知府。”
彦老爷哈哈大笑,忙侧身和耿武道:“可还记得于知府?”
耿武装作震惊道:“这是?瞧着眼熟,但是不太敢认。”
于贵笑道:“几年不见,大爷怎不记得我,我不就是阿贵。”
几人你来我往,互相演着戏,连蕙娘都跟着说了几句想不到。
耿耀蹲在地上和安哥儿玩,连个好脸都不给。
有彦老爷在,场面冷不了,于贵言彦家和耿家恩情重,今日故人过来实在欢喜,特奉上厚礼。
彦老爷说客气客气。
于贵又言今日新岁,他们一处过年实在是热闹,不像他,无爹无娘,自己在府衙孤寂,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彦老爷哈哈大笑,说这是哪里的话,又说了几句亲近之话,让他不嫌弃留下一同过年。
于贵瞧向彦遥,彦遥笑着点头:“那就留下一同过年吧!”
第75章 绝美 等到再过几年,阿遥就不给你这般……
还未到晚膳时间, 耿耀连夜赶路累的慌,维持冷脸人设,让秋雨帮他安排房间, 他先沐浴回房休息会。
秋雨神情带了些小心翼翼, 她看向彦遥,彦遥双目含泪, 似有剜心之痛。
他笑中脆弱易现, 道:“秋雨带将军回房休息。”
还是上次来的院子, 秋雨带人把东厢房收拾出来, 笑道:“姑爷,你就住这一间吧!”
“少爷怕冷, 专弄了间暖室出来洗澡, 现在热水正在烧, 等下就好。”
她门敞开着, 走进耿耀半步, 视线瞥了下院中清扫的哥儿, 低声道:“那个是于贵的人。”
耿耀嗯了声。
耿耀的头发已能束起,但远不如旁人自小留的长,他此刻泡在池中闭上眼,热气升腾朦胧了他的眉眼。
咯吱一声门响,彦遥把门关严实,解下披风悄悄走进。
掀开两道帘子, 随后红了脸, 心口也跳的厉害。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耿耀洗澡, 那肌肉线条流畅,水珠从上滚落,让人瞧一眼就喘不上气来。
耿耀听到动静没睁眼, 彦遥走过去,跪坐在他身侧,轻声唤道:“耿哥哥。”
“耿哥哥今日受委屈了。”他解释道:“我一回来于贵就寻了过来,明则是帮忙,暗则是隐晦打探我与你如何。”
“我自然是说你心里有人,已看不上年老色衰的阿遥,两人隔心你另爱他人,只不过明面上还是一家人,不好让双方亲人担忧。”
“以往在宁安县,你爱姑娘家,不喜哥儿的事,秋雨知道,于贵也知道,故而也能糊弄的过去。”
衣袖沾水,如浮云飘荡在水面,彦遥手指撩水,帮耿耀揉着手臂,哄道:“阿遥心里只有耿哥哥,也只有耿哥哥是真心待我。”
“那于贵不过是看我能助他仕途,舍不得放手罢了,怪我当时看错人,原以为青龙山有生死之交,他命悬一线都忠心不二,谁知道”
耿耀睁开眼,沉静的视线落在水面。
都是男人,他倒也看的清楚,彦遥说的原因有之,怕是那于贵心里也确实是喜欢彦遥。
宁安县,于贵是一小厮,彦遥是倾城少爷,晦暗心思不敢对人言,自己都对自己唾弃不止,觉得自己只要想一想就是对少爷的玷污。
现如今身份颠倒,彦遥依旧是富家哥儿,于贵却成了官场之人,他自然敢奢求明月。
见他一直不说话,彦遥有些慌,俯身去抱他肩头,声音发闷道:“不准生气。”
耿耀反手摸了摸他的侧脸,道:“你前脚刚回来,后脚就查出谁是于贵的人了?”
“当时你与我说过这事,我知道于贵不妥,就让人送信回来查了。”彦遥解释道:“我想着除了不如留着,就未动。”
耿耀嗯了声,认同了他的做法。
“别生气,我害怕。”彦遥泪水比热水灼人,耿耀心脏抽了下,忙回身把人抱住。
衣衫未脱的人落入水中,他手撑着耿耀胸膛,委屈中夹杂着强硬:“不准和我生气。”
太过在意,在意的连个冷脸都受不住。
装哭的事彦遥手到擒来,原以为自己冷心冷肺,现如今对上耿耀,他眼窝浅的厉害。
耿耀抬手抽出他束发的簪子,满头黑发如瀑布垂下。
“不是故意和你生气,就是忍不住。”
心有猛兽的男人受不了别人觊觎自己的所有物,更何况是他心爱之人。
撕咬的吻落下,恨不得让彦遥浑身上下沾满他的气味,彦遥被他吻的一度窒息。
水流荡漾,亲/吻的啧啧声让人听的腿软,当那时隔一个多月的野兽毫无预兆的寻来觅食,彦遥发出让人脸红的喘/息。
浴池下的柴还有余温,将军脸上露出餍足之色,彦遥已是连抬抬指尖的力道都没了。
“于贵的事你有头绪了吗?”
