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睫毛微颤,将她轻轻的,彻底的搂进怀里。
难怪……
他这张脸和身子,多少还是对她有些吸引力。
“不妨事。”陆聿衡说到自己,语气便平淡了些,“睡一夜就好了。”
他站在晨曦中,高大修长如劲松一般,可靠又强大,明明面容表情都与往日相同,可是储璎却觉得,好像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你先尝尝,若是不合口味,再同我说。”
有时像是喜欢,有时却对自己相当抵触,令他不敢轻举妄动,就怕起了反效果,反而将她推远。
“太好了。”储璎中途打了个饱嗝,感叹了一声。
他充满期盼的看向储璎,想象着储璎因为太子殿下的所作所为而感动,却见储璎愣神之后,缓缓蹙起了眉头。
储璎脚步一顿,眼睛都看直了。
方才枫亭抽空跟自己说了今日早晨发生的事,让石岩感触颇多。
可是,真好看啊。
储璎目光一瞬不瞬盯着陆聿衡,享受这场视觉盛宴。
她这个人,几乎什么都写在脸上,看起来十分好懂,可是时常做出来的事情却又相当难懂,令人出乎意料,完全无法掌控。
她怎么觉得,这人自从今日发热之后,身上似乎发生了什么微妙的变化。
储璎怎么想也不太明白陆聿衡对自己究竟有没有喜欢,对自己的几分好,究竟是形势所迫还是认命,她半晌想不通,干脆就不想了。
“哇……”储璎站在院子里,看呆了,嘴巴都有些合不上。
如今他们最该做的,就是为太子殿下铺平道路,在太子妃殿下面前,多为太子殿下好说话!还不能直接说,要委婉的,不经意的,表现出太子殿下的魅力所在。
储璎愣住了。
枫亭的视线搜寻起来,果然看到了不远处不知何时出现的太子妃殿下。
陆聿衡此时已经呼吸平缓,面容温和平静,储璎稍稍动了动,陆聿衡也没反应。
啊这……
好看,仙品。
储璎脚步一顿,惊愕看向他。
“真好看。”储璎说。
这样他好歹有了些方向。
目光适应了黑暗的环境之后,她轻易便能看清他如今的模样。
储璎狐疑的看着石岩,“难道是陆聿衡没有味觉?”
“好。”陆聿衡看着她的背影,缓缓道,“我跟厨房说了,换了些口味,你试试看如何。”
他的脸上两抹不自然的绯红,睫毛又长又浓密又整齐,鼻梁高得如同山脊,如今,他的气息却已经均匀,面色比平日里看起来柔和了许多,仿佛因为疲累和生病,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你……”
储璎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侧依旧如往常一般空空如也。
她便放下心来,缓缓的换了个姿势,侧过身子面对他。
“……嗯。”陆聿衡眸色有几分不自然,“偶尔也多试试旁的招式,以免不时之需。”
而且他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居然会直接跳进水里救她。
“殿下就是这样,即使是现在,也很少表现出对某种事物的偏好,若是喜欢什么,往往都将心思藏起来,不被人发觉。”石岩神神秘秘说着,一面说一面看着储璎,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具体什么变化也说不上来,但是与之前确实是不太一样了。
如今他表现出来对自己这么好,可能就是如那些画本上画的火葬场男主那样——背负了所有的误解,让所有人都觉得他喜欢自己,实则是把外界所有的视线都聚焦在不喜欢的姑娘身上。
“身子如何,可有不适?”
他是要放下阮明月了吗?
这样她就成了靶子,而他真正喜欢的人,才能被保护得完好。
难道,他对阮明月那么撇清关系,是在保护阮明月吧?
那这就解释得通了。
他对喜欢的人,真是用心颇深啊……储璎心想。
第 66 章 道歉
储璎跟陆聿衡告假,在后院好好休养了几日。
这几日她不是很想看到他,便在院子里躺着睡懒觉晒太阳,饿了就让元宝去小厨房弄点吃的,日子过得倒也快活。
她本就很少烦恼什么事,虽然陆聿衡很让她上心,可如今机缘巧合知道此事的“真相”,她反倒想开了。
原本她对这次赐婚就没有抱希望,如今这不正是她想要的生活吗?
相敬如宾,表面和睦,喜欢不喜欢的倒是次要,睡在一起不讨厌对方已经是非常幸运。
如今这样也不错,走一步看一步,倒不至于等以后被套牢了,她真要彻底爱上陆聿衡,那连跑都跑不了。
书房她最近也不太想去了,去了以后天天看着那张脸上强度,她可能会冲动犯错……
于是储璎便干脆让石岩把软榻搬到暖和的院子里,躺着舒舒服服看画本,要是来劲了,就写两个字做练习,以免忘了之前辛辛苦苦学的字。
陆聿衡来找过她几次,她都恹恹的懒得动,敷衍的说浑身没劲下次再学,便糊弄了过去。
这一日,她看的快要睡着的时候,外头忽然通传,外头有人求见,太子殿下已经同意了。
储璎迷迷糊糊坐起身。
“谁啊?”
石岩小心说,“殿下说您只要看着就好,什么都不用做。”
储璎有些莫名,可陆聿衡都这么说了,她也没理由拒绝,便点点头。
不过一会儿,远处来了一群人。
储璎一愣,转头一看,果然是陆聿衡。
阮明月带头,后头是太傅夫人,然后是……阮明月那些帮着她起哄的闺中密友,排着队走过储璎往常经常看鱼的亭台,缓缓的来到储璎的面前。
可没想到,如今太子和太子妃似乎都不太待见她们母女俩,这不刚好把她们自己坑了吗?
“臣女错了……”阮明月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眼泪流了满脸,“臣女不敢了。”
夫人听到她打趣的话语,脸色五彩缤纷。
储璎这一看,来了兴趣,靠在软榻上懒洋洋地看着她们。
储璎立马把自己的想法赶出脑子,带着笑看向陆聿衡,“夫君,你来了。”
一旁的阮明月见状,红着眼跟着也跪了下来,“对不起,姐姐,都是我不好……”
储璎眉头一挑。
储璎静静看着她,嘴角带着笑,也不说话,意思是你继续。
太傅夫人跟那天已经完全不像一个人,如今的她再也没有那日的骄傲,看着储璎的眼神也不是那般不屑,而是带着些许低声下气与后悔。
是想借机看看阮明月吗?
