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初见
陆聿衡此话一出口,储璎便感觉到怀里的孩子身子一僵,似乎立刻浑身紧绷起来。
储璎眉头一皱,顿时想到马安澜咬她时说过的那些防备心极强的话。
看来,要找这孩子的人里头,还包含陆聿衡一个?陆聿衡又是为什么要找这个孩子呢?他这次来宜东府,难道跟这个孩子有关系?
给马安澜止血的大夫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自从陆聿衡进门以后,他就觉得不太妙,如今帮马安澜包扎完伤口,他便跟一旁的石岩说了几句,说完转身就溜了。
气氛凝滞,储璎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孩子,小声跟他说,“别怕,有我在呢。”
马安澜一愣,似乎一下安心下来,转头便将苍白失血的脸埋进了她的怀里。
她的身上香香的,不是任何熏香的味道,而是一股十分好闻的自然的甜香,闻着相当的安心,令马安澜感到极度的舒适。
陆聿衡目光一滞,随即抬眸看向枫亭,冷冷道,“把这孩子带走。”
储璎瞬间抬眸瞪着他,非要跟她对着干吗?
不管他有什么目的,先安抚一下孩子不行吗?非要这么硬来?
陆聿衡却一眼都不看她,转身就走,根本不理会那孩子瞬间发出的害怕的啜泣声。
“陆聿衡!你先等等……”储璎抱着孩子,刚准备出去,就被枫亭拦住了脚步。
“抱歉。”枫亭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孩子,“这孩子,殿下需要带走。”
“不行。”储璎退后一步,皱眉道,“他的伤很重,好不容易止了血,如今胡乱挪动,伤口会裂开的。”
“可是殿下……”枫亭也不敢随意动储璎,而且这孩子身上有伤,若是真不小心弄死,麻烦就大了。
枫亭心中一震,太子殿下居然自己去?
只是太子妃自己,似乎并不清楚这一点。
“那我去了。”储璎说。
“你,你可以来我们家吃顿便饭吗?我没有什么朋友,今日认识你,很开心。”马安澜双眸亮晶晶的,一脸期盼的看着她。
“姐姐,你这么好,应该找个对你更好的丈夫。”马安澜小声道。
陆聿衡这个人看起来很好,实际上在她看来又是很坏,可是真正接触起来,发现也没特别坏,总之储璎如今跟他待在一起,不必担心被他弄死。
马车抵达之后,陆聿衡并未下车,储璎看了他一眼,却刚好触碰到了他的视线。
一路上,气氛都僵持如冰,陆聿衡半句话也没说,孩子也吓得完全不敢吱声,只钻在储璎的怀里闭着眼,像是个被吓到的小兔子一般。
“这就去,殿下。”枫亭心中默默叹了口气,这不还是要护着吗?
陆聿衡看着储璎气喘呼呼的靠近马车,把手中的东西扎扎实实的放在了马车上,笑眯眯的朝车里说,“夫君,我弄来好多好吃的!”
