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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混账 落在那处的手掌微微动着

彦遥又问了一遍:“你都见过谁的胸口?”

耿耀沉默片刻, 诚实道:“你的。”

“还有谁的?”

“没了。”

彦耀怒气更甚,斥责道:“你说你见过内衣,内衣是代替肚兜之物, 你见内衣时, 所见自然是旁人的”彦遥直觉胸口闷的厉害,一时再难说话, 索性直接站起身。

他脱了外衣躺在床上, 面朝里, 肉眼可见的发了恼。

耿耀不妨他生气的这么厉害, 原以为他听到利润更高的内衣生意,会再高兴些。

耿耀正暗想着, 那边的彦遥已经又坐了起来, 精致眉眼露出锋芒:“杀猪郎, 我与你说, 我不知你与何种野狐狸勾搭的, 我先不予计较, 日后若是让我再发现,我饶不了你。”

“娘应诺过,耿家男儿不纳妾,只要我不离你,你是生是死都得和我绑一块,要是你日后再胡混, 我玩死你。”

说话间, 他抬起手伸到脖颈后, 随后从衣襟里拉出大红肚兜,道:“小归小,那我也是有的, 你若是爱看这里,我是你明媒正娶夫郎,你是我正大光明夫君,我不会拒你,任你来看。”

彦遥穿着一袭纯白里衣,柔软丝滑,因拉肚兜的动作,身前衣服松散,白皙肩头外露,烛光落下似撒了一层金色光芒。

“若再有下次,我定不饶你。”彦遥把威胁又说一遍,随后躺下睡去。

因彦遥捉弄,耿母时常骂耿耀混账,往日彦遥都是看笑话,今日却在心里低骂了一声声混账。

骂的委屈了,两行泪顺着流下。

原不应该为这混账杀猪郎哭的,只现如今日子太好,彦遥珍之如宝。

就算就算不看耿家,耿耀往日对他也是很好的,他已习惯同屋而眠的耿耀,犹如夏日冰,享受后再难戒掉。

谁知,今日才知耿耀彦遥声若蝇蚊的骂道:“品行极差的混账,看不是自己夫郎的身前。”

耿耀发怂的挪到房间正中,侧耳就听到了这骂声,知道他正在气头上,摸了摸鼻子往后退去,想着明日再解释。

但又一想,这事好像还解释不了,他在现代活了二十多年,要说没看过内衣照片,那就是骗鬼呢!

那内衣展示自然是穿在旁人身上,另还有海边,比基尼之类的

耿耀:遭了,这罪名好像成立。

彦遥骂归骂,手却不由自主的探入衣里,眼泪又汹涌了些。

哥儿这处天生势弱,不似姑娘家穿个肚兜还有轮廓,哥儿肚兜一盖,衣服一穿,从外看与男子无疑。

哥儿如此,彦遥原是不在意,现知道耿耀看过旁人这处,又回想到他以往说的喜爱姑娘家,一时便认定他是爱此物丰满之人。

还记得儿时,有一远方哥儿表哥来做客,小爷爷与他在房中说着悄悄话,彦遥原是躺着睡觉,醒来后也未曾打扰,继续装睡。

偶听小爷爷笑着说:“无碍,奶水多少和大小无关。”

那表哥扭捏道:“近来家中新纳了个妾,那哥儿此处大上许多,我打听过,说是他每日会让人帮他揉上小半个时辰,不知有没有用处。”

那时彦遥还小,听来也不懂,听着听着就睡了去,小爷爷如何回答的也不知。

现下,他把半张脸埋在被中,轻咬唇瓣,落在那处的手掌微微动着。

今日先左边,明日再右边。

翌日,天泛起小雨,县衙后院

纪绍年闹着要嫁耿文,县令夫郎提了几个高门他都不愿,无奈只能去看耿文。

趁一家人用饭之际,他道:“我已细细打听过,我儿也可嫁入耿家。”

“耿文相貌不俗,气质出众,待人接物都有礼有节,是个好郎君。”

“彦遥嫁入耿家,耿母处处说是耿家福气,说委屈了彦遥,有人问她从头到尾都是夸话。”

“再有,我塞银子给彦遥收下的粗使仆人,问了良多,越听我觉得越好。”

“耿母拎得清,我儿不受婆母气,住的若是不开心也可别居另住,到时想来也可来国都,只要儿婿不差,我回去让你外公帮一把也不是难事。”

县令夫郎虽如此说,还是多有迟疑,道:“年儿,你不多想想了?”

纪绍年兴致缺缺:“只要不是吴哥哥,嫁给谁都一样,还不如嫁到耿家,等日后耿文比耿耀强,我就打彦遥的脸,让他再也不能装模作样。”

自从在吴家丢了面子,纪县令是一听到吴家就烦,县令夫郎眼见纪县令快要变脸,忙道:“好好,嫁嫁嫁,娘这两日就找媒人去露口风。”

彦遥用了早膳就去了成衣铺,耿耀因昨日受了伤,故而千总允他歇息两日,这两日不用去军营。

耿父则是一早就让人拉了半扇猪到军营。

雨天人少,耿耀身为宁安县“公众人物”,明星效应很是好用,他拿着砍刀卖肉,摊前皆是撑着伞排队买肉之人

其他摊位:怎一个羡慕可言。

其他肉摊:已经是嫉妒恨了。

耿耀动作不停的砍肉,时不时的回答客人的八卦之问。

“耿郎君,你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耿耀也不避讳:“我这不是当守备军入了军营,和人比划拳脚,技不如人挨了点。”

“哎吆吆,看这伤的。”一个提着篮子的妇人道:“怕你夫郎心疼哭了吧!”

“肯定是,虽说不严重,但他夫郎肯定哭的止不住。”

“耿郎君这么疼爱他夫郎,看他夫郎哭了,心里定也是难受的厉害。”

耿耀嘴角抽了下,这就是嗑cp自己找糖的乐趣吗?

“耿郎君,现在满城哥儿姑娘家都喜欢你,别看那些臭当兵的不选你,那是他们心思不正,就惦念着媳妇夫郎的嫁妆银子。”

“我们这才多少嫁妆银子,男人就惦记着,看彦家哥儿的陪嫁,我见了都眼热,耿郎君却能君子坦荡荡,情愿丢脸,情愿求老娘都不花,多好的男儿。”

耿耀埋头干活,这话他不敢接,一接就没了尽头。

只是不用他接,四周人就自动聊了起来,哪怕是不相熟的两个人,也能站在一处同撑一把伞。

“也有品性良正的小子选耿郎君,我听说有十个呢!”

“哎吆哎吆,这事我知道,其中有七个是没娶妻娶夫的,今日一早啊,媒人把门槛都快挤破了。”

耿耀刀都砍不动了,停下动作听八卦。

“就那一个叫高田勇的,家中三间房,娘常年吃药,还有一个读书的弟弟,全家就指着他,以往他娘求都求不来媒人,今早啊,来了好几个。”

“说什么,家中如此情形,都不会因为戴把总请客天香楼而动摇,一看就是心志坚定之人,又说爹去世,娘吃药,都没让弟弟下学,这就是良善之人。”

“那高家小子我知道,确实是个不错后生,就是被家里拖累的,白日在军营当值,闲暇就去码头扛包,跟他爹学的有些武艺,时不时的还去城外打些猎物来买,军营里的白面馒头鸡蛋什么的,都拿回来给老娘和弟弟。”

原就听着的一人猛的一拍大腿:“哎吆吆,这么好,我赶紧去找个媒人打听打听,我家女儿还待嫁呢!”

又一人道:“我家也有夫郎在说亲呢!”

两人说完,忙撑着伞离去,连肉都顾不上买了。

耿耀:

“姑爷,姑爷”秋雨身着桃粉,一手撑伞,一手拿着小巧食盒,从人群中挤来。

耿耀忙问:“怎么了?”

秋雨站定后道:“姑爷,少爷在铺子里,吃到今日果脯和米糕不错,让我拿过来给你尝尝呢!”

耿耀原以为是彦遥那边有事谁知道,人家是来给cp粉送素材的。

秋雨又笑道:“姑爷,少爷说你爱吃城南糖炒板栗,说今日忙,他回来的会晚一些,到时候绕到去城南帮你买,让你晚饭留些肚子。”

耿耀:到底是谁爱吃?

“姑爷,少爷那边忙的离不开人,我先去伺候少爷了。”

说着就脚步急匆匆离去。

这丫鬟来去如风,留下一个食盒,还有

“呜呜,这世间怎会有如此痴情夫郎,自己怕是忙的吃不上晚饭,还要绕去城南给耿郎君买栗子。”

“还有这一吃到好吃的就立马派人送来,一刻都等不了,耿郎君是生生长在了彦少爷心尖上啊!”

“那丫鬟还说离不开人,忍得无人伺候,都得让耿郎君立刻吃上米糕和果脯呢!”

“我还听说,昨日选了耿郎君的十个小子,也去天香楼吃饭了,是彦少爷主动拿的银钱呢!还心疼耿郎君心疼哭了。”

耿耀:这世间无人懂他。

蓦然回首,他和彦遥的cp粉已经遍布全城。

耿母在院中煎好药,一出来就见案板空空,今日猪肉已经买完,让耿耀回院子里喝药,自己站着和未离去的人聊了几句。

案板收到门后,耿耀捏着鼻子喝了药,过去让耿母站在一旁:“娘,这粗活我不在的时候你做,我在的时候就别沾手了。”

耿母笑呵呵道:“好好,昨日不知今日下雨,我还以为今日猪肉要剩下呢!”

“哎吆吆,耿把总也在家呢!”

来人与耿母差不多年岁,穿红带绿,手捏着帕子,笑的开怀。

耿母忙迎上去,把人引到堂屋,先是给沏了碗红糖水,才坐着笑道:“哪阵风把贵客吹来了。

红色喜庆吉祥,大景媒人说媒时无论年岁,大多都穿此模样,无论婚事成不成,一进门就让人看着喜庆高兴不是。

今日来的王媒人是县里说媒第一人,只踩富贵门,有那和府城的婚事,两项私下说兑好,大多也是请她出面,她出身谈吐皆好,不会丢了面子。

媒人上门自然是说婚事,其中会牵连未婚女子或哥儿,耿耀自然不好上前去听。

耿文昨日才说县令夫郎,现在就来了媒人,耿耀怕他娘不好应对,故而停在了天井处,蹲在阴影处收拾地上乱绳,侧耳听着里面。

现在天上细雨蒙蒙,密集的落在脖子里也有些凉,耿耀见墙角竖着伞,就撑开打着。

王媒人也不嫌弃是红糖水,喝了半碗,笑的乐呵道:“我这不是见你家老三也到了说亲的时候,就不请自来了,希望没讨人烦。”

耿母忙道:“哎吆,看你这说的哪里话,你真是我想请都不敢请的人物。”

两人互相吹捧了几句,比了下年纪,论了下姐妹。

王媒人话语说出县令二字。

耿母惊了瞬,道:“这我们家怕是不敢攀。”

耿耀手握粗麻绳,听王媒人话语。

“你叫我一声老姐姐,老姐姐就和你说说心里话,你莫怪我多管闲事,我且说,你家老大老二一个铺快,一个把总,都各有出息,但只有老三考功名,日后老大老二定是帮不上他的,现如今能攀一门有助力的婚事,你还不偷着乐,怎还迟疑了起来。”

“秀才举人何其多,能向上走的,真才实学自然要有,可咱不也得有贵人相助。”王媒人懊恼的拍了下自己的嘴:“原都不能说,但我这嘴,最不愿旁人错过良缘,我且说与你听,你当宁安县这繁华之地,又离国都这么近,县令是谁都能当的?”