“你今年多大了。”
“一直以来便听你叫她姐姐,如今倒是可以弄清楚了,太子妃并不比你大,也并不是你的姐姐,之前处处让着你,是给你些面子,不让你下不来台。”陆聿衡看向储璎,“这岁数叫起来不对,以后莫要喊妹妹了。”
储璎眉头一挑,“有何贵干啊各位。”
就这么一瞬,阮明月仿佛找到了靠山似的,眼眸中瞬间氤氲起水雾,柔柔弱弱地看向陆聿衡,眼中的泪水将落未落,着实是一副惹人怜惜的模样。
“臣女今年……19岁。”阮明月表情僵硬,磕磕巴巴说。
“啊……哦。”储璎有些意外。
一行人朝她规规矩矩行了礼,喊了声太子妃,脸上五颜六色的,什么表情都有。
“哎哟,我可受不起,折煞我也。”储璎学着元宝读话本的语气说,“我还是怀念你当时桀骜不驯的样子,快起来吧阮夫人。”
“妹妹?太子妃何时成了你的妹妹。”陆聿衡淡淡挑眉,冷冷看向她,语气虽依旧淡淡,却如同冰块一般敲在众人的心上。
“嗯,听闻来了客人,顺便过来看看。”陆聿衡来到储璎身侧,看向阮明月。
陆聿衡的话语间虽然礼貌克制,却相当的冷厉,丝毫没有给阮明月面子的意思。
而阮明月方才那个哭像是演的,现在倒是真的忍不住要哭了,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水,被吓得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妹妹……”阮明月便要改口,却听陆聿衡淡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话语。
一旁跟着她们娘俩来道歉的几位贵女后悔不迭,她们应该私下自己来的,原本觉得太傅夫人与阮明月与皇后有几分关系,跟太子殿下又相熟,这才来蹭个脸熟,觉得好好道个歉,太子妃便能原谅她们。
“姐姐?”一旁忽然传来男人的声音,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太子殿下……”她软绵绵行了个礼,正要说话,却听陆聿衡缓缓道。
阮明月陡然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情绪都有些接不上,“啊?”
“太子妃殿下,今日来叨扰您,是来跟您道歉的。”
“当时对太子妃您有所误解,所以口不择言,冲撞了您,实在是罪该万死。”太傅夫人似乎想跪下,又有些下不了腿,咬了咬牙,权衡了半天,最后还是跪了下来。
按照陆聿衡的说法,若是追究起来,这可是大逆不道的罪名。
他居然来了……
“太子妃过了今年才18,你呢?”
“把太子妃叫妹妹,也是你能叫的吗?阮明月。”
陆聿衡话锋一转,看向一旁几个忐忑的姑娘,问,“你们呢?”
“太子殿下!”几个人直接吓得哆嗦得像是淋了雨的小鸡。
储璎有些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呆呆看着陆聿衡,心中有些异样。
她的猜测真的对吗?
总觉得,很奇怪……陆聿衡他究竟,他到底……在想什么?
第 67 章 名字
面前的一群人全都被陆聿衡吓着了。
毕竟,陆聿衡在人前,极少露出他锋锐的一面,往往相当克制,且以礼相待,给人一种他温润优雅没什么脾气的错觉。
当一个温淡之人忽然露出锋芒,反差十足,对于这群人的冲击力实在太强。
储璎倒是习惯了陆聿衡人前一套自己面前一套的模样,可阮明月她们不是,她们都觉得,让太子殿下如此生气,足以见得自己犯下了多大的错误!
阮明月已经快把妆都哭花了,一旁的太傅夫人也早已没有了当初的傲气,在一旁腿发软,手发抖,另外几个姑娘也是吓得花容失色,几乎要绝望。
“……太子妃殿下,请您原谅!”一旁有个并不是很眼熟的姑娘直接跪在储璎的面前,诚恳又小心地说,“今日来,是来跟您道歉的,此前,也是因为京城中关于您的流言众多,实在是难以分辨,所以对您有了些偏见。”
“如今经历了这些事,终于明白,被流言诱导实在是太蠢,您并不是如同传言中那般的人,还请太子妃殿下原谅我的无礼之举……”
此人终于抓住了事情的重点……她明白,今日的重点不是太子,而是太子妃……毕竟,太子殿下今日来,应当是给太子妃出气的。
太子殿下是真的很在意自己这位太子妃。
至少,京城中关于这方面的流传,真的不能在真了,她就不该听信阮明月那帮闺中密友的谣言,说太子殿下真正爱的是阮明月。
他若真的喜欢阮明月,凭借太子如今在朝中的地位,能有储璎什么事?
她说完这些话,果然,太子保持着沉默,像是让储璎自己做决定,是否原谅她们。
其他人见此状况,也一下明白了状况,马上有样学样,一股脑涌了上来,开始跟储璎认真道歉。
储璎一下也懵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转头看了一眼陆聿衡。
陆聿衡淡淡与她对视一眼,示意她按自己心意。
不远处,陆聿衡坐在一旁的软榻上,单手抓着一本书,时不时抬眸,看一眼小亭子里,那几个人叽叽喳喳的也不知道在剪什么花样,闹成一团,储璎笑得前仰后合,然后把自己剪的狗头展示给暗处守着的暗卫们看。
“收到信,很开心。”
此后,马安澜又写了自己的学业情况以及其他小伙伴们的日常情况之后,便再次跟储璎诉衷肠。
难道要问他,你现在还喜欢她吗?
有些委屈储璎受了,他背地里报复那些罪魁祸首,储璎感受不到,还得让她亲自、当面、直接的感觉到这些人的忏悔才是。
这孩子,写的什么啊!
陆聿衡又重新坐了回去。
想了许久,他还是用凌厉的手段,倒逼着这些人来东宫亲自道歉。
陆聿衡淡淡一笑,“我只是帮忙,这都算是你亲自写的,正是一片心意,怎么会奇怪。”
如今他们这些人都已经见风使舵,知道顺着太子妃的心意准没错,于是平日里没事就跟太子妃献殷勤,把她哄开心了,整个东宫都能开心。
储璎顿时惊叹,“你的字真好看……但是跟我其他字都不一样了啊,到时候马安澜看了,会不会觉得奇怪。”
储璎顿时有了主意。
还是问,你现在对她还有旧情吗?