“你怎么把阮姑娘跟她比,储家那个在外头厮混这么久,还不知道经历过什么呢。”
储璎上车的时候,看到的陆聿衡还是跟之前差不多,她刚想说什么,见他沉默不语,分享欲也瞬间消失了。
“不必客气。”储璎赶紧扶她起来,“我跟这孩子也算投缘。”
枫亭站在马车上,下去也不是,待着也不是,等到储璎已经走到门口了,陆聿衡才冷冷道,“枫亭。”
“不然?”陆聿衡挑眉。
储璎也不太确定。
她好不容易把马安澜救回来,也已经答应了马安澜要护着他,如今这孩子可怜巴巴的如同八爪鱼一般的抱着自己,她也不忍心就这么把他交给陆聿衡。
那次生辰宴上,是他,真正的,第一次见到储璎。
储璎也不敢吱声,如今这架势,陆聿衡的气恐怕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况且还有这个孩子在,她有些话也不好问,问了陆聿衡恐怕也不好说。
枫亭极为无奈,飞快跟上储璎的脚步,却没有靠得太近,只是躲在附近守着。
“那个男人是谁啊……看起来,很吓人,听你叫他……夫君?难道是你的丈夫吗?”马安澜小声问。
储璎的话被无情打断,她仔细端详他的情绪,发现他甚至似乎比方才在马车上更生气了。
马安澜面色一红,靠在她的怀里不说话了。
“可是你们看起来关系不太好。”马安澜平地起惊雷,一句话快把枫亭吓死。
“诶诶诶……”储璎被迫重新站直了身子,一抬眸,面前便是近在咫尺,脸色难看的陆聿衡。
而如今——
他已经做好了陆聿衡发怒的准备,陆聿衡也确实蹙了蹙眉头,不过半晌过去,他却平静开口道,“你让她过来。”
储璎一面这么想,一面乖巧的抱着干货看着外头的风景。
储璎立马怜爱了,笑着说,“你问呀。”
宴会上,陆聿衡露了个面,将赠礼留下之后便要走,路过花廊时,却听到一群贵女七嘴八舌的声音。
储璎一愣,看向他。
明明,在别人面前,他都不是这样的。
孩子啊,少说两句吧。
他怎么说来着……
然后她一手拎着一捆干货,快步朝着马车这边跑了过来。
枫亭回来驾车的时候,发现仍旧如此沉默,一身汗毛都快竖起来了,他总觉得,现在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今晚俩人,总归要发生点啥。
“不行。”
这孩子敢说,枫亭都不敢听,站在太子殿下的角度,他已经快晕过去了,这年头的孩子怎么成这样了,这才多大啊,这话都敢说,不要命了?
“先洗干净。”陆聿衡冷声道。
黑暗中,陆聿衡透过马车帘的缝隙,注视着灯火之下的储璎,她笑眯眯的接过马成递过来的干笋和酸萝卜,满脸写着开心。
他不禁心道,果真如此……
“储家那个也太不讲礼数了,把漱口的茶水喝进肚子,简直笑得我肚子疼。”
好好说话很难吗?
陆聿衡莫名停下脚步,看了一眼。
看到这个场景,陆聿衡平生第一次,不受控制地笑了一下。
“你……你很好,我,我正式跟你道歉。”马安澜面色有些孩童的羞赧和尴尬,同时撇过头不敢看她,“那时候我以为你是别有用心的坏人,还咬了你一口……”
那是半年前,公主办的生辰宴。
回到小屋之后,储璎累得直接就要往床榻上倒,可她还未触碰到柔软的被子,就感觉自己的腰被人拽住了。
“可我很累了,明日再……”
远远地,他便看到一个姑娘如小鹿似的轻快的朝这群贵女跑来,她纤瘦,看起来营养不良,却相当活泼有劲,脸上带着笑,发丝凌乱地在她的耳边飞舞。
太子殿下对待太子妃,果然与一般人截然不同,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居然如此有耐心!
