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聿衡抱着她不放,轻轻的吻她的发丝,沉默,不说话。
“你结束了,我还没有。”陆聿衡的声音带着几分诱惑似的,温柔又可怜,“你就不管我了吗?”
他的声音中透出一丝微微的不确定,似乎在试探,也在请求。
陆聿衡看了一眼一旁的表情上写满了移情别恋的阮明月,缓缓压了压嘴角,还是止不住笑意,“谢指挥使护驾有功,有此等要求,自然要满足,回京之后还请好好休息,可以告假一段时间静养。”
当时储璎怕极了,总是下意识的觉得他很危险。
她脑子似乎无法再用了,满脑子只有他那双眼睛,琥珀色的眸子,在烛光下跃动着吃人般的占有欲。
她正要走,却感觉身子一轻,她被重新扔回了榻上,陆聿衡黑着脸,居高临下看着她。
储璎只细细看了几眼,便有些脸红。
“我没有生气。”陆聿衡缓缓抚了抚她的脸颊,淡淡一笑,“我怎么会生你的气。”
“……”谢聆风皱眉看向陆聿衡,陆聿衡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味深长。
不过多久,储璎头发已经凌乱不堪,铺洒在原本整齐干净,如今皱巴巴拧成一团的被褥旁,她失神了片刻,眼神逐渐聚焦在他的身上。
陆聿衡脸色黑了几分。
……惊人又漂亮,有些白,跟他这个人很搭。
储璎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他却转过身,一下子将她抱起,放在了一旁的桌上。
储璎摇了摇头,“我没事的,今日要多谢你,谢……指挥使。”
阮明月却是眼眸一闪,心中更是跳个不停。
“是啊。”陆聿衡微微挑眉,“我会派人给他送上补品与赏赐的,也会安排太医去替他进一步诊治,你不要担心,在他身体痊愈前,都不必去值守,等他伤好了,我便安排他升职,担当大任。”
储璎上下打量他,虽然已经成婚有些时日,可冷不丁看到陆聿衡时,她总是会有些惊艳。
储璎回房洗沐之后,便忍不住小睡了一会儿,又吃了些甜点,舒舒服服的躺在软榻上看画本。
陆聿衡这回,真要开始吃人了。
皇帝当时有些惊讶,却没有说什么,直接准假。
马车很快抵达东宫。
如今,她还是有这种感觉,直到她不知不觉被挪到了榻上,俯仰勾着他的脖颈,被指尖撩拨侵占时,她才反应过来。
陆聿衡鼻腔发出一声轻轻的笑意,“哪里都行……”
“他救了你,我自然要对他好一些,而且他今日显现出难得的判断力与魄力,是可塑之才。”
她见陆聿衡没反应,上前两步,凑到他跟前大声说,“愿意的!”
阮明月耳根一红,点头道,“是,是……”
“太好了。”
“谁说……书上不是真的。”
储璎一愣,终于想起,自己当初洞房时,拒绝了结发……她当时觉得自己不可能与陆聿衡真心在一起,还在想后路,自然不想结发。
储璎上了马车,外头传来喊着“慢点儿慢点儿”的声音,她不由得好奇掀开车帘往外看。
“你想看哪里,都可以看。”
正在此时,忽然,门开了。
今日他穿的似乎是新制的寝衣,似乎比之前的寝衣更薄一些,腰身却相当的服帖,飘逸又显身材,穿在他身上着实是好看至极。
可塑之才,自然要好好压担子,多承担任务才是。
储璎看着他那结绑得忒紧,“太紧了吧,死结拆不开怎么办。”
看到这阮姑娘非但没有知难而退,反而更加害羞,谢聆风眼角抽了抽,感觉到一股无力感。
储璎顿时失声,却转瞬间便被他堵住了唇。
储璎缓缓瞪大了眼睛,惊觉自己似乎说错了话。
话音还未落,储璎便看着他缓缓的把衣带解开了。
半晌,储璎终于点了点头,声音轻快。
可如今……
“我还以为,书上说的是真的呢。”储璎笑盈盈的看着他,“那里面的男主角太夸张啦,一次都是什么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的,第二天女主角都走不动路呢。”
“副指挥使。”谢聆风纠正她,朝她开玩笑般说,“多谢太子妃殿下言语上的提携,就看太子殿下给不给我这个机会了。”
“我们有好几日可以消磨,好好。”
陆聿衡的另一只手一直背在身后,储璎发现不对劲,探出脑袋看去,陆聿衡却轻轻一笑,拿出一个眼熟的匣子。
储璎忍不住缩脖子,“哎呀……陆聿衡,你不要……”
储璎感觉到一种结束的氛围,终于长长松了口气。
她……她好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陆聿衡缓缓一笑,将脸埋进了她的颈窝。
只见不远处,谢聆风正被人扶上马车,他仿佛感觉到什么,一抬眸,便看到储璎关切的眼神。
储璎当然不知道,陆聿衡是用最快的速度把堆积的事务处理完的,并且他把后续一些问题安排给了下属完成,这两日,应当不会有人打扰。
“不不不……”储璎被他吓了一跳,“不拆不拆。”
“哪有。”储璎心中一颤,差点以为要暴露了,赶紧解释,“我跟他又不认识,我只是……感激他今日拽住了阮明月,如果不是他,我恐怕就要被撞了。”
他捉住储璎的手,引导她体会他的心情,储璎顿时慌了神,“你怎么又……”
“初次,确实没有经验。”
“好好,你得多给我一些机会练习。”
“……”
第 76 章 好好
元宝几乎一夜没睡,为了给太子妃备水,她相当的努力。
寝宫那边大概一个时辰要一次水,她便守在外头,随时等着里边喊人。
她也很奇怪。
之前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过夜时,也没要过水啊,怎么今日这么奇怪,就没停过。
今夜轮到值守的枫亭站在一旁,听着元宝嘟囔的声音,面露微妙的神色。
“今夜啊,今夜可能……”枫亭一挑眉,“不一般。”
他是习武之人,听力确实比元宝要好许多,能够感觉到寝宫之中微妙而又压抑的动静。
不过他还是拉着元宝走远了些。
“那个,过来点儿,你在这儿歇息,一会儿殿下需要,我便告知你。”
“没事的。”元宝倒是精神得很,“我只是觉得好奇罢了。”
“不必好奇。”枫亭意味深长说,“以后也许会很频繁,我会安排旁的宫女跟你轮换的。”
“真的吗?”元宝有些不确定。
“真的。”枫亭笃定。
第二日,陆聿衡依旧按照平日的习惯早起,照常练剑,随后便去书房处理一些当日的事务。
因为告了假,所以今日东宫无人来,他也不必去上朝,有了闲暇,便在书房看书。
储璎翻了个身,堵着气,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不想看他。
储璎就这么过了几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储璎一僵,发现他状态不对,这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让她有些回忆起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储璎现在一想到下次,浑身就是不自然的一颤。
她的身体其实两三日就恢复了,可当夜里陆聿衡回来的时候,储璎还是哼哼唧唧不动弹,陆聿衡便如之前那般,亲手抱着她去洗沐梳头,一直到换好寝衣,将她塞进被子。
元宝侯在外头,满脸的焦急,想要进去伺候,却被陆聿衡亲自拦住。
“走之前还有事情要做。”陆聿衡低沉的声音砸在她的耳边,让她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别装了好好。”
储璎眼眸动了动,有些不情愿的撑着手缓缓坐了起来。
“还难受?”