信交给储璎的时候,储璎正在亭子里跟元宝一道裁窗花。
她又是一愣,看向陆聿衡。
“……”
那么他究竟喜不喜欢阮明月,对阮明月是否有旧情,对她而言,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陆聿衡缓缓起身,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却听储璎道,“元宝,给我念念。”
“身体安……”储璎手一顿,看向一旁的陆聿衡,“康怎么写?”
也就太子妃心大,感觉不出来……太子殿下这占有欲,早已经溢出来了。
几个人本以为储璎比太子殿下好对付,她们这么一求情,储璎被架在台上下不来,自然也就原谅了。
阮明月带头说,其他人便也纷纷点头应声。
陆聿衡静静地看了她们一眼,若有似无的淡笑一声,低头接着看书。
陆聿衡上前一步,伸手握住了储璎的手,就这她的手,拿笔,写下了一个完全不同于之前稚嫩笔触的字体。
果然,还是奏效的。
储璎则是收到了来自宜东府的年货,还有几封信。
“犯下的错是要用自己的行为去弥补的,不是说两句话就能改变过去。”储璎扫了一眼她们,“外界关于你们的流言,我也听说了不少,之前被欺负的那些姑娘们,你们应该挨家挨户去道歉才是。”
储璎彻底想通了。
她还想问,可是张了张嘴,却发现好像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那太好了。”储璎果然被他的话转移了注意力,“我现在就回信,石岩,帮我拿下纸笔,谢谢。”
储璎脑子里乱成一团,心情也乱成一团,当着面,她的性子根本按捺不住疑惑,便大着胆子直接问,“那个……你对阮明月……”
可她们万万没想到,储璎居然会这么说。
日子过得很快,近日宫里很是热闹,年关将至,宫中筹备着过年,充斥着快要过年的喜气。
这对于她们而言,已经是万幸,那些小官之女与储璎不可同日而语,那些人没什么背景,去道个歉很简单,只是事情传出去有些丢人。
看到她的笑容,陆聿衡有些出神。
“是,太子妃殿下!”
这日阳光正好,外头暖融融的,储璎把凳子桌子都搬到外头,叫上了石岩和枫亭二人一块。
“道歉也已经于事无补。”
储璎见她们如此,有些兴致缺缺了,她也不想继续为难她们,也懒得跟她们打交道,正想着如何送客,却听到一旁的陆聿衡仿佛她肚子里蛔虫似的,居然直接替她说了她懒得说的话。
“没有别的事,东宫就不留各位用饭了,石岩,送客吧。”
“储璎。”陆聿衡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储璎的身后,储璎被他冷不丁在自己背后出现的动作吓了一跳,“你吓死我了。”
“接着念啊。”储璎疑惑看着元宝,“抖什么啊?”
他已经好几日没见过她这么笑了,明明之前都还好好的,可落水那日之后,她就像是刻意躲着他似的,看起来也并不怎么开心。
可是如今,陆聿衡却淡淡端起手中的茶,唇角勾起,对储璎道,“喝点热茶,嗓子都笑哑了。”
“我看看。”储璎接过信,“几日……夜夜,梦到你……”
他这字体一出,马安澜那孩子一看便知道,这字是谁帮忙写的,到时候孩子一细想,天都要塌了。
“要不你给他写封回信吧。”陆聿衡缓缓道,“我这有几本不错的益智好书,正好可以送他,让他长点脑子。”
不过,他并不害怕,因为太子妃会护着他。
若是以前,他们若是在这种时候笑出声,陆聿衡恐怕会当场重罚。
流泉忽然一哆嗦,感觉形势似乎不太妙……
阮明月脸色一僵,另外几个姑娘几乎绝望。
受打击最大的是阮明月,她在京城中贵女的圈子里高高在上惯了,让她亲自上门跟储璎道歉已经是要了她的命,而且,她来之前,脑子里想的都是陆聿衡会帮她撑腰,谁能想到,陆聿衡今日居然对她这么凶!
这种问题,陆聿衡根本不会回答。
“她以后不会再趟这浑水了,你放心。”陆聿衡缓缓道。
储璎一封信写完,陆聿衡帮忙写了十几个字,一整篇看下来,存在感十足,她满意的看了一眼书信,最后准备落款。
“也是。”储璎觉得有道理。
她朝着陆聿衡露出笑来,“谢谢你。”
“日后和睦相处便是,其他也没什么了。”储璎说完,众人暗暗地松了口气。
储璎“哦”了一声,抓起石岩递过来的茶喝了几大口,然后接着跟元宝玩闹。
二人几乎同时开口,储璎听到他这话,微微一愣。
她的脑子几乎滞住了,根本没法思考。
至于陆既明那边……
毕竟她也是初学者,有些字不会,请个外援,也很正常。
如今他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到位,对储璎这个“太子妃”而言,无论是颜面上还是情绪上,都已经维护到了极致。
储璎惊喜不已,赶紧放下了手中的窗花,开始拆信。
“……”元宝干笑了几声,“最后几句要不殿下您自己看吧。”
太傅夫人还想辩解什么,却被阮明月死死抓住了手。
“我名字……我还不会写。”
马安澜的信很长,写了很多生活中的琐事,但是其中也有一些重要的内容,比如马成在水利工程上的进展顺利,虽然遇到了很多阻碍,但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大臣相当厉害,抓了很多贪官污吏,水利工程的事情越来越顺利了。
这时,流泉忽然带着宜东府的年货回来,他抓着信,想了许久,还是先把信给了储璎。
陆聿衡缓缓垂眸,他早已做好了准备。
几人吓得赶紧起身行礼,麻利的离开了小院,跟着石岩一道离开了储璎的视线。
比如自己会努力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之类,拐弯抹角的表达对储璎的好感,这样的内容,元宝越读越心虚,最后脑门上都开始冒冷汗,时不时的瞥一眼不远处的太子爷,几乎想要把这信给扔了。
储璎与他双眸对视,二人仿佛在某种层面上达成了某种一致。
“太子妃殿下,这是宜东府那边给您的信件。”
信是马安澜写的,储璎艰难的读上面的字,时常遇到不会的。
“阮明月的父亲阮太傅,我已经警告过。”
一旁的石岩和枫亭面面相觑一瞬间,交换了个眼神,纷纷垂下头不敢吭声。
储璎看向陆聿衡,发现陆聿衡也正在看她。
流泉此话一出,不远处的陆聿衡便“啪”的一声放下了手中的瓷杯。
储璎心中实在是复杂,他这么对阮明月,难道真的……要跟她一刀两断了?还是别的什么?