“嗯,有了些头绪。”彦遥气息不稳,嗓音发哑。
耿耀爱他如此模样,吻了吻他鼻尖,道:“镇北王和安王都反了,现都在点兵点将,等过了这个年,就是战乱起时。”
彦遥在他怀里闭着眼:“我和爹也是这样想的,霍沧府对我们太过重要,是必须要掌握的地方,于贵这事虽说棘手,但是也不是毫无头绪,只是需要些时间罢了。”
他透漏道:“这等地方,你知道巡抚每年往上打点多少吗?”
耿耀垂眸看看他,彦遥伸手比了个三:“三百万两白银。”
耿耀诧异,这么多。
彦遥点点头:“嗯,等我弄清这关窍。”
“于贵公事不背我,昨日我回来,他还言巡抚对他多有示好,想来是那巡抚想拉他入伙。”
耿耀现在听到于贵二字就心梗,轻捏住彦遥下巴,又狠狠吻了一通。
吻的彦遥直笑,他欢喜耿耀痴迷他身子。
“自己当心。”耿耀:“我回去后找些生面孔过来给你用。”
彦遥点点头,他自己也养了些人,但和耿耀手下人相比,两者不能同日而语。
彦遥:“你觉得镇北王和安王可会动你?”
耿耀:“说不好。”
吴思鲁,镇北王,耿耀,安王
吴思鲁和耿耀在镇北王左右两侧,他若是先动手,耿耀和吴思鲁必定左右攻之。
但耿耀又在镇北王和安王之中,现在二王皆竖反旗,一个弄不好,说不定这俩先把他灭了。
见彦遥面露担忧,耿耀宽慰道:“无事,能处理,现在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关键是先把战力提上去。”
“四方中,只有我这处兵力最弱。”
他把玩着彦遥的指节,思虑道:“镇北王和安王不会想在这里耽误时间,浪费兵力,他们攻入国都,坐上皇位才是正理。”
彦遥:“那就想法子在两者中虚与委蛇,只要不出意外,暂时平安可保。”
耿耀:“这点不难。”
镇北王和安王担心的,无非是后院起火。
耿耀地盘小,兵少将少,是最好欺负的一个,他卡在镇北王和安王之间,是不好,其实也算是好。
不好自然是夹缝生存,好的是,这二虎相争,未到最后决胜时刻,需要留他这个夹缝喘息。
只要耿耀露出对朝廷不满,保持中立态度,保一时安稳不是难事。
耿耀捏了捏眉心道:“我想的是,吴思鲁吴将军那边若是找我,我该如何应对。”
两人现在算是同朝为官,又同在反贼窝里,就怕吴思鲁忠心太过,邀他一同灭贼。
吴思鲁兵多将广,一侧安稳一侧有镇北王,他还能打一打。
耿耀现如今是完全不够看,真的打起来,第一个死的就是他。
但是若是拒绝也是不好,他还需要吴思鲁在那侧牵扯镇北王,只要有吴思鲁在,镇北王就不敢妄动他。
所以这关系也得处理好。
耿耀:突然觉得,这造反也是个人际交往的活。
彦遥指尖落在耿耀眉心,轻轻揉开上面的紧皱。
“我和我爹,已经调动各城的管事,悄悄运送粮草过来。”彦遥毫无隐瞒道:“世道将乱,非主要的地方,铺子院子留个一两间,其他的会缓慢出手,到时候都会变成粮食运过来。”
“大约一个月后,船只粮车就会陆续而来,我和我爹毕竟是生意之人,能力有限,到时候需要你来想法子接收。”
耿耀点点头:“嗯好,这些交给我。”
他握住彦遥的手,道:“水凉了,起吧!”
耿耀穿着衣服,彦遥从水中站起,当耿耀视线看过来,他羞的不敢抬头看。
美人如玉,处处绝艳,如此好的滋味,只有耿耀尝过,他忍住腹部窜起来的火气,拽过擦身的长巾把人包住。
彦遥借着他的力道迈出浴池,湿透的长发让他添了几分魅惑。
“阿遥好看吗?”彦遥被那视线烫的腿软。
耿耀:“阿遥,绝美。”
彦遥轻声嗯了下:“阿遥现下还能看,耿哥哥多看看,等到再过几年,阿遥就不给你这般看了。”
从水中站起是冷的,彦遥那心思一动,就站了起来,水珠在他身上滑落,美的让人忘了喘息。
他容颜被人夸过倾城,他身段比羊脂玉更光滑白皙,之前两人恩爱多在床榻,耿耀虽在缱绻中看过,却总归是烛光昏暗,他又是躺着的,瞧的不完全。
现在时机刚好,他想让耿耀瞧瞧他,记一记他最好模样,他想成为耿耀怀中人,天边月,哪怕白发苍苍时想起,都是独一的存在。
耿耀一直都觉得自己理智不错,此刻彦遥做法大胆,眸中却羞涩看来,当真是倾刻瓦解了他的理智。
用大氅抱着人,移到炭盆前,吻着彦遥耳垂道:“可以再来一次吗?”