储璎颓然瘫倒,陆聿衡却跟没事人一样,帮她洗过之后,还仔细的帮她绞干了头发,才把她塞进干净的寝被里。
她有些想笑,伸手锤了他胸口一下。
“身体,没关系?”陆聿衡意味深长看着她,“这回又好了?”
可陆聿衡缓缓一笑,温和看着她,“她有些累了,让她多睡会儿。”
昨晚她快被陆聿衡气死了。
“莫要进去打扰。”
也是她自己嘴快,说了那句话之后,也不知是惹了他哪,陆聿衡就像是一根筋搭错了似的,对她可谓是用尽了手段。
陆聿衡轻轻掀开她的被子,含笑看着她,带着几分蛊惑。
“等等!”
他倒是进步很快,再来一次,便几乎掌握了她身体所有的反应,轻易便将她送上顶。
算了……
储璎以为陆聿衡去上朝了,大摇大摆去书房找好玩的东西看的时候,被陆聿衡撞个正着。
好好好,还是好好好?储璎听到他说的话,忽然想到自己之前去宫中时,被他故意为难的时候,她就是用“好好”来故意膈应他的。
“做好了,”陆聿衡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正是做好了,我才来叫你起来,糖醋小排趁热好吃。”
她小声问,“都……已经做好了吗?”
“不是……”储璎推他,“这个时辰,你不是要去上朝吗?”
这么一来,储璎更站不稳了,一下靠着墙面,当场表演浑身发软。
当时她的脑子里最后只剩下一句话……能固定早起,日日习武至今,只能说不愧是他。
“夫人,我错了。”陆聿衡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鼻尖,“下次不会了。”
“当然了!”储璎扶着腰,“你不知道我很柔弱的。”
“去去去,我想去。”储璎一下搂住他的脖颈,“一晃好久了,我想去玩。”
储璎抿了抿嘴,咽了口唾沫,把脑袋闷进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清冽的香气,心中悄悄的想。
储璎知道他在忍。
陆聿衡靠近她,伸手扶住了她的腰,帮她起身。
“难受吗?”陆聿衡俯身,轻轻吻了吻她的耳侧,“替你揉揉?”
不过总体还是……挺过瘾的。
“你干嘛跟画本的人比,都是假的,我就随口一说……”储璎委屈地看着他,“你以后不许乱来!”
陆聿衡眯眼看着她,眼角带着笑意。
下次,下次一个月以后吧,她得好好调理一下。
流泉端茶上来,正好看到陆聿衡嘴角上扬,似乎书里有什么令他高兴的事情。
元宝吓了一跳,赶紧小心翼翼退后一步,可是她心中着实是焦急万分,还是忍不住问,“奴婢斗胆……太子妃殿下究竟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若是生病了,奴才……”
“我、我装什么,我可没有……”
洗沐时轻轻吻,抱着时吻,睡觉之前吻,吻得或温柔或轻巧,或吻到差点不能自控,最后他都会控制下来,只静静抱着她不放。
陆聿衡提前回去处理政务,给她休息的时间。
身体的清醒,让她发觉自己四肢沉如灌了铅,腰上的酸软不疼,却无法轻易缓解,这种感觉几乎令她恼火,还有另一处,也是有些火辣辣的疼。
储璎在绞头发的时候就已经睡着了,无意识的倒在陆聿衡的怀里,睡得昏天黑地。
储璎闷在被子里,把自己卷成了粽子,不让陆聿衡的手进来。
“好好。”陆聿衡将她缓缓捞进怀里,嘴角勾着笑意,“好好好。”
储璎迷迷糊糊睡了许久,等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隐隐见着外边的日头已经很盛了,她伸手,想揉眼睛,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什么东西拽着。
嘴上哄着,身上可半点也没停。
陆聿衡却一下收紧了手,淡淡一笑,抱着她往书库走。
储璎怔怔看着他,听着他的虎狼之词,脸逐渐变红。
她眯眼一看,陆聿衡正坐在她身边,视线温柔而灼热。
她一慌,脚上歪了一下,“哎哟,腿好酸。”
可架不住千奇百怪的来一整晚上。
陆聿衡把她扔在书库的软榻上,反手锁上了门。
陆聿衡上前一步,将她搂在怀里。
寝宫内,储璎瘫软在榻上,一直断断续续睡着,中途,陆聿衡来了一趟,扶她起来漱了口,稍稍吃了些东西,便由着她又瘫软如同一滩烂泥一般睡了过去。
为了让她恢复完全,陆聿衡又恢复了以前的模样,微妙的不同在于,他现在非常喜欢吻她,即便不吻,也要粘着她。
储璎开始在他怀里扭动。
洗沐的时候,寝被和被单也全都让人来换了,毕竟,不换的话,榻上可谓是一塌糊涂,根本没法睡人。
“宜东府的项目快要完成了,今日要启程去一趟。”陆聿衡垂眸看着她,“正准备问你恢复没有,要不要同我一起去。”
下次?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储璎一想到又开始生气,“你这样我好几日都难受,我都不好出门!”
只是今日的他,与平日里效率颇高的他有些微妙的不同,手中的书半晌过去,只翻了一页。
他安排了小厨房给她炖了不少温补的汤盅,储璎每日吃吃睡睡,过得快乐又无聊。
她哎哟一声,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好了,你放我下来,我去收拾行李。”
太子殿下这是……这是怎么了?
他胸口的肌肉把她的手弹了回去。
吃饱了饭再吃是要吐的,储璎昨晚就是这种感觉,她不停的吃不停的吃不停的吃,再美味的珍馐也成了恐怖的干粮。
令储璎无语的是,他自己也不放纵,他就只练忍耐力,全程操控全局,把她弄得七零八落,便只见她一次又一次的开始又结束,她求饶了不行,骂他也不行,撒娇也不行,最后终于忍不住眼泪哭得哽咽,陆聿衡便只是在耳边轻柔的哄她。
“诶诶……”
“给你炖了燕窝蜜羹,做了栗子酥,炖了糖醋小排,还有从草原带来的酥酪……”
储璎缓缓掀开了一些被子,慢慢冒出头,露出了一双眼睛,咽了口唾沫。
特别是当他忍耐到脖颈都爆出青筋,几乎要压抑不住的时候,储璎对他那略带痛苦的隐忍模样无力抵抗,又心动不已,甚至故意迎合,看他几乎要溃败,眼眸泛红的时候……
“不……不要你……”储璎嗓音有些哑,闷闷的带着些鼻音,她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懊恼的说,“你走……”
她昨晚大半部分时间,嘴上说着不要,身体还是挺诚实。
陆聿衡倾覆而上,咬住她的唇,“还是说,你想去宜东府?还是去时的马车上?也行。”
储璎一哆嗦,顿时清醒,想要坐起身。
储璎只记得自己被抱去洗沐的时候,外头的鸟已经开始叫了。
“啊……是!太子殿下。”
“站不稳,那得抱着才行。”
她自诩身体底子不错,却没想到陆聿衡这么有病!