啊……
暗卫们看到那个歪扭的狗头,忍了半天,忍到面目扭曲,最后终于喷出笑来,一面笑一面小心地瞄了一眼不远处正坐在一旁喝茶的陆聿衡,赶紧又收敛笑容,闪身守在暗处,一动也不敢动。
阮明月与太傅夫人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纸笔拿来后,储璎拿着笔,开始一笔一划认真写。
储璎感觉到他手掌的力道,带着她的手左右上下一动,写出来的字笔画飘逸优雅,如他其人一般俊秀潇洒,相当的好看。
“无妨。”陆聿衡直接轻车熟路,抓住她的手,写下“储璎”两个字。
“这是……我的名字?”储璎苦着脸,“怎么这么难写,这么多笔画?”
陆聿衡淡笑一声,松开她的手。
储璎又仔细看了看自己的名字,忽然微微一愣。
这字,怎么有点眼熟?
第 68 章 爱河
储璎回信后,总觉得自己的名字相当的眼熟……当初那簪盒里的字条上的那首诗,似乎正写了其中一个字。
可储璎却不太能确定。
过了一日,储璎趁着陆聿衡在外与官员们处理事务的时候,一个人去了书库。
她还记得那个位置,可当她回到书库翻遍了那片区域,却发现,不见了……
小匣子不见了。
也许是陆聿衡想要彻底跟过去诀别了呢?
储璎愣了许久,低头笑了笑,对自己有些无奈。
她似乎还是……挺在乎他怎么想的。
完了,她好像真的坠入爱河了……
储璎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这么恋爱脑呢!
年后的一阵,陆聿衡相当忙碌,储璎听石岩说,太子殿下在外头斗得昏天黑地,整肃朝堂。他割掉了了陆既明不少爪牙,这么长时间,陆既明似乎终于反应了过来,挣扎得厉害,在外掀起阵阵风浪,搅动朝局,把皇帝都惊动了,勃然大怒,要拿陆既明是问。
最后,乱局都被陆聿衡使手段压了下去,朝堂如今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朝中唯一的赢家,只有国公爷储怀谦。
他有陆聿衡暗中护着,反而过得越来越舒坦,定时上朝,在朝堂上划个水,啥也不用说,什么也不用管,下了朝就回府睡觉,半点烦恼都没有。
储璎则在东宫,一面听着石岩说的绘声绘色,一面嗑着瓜子解闷。
一提到储璎,众人便知,她是那个性子直率,流落在民间十年,与百姓相处没什么架子的太子妃。
他幽幽的眼神顺着风飘落,落在人群中那一对鹤立鸡群的璧人身上。
储璎想了想自己之前在村里骑过驴,呵呵一笑,“可能……大概会吧。”
她的尺码……不对,她婚前量过婚服的尺码,之后她在东宫所有穿的衣裳,都像是自己会长出来似的,从来没缺过衣裳。
最尴尬的就是,挑衅失败,反而把自己坑了。
储璎不想拖后腿,只能在东宫闷着,她觉得自己像朵蘑菇,已经有发霉的趋势。
可谢聆风日日听着那些消息,心中情绪却复杂,他还是不能确信,他想亲自确认,她真的喜欢他吗?这是她想要的生活吗?
储璎坐在皇后不远处的看台上观礼,陆聿衡不在身侧,留了石岩与流泉两人守着她。
她不是没想过出门,可近日据说陆既明有狗急跳墙的趋势,有不少刺客袭击陆聿衡,储璎还是呆在东宫里最安全。
忽然又起风,谢聆风眯眼,也不挪开,便这么与陆聿衡对视。
他的动作未免有些超出平常的亲昵,储璎有些不习惯他忽然这样,心中觉得奇怪,可一听到糕点两个字,还是新奇的,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
她们只说对了一半,自己确实吃的挺好的,但指的是伙食和甜点。
可是……一方面,储璎对这方面有那么些许的恐惧,另一方面,陆聿衡似乎对她的身子,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春猎的草场距离京城不远,车马半日便能到,陆聿衡早早就做了安排,车马一到,众人便遥遥看见翠青的草场上竖立着一顶顶的帐篷,相当的壮观,且区域分明,守卫严格。
“什么做的?”
储璎下车后,一阵风吹来,草原的狂风吹得她整个人都后退了一步,头发瞬间全乱了。
他心中发苦,把苦涩的心情努力往肚子里咽。
池子里的锦鲤已经被她钓上来放下去三个来回,她也腻了,鱼也快不行了。
为了讨好彩头,这些猎物都是事先准备好的,已经好几日没有进食,早已经没了力气乱跑,待皇上第一箭射中猎物之后,便由太子率几位皇子一道狩猎。
陆聿衡爱干净,又细心,将一切都安排的妥善至极,储璎几乎找不到自己想得到而陆聿衡没有安排的细节,一时间居然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这时,陆聿衡忽然一箭,稳准狠的射中了第一个猎物,下一瞬,陆既明的箭随之而来,似乎想要射中同一个猎物,可他却射偏了,箭矢就这样落在草地上。
陆聿衡忽然抬头,径直看向谢聆风的方向。
“喜欢吗?”陆聿衡怕她在风中听不清,凑近她的耳边,笑着问。
可是她几乎想象不出来陆聿衡动情的模样,他会动情吗?他真的不是修无情道的仙人吗?
他的声音低沉的钻进她的耳朵,储璎顿时觉得整个人都酥酥痒痒的,顿时缩了缩脖子,躲在一旁笑着转身对他说,“喜欢。”
储璎当然懂她们在说什么,她当然也好奇,陆聿衡究竟在那方面……会是如何。
“太子妃殿下过得滋润啊,吃得真好。”
“不过,殿下,你会骑马吗?”元宝问储璎。
阳光下,储璎笑得那么灿烂,陆聿衡心中的阴霾仿佛一瞬间一扫而空,嘴角也扬起笑意。
快了,待把外头的乱局收拾完,他再来折腾她。
陆聿衡却不等他话音落,手中的箭便已经再度搭上弓弦,随后,连续五箭,一箭一个猎物,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陆既明身边较大的猎物尽数射杀。
陆聿衡淡淡笑了笑,看向陆既明,“四弟这是何意?”