话落,彦遥已是叫了一声,半晌后,他才得到喘/息,说出那句话:“不听我的,还要问我。”
耿耀抱着他闷笑不止,心情似是痛快极了:“嗯,喜欢逗你玩。”
两人出来的时候天已黑,秋雨道:“少爷,姑爷,年宴已经快准备好,可以过去了。”
说着用手背碰了下彦遥发尾。
彦遥知她关心,道:“没事,在炭盆前烤干头发才出来的。”
秋雨放心道:“那就好,若不然头上别进了寒气。”
人后恩爱缠绵,人前装冷脸凄苦,耿耀先一步去了正厅,彦遥晚了些才过去。
饭菜上桌,几人因为谁坐主位的事推辞了好一会。
彦老爷为长,但是商贾非官身,耿耀品级最高,但岳父在此处,他自然不会坐主位。
若是只有这对翁婿在,耿耀让彦老爷坐主位,彦老爷当仁不让的也就坐了。
这不是还有个于贵在,他四品知府,彦老爷直接坐自然不妥当。
彦老爷和于贵一番推辞后,彦老爷假装不情愿的坐在了首位。
一顿饭吃的还算热闹,有彦老爷张罗,耿武在一旁配合,哄的于贵也是舒适的喝了不少酒。
耿耀和彦遥就维持人设,当一对心里有对方,却被自尊架在高台,绝不开口问的怨侣。
当于贵窥探的目光再次看过来,耿耀当真是后槽牙都在痒。
桌下的手被人牵住,耿耀端起酒喝了杯,又被彦遥哄高兴了。
耿耀担忧终究成了真,喜庆的灯笼还未撤下,吴思鲁就派了人过来。
想两人联手攻镇北王
耿耀面上说着自当义不容辞,转身就让那人看到他手下总兵争吵怒气而走的场面。
耿耀歉意道:“实在是惭愧,都是嫌我练兵太过狠心,拔苗助长的。”
吴思鲁所派之人是他手下一幕僚,名叫甘贤。
甘贤笑道:“耿将军用兵如神,所领耿家军百战百胜,对下自然是要严厉的。”
这几年耿耀所带的一百多号人被四周叫为耿家军,只不过这是私下里的广传叫法,耿耀身无官职,怎会给自己找麻烦叫自己手下是耿家军。
现如今当了将军,倒是真的扩充耿家军,对外也直着来了。
耿耀感激道:“多谢理解,还请回去帮忙转告吴将军,我这边刚接收宣武,有些烂账还没清点明白,等我处理好即传信过去,听后吴将军发号口令。”
甘贤又非傻子,问道:“不知耿将军需要多久?”
耿耀:“手下不服之人倒是好解决,主要是粮草军饷,欠账太多,眼看就要揭不开锅,现在都是在勒紧裤腰带,粥碗只有淡薄米味,不见几粒米。”
“我就算是想带着人往上冲,也得想办法把人喂饱才是。”
随后话锋一转:“不知道西北的军饷粮草如何?”
甘贤:
吴思鲁非头脑空空的莽夫,派甘贤来之前说过,耿耀此人看着赤城,实则内有滑头,怕是会有推辞,此举不会成功。
甘贤原就是抱着白跑一趟的想法来的,故而耿耀推辞时他态度如常。
只是谁料,耿耀把话往军饷粮草上转。
这话当真是让人没话接。
同一个朝廷,宣武穷,西北自然也是穷的,不过穷和穷还不一样,西北勉强还饿不死。
宣武这边确实是离饿死冻死不远了。
甘贤叹道:“也是要不来军粮。”
随后便是两人一同叹气。
耿耀送走甘贤第二日,一对师兄弟登了将军府的门。
耿耀从军营回来,进到正堂行了个佛礼。
“玄机大师。”他又看向脸有刀疤的和尚。
“贫僧了悟。”
耿耀:“了悟大师。”
三人落座,了悟闭眼拨弄念珠,似是尘世纷扰与他无关。
玄机瘦了些,脸上的菩萨笑却不减分毫:“耿将军,多日不见可还好?”