“旁的不敢说,这纪县令明年到任,高升是一定的,纪县令和纪县令夫郎,都是家中有关系之人,家族护着,恩师扶持着,这这你家老三日后和他成了一家人,你就等着你家老三给你挣诰命吧!”

王媒人那嘴非常人可比,一番话说的恨不得掏心掏肺,耿母听的神魂颠倒的,过了好半晌,才尴尬道:“我们家瞧着有生意,实则是真没钱,我家老三日日只会读书”

瞧着不机灵这句话好歹咽了回去,差点就迷糊的说了出来。

王媒人一瞪眼,佯装斥责道:“人家那家,还图你有钱没钱?不就看上耿文,还有你这个婆母好。”

“耿文这孩子长得好,为人老实,性子一等一,这都不说了,就说你这个婆母,咱宁安县谁不知道,为了让彦家少爷好出门,你连自己的屋子都砸了一半。”

“有钱的人家好找,这么疼儿媳儿夫郎的可难寻。”

“老姐姐,这说出来我都钦佩你,不怕你笑话,若是你家还有老四,若是我家姑娘哥儿的年龄合适,我都得厚着脸皮和你攀个亲家。”

她虽斥责态度,话语却是把人夸了又夸,只会让人心生喜悦,哪里会有不满之感。

耿母那颗心啊,被这张利嘴夸的快要从胸口飞出来。

小心问道:“这,毕竟门第在这,县令家能同意?”

王媒人哎呀一声,乐的笑出声来,但她闺秀出身,笑时用帕子遮住唇,并不显得粗野。

“我的好姐姐哎,我说了这么老半天,你怎还迷糊着呢!人家县令家要是没露了风声,我能今天来这一遭?”

“你是不知道你在外名声有多好,多少姑娘家,哥儿家,做梦都想要一个你这样的婆母。”

又说了几句,王媒人笑道:“老姐姐且坐着,晚上你与家中人商量下,我明日再来听信。”

那边话到尾声,耿耀一闪身进了灶房。

等到王媒人走后,耿耀从灶房出来,见到他娘的脚都是漂浮的。

“老二,来扶着娘。”耿母伸着胳膊道:“娘被夸的有点飘了。”

耿耀忙上去扶着她:“娘,你怎么想的?”

“怎想?等你爹回来商量商量。”耿母喜道:“没想到县令家都瞧的上我们家,哎我就是把阿遥当自家孩子疼,没想到大家都这么看我。”

说着脸上都红了,耿耀:得,他娘沦陷了。

耿父耿耀不用问都知道,肯定也会同意。

他爹娘就属于那种,自觉位卑的小人物,不会献殷勤,但一朝得到上层主动侧目,恨不得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把心掏出去。

哪怕短暂抗争,大人物面见一次,亲热点说话,那就基本

一如对彦老爷。

彦老爷,纪县令,这一个似一个,都是精如狐狸,他爹娘老实的实在是不够看。

纪县令纪家的哥儿,那日彦遥戴着幕篱停在肉摊前,两人初次相见,带人来寻事的就是县令家的哥儿。

只是,不知县令家几个哥儿。

“娘,我去接阿遥了。”耿耀道。

耿母喜道:“去去,这才像点样子。”

耿耀之前未来过成衣铺,但不妨碍新换的掌柜小厮都认识他。

准确来说,是认识他的头发。

他一进门,小厮就忙上去接过伞,笑着道:“耿把总你来了,当家的在二楼呢!”

耿耀琢磨了下这个称呼,笑了。

一看就是彦遥自己规整的人,彦家都是叫少爷和姑爷。

“上面有客人吗?有的话我在下面等着。”

小厮道:“现在无人,当家的刚才去库房,也是刚回来。”

耿耀:“我上去看看。”

踩着木梯上楼,做工的绣娘们偷偷瞥了一眼,便忙垂下眼去。

小厮引着耿耀到一间房门处,敲门笑语道:“当家的,耿把总来了。”

片刻后,秋雨打开门,行礼叫了声姑爷,之后就跨过门槛,侧身示意耿耀进去。

耿耀不疑有他,跨过门槛,身后房门被秋雨关上。

细纱处,彦遥正在换衣服,动作间披上一层薄纱,耿耀视线极好,刚好瞧见他光滑肩头被一点点覆盖。

只是人家富贵哥儿,所穿锦缎如蚕翼,里面大红肚兜全然遮不住。

耿耀:

彦遥转头看了他一眼,随着他的视线垂首,道:“你现在想看?”

说着就把手伸到了脖颈后,耿耀差点吓出心脏病。

疾步上前,在那带子松散,肚兜往下落时急忙抓住。

好悬。

肚兜的带子被耿耀捞到了一个,他忙捡起另一个,双手发颤的给他系上。

彦遥也随他,为了让他更方便些,还把满头青丝移到了身前。

“杀猪郎。”

“嗯?”

“我好像不怕你,又好像怕你。”

“因为我长得凶?”

“嗯。”

耿耀脾气好,彦遥敢捉弄他,这应当不怕他。

可犹如此时,两人离得近了,彦遥又觉得自己怕死了他,心如擂鼓的跳个不同。

他抬眸,道:“你长的太高了。”

耿耀垂首,猛然笑了:“那没办法,我总不能把腿砍掉一截。”

帮他系好,耿耀转身时道:“我坐着等你。”

他坐在一侧桌上,身后是窸窸窣窣的穿衣声,耿耀给自己倒了杯茶,茶水有些凉了。

脑海中全是隔着细纱的白

片刻后,彦遥穿好衣服坐了过来:“你怎突然来了?”

耿耀把桌上纸包推给他:“糖炒板栗,应当是你爱吃的。”

彦遥原是不喜欢吃,和秋雨说时也是胡诌的,只不过是那处离耿家最远,现下他拆开纸包,嘴角微扬,眼中全是欢喜。

“嗯,爱吃的。”彦遥:“没想到你如此聪明。”

耿耀见他高兴了,试探道:“不生气了?”

不能想,一想还是会生气,但彦遥也知此事只能到此为止,他又不能去寻未成婚前的野狐狸。

“嗯,以后就只能看我的胸口。”彦遥又沉了眉眼,道:“就算我的没看头,也只能看我的。”

耿耀求饶道:“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耿耀给彦遥剥了几颗栗子,彦遥心中郁结才算是消退了几分。

“那个,跟你打听个事。”

第32章 借据 笑起来还挺甜

彦遥:“你说?”

耿耀:“县令家几个哥儿?”

彦遥:“就一个。”

“就上次带着人在摊位前找事, 故意为难你的那个?”

彦遥不解:“怎么问起他了?”

耿耀解释道:“今日有媒人上门,给耿文说亲,县令家的哥儿。”

彦遥:???

他发懵的样子让耿耀不自觉笑了下。

彦遥缓了好半晌, 不确定道:“你是说, 耿文和纪绍年?”

耿耀:“嗯,如果县令家哥儿只有他一个的话, 那应当就是他, 听那话音, 还是县令夫郎先提的。”

彦遥思索道:“三弟学问很好?”

耿耀沉默了, 尴尬道:“不知道,也没被请过家长, 在武平县的时候夫子夸过几次, 回到这里, 我问过他几次, 他目露沮丧, 我也不敢细问。”

他多少有些懂得, 就如在村里的孩子能考90分拿到第一名,一朝转学去市里,突然发现90分是最后一名,这确实有些落差。

耿武耿文二人话都不多,但耿武人高马大,又有惠娘和厚哥儿, 自是处处有他。

耿文则是时常在屋中读书, 前几年也曾出来帮家中干些活计, 只是他就那身板,再加上性子温柔懂礼,故而做活慢, 没有耿武耿耀利索,耿母就让他回去看书,家里的活不用他。

想到此,耿耀心头还有些发酸,耿文考中秀才的喜报传来,耿母第一句话是震惊:我家这傻小子还能考了秀才?

后面虽说宴了街坊和耿文夫子,但耿耀也瞧见了耿文的落寞。

耿父耿母对耿文不能说是不好,若不然也不会供他这么些年,只是这老三老实,读书读傻了不机灵的念头持续不断,总是容易被忽视。

彦遥眉头微蹙,见耿耀又递过来栗子,摇摇头道不吃了。

他拿着帕子擦了擦手,沉思了片刻道:“两家成婚,先起念头的那一方,一般多有图谋,特别是哥儿家,要么图人,要么图家。”

“另一方,接了念头思量,对方是否对我有益处,或这哥儿品性好,或这岳家有助力,不外如是。”

耿耀手一抖,缓缓道:“或许和你一样。”

彦遥不解:“去父留子?”

耿耀从未想过,有一日,他眼中会有哀怨神色。

“不是,看上我娘了,那媒人说,县令夫郎瞧见我娘对你好,再加上耿文也不错,才有此念。”耿耀:“虽不知话里有多少水分,但想来确实有这个原因在。”

彦遥沉默了,他怎么觉得,这又是纪绍年的幺蛾子,怕不是为了和他抢婆母?

转念一想又觉得此想法荒唐,哪怕纪绍年任性不知轻重,纪县令和县令夫郎也不会允他如此胡闹。

“爹娘如何想?”

“爹还不知道,娘被夸的飘飘然,我感觉不怎么会反对。”

彦遥抬眸看他:“那你如何想?你那日已经见过他。”

耿耀:“我如何想的不重要,只看耿文如何取舍。”

耿文闷性子,不善打听这些,爹娘订婚他就依着,就算好奇也会压着性子,等到成婚日才窥见夫郎面容和性子。

彦遥和纪绍年多有交集,耿耀只不过是想多打听几分,优缺点在耿文面前摆出来,让他自己取舍。

彦遥推了推他,好奇道:“耿哥哥,说说看,纪绍年你见过一面,你觉得纪绍年如何?”

对于不熟之人,能看的也就长相如何,耿耀自觉是个俗人,他弟弟模样好,自然也会挑挑哥儿长的如何。

道:“容貌倒也”

不等他说下一句,彦遥就猛的瞪向他,那模样,恨不得撕烂他的嘴。

耿耀身子后退了些,忙道:“你最好看,你最好看,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哥儿。”

没忍住加了句:“你让我说,我说了你又不高兴。”

“你继续说。”彦遥端起茶,压下怒火。

原以为自己人老色衰时才会笼络不了夫君的心,谁知,真的成了婚,这夫君的心一刻也不曾给他。

耿耀嘴巴张开又合上,道:“我对他不了解,还是你来说。”

那日纪绍年带人来找事,此行为自然是不妥,只耿耀观他虽骄纵,眼神却也是清澈,后被彦遥三言两语间捧的飘飘然,瞧着也不是那般无药可救。

次日他给县衙送了猪肉,混熟后那接肉给钱的人无意中说起,县令夫郎原是不想更改,是那家中少爷闹了一场,说人不能言而无信。

故而,耿耀才心有犹豫,想着来问一问彦遥。

那媒人虽不会偏帮他们,但有些话说的也是有理,耿文若是走仕途,能得一官场岳父,不说多有助力,总能看顾两眼,让他少踩些坑。

只是对纪绍年评语还是不说也罢,省的一言不合又惹了彦遥。

耿耀把媒人的说词讲了一遍。

彦遥听后点头:“媒人说的倒不错,纪县令虽是一个县令,但这也要看是哪里的县令,而且他根在国都,家族有人支撑,外加他只有一个哥儿,纪绍年在家颇受疼爱,三弟要是和他成了婚,纪县令对他自然上心。”

“他能给的助力,绝非三弟一朝一夕能做到。”彦遥:“三弟若是想走仕途,耿家无甚帮助,找个有助力的岳家是最好的结果 ,若不然水深浪大”

“这些自然好,但主要的,是那纪绍年如何?”耿耀:“我只见过他一面,怕想法多有偏颇。”

他问完,就见刚才头头是道的彦遥沉默不语了,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错综复杂。

耿耀:“不妥?”