待大典的观礼结束,便是皇上骑上马带上诸位皇子亲自狩猎。
应当是不会拒绝的,吧?
若是寻常时候,可能是巧合,可是如今,所有人都知道陆聿衡正在针对陆既明,如今陆既明此举,便是在挑衅。
正在储璎想着用什么来解闷的时候,陆聿衡忽然回来了。
一开始,储璎很是庆幸,可如今,她天天看得着吃不着的,倒是觉得有点可惜。
待陆聿衡出去忙之后,元宝在一旁看着太子殿下为储璎准备好的那些物品,感叹道。
陆既明这是怎么了?明明一旁的猎物更好瞄准,他偏偏要去瞄准太子殿下已经射中的猎物。
他曾经距离她这么近。
储璎一下从软榻上蹦起来,“元宝!收拾东西!”
“看看布防有无漏洞,走吧,去帐子里。”陆聿衡忽然轻轻搂住储璎的腰,将她拽到自己身边,俯身道,“备了些新奇的糕点,你应当有兴趣。”
储璎也是心惊,他什么时候准备的?
全场哗然。
酆朝喜春猎,往往在开年的冬末雪化之时去不远的围猎场举行围猎大典,皇帝带着皇后妃子皇子们,以及文武百官同去,重点不在猎杀,而是想要猎得一个好彩头。
他们的帐篷极为宽敞,分了里外两间,里头用来休息,外头用来接待客人。
储璎坐在看台上,看着陆聿衡一身骑装出现,心中顿时砰砰一跳。
这明明都是好事……
陆聿衡眼神陡然变冷,二人视线交汇片刻,距离甚远,却是针尖对麦芒。
储璎还没吃过羊奶,好奇极了,完全被陆聿衡牵着走。
她惊愕地看向陆聿衡,脸上却止不住的荡漾出笑容来。
陆聿衡就像是画本里的田螺姑娘……不,是田螺仙人,家里缺什么,他像是都能变出来似的,做了也不说,默默地为这个家付出。
围猎大典如常进行,一切都十分顺利,也许是陆聿衡手段了得,几乎把陆既明所有的手段扼止在初期,导致此次围猎几乎平顺的可怕,没有刺客,没有为难,皇后宛如被霜打的茄子一般有气无力的观礼,似乎根本没心情搞事。
“我的天,这样难的动作,他居然轻而易举……那腰,那腰看着就有力。”有年纪稍大的官员女眷小声调笑,“难怪太子妃殿下那般开朗,若我有这样的相公,恐怕每日也要笑出声。”
“风怎么这么大!我第一次来草场,居然这么辽阔吗?”
大风吹过,草场边统领安排春猎守卫的谢聆风注意到了来人。
许久没见她了,她的声名早已传遍了京城,那太子仿佛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晓似的,疯了似的维护太子妃的声名,如今储璎的名头已经与太子妃绑定在一块儿,再也不能分割。
“收拾东西。”他看向储璎,“围猎的事情安排好了,明日一早就出发去围场。”
她也想过,若是陆聿衡主动,她会不会拒绝……
他们……
“离了太子殿下,谁能想这么周到啊?他居然连殿下骑马的衣裳都提前准备了……三套。”元宝小心翼翼的拿起一旁的一套骑装,“好漂亮啊。”
剩下的活动,便是进行一些比武骑马之类的赛事,活跃身体,为全年带些活力的好兆头。
“羊奶做的。”
“太子……太子殿下真是丰神俊朗……”不远处传来女眷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你看什么?”储璎好奇问,顺着他的眼神往远处看。
“真好看啊,他长得也太好看了。”
“哥哥看上的,总是比较好。”陆既明挑衅笑着,眼底里有些疯狂,“哥哥不要逼我上绝路。”
储璎闻言,心中有些尴尬。
看着她雀跃的身影,陆聿衡揉了揉疲惫的眉心,淡淡笑了笑。
射不中猎物,此乃最坏的兆头。
谢聆风的视线凝滞在储璎的身上,她笑得那般好看,比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时候,笑得开朗得多。
他朝着陆既明勾唇淡笑,用只有陆既明听得到的声音说,“自己没本事,别怪旁人。”
所有人皆哗然。
平日里,太子总是温文有礼,如今却陡然露出锋芒,顿时镇住了在场大多数人,其他几个名不见经传的皇子见此情况,哪敢跟他对着干,便低调的射中几只兔子便赶紧离场。
皇上早已被簇拥着回到看台上,正好看到场下陆聿衡射箭的场景。
他微微一愣,眯了眯眼,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第 69 章 酒杯
草原上的风自由而无束,吹拂着辽阔的草场。
在众人的欢呼之中,春猎的仪式结束,陆聿衡今日一改往日的优雅淡然模样,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他仿佛一把一直尘封的剑,忽然掀开遮盖他的布,显现出锐利的锋芒。
笼罩在他身上的混沌灰尘仿佛被大风渐渐吹散了。
他的面容不止平静冷淡,温润优雅,更多了几分别的情绪,让所有人都惊愕的发觉,陆聿衡今年才虚龄二十。
被他遮掩封印了许多年的少年意气忽然崭露头角,束缚着他的规矩与束缚,仿佛也被风吹散了许多。
储璎也看得有些呆了,她坐在看台上看着他的身影,忽然,陆聿衡回过身,于喧哗的欢呼声中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二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触,宛如一抹电光。
储璎只觉得心脏猛地一跳,耳根顿时红了起来。
即便看不清他的眼神,可储璎却觉得,自己仿佛被洞穿了一般,那眼神没有半点遮掩,像是不加掩饰的占有欲。
“殿下,太子殿下似乎在看您这边。”元宝有些激动,她兴奋的看向储璎,“他在看您。”
储璎却蓦然挪开眼神,有些心慌。
“知道。”她小声说,“小声点。”
储璎压抑住自己心头的情绪,不敢胡思乱想太多。
如今他们之间的关系,最忌讳自作多情,一个眼神一个触碰,多半是偶然,如果她擅自多想,日后若发现并非如此,那她日子还过不过了。
储璎一怔,“现在可以走?”