算了,还是别乱说话惹他生气了,赶紧回去洗洗睡吧。
但是要担心被陆聿衡的仇家弄死。
“你们要带他去哪?我也一起去。”储璎问枫亭。
果然,不过片刻,陆聿衡一甩衣袖,吩咐道,“让她和那孩子滚过来。”
储璎把大夫开的药草、涂抹的药膏和一些棉纱交给马成,并交代了一些事项。
储璎想着左右自己没事,还能蹭个饭,便笑着应声,“好啊。”
“当然啦。”储璎笑着回应他,“我说到做到的。”
唉,这个人真是……
不得不说,不愧是陆聿衡,这房子可真是符合他的要求。
石岩早就备好了水,储璎绕道小屋后头,发现这土房子虽小,却样样俱全,居然还有专门的洗沐间……
“阮姑娘就不一样了……阮姑娘相比之下,简直是一枚闪亮的明珠……”
储璎抱着孩子坐上马车的时候,就看到陆聿衡面无表情地坐在座位上闭目养神,他嘴角抿得紧紧地,双手虚握拳,手背上略有青筋起伏,看着并不像是十分开心的样子。
储璎用她的脑瓜子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这么一个折中的办法。
屋子里,那孩子见到爷爷奶奶,这才“哇”一声大哭起来,扑进他们二人的怀里,两位老人也是热泪盈眶,一面感激储璎,一面关切的问孩子的身体状况。
储璎又想敲他了,她笑道,“你管得挺宽啊,小孩子懂什么,姐姐回头给你买糖葫芦吃,把你嘴塞住。”
枫亭无奈,只得去请示陆聿衡,他一面走一面觉得头疼,原本他们三个人伺候一个殿下,已经足够麻烦了,但是有了多年的经验累积,终于算是搞清了太子殿下的行事风格,每日办事也算是顺利。
可是陆聿衡要这个孩子,一定有他的原因,她也不好随意扰乱他们的计划,万一坏了事呢。
屋里早已摆好了饭菜,储璎仔细一看,好嘛,又是跟东宫一样的菜式。
储璎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问他,“我送他回家?”
她一屁股坐在距离他最远的位置上,不敢在这个时候惹他,也不敢让陆聿衡再吓着马安澜。
陆聿衡的眼前顿时闪过一些画面。
“她也不嫌丢脸啊,穿的那是什么?也敢来公主的生辰宴。”
明日啊……
把一群贵女吓得像是池边的鸥鹭,扑腾着翅膀四散逃走。
储璎却一下子笑了出来,“这你也懂啊?”
“你真的要送我回去吗?”
“多谢恩人。”马成感激不已,一旁马成的妻子刘氏握着储璎的手一直不肯放,她早已经热泪盈眶,跪下来哭着说,“我们家如今七零八落,只剩这么一根独苗了,你就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我们无以为报……”
“不必事事告知我,你不是挺有主意的吗?”陆聿衡笑了,嘴角勾起,淡淡说。
可如今,又来一个主子,这个主子甚至比太子殿下还要难对付,行事风格夸张又随性,根本摸不着套路,着实令人头秃。
储璎没那么多客气话说,一下子想到陆聿衡今日的评价,脱口而出。
“他……他看起来像坏人,不像好人。”马安澜小声嘟囔,“姐姐,你说实话,是不是被他强迫成婚的?”
“哇,你们说我坏话呢!被我抓到了吧!”
于是三个人保持着僵持又令人恐惧的沉默,外头驾车的枫亭也不敢吱声,连驱马喊出来的声音都压低了嗓门,生怕惊破了如今这冰封一般的局面从而惹祸上身。
这种场景,陆聿衡早已看惯了,也不想掺和,转身便要走,此时却听到一阵笑声。
储璎被他这阴阳怪气的模样惹得心中冒火,“哼”得一声转头,独自抱着马安澜下了车。
马成和刘氏亲自将储璎送到门外,远远地,陆聿衡黑色的马车守在黑暗中,宛如一头蛰伏的巨兽。
枫亭沉默半晌,缓缓道,“得问过殿下才行。”
枫亭刚想说“是”,话音还未出,便听陆聿衡道,“算了,不必。”
“……”枫亭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应了声。
“那你去问吧。”储璎道,“我在这儿等你。”
更吓人了……