彦遥:“蠢,笨,傻,任性,没脑子,好欺负,爱哭……”

耿耀:

“但,还算是品行端正,内心良善之人。”

耿耀:

彦遥好奇道:“你就不怕他若是嫁给了耿文,我会受欺负?”

耿耀迟疑道:“我觉得他应该不是你对手。”又补充道:“当然,如果你厌烦他,我回去和娘说,娘肯定是顾念你的,自是会拒了这门婚事。”

彦遥被他夸的露出笑意:“他自然不是我对手,不用顾念我,这门亲事除了纪绍年骄纵好欺负外,其他倒是益处良多,对三弟来说不失为一段好机缘。”

“就算是明年高中,找纪县令也不亏。”

现已到饭时,两人起身下楼,耿耀撑着伞护着彦遥上了马车。

彦遥见他肩头湿了些,笑的眉眼弯弯:“杀猪郎,我们今日不回家用饭可好?”

耿耀坐在另一侧:“可以,你想去哪里吃?”

“你请我去天香楼如何?”

“穷天香楼这种价位的请不起。”

“我借钱给你。”彦遥从一侧拿出笔墨,跪在蒲团上写下五两借据。

耿耀随着他闹,也干脆的签了名字。

彦遥吹着墨迹,笑的乐不可支:“杀猪郎,我感觉你以后会欠我许多银两,怕是要打个大箱子装欠条了。”

耿耀笑道:“没这么惨吧?”

让阿贵转道去天香楼,彦遥拿了五两银子递给耿耀:“五两只能在二楼廊下吃了。”他掀开帘子:“秋雨,你先去天香楼,看能不能找个角落位置。”

耿耀接过银子:“不若我多借点,带你去包间吃?”

秋雨应好离去,彦遥回身,道:“不借,五两银子刚刚好。”

耿耀望他等解答。

彦遥:“守备军去年的饷银发了八两,今年战乱又起,估摸着能发五两已是不错。”他笑容狡黠灵动,让看的人心跳漏了一拍。

“没想到彦少爷这么有钱,还看得上我的三瓜两枣。”耿耀失笑。

彦遥别开眼,自觉理亏:“那不一样,不是钱多少的问题。”

旁人都是夫郎管钱的,耿家是耿母管钱,耿武的零碎也是蕙娘拿着。

他也想管着杀猪郎的银子。

马车变的缓慢,外面是熙熙攘攘人群,耿耀:“我说过的,你想要什么都可以直说,我们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可以简单点。

说着他收回手,把刚到手的五两银子,外加他娘缝的荷包,一同放到彦遥身侧。

彦遥把一切抓在手中,笑的眉眼弯弯,露出浅浅的酒窝,耿耀意外了下:笑起来还挺甜。

“少爷,天香楼到了。”

耿耀先一步下了车,他伸手又接了彦遥下马车。

秋雨等在门口,高兴道:“少爷,掌柜的说让我们做里间,无需多加银两。”

进了天香楼,彦遥和掌柜的道了谢,掌柜的双眼笑成一条缝,直言自己已经看了好几场回生传,每次看来都泪流满面。

耿耀:偶遇cp粉。

三人进了包间,秋雨刚想按照旧日让他们上菜,就见彦遥问小二:“你这店里的菜价都几何?”

小二忙报了天香楼饭菜价格。

彦遥和耿耀商量道:“我们只有两人,两菜一汤足以。”

他点了一荤一素外加一道白玉汤,又让秋雨叫着阿贵,去包间外找个位置吃,等下分开算账。

耿耀原是好奇白玉汤是什么,上来才知,就是豆腐汤。

这顿饭吃的耿耀心中酸涩,想念他N个0的银行卡余额。

想赚钱彦遥以往点菜不看价,现如今嫁给了他,都要算计着点餐。

这滋味,耿耀还实在是不好接受。

吃了饭回到马车,彦遥晃了晃荷包,得意道:“五两只用了三两,还剩下二两。”

耿耀:“嗯,你管着。”

彦遥:“那是自然。”他数出十文钱递给耿耀:“零花,花完了再找我要。”

说完似是想到什么,斜眼瞪他:“不准偷偷藏私房,要不然我就想法子整你。”

耿耀后脊背发凉:“不敢不敢。”

回到耿家,耿家众人正在堂屋吃饭,见这俩人撑伞回来,耿母笑道:“你们吃的如此快?去了哪里吃?”

刚入了天香楼,彦遥就让小厮到耿家说他和耿耀不回来吃饭了。

彦遥走到耿母身后笑道:“我说要回家吃饭,夫君非要请我在外面吃。”

耿母继续乐呵:“没事没事,在外面吃也好,就你们俩吃吃饭说说话,再好不过了。”

彦遥害羞的道:“就是太费银子了,天香楼那么贵的地方,我说去旁的地方他还不愿意。”

耿家众人惊道:“天香楼?”

下一瞬,齐齐看向耿耀:“你那里来的银子?”

耿耀:

彦遥拿出借据,哭笑不得道:“我说我付银子就好,偏偏夫君要写借据,娘你看,这般好笑,夫夫两个哪里有写借据的道理。”

他做势要撕,被耿母一把拽住,她把欠条给耿文,让耿文念了一遍。

道:“这老二,让娘一时都不知道如何骂了。”她看向彦遥笑道:“他写的借据,才不能撕了,以往他在家里干活,娘都会时不时的给他些零花,日后啊!这钱娘都给你,他再也拿不到一文钱,看他还敢不敢花钱大手大脚的。”

耿耀突然恍悟,艹,彦遥还一石二鸟,打的这个主意。

他对人家掏心掏肺,人家抄他后路。

想通来龙去脉,耿耀心上犹如压了个秤砣,闷的他难受。

一时竟气的有些想笑,只那笑意泛着冷,未达眼底。

彦遥原是得意,望见耿耀脸上笑意不在,看过来的眸光沉沉,一时竟心中一慌,攥紧了手中帕子。

耿母横了耿耀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老二现在就是学坏了,指望着你好欺负,面子薄不敢问他要钱。”

耿父吃了最后一口饭,放下筷子,沉着脸往外走:“老二,你跟爹出来一下。”

耿耀:艹艹艹,心中一万句脏话快要破口而出。

“爹爹爹,夫君还有药没喝,若是没急事,等他喝完药再说吧!” 彦遥忙开口道,

彦遥说话耿父听上几分,闻言就停住了脚,又坐了回去。

彦遥自觉卖了好,他偷偷瞥了眼耿耀。

耿耀察觉到他的打量,心里恼的厉害,直接没理他。

蕙娘收拾着碗筷,耿父耿母坐着没动,耿耀便知着是要说婚事了。

耿耀揽住耿文的脖子,把他往外面带,耿母张口欲说话,耿耀道:“等下就回来。”

耿耀带着一头雾水的耿文出了院子,两人在树下站定,耿文不解道:“二哥有话要和我说?”

耿耀直接道:“今天王媒人来了家里,给你说亲的,对方是纪县令家的哥儿,不是你以为的旁支,是纪县令家唯一的哥儿。”

耿文面露诧异,却未言语,认真听着。

耿耀把王媒人之言一一说了,对他学问助力,仕途帮衬,一一道了明白。

耿文脸上没露喜色,只等耿耀说完,他才问道:“二哥出来单独与我说,是婚事不妥吗?”

“也不算。”耿耀迟疑了一瞬。

他与彦遥所言,乃是他与彦遥对纪绍年的看法,现如今若是说与耿文听,则是对纪绍年的不公,也是对耿文的不公。

他们结为夫夫,不应该有先入为主的标签才是。

但又不能不说。

耿耀开口道:“我曾见过纪绍年一面,是在我们家肉摊前”

他把那日猪肉摊前的事说与耿文听,未曾添油加醋,也未曾少上一份,摒去了当事人的情绪,只作为一个旁观者的视角叙述。

一一说完,耿耀道:“纪家朝中有人,回去既是高升,这点自然是无可讨论,就是纪少爷,我问了阿遥,说这些年他们多有不对付,纪家少爷虽骄纵任性了些,但是为人正派,最多当面挑事,不背后耍计谋。”

“猪肉生意他宁愿挨打也不算要言而无信,也是诚信之人。”

“只是这性子怕是个活泼的,而且太过单纯,小家小户还好,若是你前途平坦,他不一定能撑得起来。”

“你自己想一想,是否愿意娶这样的夫郎,只要你不愿,那这个婚事就作罢!爹娘那边我去说。”

兄弟俩站在夜色中,耿文想了片刻,道:“我性子沉闷,他活泼些也好,他性子单纯也无碍,日后我多看顾着些。”又失笑道:“至于二哥的顾虑,则是难达成,我不善世俗,文采也不行,谢老偶去县学,遇见我总是考教一二,随后便是皱眉批评良多,惹的同窗多有笑料。”

“我就算明年幸运考中,这一生最多也就是七品县令,不用他委屈自己帮着我多交际。”

“若是县令也当不得,考中后应当就能当个夫子,开间私塾帮孩童启蒙,如此也算个营生,就是”他赫然道:“怕是赚的银钱不多,他不嫌弃,便是好上好。”

耿耀嘿了一声,撸起袖子道:“你这不自信的性子,到底是哪里来的,你哥我从小到大夸了你多少回,夸你的你不往心里去,那个什么谢老批评你两句,你倒记得牢牢的。”

又猜疑道:“是不是有人故意欺负你的?”

耿文忙否认,说了一番才让耿耀信了下来。

耿文笑的有几分孩子气:“二哥疼我,照顾着我长大,自然觉得我千好万好,只不过耿文有自知之明。”

耿耀:心累,养孩子好难。

无奈道:“你自己考虑清楚就行,走吧,爹娘还等着呢!”

耿耀转身欲走,耿文又叫了声二哥。

耿耀停住脚:“怎么了?”

耿文羞涩道:“我,我不是因为纪县令门路才愿意娶纪家哥儿的。”

耿耀:“嗯?”

“一开始是想着听爹娘的就好,刚才二哥与我说了纪少爷此人,我就有些想娶了,不是因为纪县令而妥协。”耿文。

耿耀意外。

耿文不好意思,道:“我喜欢鲜活之人。”

世人多爱贤惠乖巧,耿文不知是不是他不喜自己的性子,心中却更喜鲜活肆意。

这喜好他以往不知,在刚才一番话后,他便知了,他愿意娶这么一个人。

耿耀见他话语真心,笑道:“那就好,你这性子,确实得配一个活泼点的。”

耿文又顾忌道:“二嫂和纪家哥儿不合,会不会”

耿耀一把勾住他的肩头进了院子:“少操心,我问过他,他说无碍,只是两人偶尔拌几句嘴。”

耿文这才放心:“那便好。”

两人回到堂屋,蕙娘已经把碗筷都收到了灶房,耿母让两人坐下,把王媒人今日来了,提的县令哥儿的事说了一说。

耿父惊道:“县令哥儿?给老三?为啥?”