储璎哈哈一笑 ,尴尬说,“不是,我是说……”
储璎调整呼吸,缓缓挪着步子来到他跟前,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
“累么?要不要先回去?”
陆聿衡问,“看他这么久,好看吗?”
大部分的人群都在远处观礼,在草场周围看那些人竞猎,原本这附近就没什么人,再加上太子这边的帐篷本就单独耸立,距离其他帐篷有些距离,如今更加安静的出奇。
太子殿下一会儿回来,知道不得炸了?
“你,你是不是……”
储璎知道,陆聿衡的暗卫遍布,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方才跟谢聆风说了什么。
他也要坦白了吗?
“你……若是你没有被赐婚给太子殿下,当初,你会选择与我成婚吗?”
她又想回去看热闹去。
这只是上半段。
“坐。”陆聿衡示意她坐在眼前的位置上。
一旁的元宝已经有些慌了,“殿下,你别啊……”
储璎顺着元宝的手指看去,忽然发现那是熟人……谢聆风。
陆聿衡便扶着她的腰离席。
储璎没去太远,就在帐子后,四下无人,储璎与他距离好几人远,静静说,“你说。”
本身也不怪他,是当初自己胡乱招惹了他,又将他踹开,他和那位田文羲,她一直都心存感激,因为之前明明认出了自己,他们也并没有多加宣扬,是帮了她的大忙。
“那位没穿的。”陆聿衡语气有些与平日不同,带着些酸气,“身材不错,他叫谢聆风,你认识?”
谢聆风的视线,正在若有似无的看向这个方向。
“太子妃可有空闲,下官,有要事相商。”这是储璎大婚后第一次与谢聆风见面,她一颗心立马提了起来。
储璎有些不忍看。
“嗯……”储璎接过酒杯,陆聿衡就着她的手给她斟满了酒。
储璎心跳得如同擂鼓,她手指微微颤抖,缓缓掀开了帐篷的帘子。
储璎一转头,看到陆聿衡,吓得瓜子差点洒了。
她心中忽然忐忑起来。
“想过。”储璎轻声打断他。
她脚步一顿,咽了口唾沫,浑身僵硬。
“你怎么来了?”
周围可都是陆聿衡的暗卫,她如今说的话做的事,哪一样不会传进陆聿衡的耳朵?
“不必解释。”陆聿衡拿出一个小匣子,摆在她的面前。
“什么?”储璎疑惑看着他。
“好啊。”储璎一听马奶酒,顿时来劲了,她挺喜欢喝酒的,更喜欢尝鲜,马奶酒她从未喝过,一听便坐不住。
“那快走吧!”
“我只想知道,你有没有想过,但凡只有一次……”
“私事。”谢聆风静静看着她。
外间没人,空荡荡的。
他本就高挑,没想到衣裳一脱,身上却肌肉线条感十足,一时间吸引了场上无数的目光。
眼前的女子一身高贵华服,眼神依旧清澈如故,看着他的时候,眼中却早已没了当初那种欣赏和若有似无的笑意。
储璎回去吃了会儿酥饼就后悔了,因为陆聿衡事务缠身,很快便要去忙,她喝了两口酒,觉得没有酒力,没什么劲,自己一个人喝也很无聊。
她真没想到,谢聆风身材居然这么好。
场上,谢聆风将眼前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眼眸中的光芒瞬间黯淡。席间欢呼声不断,他却也已经无心去管。
可她刚一出门,便听到一个声音。
“我……我可以解释。”储璎垂眸,“都是些过去的事情了,我已经都解决好了,不会影响你的。”
“没事,一会儿就好,石岩,我马上回来。”
“在看什么?”忽然,储璎听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只是语气有些凉飕飕的。
可此时的谢聆风,却不同以往,他在与人打斗,却被撕碎了衣裳,满场便只见他一人露出了上半身。
这些青年们使尽了浑身解数表现,有一发双箭的,一发多箭的,有站在马上骑射的,一个比一个卷。
陆聿衡冷冷与他对视,谢聆风却冲他勾唇一笑,笑容充满了挑衅。
储璎一愣,那正是之前她在书库看过的那个匣子,里面装着簪子,和一首关于阮明月的诗。
“你过得,如何?”谢聆风其实没有近距离的看过储璎的脸,如今还是第一次。
“啊?”储璎下意识反问,“谁?”
“啊,我当然……不认识。”储璎说谎时有些不自然,下意识的躲开陆聿衡的眼神,往场上看,“我没看他呢,我看别人。”
那也很好了。
“最后几句话,求您……”谢聆风见她迟疑,一双眼如受伤的狗狗似的下垂,眼神中有些无措,“我保证,最后一次……”
谢聆风呼吸急促起来。
储璎说完,转身离开,令她意外的是,帐篷前没有人,没有她想象中的守卫,没有元宝,没有石岩,也没有暗卫。
“喝吗?”陆聿衡把之前她喝过的酒杯放在她的面前。
两个人一起坦白?
“你…… ”
此次竞猎看似文斗,其实比武,光是箭术高超不够,还得能守住猎物,猎物被射中之后,便到了争抢的环节,四处都有人武斗,各式手段不穷,相当好看。
盖头下的那张脸,完美符合他对于妻子的一切想象。
他悠然抬眼,扫了她一眼,淡淡一笑,“这么紧张?”
周围像是一片荒地,什么人也没有。
“你是武状元?”储璎佯装不认识他,“你能有什么事,是需要与我相商的?”