陆聿衡正想回应,却透过车帘,看到了她手腕上的牙印和身上脏污的血迹。
枫亭来到陆聿衡身侧,将方才储璎的话尽数转述。
“没什么,已经不疼了。”储璎声音极为温柔,在不远处的陆聿衡听来,甚至有些甜得发腻。
她确实是一身的泥灰,各种血迹沾在身上,储璎洗完了之后自己也觉得清爽了不少,披着一头湿发,便回了屋。
她没什么劲的往陆聿衡身侧一坐,软趴趴地趴在桌上,看向陆聿衡,“你口味真独特。”
太可怕了,今日真是糟糕的一日。
在笑声中,一群贵女瞬间噤声,一个个脸色大变。
储璎笑得差点抱不住他,“没想到,你眼光还挺不错。”
“……”陆聿衡却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了起来。
储璎顿时心中一激灵,他的眼神实在是说不出的一副……仿佛要将她吞了似的表情,又像是一汪乌幽幽的潭水,深不见底,令人战栗。
她步伐雀跃,脸上带着笑,像是一只朝他跑来的欢快的小鹿。
储璎没办法,只好乖乖洗澡。
她声音清脆,嗓门还很大。
“不过啊,他也不算坏人,不好不坏吧,就是脾气差点,你不要担心,他应该不会害你的……应该吧。”
枫亭一哆嗦,小心翼翼打量了一下陆聿衡,陆聿衡没有动静,看起来很平静。
原本转好一些的心情,瞬间沉了下去。
不远处的枫亭闻言,不禁为储璎捏了把汗。
“他的伤口很深,一定不要多动,防止伤口裂开,若是真裂开了,一定要用棉纱死死缠住。”
储璎叹了口气,只好依他的。
“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马安澜如今倒是礼貌起来,他本身就长得清秀,这么一来,倒是显得极为乖巧懂事惹人疼了。
“是呀。”储璎点了点头,并没有否认。
话音刚落,她便听到一旁的马安澜说,“姐姐,明日就是我的生辰。”
枫亭心中仿佛刮过一阵狂风暴雨,面上强忍着,只默不作声的跟在陆聿衡的身后,这时候,他忽然感觉太子殿下脚步一顿,随即不远处传来小男孩的声音。
殿下这脾气……唉。
说完,陆聿衡居然自己往医馆门口走去。
储璎洗了澡浑身软绵绵的,也没想到陆聿衡会忽然捉她起来,脚下冷不丁一崴,便直接撞进了他的怀里。
低沉的呼吸陡然急促了几分,陆聿衡的下巴不经意触碰到她的湿发,软软的潮潮的触感,带着一股少女的甜香味道。
陆聿衡喉结上下滑动,声音低沉。
“头发也不绞干。”
“是想生病吗?”
第 42 章 躲好
冷不丁摔进陆聿衡的怀里,倒是让储璎有些不知所措,陆聿衡的声音仿佛从她的脑袋上传来,又似乎在他的胸口发出共鸣声,“嗡嗡”的沉重感仿佛山石一般重重的砸在储璎的耳朵里,砸得她有些迷糊。
嗯?他说什么来着?
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就撞他怀里去了?
陆聿衡说的内容几乎是从储璎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完全没过她的脑子,她一撞进他的怀里,整个脑子就立刻罢工了,整个人都呆呆的。
陆聿衡便看到怀中人迷茫地仰着脸看着自己,半晌,张了张口,“啊?”
他却没开口,与她对视一眼,却不自然的挪开了目光。
一时间,气氛有些僵持。
可陆聿衡没松手,储璎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枫亭在一旁看着,眼前的场景让他急得冒汗,倒是一旁伺候的元宝眼疾手快反应过来,赶紧抱着长长的巾帕就想要上前去伺候。
她原本就担心储璎着凉,方才就准备好绞干头发,可储璎非要先吃饭,她劝不动只能作罢。
元宝正要冲上去说一句“我来”,可才跨出一步还没出声,就被一旁的枫亭眼疾手快的拦了下来。
“给我。”枫亭看着傻傻的元宝,心中叹了口气……一个两个的都这么没有眼力见儿。
“啊,不……这……”不是,这本来就是她的活啊?元宝有些反应不过来。
好端端的,枫亭抢她的活做什么?