流泉这不看不得了,一看吓一跳,差点没把手中的茶水给洒了。
终于,到了第五日。
元宝说到这里,忽然战战兢兢住嘴,她记得,太子殿下素来不喜欢无礼的下人,她一着急,似乎有些失礼了。
身体清醒之后,她脑子里沉甸甸的记忆顿时如潮水般涌了上来,把她弄得头晕眼花。
陆聿衡挑眉,上下打量她。
当时她头发濡湿黏在身上,衣裳也被汗湿,脸上的红已经逐渐褪去,浑身就像是被抽了骨头似的,被他亲手细致的洗干净。
还未等她说话,陆聿衡又凑到她耳边道。
“现在我似乎,越来越难以忍耐了,好好。”
“怎么办?”
储璎咽了口唾沫,看着他与方才正经八百的模样完全不同的,诱惑她一般的深邃眼神,些许有些顶不住。
“夫人,你让我这么上瘾,可得……多帮帮我才是。”
第 77 章 春汛
“我怎么……怎么帮你。”储璎下意识的问。
陆聿衡轻笑一声,“你说呢?”
储璎顿觉天旋地转,一屋子的书册仿佛轰然朝她倾倒过来,随即她被抱起,眼前只剩他琥珀色携着暗涌的眼睛。
陆聿衡不费吹灰之力,便把她抵在书架上,撑着腿给她作为支撑,轻而易举捉着她的腰。
随即到来的,是陆聿衡翻天覆地的侵略与占有。
储璎惊呼一声,被他堵住了声音。
流泉和枫亭备好了马车,将一切准备妥当后,便进了书房外间汇报,可左右不见太子殿下。
流泉小心翼翼敲了敲书房内室的门。
里头无人应声。
流泉蹙眉,觉得奇怪,“殿下方才明明在此。”
“在书库吧。”枫亭道,“可能在查些书册。”
“也许。”流泉又敲了敲门,依旧无人回应。
太子殿下极少会如此,难道是出事了?流泉想了想,还是冲进门,却听到书库里传来陆聿衡的声音。
“何人?”
“殿下,属下流泉。”流泉立刻滞住了脚步,“去宜东府的马车、行李和您吩咐过的事情全都备好了,随时能走。”
陆聿衡睫毛颤了颤。
流泉气不打一处来,用手指狠狠戳了戳枫亭的肩膀窝处。
“可爱……”陆聿衡终于不再收敛,只是在开始前,他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好好,你真可爱。”
“立刻去堤坝。”他声音依旧沉静,眼中却泛着黑沉的漩涡,“储璎,你……”
陆聿衡坐在她身侧的坐垫上,也不像从前那般正襟危坐。
今日他不收敛着来,储璎才知道厉害……
储璎闭着眼睛又睡不着,睁开眼睛又累,翻身又发酸,坐起来又坐不住,只能十分无奈的叹了口气。
“暗卫呢?”陆聿衡语气平静,“跟着他的暗卫有十几人,不至于护不住他。”
她的衣裳早已凌乱,肩膀半露,脸上红润不堪,眼眸水润,要哭未哭的模样,相当糟糕。
从前都是假笑,看起来如同戴了一张面具,如今时常露出方才那样的笑容,不仅发自真心,而且有种松弛的感觉,不再那么紧绷了。
丢人?
不过她今日才知道,第一晚,陆聿衡依旧发挥了他擅长忍耐的优势,对她应当是相当体贴温柔。
“好你个枫亭,早就猜到了吧?自己躲起来,故意让我去。”
快倒是快了,将近两刻时间便结束,可储璎却觉得期间比什么时候都漫长。
“嗯。”陆聿衡摸了摸她的脑袋,“夫人吉言。”
陆聿衡轻笑一声,把她放在自己身上,储璎。
可她如今内心却奇迹般的十分镇定,飞快就面对了现实。
“那万万不能。”
“之前没有,现在是了。”陆聿衡语气平静,“此次到宜东府,你不要乱跑,随时跟着我。”
“跟他们太熟了……”储璎小声嘟囔着,“怪怪的。”
“这么长时间,太子殿下也是够能忍的,如今也算是拨开云雾见月明了。”
陆聿衡帮她揉了许久,垂眸一看,储璎已经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是。”流泉像是猜到了什么,眼神一变,立刻退下,关上了门。
她眼眶泛红的,认真看着他,轻轻捉住他的手。
她主动亲了亲陆聿衡的脸颊。
跟从前相比,他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对她的肌肤有种饥渴般的需求,即便什么也不做,也得靠着,碰着,抓着,触着,一刻也不想放。
储璎对他这种直白的表示从无抵挡之力,又是一紧。
“害怕吗?”陆聿衡轻轻搂着她,低声问。
这一下手便是狠处 ,储璎“哎哟”一声,软倒在他怀里,哼哼唧唧半天,抬起头,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为何?”储璎蹙眉看着他,“很危险?”
外头赶马车的流泉听到这句,好险没栽进土里去。
枫亭神神秘秘把他拽到一旁,压低声音道,“想也知道,太子殿下压抑这么多年,半个通房丫鬟都没有,更没有接触过女人,跟太子妃两人寡淡至今,早就快疯了。”
“不然呢!”枫亭伸手薅了薅流泉的脑袋,嘲笑道,“你和石岩怎么回事,总是上当。”
陆聿衡看了储璎一眼,“不该让你跟来。”
陆聿衡手指触及她的腰,开始帮她轻轻揉捏起来。
“我不怕的。”储璎朝他一笑,“我胆子大。”
陆聿衡轻轻吻了吻她,“宫中权贵,极少有人在下人面前避讳此事,因为他们从不把下人当人,你却不同。”
“你其实也对他们挺好的……不过,一个时辰,你来得及么?”储璎转移话题,艰难说,“你快点的吧!”