耿母踌躇半晌不语,只悄悄红了脸,不自在的理了理头发。

耿父道:“你这婆子,说儿子婚事呢,你又作的什么妖。”

耿母瞪了他一眼,这才害羞道:“说是他们家看上我了。”

耿耀扶额憋笑,他娘真是个活宝。

堂屋里一阵沉默,耿母因他们的反应臊的老脸通红,道:“王媒人就是如此说的,说我这个婆母当的好,县令夫郎才想着把哥儿嫁到我们家。”

耿父嘴角抽了抽,耿武别看眼,似是对耿母脸上的害羞不忍直视。

蕙娘是个腼腆性子,厚哥儿又是个孩子,耿文也不指望。

眼看自家老娘要没台阶下了,耿耀刚想开口,就见彦遥挪到耿母身边,未曾说话先落泪。

“娘待我如亲娘,全宁安县谁人不羡慕”

耿耀:差点把这戏精忘记了,今时不同往日,他娘用不到他这个儿子了。

想想以往自己哄人的效果,再看看现在彦遥哄人的效果,果然人比人得扔。

那边耿母已经感动哭了不说,耿父和耿武耿文三人,都露出了愧疚神情,耿父甚至还软了语气夸了句:“你这婆子,确实是不错,这些年辛苦你了。”

等到一场眼泪止住,耿母才细细说了王媒人今日话语,先问了耿父觉得如何。

耿父看向耿武,耿武言纪县令为官也是不错后,耿父才点了头。

随后这才问耿文,耿文面露窘迫,言一切凭爹娘做主。

至于耿耀不关他的事,耿父耿母从头到尾把他无视。

婚事敲定,只等明日王媒人上门,后续定亲琐事自有耿父耿母商讨。

各自回了房,耿耀点了两根粗蜡烛,洗漱后直接躺倒了床上。

彦遥站在门槛处,眼泪在眼眶打转了一瞬,又生生被他逼退。

实不明白耿耀为何突然生了大气,以往两人也多有玩闹,耿父耿母打了耿耀,耿耀都不与他生气的。

彦遥揪着帕子,半晌后走过去,用脚踢了踢床板:“杀猪郎,不准与我生气。”

耿耀气笑了:“你管天管地,还管我生不生气?”

彦遥:“就管你,你若不理我,我就告诉娘去。”

耿耀听他说这话更是烦得慌:“去去去,告状精,天天嘴里没一句实话。”

第33章 哭了 郎君莫要怪罪,日后阿遥自当警醒……

耿耀烦躁说他告状精, 彦遥被这话气到,弯腰去拉他胳膊,想把他拉起来理论:“你为何生气?你以往都不生气的?”

耿耀有话到了嗓子口, 又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只道:“不知道,睡觉, 困了。”

“不要睡, 你起来与我说。” 现如今, 彦遥哪里还睡得着, 他坐在床沿,一下下推着耿耀。

耿耀原是忍了又忍, 被他推了几下, 直接坐了起来。

彦遥还攥着他的袖子, 红了眼眶:“你往日都不气的, 我今日还替你说话了, 你好无理取闹, 凭何生气?”

这话堵的耿耀没话说,一如彦遥所说,以往他陪着他闹,为何这次生了如此大的气。

“你说”彦遥咄咄逼人道:“你说,若是你不喜,你大可和我说, 我日后不在娘面前和你玩闹了, 银钱你若不想给我, 我又不会强要。”

“你不讲理,你什么都不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为何生气。”

他无人教, 以往压着本性,自成婚后被耿耀纵着,恶劣性子无了顾忌。

可是彦遥慌乱的想不明白,明明,明明以往都不生气的,这次他还替他说话了。

耿耀缓了两秒,压下心中烦躁,道:“我以为,我们熟悉了几分,已经是朋友”

后面的话他有些难以说出,他们说笑着去吃饭,彦遥体贴又周到,可爱的只点了几道便宜菜,耿耀虽未说,却也是心生感动,眼里有了他自己都未发现的几分宠溺。

直到回了家,彦遥对着耿母信口胡诌一番,耿耀犹如被人当头一棒,刹那间有种被信任之人插刀之感。

以往为何不生气?以往他如站在上帝视角,清楚的知道彦遥的做戏玩闹。

这次耿耀吐出一口浊气,这次他被彦遥拉了下来,在他以往是真情时,猛然告诉他一切依旧是戏。

“我不懂。”彦遥双眸垂泪,似落不落,虽努力保持冷静,话语中却还是有了委屈:“杀猪郎,我不懂,明明你以往不生气,随着我玩闹的。”

他似受尽了委屈的孩子,唇瓣都在微微颤抖着,耿耀一时软了心肠,想想彦遥也不过才十九岁,以往过的日子憋屈,现如今不过是肆意了几分,何苦和他一般见识,纵着就纵着吧。

“算了,不说了,这次算我自己忘记了你的本性,我自己认栽,以后你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吧,我不当真就好。”

彦遥握在他小臂的手指颤了下,问道:“杀猪郎,我本性是什么?”

“洗脚吗?我去帮你打洗脚水。”耿耀起身想站起来,彦遥握着他小臂的手用了力,他又问:“杀猪郎,我本性是什么?”

耿耀不知如何答,彦遥本性是什么?

他本性定是谈不上坏的,思虑周全这更不是坏处,只是唱念做打样样通,说行皆为他自己,对人无甚真感情。

高兴的时候耿哥哥叫个不停,像是爱他爱到了心尖上,实则不过是个当夫君的工具人。

没有他,他便思谋日后,夫君对他来说,是他耿耀也好,是旁人也好,都是无碍,只是思谋不同而已。

这本无错,耿耀初知时赞他厉害,只是现如今,反而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

彦遥识趣的没有再问,他松开耿耀手臂,待到耿耀出了房门,他才苦涩一笑。

耿耀端着洗脚水进门,彦遥正对着桌上铜镜梳发,动作一下又一下,趁的窗外月光格外清冷。

“水好了。”耿耀打量他神情。

彦遥放下梳子回身,他眼眶红的惹人疼,脸上却露出恬淡笑意,微微颔首道:“多谢。”

他提着衣摆坐在凳子上,自己弯腰褪了鞋袜,一双脚放在温热的水中洗了洗,见耿耀主动弯腰端盆,又笑着道:“有劳了。”

耿耀心里咯噔一下。

等到他泼了洗脚水回房,彦遥已经面朝里躺在了床上,耿耀轻着脚步走过去瞧了瞧,他闭目睡着,也不知道是真睡还是装睡。

耿耀坐在床头,轻声叫了两声彦遥,都无人答,最后只能道:“你睡,我守着你,别怕。”

他不知,以往他只要在房间内,彦遥便想不起那肆意乱爬的蛇,只觉得有他在,就是真的来了蛇他也不惧了。

今日,哪怕他坐在床头,彦遥也只觉得冷的慌。

月儿倾斜在树梢,耿耀回了自己床上,那装睡的彦遥才默默流下两行泪,细细看去,他死死咬着唇,已是哭的牙齿发颤。

后半夜下了场小雨,耿耀也未怎么睡着,等到天亮彦遥起身坐起,他便也坐了起来。

见彦遥束发时咳嗽了两声,关切道:“着凉了?”

彦遥笑道:“无碍,多谢挂念。”

他疏离话语,让两人间仿佛隔上了云雾,耿耀走过去站着,思来想去不知如何说。

“昨日是我用词不当,别生气了。”

“无碍的,也是我太过任性,以往多有得罪,还望郎君莫要怪罪,日后阿遥自当警醒。”

一根银簪插入发间,他把梳子放下,向一侧移了半步,才错过耿耀出了门。

院中耿母扫着枯叶,彦遥伸手欲帮忙,耿母怪道:“你这孩子,只要不是娘走不了路了,就不会让你干这些粗活,你这双手养了多少年养出来的,干粗活就是糟蹋了。”

彦遥亲昵道:“谢谢娘疼我。”

说着话,嗓子里的咳嗽压不住,便出来了几声。

耿母心疼道:“是不是后半夜下雨,骤然变凉冻着了?”

彦遥:“应当是。”

耿耀站在房门门槛处,望着那道清瘦身影,后悔昨日和彦遥争吵。

无论对错,他都伤到了彦遥,只是不曾想彦遥如此敏感。

一家人用早饭间,耿耀替彦遥夹了菜,彦遥温和笑道:“谢谢夫君。”

耿家人面露欣慰,耿母道:“这才对。”

吃了饭便一家人各自散去,彦遥带着秋雨上了马车,说是去成衣铺子去。

耿耀更后悔了,昨日气是真气,现在看到彦遥对他都带上了假面,心疼也是真心疼。

前有戴正平的粮油米面,后有耿耀的半个猪,军营伙食的浪潮还未散去,个个都松着腰带来吃早饭。

王千总看到耿耀意外道:“怎不在家多休息几日,这脸上的伤还未好。”

耿耀随流道:“军营伙食好,沾沾光。”

这话说的周围人哈哈大笑,王千总拍了拍自己肚皮:“走,吃饭去,也就这一两日光景的好日子了。”

按照身份,王千总喊了戴正平和耿耀一桌用饭,咸鸭蛋,加了大块肉的炖菜,外加白面馒头。

为了符合人设,耿耀白面馒头吃了三个,咸鸭蛋吃了两个,夹肉的手就没停过。

王千总原本是想说些话的,看他如此模样,哪里还顾得上说话,忙大口吃了起来,等到五脏庙吃饱,袖子里偷塞了两个咸鸭蛋后,才摸着肚子感叹了句:“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一百多号人,愁白了我多少头发。”

“别看宁安县富,看谁拿咱们这一百多号守备军当人?上面觉得咱们无用是吃白饭的,普通百姓也觉得咱们是吃白饭的,哪里缺银子缺粮食的,头一遭就砍咱们头上。”

“我让你们吃饱穿暖”王千总边说边打了个饱嗝:“你们都不知道我在外面受了多少委屈。”

这都是他老生常谈的话,每次吃饭的时候都要念叨两句,听的人耳朵都快磨出了茧子。

耿耀手拿着勺子,脑中略一思索,随后快速的咽下馒头,道:“王千总你抗住了所有压力,有你这样的千总,真是我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要不然哪里有我们的好日子过。”

“我以前觉得守备军多风光,进来后才发现这么不容易,还听说王千总你时常自己贴伙食费给兄弟们加餐,真是也就家中爹娘这么操心了。”

“王千总待我等恩重如山,现在没酒,我以水待酒敬王千总一碗,还望王千总不要嫌弃。”

摸肚子的王千总:

坐耿耀对面的戴正平:

四周一百多号人,齐齐转头看向掷地有声的耿耀:

王千总的碗早空了,迷迷糊糊的和耿耀碰了下,喝了口空气,那嗓子还咕嘟了声,像是真的喝了一口酒。

耿耀:???

王千总愣了好半晌,心里那句:这就是传说中的拍马屁吗?