可她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枫亭就已经抢过了她手中的巾帕,上前几步,递到了陆聿衡的手边。
枫亭轻哼一声,没理她,心说那是自然,三个人之中,也是他脑子最快。
“抹药。”
“好了。”忽然,帕子被扔到她的脑袋上,把她整个脑袋都盖住了,“剩下的自己来。”
枫亭瞪了元宝一眼。
“谢谢哦……”储璎朝他笑了笑,“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
“那几天特别烦人,天天有人来,我用菜刀把他们吓跑了。”
他的手指甚至会隔着巾帕替她轻轻的揉脑袋,储璎觉得自己就像是那被揉捏脑袋的小猫,整个人都懒洋洋地,眼睛也眯了起来。
储璎一愣,缓缓起身,她的头发缓缓从他的手掌间划过。
“啊?”元宝看了一眼屋内。
“马安澜又不是狗。”储璎摸了摸手腕上的牙印,“也没怎么破皮,没事的,不用抹药。”
虽然他经常生气,但是他会帮她揉脑袋啊……
“……没什么。”陆聿衡看着桌子上的菜,一口也不想动。
单独的小房间,两个人面对面……
虽然不太可能,但是万一呢?
“……”陆聿衡听到手艺两个字,冷冷瞥了她一眼,却在她抓着头发的时候,瞥见了她手腕上显露的那个碍眼的牙印。
“真把我当丫鬟了?”陆聿衡冷冷道。
“哎呀……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你应该不爱听。”储璎也有些震惊,她很少跟人提起过去,刚才也不知道怎么了,莫名就想跟他聊天。
他刚把帕子扔她脑袋上,这家伙便如掀盖头一般掀开了帕子,像是忽然被惊醒的猫似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
“不要随意说这种话。”他说。
储璎说完,感觉背后很安静,她一转头,却见陆聿衡眼神复杂的看着她。
储璎就当他的话是放屁,轻哼一声,自己给自己擦起头发来,她擦的十分随意,上上下下地揉搓,头发很快便搅成了一团。
“你干嘛?”
“对了,今天我是不是耽误事了。”储璎忽然凑上去看着他,直接问,“那个小孩是不是对你很重要?”
“后来我再也不把头发弄好看了。”
等他拿了药进去,枫亭才知道自己完全是想多了。
陆聿衡早已没了胃口,此时却依旧拿起了筷子,却忽然听她带着几分惊讶的语气说。
他蹙眉,对外道,“枫亭。”
“我并未生气。”陆聿衡缓缓看了她一眼,见她发尾仍旧潮湿,头发弄湿了她的外衫,手指有些痒。
“那当然没有。”储璎嘿嘿一笑,“我确实总是弄不好头发,之前在村里的时候,我经常自己偷偷剪头发,就是因为好多地方打结了,特别不舒服。”
储璎却一下子缩回手,惊愕看着陆聿衡,“这也不是什么伤……”
“什么话?”储璎抱着帕子,看着他。
而且金疮药那么贵,这种小伤用了,要是真受伤怎么办?
“里头没人伺候了啊。”元宝着急说,“你不怕太子殿下怪罪吗?”
“你反应挺快啊。”
也许是他把自己脑袋按得太舒服,给她弄晕乎了,几乎忘了陆聿衡应当相当嫌弃自己过去的那些事。
那种事用得着金疮药吗?这得有多激烈?他也没听到动静啊。
没生气?骗谁呢。
储璎嘴巴闲不住,叭叭地说,“有一次隔壁养鸡的姐姐说要给我弄头发,弄得好漂亮,我去卖猪肉那天,铺子前挤满了人,然后就有男人挤过来调戏我,说我弄头发是不是找到相好了,然后甩给我一吊钱,让我跟他睡一晚。”
“……”陆聿衡盯着她的后脑勺,缓缓朝她靠近,一只手捞起她背后长长的湿发,那发尾略有几分毛躁,划过他的掌心,有些湿痒。
这俩衣裳一个比一个穿的严实,储璎正在大口吃饭,一旁的太子殿下一脸戾气,怎么看也不像是有进展的样子。
“消毒。”陆聿衡冷冷道,“手伸过来。”
陆聿衡终于忍不住,一把夺过她的帕子,不让她继续,“这样擦,头发会毛躁打结,最后变成枯草一般。”
他反应了一会儿才道,“是!”