耿耀随了个浅淡笑意:“还好,我观玄机大师好似一路吃了许多苦。当时不知大师要来此处,若不然刚好可以路上结个伴。”
玄机念了声阿弥陀佛:“多谢耿将军好意。”
耿耀直接进正题道:“不知道两位大师今日屈尊前来所为何事?”
了悟:“想来我与师弟前来是同一件事。”
玄机:“想来应当如此。”
耿耀抬手道:“请指点。”
玄机:“国都皇位更迭,其中玄妙将军是亲身所见”
耿耀笑道:“印象深刻。”
玄机温和道:“现如今坐着的永庆帝是个难堪大用之人,这天下易主是天注定,镇北王和安王带有皇室血脉,手握重兵,举旗反的理由站得住脚。”
玄机:“贫僧敬佩将军才能,可说句不怕得罪将军的话,你并不被镇北王放在眼中。”
“现如今差遣贫僧走这一趟,一则是不想耽搁时间,二是还不想和安王比邻而居。”
玄机的话是真话,却也是半真半假的话。
一是,世人都是健忘的,现在永庆帝刚登基罪孽大,攻之没阻力。
若是二王在这边打个几年,永庆帝皇位坐个几年,百姓也就不在乎他皇位正不正了。
二是,耿耀能力不俗都有目共睹,这几年三方流转不知道坑了多少好处。
再一个,宁安县的王千总是什么样,建善寺的玄机和了悟都心知肚明,绝无守城之才。
那守城主将是谁,答案不言而喻。
宁安县就一直墙,对着黑齿铁骑都能坚持二十余日,宣武虽说贫穷荒凉,但实乃是易守难攻。
守城之将守着原就难攻的地方,当真是麻烦。
当然,玄机所说的不想废时间,与不想和安王在此时相邻,也是真话。
这些都是明面上的牌,玄机和了悟能看透耿耀的底牌,耿耀自然也能看到镇北王和安王的。
耿耀端起茶:“所以?”
玄机:“所以来告会将军一声,镇北大军出动后,耿将军莫要在后方生事故。”
耿耀笑道:“我答应了,镇北王就能放心了?”
玄机:“将军说笑了,若是如此,镇北王还争什么天下,此次前来不过是想告诫将军几句。”
“若是将军安稳,日后自然少不了功劳,若是将军想行那偷窃之事,镇北王和安王的留守之人,合力揍个耿将军还是不费力气的。”
“只是如此一来,怕各方都有损耗,黑齿也就”
“武平县被屠乃是所有国人之痛,镇北王和安王都痛心不已,还望耿将军莫要冲动行事,不顾边疆百姓。
耿耀:这话还真是不要脸。
了悟颔首道:“安王也是这个意思。”
耿耀府上无女眷和哥儿,他让小五奉茶,待人出去了,才又问道:“了悟大师说话如此真诚,倒让耿耀有些无措了。”
造反一事大多都是遮遮掩掩的,这两位是直接坦言了。
玄机道:“在国都和将军共事过,贫僧知道将军是识时务的俊杰,也是睿哲名将。”
“两王竖旗为了当帝王,这是司马昭之心,和将军含糊说之,这就是小看了将军。”
耿耀收了脸上笑意:“两位大师坦诚,耿耀也不说虚的,就如玄机大师所言,耿耀既然奉旨镇宣武,那这里的百姓就需要我用命护之。”
“只要镇北王和安王不碰我这一亩三分地,耿耀自然不敢妄动,毕竟以鸡蛋碰石头,确实是找死不是。”
打探道:“我这处狭小不足为虑,安王无忧,镇北王怕是重心错了,左侧才是他心头大患吧?”
玄机笑道:“自有筹谋,就不劳将军费心了。”
耿耀面上不显,心中却不由的谨慎起来,镇北王此人,若是用一句话四字来形容,那就是心黑胆大。
但是却有个非明君之缺陷,弑杀,杀降杀俘虏。
玄机在八皇子身旁时,耿耀只把他当成一个入世俗的佛家谋士。
玉玺失踪,玄机离去,如此操作却让耿耀后脊发凉。
此时再看前因,一切皆明,在八皇子身边蛰伏五年,只为搅乱国都一滩死水,给镇北王一个起兵理由。
拨弄佛珠的手推动乱世向前,玄机已不是心机深沉能形容。
现如今镇北王和玄机,怎不让人心生胆寒。
第76章 送礼 你真信他这几年没图谋,是因为喜……
折中之法几方皆满意, 耿耀留饭,玄机和了悟拒之。
将军府外,玄机和了悟僧衣布鞋, 并肩而去。
“师兄, 镇北王可是你寻的开国明君?”
“师弟,安王可是你寻的开国明君?”
两人皆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