陆聿衡挑眉,正想说什么,却听到枫亭略有些急促的脚步声。
“你不要思虑过度,事情一定会顺利的。”
储璎死死搂着他的脖颈,一面怕自己摔下去,一面被他碰得头皮发麻。
“快点可以。”
储璎咬牙揪着他的衣裳,把他还算整齐的衣裳快速扯开,“你、你别啰嗦了,磨磨蹭蹭的……”
“好厉害……快,快,再来一次。”
之后,半个时辰,洗沐整理,皆由陆聿衡亲自帮她处理,居然还提前了两刻出发。
陆聿衡被她又急又羞的模样逗得轻笑一声。
方才受了连续的、太大的刺激,她还没缓过来,现在一碰还是有条件反射。
他的伞尽数给了储璎撑着,雨滴砸在他的睫毛上,像是清晨沾湿的露珠。
他唇角勾起,轻轻抚了抚她的面颊,吻了吻她的额头。
她掀开车帘一看,惊愕道,“夫君你快看河面。”
“因为你……从不把他们当下人。”
马车上已经铺了厚厚的毯子,储璎一上车,就直接躺下了。
他的手指卓然有力,又因为练武的缘故,对人体经络十分了解,揉捏片刻,待她适应之后,便直接朝着穴位下手。
储璎无力的挣扎了片刻,最后累得懒得动,便随他去了。
“回禀殿下。”枫亭声音紧张,“他修复的地方,正是春汛淹没的部分,我们的人,尽数下了水,仍旧……没拉住。”
春日,白花盛放的时节,日光柔暖,草木芬芳,东宫的车队已经准备出发,暖阳之中,太子殿下抱着恹恹的太子妃,上了马车。
陆聿衡捉住她的手,轻轻用拇指抚了抚她的手背。
即便是这样,他也没停。
陆聿衡扶着她,扫了外头一眼,似乎早已对此了然,面色严肃沉静。
储璎一哆嗦,直接把手抽了回来。
“嗯,先退下,一个时辰后出发。”陆聿衡的声音淡淡,没什么波动。
即便拼命忍耐,却也还是忍不住,崩溃了好几次,最后又骂又哭,直到最后说根本不出话来。
“夫妻之事,有什么丢人?”
不是,太子妃这么生猛的吗?
“就是你要吃些苦头,受得住吗?”
枫亭想起新婚夜第一日,太子殿下那隐忍的模样,顿时有些心疼。
“此地一到春日,上游融冰开河,便容易发生春汛,最要命的便是恰巧逢雨,若是雨势不断,恐怕难以挽回。”
“暗卫来报,马成,一个时辰前,冒着雨带人抢修堤坝,滚入水中,到现在都没……”
“好好。”
“怎么?”
陆聿衡忽地静止,看向枫亭浑身透湿,有几分慌乱的面色。
枫亭喘了口气,声音有些哑。
她一面下车一面还在跟陆聿衡叽叽喳喳说,明日一早她便要悄悄去马安澜所在的私塾看他,给他个惊喜……当然,如果雨势不大可以出门的话。
储璎细细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如今的笑容似乎变了一些。
储璎睡了一路,体力恢复了不少,快要下车的时候,雨势颇大,陆聿衡亲手给她撑伞,把雨幕阻挡在她身形之外。
“……”
“好。”储璎认真的点了点头,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待他们的脚步声远去后,储璎松了口气,“还好没被发现……”
他们抵达的时候,正在下雨,雨势不大不小,却持续不断,地面已有了积水,原本坚实的路面如今变得有些泥泞,越接近,路越是难走。
“离我远点……”她有气无力地说。
马车原本极为平稳,可到了这般泥泞的土路上,便也开始摇晃起来,直接把储璎晃醒了。
他出去后,看到枫亭正远远站着,笑眯眯看着他。
“干嘛?”
“唉。”
抵达宜东府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这谁能想到啊?以前太子殿下也没训练过啊。”流泉盯着他,“你何时懂这么多的?从哪学的?”
“我陪你。”储璎很难过。
储璎一愣,浑身僵住,震惊的看向枫亭。
陆聿衡发出一声压抑的喘息,他缓缓道。
“这么紧张?”陆聿衡方才,被她一时紧张的自然反应弄得差点溃败,他猛地一下将她抱起,走到软塌边。
这种时候被夸这种事,储璎觉得更羞耻了。
“不行……”储璎难得有些羞耻心,“怪丢人的。”
陆聿衡轻笑一声。
“被发现,又如何?”
可书库却忽然传来书册掉落在地的声音,有些突兀。
“我原本因春汛而来,却没想到,这雨正好在此时到。”
他随意将修长的腿放着,手腕架在膝盖上,动作优雅而悠闲,面容也温柔和缓,有种岁月静好,所有需求都得抚慰的满足。
陆聿衡也不恼,只轻笑一声,将她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她感觉到春日的雨相当刺骨,可当捉住他的手的时候,她感觉到他手指的冰凉,这才发觉,他并不像看起来的那般镇定冷漠。
她这段时间才知道,陆聿衡从来不是冷峻无情的人,他的心思敏感至极,也极重感情,他不仅也会跟自己一样伤心难过惋惜,还会额外的过分责怪自己,在内心深处鞭笞自己为何没有把事情做到尽善尽美。
此次马成的事,他耗费了无数精力,想让事情完满,可到头来,却发生了这样的意外。
储璎知道,陆聿衡现在看似平静,可靠,稳如山。
但是他现在,真的很需要有人陪着。
第 78 章 安慰
大雨滂沱,天还未亮。
云沧河畔,河水早已变了颜色,显出浑浊的土黄。
水面翻腾,滚滚水流汹涌,近乎吞噬了堤岸。
河畔风大,寻常的伞根本撑不住,储璎随意披了外衫,跟着陆聿衡来到河畔。
江边已经派了不少人搜寻马成的踪迹,可是当储璎看到广阔江面如此的形势,心中顿时一凉。
这种情形……寻常人根本不可能生还。
这水中时不时还有漩涡卷过,水面流速极快,冲刷着这快要完工的堤坝。
“如何?”陆聿衡蹙眉问一位满身是泥污的黑衣人,此人像是刚从水中出来,身上挂着泥浆,还有树枝卡在他的衣裳里。
“回禀殿下,方圆几里都找过了,根本寻不到踪迹。”暗卫喘着气说,“这水流,恐怕早已把人冲到极远处,需得加派人手,搜索更大的范围。”
“府衙那边联系了?”陆聿衡问。
“早已派人送去消息,那边正在加急派人,知府也在赶来的路上。”
陆聿衡蹙眉,颔首,“知道了,你也去歇息吧,水流汹涌,让大家注意护好自己。”
“是,殿下。”
流泉又找来旁的人,陆聿衡开始安排他们查近期的木料与维修的部位,负责维护工程的其他工匠也让人一一找过来。
还有其他细节,陆聿衡一一安排妥当,面色严肃的看着云沧河,不知道在想什么。
把情况了解清楚之后,村民回去了,储璎想了想,还是找到陆聿衡,把自己了解到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人手安排好了吗?”陆聿衡平静道。
“是。”
储璎想了想,还是说,“伯伯,能麻烦你带我去看看吗?”