这句话差点问出口,看到耿耀认真严肃的神情,瞬间飘飘然了,这小子是真的认为他厉害。

当下就恨不得抱着耿耀哭一场,终于有人懂了他的不易,上头为了这些饷银伙食,早就想让他们这里的守备军散伙了,要不是他撒泼无赖的,哪里能撑这几年。

可偏偏底下的人还在背地里怨他无用,发不起饷银,伙食也差的很,连他偷摸拿两个鸡蛋给家里小孙子都被骂。

虽说大家不敢当面说,可王千总也没傻到那份上,这么久了,多少能察觉出。

王千总没想到活了大半辈子了,现在遇到了懂他的人,一时感动,把偷的两个鸭蛋分了一个给耿耀,又拍了拍耿耀的肩膀,感叹道:“日后大有前途,我老王看人最准。”

耿耀的演技和彦遥比是差远了,但应对王千总是绰绰有余,他和王千总直接席地而坐,一边吃着鸭蛋,一边听王千总说那些光辉岁月。

高田勇等人见把总都这样了,自然也是跟着,围着王千总坐了一圈。

戴正平等人也不知道抽的哪门子风,带着他的九十多号人也不走了,齐齐都站了过来,只是不如高天勇他们自然,像是不想来,但是又被人推着来一般。

王千总那叫一个高兴,大手一挥,把另外一个鸭蛋也给了耿耀。

道:“齐王知道吧?”

众人喊道:“这谁人能不知道,三岁娃娃都知道。”

大景的齐王,一字并肩王,大景国土三分之一是他打回来的,打的边境无人敢惹,打的外敌只要一听齐这个字就双腿发软。

别看黑齿族现在闹得凶,当年被齐王打的差点灭了族,若是齐王还在,只要露一面,黑齿族就得跪地喊爹。

那是妥妥的战神。

王千总骄傲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我,你们的王千总,当年也是见过齐王的。”

一百多号人懵逼脸,随后震惊的等着后续,他们千总能这么牛?

耿耀都瞳孔地震了。

王千总自得道:“李将军你们也知道吧?是当年跟着齐王征战的,我当年年岁小,是给李将军喂马的。”

耿耀:

众人:

王千总沉浸在当年,耿耀道:“王千总竟如此厉害,齐王乃我大景战神,李将军也是名将,王千总竟跟过他们,相来定也有过人之处。”

一百多道眼光从王千总身上,转移到耿耀身上。

明晃晃的马屁拍到王千总脸上,他立马道:“那当然,你们千总我马喂得好,而且还好学,我日日勤学苦练,李将军见了高兴,还教了我许多拳脚,李将军的拳脚可是受齐王指点过的。”

王千总这些年虽顾着军营这一百多号人,但也没亏了自家孙子和自己,他手习惯性的摸在肚子上,让人一点也想象不出他拳脚凌厉之时。

耿耀是真起了兴趣,怂恿道:“今日众兄弟都在,王千总要不给我们露两手?我们也学学。”

王千总自知今日不如往昔,一再推辞,但架不住一群人起哄,连戴正平都嚷嚷着想看。

王千总纠结犹豫中,一群人直接到了演武场,事已至此,王千总也就直接走到一旁选了把鬼头刀。

王千总毕竟是进过沙场之人,哪怕当时年幼,无法冲锋陷阵,这猛的发起力来,也是有着几分气势。

他双腿分开,微微弯曲,大喝一声,两手握刀朝着半空劈去,那刀刃划破气流之风,让近处人忙后退了一步。

耿耀就是抱着拍马屁的心思,只想着无论王千总练成什么样,都要叫几声好。

他拍手叫着,高田勇等人忙随着他叫,百来人中只有十来个人叫,还都是站在一处的,让剩下的九十多人牙痒痒。

戴正平同样如此,他也跟着叫了声好,他手下人自然是跟着。

一时间,演武场中叫好声一片,王千总原是知道拳脚难敌当年,难为情的演练几招,谁知竟得到如此欢呼,当下心中大喜,哪里还舍得丢下刀。

王千总满头大汗玩的起劲,耿耀看都看的无聊了,偷懒的随意一瞥,随后猛的愣了下。

他刚才只盯着王千总手上力道,对他脚下的移动只扫了一眼,现如今仔细看,竟生出一股熟悉之感。

王千总又耍了一会,扔回刀时已经累到粗喘。

“千总,你这是哪里学来的招式?竟如此厉害。”耿耀等他缓的差不多了,才凑过去问了句。

他心里有些拿不准,王千总有几步走势让他觉得熟悉,似是刀法中的走位,但是也就那一两步,凑巧也有可能。

王千总摆摆手:“吃百家饭长大的,只要是齐王那时的名将,我大多都见过,当时我还小,他们都爱逗我玩,有空就教我几招,留我自己琢磨,我不挑,将军的学,小卒的也学,管他呢,学到手中就是自己的。”

可惜,当年征战沙场的人都差

王千总今日运动量超标,累的先走一步,耿耀抽出王千总刚才耍的那把刀,心中如油煎。

那套刀法是他与师父琢磨出来的,旁人不知,王千总只那两步,多半是凑巧,只是在那一瞬,耿耀竟生出他师父也曾穿越而来的念头。

可现在离齐王死去都已经过去了快四十年,不可能是师父,就算是师父,那也是错过的时期。

这念头有些荒唐。

耿耀的刀刚要插入木架中,就见戴正平带着九十多号人停在他面前。

耿耀打招呼道:“戴把总。”

两个人身高不对等,戴正平要抬头看耿耀,他脸上神情嫌弃又鄙夷,讥讽道:“狗腿子。”

他身后跟的人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表情。

耿耀装傻的挠了挠头,不解道:“戴把总何出此言?是觉得我夸王千总的太过吗?可那是耿耀心中真实所想,难道戴把总不是如此想的?”

王千总毕竟是千总,戴正平被他反问一句,一时竟不好答。

他上前揪住耿耀前襟,压低声音,狠厉道:“我们虽同是把总,但也是有大小之分,日后老老实实的,你听话我便不会多为难,若不然,你的胳膊就不是脱臼,而是直接没了。”

耿耀伸手握住他的手腕,脑海中闪过耿家众人面容,复又收回手,道:“我们都是把总,我就是来混日子的,不会故意找事,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管你的人,我管我的人。”

话是如此说,但大庭广众之下,他被戴正平揪着衣服不挣扎不还手,就已是输了一筹,以后谁还会拿他当回事。

戴正平想要的也是这样一点,他松开耿耀的衣服。

高田勇几人站在耿耀身后一步远,犹豫着该不该上前,戴正平冲他们笑道:“良禽择木而栖,想来我这里了,随时过来,我带你们去吃天香楼。”

随后带着人转身离去。

戴正平耿耀在心里琢磨了下这个人。

他问过旁人,这人世代是军户,祖祖辈辈大景人,身份上没什么含糊的。

但他出现时机巧合,又多有为难试探,耿耀很难不把他牵连到青龙山上。

耿耀放回刀,给自己整了整衣服,就见十个鹌鹑缩着脖子站在他面前,浑身上下写着心虚理亏。

这是选了他的十个人。

“何故如此模样?”

高田勇道:“耿把总,我们刚才不知道要如何做。”

耿耀:“没事,他们人多势众,动手就是自找挨打,说话也容易起冲突。”

不是跟了你的人就会忠心与你,人都有慕强心理,有刚才一遭,高田勇等人没有心生鄙夷,去跟戴正平,耿耀就已经很是意外。

见耿耀不曾怪罪,高田勇等人心下稍安,耿耀寻了个轻松话题,笑道:“听说有媒人上门了?”

喜事自然是轻松之语,一群人当下就乐了起来,蹲在一处说着话,刚才紧张拘谨瞬间消散。

高田勇几人皆是挠头发窘,像耿耀道谢,说若不是他,婚事会难上许多。

像高田勇,今年已年二十二,旁人像他这么大的年岁,早已当了爹。

耿耀虽不是健谈之人,但说几句好话是会的,把人都夸了一遍,直夸的众人和乐融融。

其中一人叫冯如松,世代军户,今年不过年十六,他心中还藏不住事,见耿耀长相虽凌厉,说话却也温和,不由的开口问道:“把总,你为何当着那么些人的面,说那么明显的马屁。”

他机灵几分,嘿嘿笑道:“想拍马屁,可以私下里拍。”

当着其他守备军的面拍马屁,旁人肯定不痛快,能看得上你才怪。

耿耀道:“故意的。”

其他十人:“??啊,为什么故意。”

耿耀:“我问你们,戴把总多少人,我们多少人?”

“戴把总九十六,我们十人不,加上把总你,是十一人。”

“那不就得了,千总不管事,他们人多势众,瞧着也是个爱欺负人的,我们要是不抱抱千总的大腿,日后还能好过?”耿耀:“私下里抱大腿效果太慢,更何况,王千总对我们多看两眼,他们多少顾忌一些。”

王千总那性子就是马大哈,私下里抱大腿,他私下里和你称兄道弟,明面上不说不夸,他也就如常,不会多顾着你,还不如如今这样,夸的王千总哈哈笑,又是塞鸭蛋又是拍肩膀夸好小子的。

话和动作都亲昵了几分,反而效果更好些,不过这是刚刚开始,想拿王千总这张护身符,现如今还远远不够。

冯如松恍悟:“可不是,要不然日后那种杂活累活,苦差事,定全是我们的,如此也就算了,说不定对我们还冷鼻子冷脸,一言不合还打骂。”

耿耀点点头,冲戴正平刚才的做法,倒不是没可能。

“所以我们得给自己找个后台,抱紧千总大腿。”

“可是把总,千总平时都不管事。”

耿耀笑道:“那我们就多抱他大腿,让他护着我们,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

为防万一,耿耀收了笑,又哀叹道:“我虽有如此心思,对千总却是真心钦佩”

他把王千总的不易说了又说,几人原本不觉得,此刻被忽悠的连连点头,皆道:“千总待我们恩重如山。”

选耿耀的几人年岁都不大,那日觉得耿耀说的有理,也就选了他,没想事后如何。

若是早知耿耀今日会被戴正平为难,他们许会迟疑后退,但那日选后,未婚的有了媒人上门,已婚的回到家被媳妇夫郎温柔小意的夸着,晚上更是主动钻到怀里,此刻倒是真的打定主意跟着耿耀了。

耿耀离了军营,又绕到城南买了两包糖炒栗子,回到家时天色已晚。

蕙娘正在院中纳鞋底,瞧见他回来,就道:“娘,二弟回来了,可以开饭了。”

说着就起身进了灶房。

耿耀在院中看了一圈,彦遥不在,把一包糖炒栗子递给厚哥儿,拿着另一包糖炒栗子回了房。

他站在门口想着等下如何哄人,他前世就比彦遥大,加上穿越过来活的十年,里外里彦遥都能叫他叔了。

大人不跟小孩一般见识,而且他怎么说也是个大男人,不至于和哥儿置气。

不想推开门也不见人。

糖炒栗子留在房中,出来问:“娘,阿遥还没回来?”