“我不能来?”陆聿衡神色微妙,坐在她的身侧,“若我没记错的话,这里也有我的位置。”
“太子妃殿下。”
“嗯。”陆聿衡淡淡一笑,伸出手,将她手上的瓜子抖了抖,尽数抖在托盘上,随后接过湿帕子,帮她擦手。
储璎在看台上一面嗑瓜子一面看,忽然听到元宝惊叫到,“哎呀殿下,你看那边。”
陆聿衡深深看了她一眼,冷笑一声,眼眸幽暗的看向场上的谢聆风。
谢聆风已经换了身衣裳,可能因为穿的比较急,衣领子未打理好,松松垮垮的,看起来有些散乱,隐隐露出里头的肌肉线条。
储璎也盯着看,连瓜子都忘了吃。
他想象过无数次储璎的脸,之前对她若只是喜欢和欣赏,在太子殿下大婚那日惊鸿一瞥,却是沦陷。
“我让人备了马奶酒和酥饼,你要不要去尝尝。”
她仿佛预感到了什么。
“……是的。”储璎抬眸看着他,忽然笑了笑,“多谢你关心,这些日子,你没有将这件事说出去,我也十分感激,但是,一切都过去了,我们实际上,也没有太多实质的交流,也算是半个陌生人。”
陆聿衡的心思,谁能猜准?反正她从来猜不准。
储璎咬着唇,十分为难的看着他。
“挺好的。”储璎缓缓道,“他对我很好。”
石岩傻了。
他如今看起来,倒是很平静。
陆聿衡却是浅浅一笑,看向储璎。
储璎缓缓走入内室,陆聿衡正坐在桌前,静静地给自己斟酒。
典礼之后,便是官员中的青年们竞猎的环节,众人在广大的草场上纵马飞驰,在皇帝的面前崭露头角,相当惹眼。
谢聆风心猛地揪紧,“你,你是自愿与他成婚的吗?”
陆聿衡似乎不太能喝酒,马奶酒没什么酒力,储璎喝着像是喝水一样,可如今陆聿衡却像是已经喝醉了。
她有些无措,想要解释,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这些人都是青年才俊,未婚嫁的女子们也是纷纷擦亮了眼,在人群中寻觅佳偶。
“但这没有意义。”储璎看着他,笑了笑,“你是个优秀的人,应该开始新生活了。”
储璎一怔,转身一看,竟真是谢聆风。
谢聆风嘴唇微颤,静静看着她,苦笑道,“其实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问完,我就走。”
正好借此机会,全部跟他说清楚。
到了下半段,现场便乱作一团。
这……这是什么情况?他以前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
穿上衣裳不显啊,他手臂肌肉居然那么强壮……这要放村里,可不得家家户户都抢着要来做女婿,一看就相当能干。
“……”储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她沉默许久,静静想了想,“过去的事情,不容假设,若是走了另一条路,也许又有另一种可能性,我也无法保证。”
陆聿衡抬眸,深深地注视着她,他琥珀色的眼眸仿佛可以将一切困入其中,像是万丈深渊,不见底。
储璎形容不出他的如今的情绪,她看不清,看不明,看不懂。
“你知道,喜欢一个人,应当怎么办吗?”他手中擒着酒杯,淡笑着问她。
“我好像,已经没有办法了。”
第 70 章 喜欢
储璎心中猛地一跳,无措看着他。
“喜欢一个人……”储璎咀嚼着他的话语,看着他手中抓着的匣子,心中微微一沉。
难道,看到自己与谢聆风之间的关系之后,他受了刺激,终于决定要跟阮明月表明心意了吗?
储璎感觉自己的心猛地被攥紧,可如今,也不是伤心的时候。
“喜欢一个人,你应该跟她表白的。”储璎轻声说,“明确告诉她,不要让她随意乱猜。”
不喜欢她的话,也可以直接告诉她的,不要给她错觉,让她自作多情。
“是吗?”陆聿衡轻轻抿了一口酒,又随意的放下,漂亮的唇锋染了酒液,有些晶亮,他抿了抿唇,垂眸一笑,笑容有些淡淡的无奈。
也许是今日喝了酒的缘故,陆聿衡的动作优雅又随意,普普通通的动作,他一上手,就像刻意地在魅惑她似的。
他修长的手指随意轻拂酒杯,酒杯似乎都要因他的触碰而战栗。
陆聿衡抬眸,目光带着几分水汽,“可她,有些抗拒我,该如何是好。”
实际上,石岩说的对。
陆聿衡看似冷漠,实则情绪极为敏感,储璎除去彻底睡着的时候,对他的一些触碰的动作,她都有一种自然而然的抗拒。
仿佛刻在她的骨子里,难以抹去。
他想表露心意,可他不敢,怕把她吓着,跑远,再也不让他碰。
他想要确认她的心意,原本以为事到如今,她已经近在咫尺,等到他忙完朝廷那些事,便给她准备一个盛大的庆典。
距离那么近,她也不避讳,就那么傻傻的。
她不知道该不该在这种时候说清楚自己之前与八个男人见面的事情,她无法保证陆聿衡会不会因此生气伤心难过。
“她若是不接受我,怎么办?”陆聿衡的声音中夹带着几分脆弱与无助,那是他从未有过的情绪,陌生又令储璎心颤。
信息量太大,让储璎的脑子有些运转不来。
“可是当初我太傲慢,不想承认喜欢你这件事。”陆聿衡缓缓抬眸,并缓缓把簪子插在她的头发上。
正合他意。
“陆聿衡,我……”储璎还是想在彻底跟他在一起之前,把那些事情说清楚,免得以后误会,“我不能就这么……”
这倒不是关键,这些事,他都能摆平。
从来都是别人对她有兴趣,她好像还是第一次主动喜欢一个人。
平日里看到他的手指,储璎便觉得好看,执剑时看着也极为有力,单手便能拿起那么重的剑柄。
陆聿衡修长的手指熟练又轻快的解开她的衣带,比储璎自己平日里解得还顺手,储璎想要扑腾逃跑,陆聿衡却用自己的重量将她压制住,俯身咬住她的唇。
“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拒绝你……”
“当初大婚前,我们交换信物,你还记得吗?”
储璎整个人都愣住了,惊愕地看着他,几乎不敢相信。
怎么办,她怎么办?
“……”陆聿衡缓缓起身。
储璎恍惚的点点头,她当然记得那把刀,还有她那糊弄人的帕子。
“你要做什么……一会儿竞猎结束,好多人都要找你。”储璎慌乱推他。
?
“明月照空庭,蚀作相思印。偷得璎珞心,夜夜烙君名。”
储璎一愣,被他那双沉沉地眼眸盯着,她下意识的后退。
“让他们等。”
若是拒绝,那便强吻。
若不是他尽快安排将周围的人散去,她和那谢聆风,早就被人看见了。
给她的?
“阮明月?” 陆聿衡眉头皱得更深,“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这还是陆聿衡吗?
“如何能保证她一定会接受我。”陆聿衡紧接着问。
嫉妒如同火苗一般烧灼他的心。
“真的吗?”陆聿衡跟她确认。
他居然……如此饱受感情之苦吗?