“不是你的错,陆聿衡,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储璎的声音不大,却沉沉地击在陆聿衡的心上。
“我之前来过宜东府的,储璎。”储璎有些笑不出来,却还是扯了扯嘴角,强撑着问,“你们住在附近吗?”
陆聿衡缓缓道,“所以,你的话,说不定,能找到别的突破口。”
“好,按照计划进行,这次要全部活捉。”
“不是你的错。”
陆聿衡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注视着她,然后朝身边的流泉使了个颜色。
“就是春汛来的那日,半夜里。”那人说,“我记得特别清楚,他一个人点着个灯,怪吓人的,手里拿着凿子、木桩和一根绳子,像是要修什么东西,我也搞不懂。”
他眼中没有伤心,倒像是,在害怕、忌惮着什么。
陆聿衡没有说话,却瞬间反握住她的手,紧紧地,像是要将她嵌入掌心之中。
“不知道我是不是多想了……”储璎有些犹豫,“我也不是很了解堤坝的事情,如果说错的话……”
储璎在一旁听着,皱着眉不说话。
众人立刻七嘴八舌说起来。
储璎蹙眉。
“那肯定能!”
储璎心中顿时一片暖意。
储璎皱着眉,缓缓伸出脚,探身想要看看那个维修的地方,流泉顿时伸手,将她拉了回来。
流泉立刻赶来,护在储璎身侧,怕她不慎掉进水里去。
枫亭上前,与陆聿衡道,“周围不对劲,似乎被包围了。”
陆聿衡轻轻将她搂入怀中。
储璎远远看着,不去打扰,只静静坐着,让陆聿衡随时一抬眸便能看见自己。
“谢谢。”
陆聿衡看了一眼流泉。
罗志很快被带来,这是个年轻人,二十几岁的模样,脸上有风吹日晒的痕迹,如今眼神中满是迷茫,“怎么了这是?”
储璎立刻缩回了脚,不敢上前。
暗卫指了指方才老伯指着的同一处,“这里。”
“就前几日,快下雨之前,他还来维修过呢,就他一个人,我晚上急着去收网的时候看见的,哎呦那时候我可着急了,春汛一来,我的网差点被冲走。”
陆聿衡的手微微一颤,垂眸看着她,扯了扯嘴角,声音和缓沉闷。
二人并肩站在河边,看着滚滚洪流迅速走远,沉默着。
“马成人好啊,认真,经常干到深夜都不走,说工期紧张,再往后春汛一来,若是大框架没搭好,整个工程都要垮。”
“你把马成从监狱里救出来,给他洗清冤屈,你已经做的足够好。”
陆聿衡冷眼看着远处的罗志,道,“太子妃那边,多派人,一会儿重点护好,那个罗志有问题,你多看着点。”
陆聿衡呼吸一窒,手指微颤,储璎伸出手,用两只手裹着他的手掌。
储璎又喊来一个暗卫,问到,“当时马成掉下水的位置是什么地方?”
那位伯伯又热心又骄傲,迈着大步,便带着储璎前往水边,走到半路,便与河边的陆聿衡对上了视线。
怎么会不知情?府衙的人已经尽数出动了,他与马成关系这么近,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
“那天晚上水还不大,他去修的那块地方,还没水呢。”
储璎到了水边,便看到那老伯指了指其中一处大柱子,“就是那里。”
他俯首捶地,痛哭起来。
可是如今这儿全部被水淹没了,就算是留下证据,应当也早就被水冲走。
流泉自觉跟上,护着她的安危。
储璎上前,缓缓捉住他的手。
储璎意外的看着他,“可我懂得不多,很多都是直觉和猜测,跟你们办事的法子不太一样。”
看样子,是毫不知情。
天亮时,官府的人来了,陆聿衡在与储璎呆了一会儿之后,精神状况好了不少,与官府的人开始盘点这项目的缺漏项,开始安排人手修补剩下的部分。
陆聿衡将储璎的手抓得很紧,半晌,二人同时开口。
官府的人开始盘问他,他红着眼,开始哆哆嗦嗦讲述之前发生的一切。
“伯伯您自己戴着吧,我不要紧。”储璎按下他的手,蹙眉问,“我很想知道那个徒弟的事情,能告诉我吗?”
“都安排好了,没有问题。”
“客气。”
“这件事,可以怨老天,怨马成的运气,怨春汛与大雨,怨水流,却怨不得你。”
“徒弟?”储璎倒是从来没听说这档子事,好奇问,“马成收徒了?”
“那我去了!”储璎撸了撸袖子,直接朝着罗志的方向去。
储璎疑惑问,“春汛来,他敢一个人下水?”
这些人早就听闻过储璎在宜东府的事情,如今见她大雨里狼狈的模样,不由得又亲近又心疼,还有人想要把自己斗笠的帽子摘了给她戴。
“他那个徒弟叫罗志,好像是最近才收的徒,他啊,好学的很,还很勤快,家里有个重病的老母亲,还坚持半夜过来帮忙。”
储璎搂回去,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我没事。”储璎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我陪着你。”
陆聿衡声音沉闷,“你说的对。”
“是我未考虑周全。”
忽然,储璎发现远处有闲散的村民在四处张望,似乎指着一处在讨论着什么。
“风雨大,你先去马车里躲一躲。”
储璎缓缓说,“马成,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整治好这云沧河。”
“当然能,当然能,您跟我来!”
她确实很想做些事,为马成做些事,即便是能将他当时的情况挖掘清楚,也能够填补一些心中的遗憾和难过。
不对啊,她怎么从来没听说此事?
“嗯。”
“你是太子,不是神仙。”储璎静静看着他,“你要承认,这世上,有些事情,是你没有办法左右的。”
“当时马成有没有说,是修什么东西?”储璎又问。
储璎直接起身,快步往那边走,来到那群村民旁,便听到有人在说,“真是可惜了,出了这种事,还是在快要完工的时候,还好,还好马师傅还留了个徒弟,剩下的工程有了那个徒弟在,也能做完了。”
马成掉进水里,不是意外?
“太子妃殿下!小心!”
这也太巧了。
从头到尾,罗志对答如流,对堤坝的情况也相当了解,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
真正伤心的样子不是这样的。
储璎静静看着他。
不等她说完,陆聿衡便朝流泉开口,“流泉,去让人把罗志叫来。”
难道……
“没说,他当时表情严肃,非常着急,只说了一声‘糟糕’,就马上带着木料跳下了水。”暗卫道,“他下去之后,一开始还能站稳,我们便给他扔了绳子,让他把自己绑好,原本很顺利,可忽然一瞬间,他就被水冲走了。”
陆聿衡看了她一眼,道,“你若有想法,直接去做便是,不必顾忌。”
“前几日?”储璎一愣,“你是说,春汛来之前?”