第34章 宠之 若是夫君想抱阿遥

一家人坐下后, 耿母叹气道:“这孩子,也太懂事了,他说他生了风寒, 夜里咳嗽扰的你无法安睡, 又说厚哥儿年纪小,别引得他也咳嗽, 就说这几日回后面的院子睡了。”

“我和你大嫂劝了好一会, 他只说你去军营当差辛苦, 不忍你整夜难眠, 我刚从后院回来不久,看着他喝了药才回来。”

耿耀:完了

彦遥在耿母面前并无不同, 加上他生风寒, 又是个体贴的性子, 故而耿母也并未生疑。

饭时耿母又说了今日王媒人上门的事, 耿耀心不在焉的听着, 快速的扒了饭, 回房拿了糖炒栗子道:“娘,我去后面看看。”

耿母和众人笑道:“看看,这就是成了婚的人,一回来就是找自家那口子,见不着就连饭也顾不上细细吃。”

耿父:“当时还说什么哥儿和姑娘,万幸没听他的。”

蕙娘也跟着笑:“是啊, 阿遥是多好的夫郎, 错过了可难再寻。”

耿耀出了角门, 走了几步来到另一个院门前,伸手敲了敲,敲了好一会才有人来开门。

阿贵笑着道:“姑爷。”

耿耀想进去, 阿贵侧身拦了他,道:“姑爷,我家少爷染了风寒,不好见你,刚吃药睡下了。”

耿耀:“我就看看他。”

阿贵挠挠头,求饶道:“姑爷,我家少爷的吩咐,还请别让阿贵为难。”

“我帮他买了他爱吃的糖炒栗子”

不等耿耀说完,阿贵就忙到:“阿贵代为转交少爷。”

想借机进去看看的耿耀:

无奈把纸包递给阿贵,阿贵脸上虽笑着,手上却毫不迟疑的关了门,仿佛是防狼一般。

耿耀叹气,不是真病了吧?被他伤了心,然后气病了?

回想昨晚,彦遥抓着他小臂,委屈又强硬的问他为何生气,听到本性二字瞳孔闪过惊悚,像是熟人变成了鬼怪,最终却慢慢松开他的小臂,再不问一句。

这院墙拦不住耿耀,只是他犹豫再三,害怕翻了进去罪加一等。

原就哄不好了,再罪加一等惹彦遥怒上加怒,耿耀觉得自己只能一刀抹脖子谢罪了。

秋风萧瑟裹了凉,院中躺椅上咳嗽声不止,挂着的灯被吹的摇曳,彦遥用帕子掩住唇,眉目淡漠如冷烟。

秋雨在一旁捧着水,不知用何言语能安慰一二,少爷并未和她说发生了何事。

想来不外乎是姑爷犯了错,惹了人。

他的躺椅放在角落,刚才耿耀来时又故意压住了咳嗽,此刻院门关上,他才一连串的咳嗽出来。

阿贵走到跟前,把油纸包递给秋雨,道:“少爷,姑爷说给你买的糖炒栗子。”

秋雨心疼自家少爷,抬手就想扔了去,彦遥抬手道:“别扔,放着吧!”

他说不扔,秋雨便也不敢扔了,只语带气性道:“少爷,姑爷太过分,看让你伤心成什么样了。”

说着把彦遥腿上的小被拉高了些,帮他盖到腰上处。

“少爷还怕他冬日冷,提前帮他备好大氅,又怕他来回军营奔波,让阿贵这几日帮他琢磨着买马,偏偏是他不知好。”

彦遥笑道:“无碍,现在想来,是我不知轻重了。”

果然,人是不能宠的,哪怕是他也一样,耿耀纵了他几分,他便觉得他是真心喜欢他几分,不曾想,他纵着他,不过是他脾性好,惹的恼了,也是会厌烦的。

秋雨忍不住问道:“少爷,姑爷是如何惹到你的?”

彦遥:“他没惹我,对我也很是好。”

昨日那般气,还帮他端了洗脚水,今日又买了糖炒栗子过来,已是不错。

秋雨刚想问那你为何如此模样,就听彦遥神情哀伤,喃喃道:“他只是,瞧不上我。”

“秋雨,我本性是何种模样?”

秋雨想也不想道:“少爷自是千好万好的,谁人都没少爷好,好多人都喜欢少爷,满城的公子哥,彦家奴仆,还有耿家人,都是喜欢少爷的。”

彦遥失笑摇头,道:“他们喜我乖巧柔弱模样,那与我本性南辕北辙,我此人生性凉薄,弄鬼掉猴,生性顽劣不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昨日他评了纪绍年,不曾想今日就论到了评自己,两相比较,除了少了一双疼爱自己的爹娘,自己竟还差了纪绍年许多。

耿耀这一夜睡的不安生,翌日起了个大早,出了角门,等在彦遥院门外。

等到太阳升了大半,院门被阿贵打开,彦遥带着秋雨而来,瞧见耿耀意外了一瞬。

随后忙笑道:“夫君。”

耿耀:

彦遥:“夫君可是要去军营?走过去累腿脚,刚好阿遥要去铺子,夫君不若坐马车,等到阿遥在铺子外下来,让阿贵把夫君送过去。”

耿耀刚愁没机会哄人,闻言自是同意。

他伸手想扶彦遥,彦遥也就随了他,撑着他的手臂上了马车,又柔声道:“多谢夫君。”

耿耀原以为最差的结果是昨日,彦遥关了院门不理他,见了面也是冷眼相对。

现在两人同上一辆马车,耿耀却有些脊背发凉,觉得这情形比昨日更糟了。

彦遥坐在一侧,犹如玉石被打磨的圆润,再不见往日在耿耀面前的真性情。

他吃了两副药,咳嗽好了些,已不是那么频繁。

用帕子掩唇轻咳两声,柔和笑道:“多谢夫君昨日买的糖炒栗子,阿遥吃了几颗,很是不错,多谢夫君挂怀。”

耿耀的心被他的咳嗽声搅的稀碎,移到他身边坐着,低声道:“我错了。”

彦遥面露失笑之状,道:“夫君说的哪里的话,昨日阿遥仔细想了想,我们相处皆是我之过错,夫君对我已是千好万好,是我生了狂妄,要说错,那也应当是我和夫君道个错,夫君万万不能给我认错。”

他又道:“定了亲后,夫君对我不喜,原是想退婚的,是阿遥借着夫君误传身死的事,费尽心机嫁进耿家,此乃阿遥第一桩罪过。”

“成婚日,阿遥心思恶毒,竟想着夫君身死,我另找人生个亲生孩儿,这是阿遥第二桩罪过,夫君没把阿遥休弃,阿遥已是千恩万谢,感恩不已。”

“成婚后,夫君顾着阿遥,对阿遥好,阿遥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害与你,此乃第三罪。”

彦遥四处软绵,却无一道出口,耿耀像是一头撞到豆腐上,完全没有下手之地。

他真想使法子堵住彦遥的嘴,这话说的软绵绵,不如直接吵两句。

两人说着话,马车已经到了铺子门口,彦遥弯着腰起身,不妨耿耀握住了他的右手。

一冷一热,一个动作让两人同时心悸了下。

“手凉,多穿点。”耿耀双手包住他右手,试图把掌心炙热传给他。

道:“前尘不讲,现如今你是我的夫郎,我并没有觉得你不好,也喜你肆意玩闹,昨日我情绪有些许复杂,这才一时说错了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你本性很好,聪慧又坚毅,乃是我不能及的哥儿。”他怕彦遥腰弯的累,手上用力想让他坐下,不妨把人拉到了自己腿上。

耿耀像是把彦遥虚抱在了怀里,彼此气息暧/昧缠绕。

他柔声哄着:“我真的错了,日后定会注意说词,这次消消气可好?你原本就瘦,又染了风寒,气的睡不好,别伤了身子,若实在觉得我混账,就打我两下出出气。”

“阿遥,我当真没有觉得你不好,你玩闹管我银钱我也只觉得可爱,昨日天香楼你替我省银钱,我觉得我们已相熟,最起码也是个好友,回到家后,你对着娘拿出借据,哄得娘把我日后帮衬家里得的零花钱都要了去。”

“我不是生气,就是我觉得我拿你当朋友,你却不真心待我,马车里和天香楼的笑颜都有目的,一时有些心寒。”

彦遥做势要起,似是又被这话说恼了,耿耀哪里还敢放手,下意识的搂紧他,只把人禁锢在了胸膛里。

若是刚才两人之间还有空隙,此刻却是一张纸都插不入。

车外街上人来往不停,秋雨见两人久不下来,迟疑道:“少爷,铺子到了。”

彦遥侧脸贴在耿耀胸膛,因他胸膛实在是硬,靠的一点也不舒服,可彦遥不知为何,此刻被搂着贴上,身子就有些发软。

他死死抿着唇,害怕恼怒的话顺口说了出来。

“夫君,铺子到了。”彦遥脸颊有些红,轻声道,依旧是那副装出来的好模样。

耿耀一阵无力,最后不死心道:“原谅我这一次?以后你玩死我我都不多说了,行不行?”

彦遥喉咙发痒,那股张狂劲被他哄了上来,恨不得骂他一顿,指责他嫌弃他,还冲他甩冷脸。

只是就此作罢,哪里还甘心,压下所有话语,继续笑道:“夫君说的哪里的错,是阿遥错了。”

又推了推耿耀的胸膛,害羞道:“夫君,铺子到了,若是夫君想抱阿遥,等晚上回家可好?”

耿耀:哎

马车停在铺子前确实引人注目,外面秋雨又催了句,耿耀放开他,又扶着他坐稳。

“不用阿贵送我,我自己走过去就好,气我就气我,别气到了你自己。”耿耀推开了车门,想到什么又道:“那个,你感冒咳嗽,多喝点热水。”

他下车离去,彦遥这才捂着狂跳不停的心口。

秋雨在车外急的不行,自家少爷和姑爷闹了别扭,姑爷又是那种健硕之人,唯恐一个说不拢把他家少爷打了一顿。

见耿耀走了,急忙上了马车,随后便奇怪不已。

只见她家少爷,美如仙的面容染上霞红,双眸似羞似臊,浓密的睫毛正轻颤着,而那唇角微微扬着,肉眼可见的欢快。

这样子实在是招人,秋雨帮他拿上幕篱戴上,等到二人上了二楼房间,秋雨才笑嘻嘻问道:“少爷,姑爷是不是把你哄好了?”

彦遥把幕篱递给她,道:“才没有。”

话是如此说,秋雨却知他家少爷又回来了。

昨日似心死沉静之人,现如今嘛犹如死而复生,身上又多了朝气。

彦遥一手揽袖,一手拿着毛笔,落了两个字,却站着不动了,不知是在想着什么。

秋雨不解:“少爷?”

黑墨落在纸上,他转头浅笑道:“秋雨,我原以为,我以后再也不会和他闹了,只平淡的把他当夫君对待。”

一如对彦老爷的那种装模作样,遇见了应付一番,有所求的时候应付一番。

秋雨知他话中话,故意偷笑问道:“少爷,那现在呢?”