如今她才明白,他是真的想将她吃了。
“是啊,强吻。”储璎仔细想了想自己看过的画本,“一般画本剧情都是这样的,情侣若是吵架,吻着吻着就好了。”
她便也站起身,看着陆聿衡,陆聿衡也看着他。
陆聿衡垂眸,胸口似乎有一股火,将他整个人都逐渐点燃,烧灼殆尽。
“你……”
陆聿衡更靠近了一些,声音中带着几分慵懒的鼻音,“好好。”
在储璎的印象中,陆聿衡从未露出过这种表情,他从来都是淡淡的,可如今,储璎终于明白,之前他看自己的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
“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的人?”陆聿衡见她反应如此,眼眸中怒意翻涌,原本不敢轻易触碰的部分,今日稍稍开了个口子,便如同决堤一般,再也阻拦不住。
“你、你是不是酒喝多,喝醉了……明日你翻脸就不承认……”
“啊?”
随后马奶酒的气息便这样侵染了储璎,她死死揪住陆聿衡的衣裳,随后又被他吻得昏天黑地。
借着那聊胜于无的酒力,储璎随意开玩笑一般道,“若是她不懂,你就强吻她。”
储璎呆呆说不出话,一时间心念陡转,想到这其中唯一的一种可能,却不敢轻易确认为现实。
他喝了酒的眼神湿漉漉的,平添一股迷离与破碎,可那是假象,他的手半点没客气。
多年压抑隐忍的习惯,让陆聿衡如今依旧能勉强保持表面的平静,可他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极限……如今的他,就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再多一刻,他便会疯。
储璎终于,听到了这首诗的全部。
陆聿衡从未如此直白过,两个人接触这些天,仿佛互相传染上了对方的毛病,一个变得胡思乱想,一个终于冲破了某种束缚。
“你现在就去吗?”储璎看了看门外,忍着委屈,“她应该还在看竞猎吧,可能不方便。”
“当初,我其实想给你的,不是刀。”陆聿衡递过簪子,“是这根发簪。”
储璎呼吸急促,脸上通红,陆聿衡的心意,她明白的太突然,也太迟了,如今她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储璎感觉自己把自己给坑了,坑的很惨,她喘着气缩在他的怀里,几乎无法呼吸,脸色通红。
储璎身子后仰,呼吸急促。
陆聿衡微微挑眉,“强吻。”
这大白天的,陆聿衡不会是要……跟她洞房吧?
陆聿衡听到这句话,周身气息陡然一凛。
紧接着她惊呼一声,被他抱着放在桌上。
他在意的是,当初,她竟真的考虑过,要嫁给谢聆风。
“没有人能拒绝你。”储璎喝了一口酒,再次强调。
“去?去哪?”陆聿衡缓缓朝她走过来。
储璎看了看那个匣子,又看了看他,忽然故作轻松道。
却没想到,在今日亲耳听到了她对谢聆风的回答。
储璎见他真要去,眼眸一酸,自己从小到大几乎都没有受过这种委屈。
“不用说了。”陆聿衡沉沉看着她,“今日你说什么都没用。”
“你长得好看,又是太子。”储璎朝他笑起来,眼眸弯弯的像是月牙儿,漂亮至极,“谁会拒绝你呢?不可能的。”
比她想象中的更深更热烈。
“啊?”储璎愕然,“她之前跟我说……”
“不是……阮明月吗?”储璎小声问。
“唔!”
“能接受我吗,嗯?”
“她说的你都信?” 陆聿衡又凑近了一些,目光灼灼盯着她,带着几分怒意,“你居然觉得我喜欢她?我哪一点表现出喜欢她了?”
储璎觉得不可置信。
是她说的。
“我喜欢你,储璎。”陆聿衡已经将她全然困在桌前,将她这个猎物,死死的桎梏在怀中,却仍旧贴心的留出了些许的空隙,给她喘息的空间。
储璎猛地回过神,不,她不是拒绝他,她只想坦白那些……
储璎便见那盒子里的簪子还在,诗句也在。
温润带着酒气的气息直接将她肆掠,储璎下意识的推他,陆聿衡却皱着眉,伸手抵住了她的后脑,另一只手捞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带向他的怀中。
陆聿衡从匣子里拿起那枚簪子,眸子沉沉盯着她。
他抓过一旁的匣子,在她面前打开。
这是陆聿衡,写给她的情诗。
她主动的,不受任何赐婚圣旨逼迫的……想要成为谢聆风的妻子。
是因为喝了酒,才压抑不住吗?
“真的。”储璎压抑住心中的苦涩,“你快去试试吧,别错过她。”
她识字不多,可这首诗够直白,仿佛专门为她而写,储璎能够轻易听明白其中的意思。
他静静注视着她,揭掉了所有的面具,直接将对她的喜欢,就这么摆在眼前。
只是他与那些村里的男人赤裸裸的眼神不同,他的视线是克制的,压抑的,深入髓的渴望。
她总觉得陆聿衡的眼神很吓人,像是要将人吃了似的。
陆聿衡便继续往她的方向走,她接着后退,一直退到了桌子边沿,后腰靠在了桌上,陆聿衡缓缓靠近,伸出两只手,将她困在桌前。
“你说的人是谁?”陆聿衡仿佛感觉到她误会了什么,蹙眉问,“你觉得我应该喜欢谁?”
“可是,我对你一见钟情,却是事实。”陆聿衡的声音如同风一样传入她的耳朵。
她干嘛要忍,干嘛要说那些,她如今才是陆聿衡的妻子,她应该这样吗?为什么要忍,她怎么被陆聿衡传染了胡思乱想的毛病了?
这……这簪子居然是给她的信物?
因为第一次喜欢,所以特别的小心翼翼。
在被丈量之前,陆聿衡甚至用酒冲洗了手指。
可储璎从未从这个角度体验过,不过一会儿,她已经快撑不住了。
“现在没水,没法洗沐,怎么办,会弄脏你。”陆聿衡幽深的眸子几乎要滴出欲念来,“可我想要你,储璎。”
储璎几乎喘不过气来,眼角蓄了些泪意,几乎没法说话。
“那你,现在,不是在……”
“这只是开始。”陆聿衡垂着头,覆在她耳边,沉沉说,“不是看了那么多画本吗?怎么要紧的事情,一点也没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