“是啊。”那人随口一回,忽然发现开口的人不对劲,一看,差点吓一跳,“您,您是……”
旁人告知罗志昨夜发生的事情,他顿时如同被雷劈了一般惊愕,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喊一声,“师父!怎么会……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陆聿衡静默不语。
因为这些人就住在附近,在云沧河捕鱼为生,近日这附近修建堤坝,来了不少人,他们闲在家的妻子女儿,空闲下来便做些小鱼干零嘴,由他们卖给在此处修建堤坝的工匠,他们与马成也很熟。
储璎盯着他,心中仍旧疑惑。
这水太大了,她可不能掉进去,还是离远些好。
储璎看着他道,“他的声名,会流芳百世,被宜东府的人们记住的,或者,我们应该让更多的人记住他……他会开心的。”
待官府询问完,储璎把村民塞给她的烤红薯塞到了罗志手里。
罗志意外的看着她,有些感激,“谢谢太子妃殿下。”
“不必客气。”储璎安慰道,“我知道你心中难过,如今事情已经成定局,未来,这项工程还得靠你,你得早日振作起来才是。”
罗志见她这么温柔热情,绷紧的神经顿时放下了一些,他吃了口暖暖的红薯,甜甜的味道舒缓了他的神经。
储璎见他放松下来之后,面色半点悲痛也没有,面上似乎还有一种躲过了诘问的喜色,顿时心中有了数。
第 79 章 水流
储璎语气温和,态度极好,像是对待功臣一般捧着罗志。
罗志哪里受过这种待遇,方才的紧张早已平缓下来,话不由自主多了,不仅说了些与马成相处的细节,还把自己家中有位重病的老母亲这些事情都告知储璎。
“那你真是辛苦极了。”储璎好奇地问,“你跟马成学修筑堤坝,都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罗志有些犹豫,半晌才道,“为了挣银子,给母亲看病。”
可修筑堤坝,可不是什么挣银子的事情。
储璎默默把他母亲的事情记在心里,回头跟陆聿衡说,让他好好查查他母亲那边的关系。
“没想到,你这么辛苦,还对修筑堤坝的事情如此上心,听说,你前几日,大半夜还来修了堤坝?好多人看见了。”
储璎盯着他的眼睛,真诚道,“你真是为这工程费了不少心思啊。”
罗志听到这话,却是手上一颤,手中的红薯差点没拿稳。
储璎见他如此,心中一颤。
真是他。
“太子妃殿下听谁说的?”罗志紧张道。
“这附近的村民啊。”储璎指了指不远处,现在天已经快亮了,那边看热闹的人更多了,原本的三四个人,如今已经变成了十几个,储璎这一指,可把罗志吓坏了。
“这么多人?”他有些被误导,以为有这么多人都看见了,脸色明显变得更加难看。
见他如此,储璎故意点头。
储璎一直后退,几乎快要退到了水边,她却并不慌。
怎么会这样,她好像老是掉进水里。
那岂不是要提到他半夜来此的事情。
“哦。”储璎点了点头,“所以,你是知道哪里坏了,然后告知马成的对吧。”
这还是第一次,储璎听到他的声音如此的惊惶无措。
恐怕,他提前在相应的地方做了手脚,等春汛水大,便去告知马成,让马成来修相应的位置。
她整个人顿时悬空,在掉下去的瞬间,她不仅看到罗志阴沉的脸,还看到了陆聿衡的身影。
没想到,千防万防,防不住这些人。
“你果然知道了。”罗志忽然蹙眉,盯着她,恍然道,“你刚刚在骗我,你是不是在怀疑我。”
她解开树杈上的衣带,四处张望。
他不能死,他死了以后死无对证,到时候又是麻烦。
“陆聿衡!”
然后她发现……陆聿衡,满身都是伤,手臂上更是擦伤不断,腿上也是血流不止。
靠近河边的草地上,是昏迷的陆聿衡。
“殿下,后退!”
“是哪里坏了呢?现在修好了吗?”储璎问。
她一面沉默的掉眼泪,一面用尽了全力,将陆聿衡往岸边又拖了拖,放在一个稍稍平整一些的斜坡的草地上。
“你都知道了……你全都知道了,你是不是马上就要告诉太子,然后给我定罪!”
储璎急忙往后缩了缩,退到后头。
他立刻着急说,“不用说什么,这都是我应当要做的。”
陆聿衡……
陆聿衡的声音紧随而来。
可那水流极快,把他们直接往极远的地方冲去。
储璎被陆聿衡抱在怀中,那些东西便尽数砸在了陆聿衡的身上。
罗志表情有些不自然,“他们,不会到处跟人宣扬吧?怪不好意思的。”
他提前在马成习惯性固定自己的位置用凿子凿出缝隙,若是没人上去还好,马成一上去,没过多久,恐怕就……
她擦了擦遮挡她视线的泥污,低头一看,却发现她正躺在岸边,身上的衣带正好勾住了岸边的树杈,像是人为的,防止她被水冲走似的。她的腿边便是湍急的河水,只要向前一步,就又要入水了。
储璎已经猜到他所用的办法。
“是他们,他们是来杀我的!”罗志眼眶通红,紧张地几乎崩溃,“我若是死了,是不是……他们会不会放了我的母亲。”
流泉与暗卫正在专心迎敌,储璎眼角的余光发现陆聿衡正在缓缓靠近,心中安定了不少。
储璎还没站稳,便感觉背后被猛地一推。
她佯装关心罗志,小声说,“你不要怕,没事的。”
“你怎么了?”储璎心中一沉。
水流中卷了很多奇怪的东西,不时朝他们砸来。
储璎手指颤抖,用力帮他摁胸口,清理口鼻,帮他吹气。
储璎失去意识之前,最后想到。
那水极为有力,她刚一下去,便感觉自己被推搡了极远,水中似乎有一根树枝朝她打过来,打在她的大腿上,她疼得一哆嗦,勉励控制住没有张嘴。
储璎知道,陆聿衡一定有后手。
储璎不说这句还好,一说这句,罗志有些慌了。
储璎咬牙,这人……挺难缠。
储璎低头一看,自己身上,除了泥污之外,一点伤都没有。
陆聿衡把她拼命往上送。
罗志一愣,像是没料到,储璎会反应这么快。
“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呢。”储璎挑眉看着他,显露出怀疑的意思,“你是说,你跟着马成这么久,居然连堤坝有没有修好,都看不出来?”
储璎觉得有些奇怪,一转头,却见罗志站在水边,正皱着眉,一脸焦灼的看着她。
“储璎!”
“他们最近忙着收网呢,大晚上,经常在附近,你做了什么,他们都看的一清二楚。”
她从来没见过如此狼狈的陆聿衡,惨白的脸,凌乱的头发,破碎的衣裳,以及,四处都流着血的伤口。
“流泉!”