彦遥:“现在?就算我昨日处理欠妥当,那也是他惹了我,我才不要如此原谅于他。”

耿耀说的在理,彦遥昨日与他玩闹也是真心,和耿母说的那些话,不过是顽劣性子起,随口说出。

现在思索起来耿耀恼也无错,只是彦遥想到昨日他因耿耀冷脸慌乱,因他冷待想哭,就不甘心如此算了。

秋雨笑嘻嘻道:“反正姑爷宠着少爷,少爷心中气没消,就折腾折腾他也好。”

指尖轻颤,一个字写废了,彦遥想问,他哪里宠我了,可话到唇齿间,最终也没问出口。

杀猪郎,确实是凡世间对他最好之人了,彦遥喜欢这个宠字,他爱被人宠着。

以往不曾尝到被宠的滋味,现如今才知,宠之一字,能软化人骨血,哪怕含着砒霜也能比蜜甜。

除了不和他睡一处生孩子,其他倒是无一处不好。

想到此,彦遥又来了气,别人都赞他花容月貌,倾城之色,偏杀猪郎不爱,连孩子都不愿与他生。

耿耀去军营转了一圈,见高天勇和冯如松他们没受欺负才放心,他打了个招呼就走。

几人忙追上问他作甚去。

耿耀从后腰拿出弹弓,道:“我出城玩玩,看看能不能打些小东西。”

现在实在是穷的厉害,昨日买了两包糖炒栗子,彦遥一包,厚哥儿一包,可搜遍全身只够付一包的钱,万幸他现在是个“明星”,靠刷脸赊了一包。

今日无论如何也得找个山去逛逛。

冯如松嘿嘿笑道:“把总,我们能不能去?”

耿耀眉头一挑:“行啊!只要你们不嫌累就行。”

高天勇等人:“嘿,就出个城有什么累的,把总你也太看轻我们了。”

耿耀这十一个人一起欢呼走出,那边晒太阳的几人聚在一处,一人语气古怪道:“高田勇这些人真是傻的没边,选什么小气的耿耀,有钱又不给兄弟们花,不像戴把总大方又对兄弟们好。”

其他人跟着附和,把耿耀贬到了地上。

有一人泛酸道:“听说高田勇已经要定亲了。”

“你犯什么酸,你不是也已经定了亲,过半月就要成婚了?”

“昨日岳家上门,让我写下一封切结书。”他不平道:“什么穷家,就些家具被褥,外带二两银子陪嫁,还写什么切结书,活像是成婚后我就拿走花了一般。”

话至此,已经成婚的人皆是哎了一声。

“你们哎什么?”

“哎,这几日在家里受尽了冷脸,晚上都不让碰了。”

“哎,你那算什么,我家的已经把银钱转了地方,我昨日去找想去打壶酒,我夫郎就斜眼瞧着,把我赶出去后才去拿了钱,还说他的嫁妆银子所剩不多,他已经单独放了,这把我说成了什么人。”

“哎,我家今日一早,提着篮子出门,故意站在床边道:我去耿把总家买肉了,他家的肉香的很,不贪图夫郎家财不说,还对夫郎格外的好,谁吃了他们家的肉,谁就能摊上一个好夫君。”

一群人:哎,哎,哎

半个月后成婚的人:试探道:“如此不给面子,不打一顿?”

其他众人齐刷刷的看他,随后齐齐往后撤了一步,大有一副你原来是如此之人的嫌弃。

半晌,一人又哀叹道:“你们都是媳妇夫郎,我家是连我老娘都不爱看我了,说耿耀和彦少爷的情爱让她揪心,没想到两人如今好不容易安稳下来,自家儿子成了心思不正的小人,助着旁人欺负他,还说什么彦少爷定是心疼哭了。”

无知无觉间,耿耀和彦遥的cp粉已经打入了内部,早知道早知道为了让家中媳妇夫郎和老娘欢喜点,也犹豫着选一选耿耀。

而且,戴正平也就那日请客天香楼,下一顿还不知在何处。

听说高田勇等人也吃上了天香楼,是彦家哥儿亲手拿出来的银子。

这么一想,哎,人家夫夫感情是好。

青龙山脚下,高田勇冯如松等人瘫在地上,双腿直打颤,他们是疯了才说和耿耀一起来。

“我以后再也不跟耿把总出来了。”

“回不去了,我的腿直打颤。”

“我们为何要想不开,跟着耿把总跑到青龙山。”

“在半路时我们就应当回去。”

上山?打死也上不了山了,耿耀也不强求,让他们在山脚下歇息,自己跑上了山。

他健步如飞,一会就不见了人影,高田勇等人:

青龙山连接两县,在少山的地界,这山已是两县最高。

耿耀在武平县是山上的常客,特别是还有灵气之时,仗着老子身怀灵气天下第一,老虎屁股都摸过。

当然,现在他沉稳了很多,已经不做摸老虎屁股的事了。

主要也有怕跑不掉被咬一口的危险。

以树枝做刀,在山顶无人处耍了个浑身痛快,随后便丢了树枝,用弹弓打了些野物。

果然是富贵地,山上野鸡兔子随便一找就能看到,不像是武平县,早被那群吃不饱的人搜刮完了。

碎石穿进野鸡脖颈处,因又想到了武平县,耿耀心神恍惚了一瞬,不过片刻也就恢复了过来。

偶遇野猪,耿耀评估了下,自己应当能拿下,又觉得太过引人注意,直接拎着野鸡兔子,悄悄远离折了回去。

边走边留意脚下,时不时的对着天空念一声穷。

像之前哪里用求天,直接灵气一放,直奔人参灵芝处,挖一个给家里救救急。

现如今,他嗓子都快念哑了,老天屁都没施舍一个。

等到能看到高田勇等人,耿耀知道,贼老天是彻底指望不上了。

高天勇等人坐在地上,余光看到光中一抹人影,自上而下大步而来,他身高腿长,英俊洒脱,就是肩上扛着一根小臂粗的木棍,木棍上挂满了

地上的十人睁大眼,看着耿耀一步步走进,全都呆傻住。

耿耀把棍子往地上一扔,野鸡和兔子落了一地,他咬了口手里的野果,道:“挺甜的,不过没东西装,就没摘。”

高田勇咽了下口水:“我,我感觉我也没那么累,也可以去山上看看。 ”

他扶着地站起身,抬脚就想朝山上去,哪怕打不到野兔子,摘些果子回家也是好的。

这来都来了,总不好空手而回。

耿耀一把拽住他:“天快黑了,现在上去不安全。”

高田勇当下停了脚,其他心动的人失望不已,看着耿耀脚下的东西眼馋。

耿耀笑道:“还能回去吗?能的话就一人选一个。”

众人抬头看他,一道金光洒在他身上,那一刻,大家差些没感动到泪流。

这一只最少也有四五斤,重的七八斤,拿回去家里还不得喜翻天。

一人一个小棍,各栓着野兔野鸡,和来时的丧气哀嚎不同,回去时脚下如生了风,喜笑颜开的说笑着。

耿耀自己拎了个兔子,随着他们说笑的同时,估算着这些人的体力。

宁安县到青龙山五十里路,算下来就是二十五公里,他们来时用了三个半小时。

还行,凑合。

选他的都是年轻的性情中人,懂得取舍的都去了戴把总那边,故而也有好处,最起码都年轻,最小的是十六岁的冯如松,最大的也不超过二十八。

如果这让他练一个月,估摸着这五十里路,跑下来能在两个小时内。

一个小时四十分钟左右。

不过耿耀也就是想想,他就是混日子,城里无聊就想时不时的来山上转转,如果能找几个玩伴就更好。

今日他在山上转了一圈,找了个能施展开的地方,到时候拿上一把刀,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耿母恐他头脑一热参军卖命,自小就管着他不准玩刀剑,在武平县也都是在山上找一处僻静地,每天跑上去练几招。

自从回到宁安县还没捡起刀,手痒的难受。

到城外天已黑透,耿耀那一棍子挂的野物实在是多,高田勇等人一人一个,还剩下几只,耿耀让人各自散开,先把自己的送回去,又带着十人,提着剩下的五六只野物往王千总家走。

“耿把总,全送给王千总吗?你自己不留一只吗?”

耿耀狭长的眸子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等下看情况,我要再先挑一只,送过去就是挑剩下的。”

一人道:“有的吃就是好事,王千总那性子不会在意这些。”他话语中少有尊崇,一看也是在心里没把王千总当回事的。

耿耀笑了笑不再多说。

几人还想再问他,见耿耀想着事情也就停了话。

临到人窝前,耿耀哥俩好的揽住冯如松,在他耳边轻说了几句,冯如松嘿嘿笑了几句。

路侧两人见这阵仗好奇,有那大胆的问上两句,冯如松一一作答,活泼道:“上了趟山,抓了几只野物,送去给王千总尝尝。”

哪怕天黑街上人少,这消息也如风一般的四散开来。

第35章 同床 阿遥想让夫君陪着睡

王千总正逗着孙子, 听门房说耿耀带着人来了,奇怪的扛着孙子出来,一眼就相中了前面几人手中的野鸡野兔子。

心里琢磨着怎么不要脸的留下来一个, 面上却正色道:“怎大晚上的来了?”

不等耿耀说话, 冯如松就忙笑呵呵道:“王千总,我们把总今日带我们去青龙山查看是否还有青龙寨匪徒, 顺手打了这些, 这不是一回城, 就想着孝敬给王千总尝尝味道。”

说着几个人就把手中的野鸡兔子放到了地上。

那血湿了野物毛发不美观, 可架不住是肉啊,还是肥嘟嘟的肉。

炖个小鸡, 再来个麻辣兔肉

扑鼻的香气闪过脑海, 王千总没忍住咽了下口水, 不确定道:“都是给我的?”

冯如松不好意思道:“这都是我们把总打的, 他说我们跟他辛苦, 分了我们几只, 他自己却是没有的,王千总要是吃不完,留一只给我们把总也可以。”

耿耀心里夸了句:不错,是个人才。

这话冯如松说比他自己说合适多了。

王千总哈哈大笑,让孙子站在一边,提了一只肥兔子给耿耀:“给给给, 你家人多, 这只拿着去吃。”

耿耀感激道:“多谢王千总。”

“哪里话哪里话, 是我凭白得了几只野味。”王千总喜不自胜,忙让门房把东西收拾到灶房。

客气的留人吃饭,耿耀等人自然是不留。

临走前, 耿耀问道:“千总明日可去军营?”

王千总:“怎的?有事?”

耿耀笑道:“没甚事,就是昨日被王千总的拳脚镇住,我回到家怎么打都不对味,就想着王千总若是去军营,盼着王千总指点两句。”

这两日王千总比过年都高兴,他笑的满面红光,道:“可可可,明日我一早去。”

离了王千总的宅院,冯如松高兴道:“把总,这是不是就是马屁拍成了?”

耿耀笑而不语,狭长的眸子里是意味深长。

在街上各自散去回家,耿耀提着肥兔回了耿家。

进了院子,耿母惊道:“哪里来的兔子?”

耿耀扫了眼院子,厚哥儿在玩,耿父蕙娘也都在家。

道:“和人去城外山上转了转。”

耿母不知他是去的青龙山,笑的接过去,道:“今日已经来不及,让你爹等下剥了皮,等到明日晚上吃,现在天转凉,能放的住。”

耿耀说了声好,洗了手,似随意问道:“阿遥还没回来?”

耿母道:“回了,在后面院子呢,蕙娘刚煮了梨水送过去,我瞧着他咳嗽好了些,应当过两日就好了。”

这边说着话,那边蕙娘用承盘端着饭走了出来,上面是白米饭,外加三菜一汤,用的小碗。

她道:“娘,我先把晚饭给阿遥送过去。”

耿母笑道:“这不是老二回来了,让他送去,他自己的夫郎还不得伺候着。”

耿耀擦了手接过承盘:“大嫂,我送。”

他走了两步,又转身回了灶房,加了一碗米饭放上面:“娘,我在后面吃了,不用等我回来了。”

“好好好。”耿母笑的那叫一个开怀,得意道:“还不愿意,现在把人放心尖上了吧?幸亏你老娘我当时没由着你胡闹。”

耿耀:

行吧!