是他救了自己。
一只箭矢瞬间朝着储璎的面门飞来,储璎被流泉一推,这才躲过一箭,可流泉却因此被箭扎中了胳膊。
岸上传来模糊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惊惶地叫喊太子和太子妃落水,刀剑的声音,嘈杂的人声,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储璎不敢想象,他经过了多么费力的挣扎,才能抵抗这洪流,将他们二人带到岸边。
储璎拼命的抓住眼前的人,眼前的人也死死的抓着她,护着她,把她死死的搂在怀中。
“我,我也不知道。”罗志磕磕巴巴地说。
“保我,你怎么保,难道你不想为马成复仇?储璎,你与马成关系好,我早该猜到,刚刚你在装什么?你是在套我的话吧!”罗志惊惶地退后一步。
陆聿衡……
“我没骗你。”储璎见他依旧在退后,赶紧说,“你别想不开,我可以保你,有我们在,今日这些人杀不了你。”
“陆聿衡……”她声音有些哑,喊了几句又咳嗽起来,然后脚下踢到了一个东西,差点把她绊倒。
流泉中箭后,对方显然更加兴奋,攻势变得更猛。
“哎呀,我能干什么,我就看春汛来了赶紧检查一下,报告给师父知道。”
储璎见他着急,更觉得板上钉钉,脸上带着笑,心中却冰冷一片。
可是她现在,却难过至极,眼泪根本控制不住,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事物。
陆聿衡……陆聿衡为什么要跳下来,真傻……
“啊……是、是的。”
“你在说什么?”储璎一愣,“到底怎么回事?”
“你别!”储璎来不及,立刻冲上去抓住了他的袖子,把他往回拉。
看样子,陆聿衡路过这片树林时,努力想要拽住那些倾斜而出的树枝时,被树枝割伤的痕迹。
关键是稳住他。
按照陆聿衡的计划,他们需要佯装不敌,继而诱敌深入,随后便有他们隐藏的人手包围而上,将他们尽数擒下,斩草除根。
她顿时反应过来,蹙眉道,“你是不是受了威胁?是什么人威胁你?你说出来,我会帮你的。”
储璎想哭,却憋不住气,瞬间呛了一口水进去。
储璎躺在岸边的草地上,浑身泥污,头发散乱,昏迷不醒。
还有这个罗志。
因为陆聿衡正朝着这边而来,他看起来虽严肃,却镇定而平稳,乱局之中,依旧如此。
雨越下越大,原本的林间小道被云沧河泛滥的河水淹没,暂时变成了岸边的滩涂。
——在那样无法抵抗的滚滚洪流之中,他居然真的,将她护得很好。
“算了……你知道了也没事。”
不能,不能这样……储璎努力平息心情。
太糟糕了。
现在,只要等水褪去,便能看到证据。
“你死了就行。”
陆聿衡……
“太子妃殿下,小心!”
半晌过去,她忽然猛地咳嗽一声,呕出一口水来,随即是疯狂的咳嗽,她的口鼻之间全是水和泥污,咳了许久,她才勉强恢复了些神志。
要命了……她可能会跟马成一样。
美言几句?
被水淹没的瞬间,她心中真的很无奈,可是下一瞬,她却觉得很害怕。
听到只有她一人知道,罗志显然松了口气,开口解释道。
她只需要保护好自己就好,不能让陆聿衡分心。
可罗志却没有回应她。
可他刚被储璎拉回来,储璎就听到他轻笑一声。
储璎一面不停的流泪,一面手忙脚乱的从怀里掏出一张稍微干净一些的帕子,仔细的再次帮他擦拭口鼻。
笑道,“你太谦虚了,我一定要去夫君那儿给你美言几句。”
罗志听她这么问,赶紧慌乱解释,“我,我学艺不精。”
没事的,会没事的。
然后继续摁压他的胸口,不停的循环,不停的重复。
然后,罗志惊慌之间脚下一崴,转眼就要掉进滚滚的洪流。
储璎在他身侧跪坐下来,眼睛一酸,眼泪直往下掉。
下一瞬,一个身影袭来,紧紧抱住了她。
储璎顿时了然,沉默着看了罗志一眼。
“你太客气了。”
“就方才跟他们聊天,他们随口与我说的,也不知有没有告诉旁人。”储璎笑道。
储璎朝着一旁的流泉使了个眼色,让他看好罗志,自己便要去跟陆聿衡说明情况,可她刚刚脚步一动,便被流泉拦在原地。
她其实很少哭,对她来说,第一反应永远是解决问题。
“陆聿衡,你醒醒……”重复了很多次,陆聿衡依旧一动不动,面容沉静,双眸紧闭。
储璎第一次感受到一种近乎崩溃的情绪。
“陆聿衡!”
“你理理我……求你了。”储璎声音发颤,带着哭腔祈求他。
终于,陆聿衡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第 80 章 负累
储璎轻轻捉住陆聿衡的手,他的手冰凉一片,哪里还有平日里的温热与滚烫。
她心中一酸,声音发颤。
“你醒醒,好不好?”
陆聿衡手指微动,储璎便继续用帕子帮他擦拭摁压。
又过了许久,储璎累得头晕,跪在一旁咳嗽了半晌,又干呕出一些水来,至此,她终于觉得口鼻中舒服了些,整个人也更虚脱了。
她无力的坐在陆聿衡身边,看着滚滚的洪流,看着荒无人烟的林子,疲惫的、轻轻的捉住陆聿衡的手指。
“陆聿衡。”
储璎鼻子发酸,眼眶通红,轻声说,“我好像变脆弱了。”
“都怪你。”
“以前从来没有人护着我,什么事情都是我自己面对,后来有了家人,我就有了软肋。”
“现在有你了,我软肋更多了,而且你平时把我照顾的这么好,我被你宠坏了,由奢入俭难,怎么办?以后谁帮我擦头发,谁帮我穿衣服?”
“你如果死了,我就披头散发,乱穿衣服,去京城告诉所有人我就是太子妃,帮你丢人。”
“现在你把我弄成这样,又要死,你是不是上天派来折磨我的,陆聿衡,你这个混蛋。”
陆聿衡睫毛颤了颤。
储璎哭得累了,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幽幽道。
储璎又哭又笑,扑上去挂在他的身上。
储璎一开始用手捧给陆聿衡,可屋里屋外一小段距离,水一动就从指缝里洒了,储璎干脆自己先喝了一些,然后用嘴含着。
“……”陆聿衡居然无言以对。
“嘴里有泥,先漱口吧,外头还有水,我再去接来渡给你,还好今日下雨,不然真不知道从哪弄水去。”储璎渡了水之后,便叽里呱啦的跟他说了一堆,然后转身又去忙,来来回回像是个忙碌的蜜蜂。
沿路,储璎时不时停下,拽一把草,塞进自己的怀里。
虽然没有镜子,可是陆聿衡看到储璎便知道,自己如今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是个泥人的模样。
“负累你个大头!” 储璎真的生气了,“你别气我,你若是气我,我就……我就去嫁给别人。”
陆聿衡猛地咳嗽起来,储璎一惊,赶紧把他扶起来,帮他轻轻拍打背脊。
等到了陆聿衡身侧,陆聿衡看见她忙了半晌,刚想说让她休息,储璎却直接扑上来,直接吻了上去。
“……有疤还挺帅的。”储璎随口说。
“……也好。”陆聿衡道,“你就去嫁给那位武状元,他对你似乎有意思。”
“这是什么?”