因端着饭,耿耀用脚踢了两下门下。

阿贵开了门,道:“姑爷。”

“给你们家少爷送饭。”

“有劳少爷了。”他伸手欲接,耿耀侧身躲过,道:“我娘怕你们少爷一人吃饭寂寞,让我陪他一道用饭。”

阿贵迟疑的收回手:“那姑爷稍等片刻,我进去问问少爷。”

彦遥生怕麻烦了耿母蕙娘,但他是真的咳,也怕传给了厚哥儿。

估摸着蕙娘应快做好饭了,他便想着让秋雨过去一趟,说晌午吃得多,现在不饿,就不过去吃饭了。

若是耿母不愿,就让秋雨说这里有糕点,饿不了。

只是他刚吩咐完,就见阿贵走了进来,说耿耀端着晚饭来了。

彦遥自己不觉,秋雨却见他露出一抹笑意,似是得了糖果的孩童,只不过一瞬间就被彦遥压了下去。

“既然娘都如此说了,那就让他进来吧!”

阿贵出门去引人进来,秋雨掩住偷笑,忙把桌上的账本与布料收拾到一旁。

这院子买的巧,出了角门过了路就是,以往彦遥都是住在前面,耿耀也未曾来过,今日倒是第一次过来。

院子布局和前面一样,他原以为彦遥自己一个人住,应该是住在东房或西房,不曾想依旧是一侧靠外的那间房。

和前院他们俩住的同一个位置。

秋雨站在门槛处,笑道:“姑爷,今日天又凉了些,你和少爷在屋里吃吧!”

阿贵刚才开门时就接了饭菜,此刻递给秋雨,秋雨端着进了屋,一一摆在桌上。

耿耀慢了一步进门,望见那处,猛的失了神。

这间房因只放一张床,地方宽敞了不少,除了桌椅,另在窗边摆了一张软榻,此刻彦遥正懒散的斜靠在上面,他修长的腿蜷缩着,莹白衣物上似有流光再游动。

他早已散发,满头黑发落在身前身后,那身躯似柔若无骨,让望见的人恨不得把他抱起,融入骨血里。

彦遥闭目假睡,秋雨摆好饭菜,便退了出去合上了门。

耿耀:这孤男寡男的。

这天不比夏日,饭菜凉的快些,耿耀走过去,轻拍彦遥肩头:“醒一醒,吃饭。”

彦遥缓缓睁开眼,像是刚睡醒还有着朦胧迷茫,道:“夫君来了,都怪阿遥睡着了,未曾迎着。”

耿耀猛然觉得不对,刚才阿贵说是进来问问少爷,在门口说的也是少爷让他进去。

这就一会睡着了?

他站着不动,彦遥直了身子,两息后红了脸,害羞道:“夫君可是想抱阿遥了?白日说的,夫君回来后阿遥让夫君抱,夫君若是现在想了,可抱阿遥。”

耿耀:他家夫郎又变成了狐狸样。

早上是真装,现在是假装,还挺好。

再闹会饭菜是真的凉了,耿耀弯腰,直接把人抱了起来。

彦遥不妨他有此动作,吓的惊呼一声,忙拽住他身前衣服。

耿耀把人放在桌前,见软榻前的鞋还在,又拿过来蹲在地上给彦遥穿了。

随后出了房门去洗了手,这才坐下后道:“吃饭。”

彦遥胸口心脏怦怦跳个不停,恼的想说他几句,又不想认输,柔声笑道:“多谢夫君抱阿遥过来吃饭。”

筷子夹了菜放入耿耀碗中:“阿遥伺候夫君用饭。”

狐狸精花招太多,耿耀的心那叫一个累,但不管怎么说,总归是比早上好了。

礼尚往来,耿耀也夹了菜给他,道:“饭菜凉的快,你还生着病,快些吃。”

彦遥害羞脸:“多谢夫君挂怀。”

耿耀被他酸的牙疼,笑着回道:“你是我夫郎,我挂怀你是应当,你我夫夫,夫郎莫要太过客气。”

彦遥:???

他又一瞬怔愣,被耿耀瞧了个一清二楚,不由的轻笑了下。

装呗,他陪他一起。

“夫君你尝尝这个。”

“夫郎你吃这个。”

“夫君今日去军营,定是辛苦急了,阿遥好生心疼。”

“夫郎今日在铺子忙了一日,也是辛苦的紧,夫君也是心疼坏了。”

这一顿饭,两人互相说着恩爱牙疼的话,一个米粒都没剩下,彦遥在心里气的不轻,耿耀却心情良好。

他收拾碗筷想离去,彦遥气不过,又侧脸装娇羞道:“夫君,阿遥今日咳嗽已经好上许多,没有夫君陪着,点再多灯都难以入睡,不知夫君今日可否陪着阿遥。”

耿耀:“好,等你睡了我再走。”

彦遥继续害羞脸:“阿遥,阿遥想让夫君陪着睡。”

耿耀:

彦遥抬眸瞧他,失落后露出浅笑,道:“阿遥不敢强求夫君,夫君自去安睡吧!这里有秋雨陪着,无碍的。”

说完转了身,失落尽数化为狡黠得意。

耿耀盯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叫道:“阿贵。”

阿贵进来,耿耀道:“把碗筷送回前面,和我娘说,我今日不回去睡了,让她关角门吧!”

彦遥:???

在后院,自有伺候之人,洗脚水都有人端来,耿耀洗漱后,脱了外衣,走到床边道:“你确定?你这软绵绵香喷喷的床,我可躺了?”

彦遥的笑差点没稳住,道:“夫君说的哪里话,阿遥的床自然”

耿耀听这假模假样的话真的牙疼,不等他说完就掀了被子,刚想问他想睡里面还是外面,又想到彦遥现在说话不能听,索性直接靠外侧睡了。

他闭眼睡了,彦遥怒目而视,气的咬了后槽牙。

论装模作样,他居然输给了耿耀?

不过彦遥手移到腹部,睡在一处也好,能怀个孩儿。

他这样想着,只心里别扭的厉害,脚下不敢往床边去,似上面睡着豺狼虎豹。

余光瞧见一抹猩红,彦遥奇怪的走过去,拿起耿耀的外衣,是血。

当下脸色就是一变,这杀猪郎又受伤了?

但见耿耀好好的,想来应该无大碍。

他走到床沿,一时竟不知要如何上床。

耿耀知道彦遥走了过来,半晌不见动静,就偷偷睁开眼看了看。

随后后悔了。

彦遥正背对着他,两手抓着床尾高处,他动作小心的跨腿,把右腿从耿耀一侧移到另一侧,那里衣下的P股诱人的厉害。

耿耀在心里默念了句非礼勿视,可直到彦遥两条腿都跨了过去,他才再次闭上眼。

彦遥上了床,心里松了口气,他先是跪坐在床上,随后慢慢躺下,后背紧贴着墙。

耿耀呼吸平稳,彦遥想着他应当是睡了,轻着动作拉开耿耀胸前衣襟,看到里面伤口并无不妥才放下心。

外衣有血,里衣却没有,想来不是自己身上的血。

“昨天睡的好吗?”

彦遥正在帮耿耀合着衣襟,不妨他以为睡着的人开了口。

心虚了一瞬,道:“多谢夫君念着,阿遥昨日睡的很好。”

耿耀:怎么还没头了。

他道:“我昨日没睡好,想着你别怕的睡不着,又知道你生气了,担心翻墙进来让你气上加气。”

彦遥指尖还落在他衣襟,闻这话心中滚烫,垂了眉眼。

“让夫君睡不好,是阿遥的过错。”

耿耀呜呼一声,用掌扶额:“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彦遥转过身背对着墙,笑的眉眼弯弯。

哼,他还没玩够呢!

这一夜,两个人都未睡好,彦遥紧贴着墙,耿耀半边身子都挂在床外。

外面公鸡打鸣,耿耀就直接起了身,他这边刚穿上鞋,就听身后人道:“夫君不睡了吗?那阿遥伺候夫君起身。”

耿耀恨不得晃着彦遥的肩头让他正常点。

他脸上抓狂神情又惹的彦遥心中偷笑,掀开被子,下了床拿起耿耀的外衣,展开在一旁候着。

耿耀认命的走过去,把手插到衣袖中。

彦遥又认真的帮他合拢衣襟,用粗布束腰。

“先申请三十文钱,过两日补给你可好?”

彦遥抬头:“夫君作何用?”

耿耀:“帮你买栗子,我想着家中有厚哥儿在,自然是得顾着,就买了两包,钱不够,赊了一包。”

解释道:“我昨日想着去青龙山上打些东西拿回来卖,高田勇他们要和我一起,我不好让他们空手而回,就每人分了一个,后来琢磨了一番,就把另外的拿到了王千总家。”

彦遥边听边思索,手指还勾着他腰身,眼露不解,有话想问却不开口。

耿耀叹了口气,继续说:“戴正平这人我接触下来,又打听了一番,为人睚眦必报,爱欺弱小,现如今他九十多人,我才十人,被欺负是早晚的事。”

“若是只我一人,我是不怕他,大不了不当这个把总了,但是高田勇他们我得护着,所以我就想着巴结下王千总。”

“可巴结一事太过飘忽,全看对方心思,故而我昨日领着高天勇等人,光明正大的送野物,这消息未曾遮掩,相来戴正平今日就能得到消息。”

“他那人就算是和青龙山黑齿人有些关联,应该也不受重用,细听他之前作为,是个沉不住气的,我估摸着,他今日就应该会有所动静。”

彦遥心中百转,勾着那束腰的手指不由的一顿,不自觉的用了些力气。

那力道似蚂蚁撼大象,却引得耿耀腰身往前了些。

“夫君是想?”彦遥似懂非懂,总觉得离关窍处隔了一层。

耿耀垂眸看他:“让王千总感受到权利的滋味。”

彦遥诧异望他。

四目相对,耿耀在他清澈眼中看到自己眸色渐深。

“王千总以往都是甩手掌柜,他手下就一个把总,大家自然只看顶头上司,不拿他当回事。”

“现如今我和戴正平两个人都对他巴结,手下人都开始敬畏于他,只要不是蠢笨如猪之人,自然能琢磨出两分制衡之道。”

“而现在我势弱,戴正平气焰旺盛,王千总琢磨过来后,不需要我多做什么,他自己就会偏向于我。”

彦遥瞧了他半晌,最后害羞笑道:“夫君所言甚是,阿遥崇拜至极。”

耿耀突然觉得也挺有意思,彦遥还未束发,他便抬手在他头上揉了揉,玩笑道:“能得夫郎崇拜,夫君荣幸之至。”

他先一步出了门,彦遥抬手覆在头上,恼他手上力气大,但那心里却似裹了蜜,甜意让他压制不住。

不出耿耀所料,戴正平次日就带着人直奔青龙山。

军营现有十匹马,因戴正平是骑马去,故而日落山间就拐了回来,把打的几只野物都送到了王千总家。

王千总昨日的野味还未吃完,不曾想今日又来了几只,当下喜的夸了戴正平好一会。

他和孙子坐在一处啃鸡腿,高兴着高兴着,就觉得不对劲了。

当下就让厨子炖鸡,让小厮去县衙急请纪县令来。

纪县令原以为是有重要之事,停下手头事就坐轿而来,不曾想王千总见了他,直接把人按到了饭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