“那这样,我是不是要守寡了……我还没二十呢,就成了寡妇,真是猝不及防。”
可她决不能把自己的壳丢下,因为这不仅是她爱的人,还是她的家。
储璎咬牙瞪着他。
说完,储璎不由分说,拽着他的胳膊,将他高大的身躯靠在她的肩膀上,“我在村里可以一个人扛一头猪的,你不要小看我……你比猪轻多了。”
储璎立刻上前将他扶起来,却发现陆聿衡不止脚上的伤,手上的伤也在渗血,人更是昏昏沉沉的,浑身也近乎失却了力气。
陆聿衡发着高热,心中沉着心事,懊悔着一开始没有看好储璎,马成的事情也让他纠结万分,在路上时,几乎已经要放弃挣扎,想让储璎独自离开。
不过很快,储璎的笑容就消失了。
终于,储璎终于找到了一间小屋子,那屋子久未有人住了,破破烂烂的一个,只剩三面墙和一点点屋顶了,泥巴垒的,像是之前有人在此开垦了一小块地种菜,后来遭了洪水又荒芜了。
可是,她掉进水中之后,才知道,面对这种满是旋涡的、冲击力极大的水流,即便是陆聿衡这样武艺深不可测的人,都着实勉强。
“你发热了。”储璎心中一紧,看向他的伤口,“伤口导致的,需要用清水冲洗上药。”
而如今,储璎转转悠悠的样子,却让他四肢百骸都渗透着暖意。
“我无妨。”陆聿衡蹙眉看着她,“你独自去喊人,把我放在此处。”
储璎终于松了口气,整了整那地面,将陆聿衡靠在墙边,便开始咬着牙自救。
“也不知……马成能不能……”储璎说到这里,又有些难过。
“……”陆聿衡手指猛地一动。
若不是陆聿衡能够分辨方向,储璎估计自己肯定是要走错路。
“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储璎见他情绪有些低落,却已经无力去安慰他,只闷着头往前走,盘算着若是找不到地方遮雨该如何是好。
储璎却没看见,她低头掰着手指算,“我如果能活到七十岁,那还有五十多年要守寡,怎么办,陆聿衡,你再不醒,我只能改嫁了,五十多年太长,有点难熬。”
“不难过不难过,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储璎一面劝自己一面继续往前走,山林之中,几乎连路都没有,他们走得很慢,储璎觉得,她就像是个小蜗牛,拖着自己壳儿慢慢爬。
可储璎并未有任何嫌弃之色,看着他的时候,眼睛依旧晶亮。
陆聿衡愣住了,直到那干净的雨水落入口中,他才反应过来。
“我们居然被冲了这么远!”储璎真的很无奈,远远看去,她根本看不清堤坝在哪里。
更何况马成这样的普通人。
储璎解释,“就是药效一般,但是现在也没别的选择了,能摘到这个已经是万幸。”
屋漏偏逢雨,狼狈流浪人,可他却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心。
而且,储璎发现,陆聿衡伤着了腿。
储璎用洗干净的石头把药草碾碎,又用清水洗净了陆聿衡腿上和身上的伤口,然后用洗净的布料兜着那些捣烂的药草,正要覆在陆聿衡的伤口上,可她的手却微微一滞,有些担忧的看向陆聿衡。
陆聿衡被她撞得后仰,却伸手死死的将她搂入怀中,眼眸温柔又珍惜。
“……”储璎刚想动,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她蹙眉,抬头看着他,“那我如果说不喜欢你留疤呢?”
储璎也很狼狈,整个人像个小泥人,但是她无所谓,只扶着陆聿衡哼哧哼哧往前走,喘着气咬着牙,一直把他往堤坝的方向拖。
他们所在之处着实过于荒芜,天色亮了,可二人从水中出来之后,本就浑身湿透,外头还依旧下着大雨,着实是痛苦难言。
陆聿衡靠着她,缓缓“嗯”了一声。
她先把外衫脱了,扯下一块较为干净的部分,然后撑起几个树杈接雨水。
“好消息,现在我不用守寡了。”储璎咧开嘴。
“不。”陆聿衡蹙眉拒绝。
陆聿衡看着她的动作,问。
提到谢聆风,储璎此时只有生气,她气鼓鼓地说,“陆聿衡,这种时候你少惹我生气。”
“这药草肯定不及宫中上好的金疮药,很有可能留疤,你介意吗?”储璎问。
接了雨水后,又用那水洗了另一块布,继续接雨水,那雨水更干净,便能用来喝。
“你醒啦!”储璎惊喜地看着他,“怎么样?难受吗?有没有吃进去水草?我刚刚吞了不少泥巴,好恶心。”
“不可能。”储璎皱眉看着他,“你靠在我身上,我力气已经恢复一些了,可以撑住。”
“那就用药吧。”陆聿衡道。
陆聿衡还从未这么狼狈过,他腿上全是血,身上也有很多伤口,湿漉漉的衣裳上裹满了泥浆,被雨水冲刷,泥水伴着血水不断的往下流。
陆聿衡的心中,仿佛被抚慰了一般,平静又温暖。
一开始他还在忍耐,可终究是抵不过剧痛,脚一崴,差点就摔倒在地。
“止血防止伤口溃烂的药草,这儿挺多的,当时村里没钱治伤的人家都用这个。”
“储璎……”
“这是最优解,储璎。”陆聿衡淡淡看着她,“如今的我是负累。”
储璎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
就像他绝不会抛下她一样,她似乎也是如此。
陆聿衡眼神扫了她一眼,刚想说什么,剧烈的咳嗽又将他打断,他调息了半晌,终于恢复了说话的能力,但是声音有些沙哑,情绪有些复杂。
“你呢。”陆聿衡看着她,状似不经意的淡淡问,“你介意我身上留疤吗?”
若是没掉下水,她恐怕还能有这等幻想。
“那就先忍忍,不用药。”陆聿衡道,“等到有人来,回去之后再用药。”
“你……”储璎被他气得说话都磕巴,“你,你就这么不在乎自己的身体?”
“在乎的。”陆聿衡虚弱地,捉住她的手,将她缓缓的抱在怀里,喘着气,声音游离。
“但我只在乎你喜不喜欢。”
“旁的,都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