枫亭细细想了想,觉得不太可能,就他认识的太子殿下,不可能这么快就动手。
枫亭心中叹气,面上却不显,飞快的递上金疮药,转身就要走,可还未走出门,他就听到储璎嘟嘟囔囔的声音。
元宝一脸“你说呢”。
陆聿衡轻轻擦着她的头发,没有开口,只垂眸静静地听。
“要不要备点水啊。”元宝开始操心起来。
屋内,储璎坐在陆聿衡身前,感觉到他用帕子轻轻裹住了自己的脑袋,隔着暖融融的帕子,他的手温热又有力,比元宝给她擦头发要舒服很多。
元宝一脸迷茫,硬生生看着枫亭把自己拽出了房间,他居然还顺道关上了门。
“备水做什么?”枫亭皱眉。
她当着他的面说这些,相当于当着他的面不给他脸面。
“后来跟村里的姐姐们一起洗头,她们才教我怎么疏通头发,要在头上抹油,我又不喜欢粘乎乎的,也没有抹。”
陆聿衡手指一顿,捏紧了她的发尾。
“拿金疮药来。”
储璎抓住自己的头发一看,已经被他擦的基本干了,而且头发比之前都要顺滑。
陆聿衡感觉到她靠近的温度,一动不动,面色平静,手指却微微弯曲,轻轻触碰着眼前的瓷碗,上下滑动了两下。
一看到她手上的牙印,陆聿衡便觉得心中烦躁不堪。
若是寻常那些恨不得投怀送抱的姑娘也就算了,太子妃这样的对手,那可是跟太子殿下旗鼓相当啊。
好巧不巧,她脑子里刚刚冒出这个念头,下一瞬,屋顶上便“砰”一声碎了砖瓦。
“啪嗒”一声,陆聿衡手中的筷子一下没拿稳,掉在了桌上。
“……”陆聿衡深深看了她一眼,没说别的,只缓缓道,“好了,等头发彻底干透再睡。”
“还好。”陆聿衡道,“打乱了计划是真。”
“你现在待在里头,才会被怪罪。”
“那对不起哦。”储璎眨巴着眼睛真诚的看着他,然后话锋一转,“不过哦,你什么都不跟我说,我也不知道你准备做什么,所以打乱你的计划其实也并不能怪我,我跟你道歉呢,只是心里觉得应该道个歉,你之后也别因为这个事情生气好不好?”
他冷着面,把筷子摆整齐,手背青筋搏动,面上却依旧平静。
“属下在!”枫亭候在门外许久了,元宝在一旁抱着水,正准备递给他,却听里边说。
唉。
储璎缓缓闭上眼,有点打瞌睡。
储璎心想。
“是吗?”储璎仿佛就想看他忍不住动手,她立马背对他坐过去,“那你帮帮我吧。”
“算了,还是备点吧。”枫亭想了想还是吩咐下边人去烧水。
昏暗渐暖的灯光隔着窗户溢出星星点点,屋子里很小,看起来却充满了暖意。
枫亭赶紧跑了。
“你弄得我好舒服啊。”
她本来还在想,为什么陆聿衡会愿意给自己绞干头发,可是想着想着,她就觉得晕乎乎的 ,几乎舒服的快要倒下去了,大脑也停止了一切思考。
金疮药?
虽然他脾气不好,可是他会帮她洗手。
几个黑衣人纷纷跃入屋中,挥舞着银白的刀剑,朝着他们劈砍过来。
陆聿衡不紧不慢接过帕子,枫亭见此状况,便知道自己赌对了,迅速退下,并顺道把元宝也给拽走。
陆聿衡方才见她眼睛都闭上了,整个人昏昏欲睡,白皙的面颊满是红晕的慵懒模样,手忽然便有些僵硬。
什么?
她似乎一下子领会到了什么,惊愕看了一眼枫亭,没想到啊,这个家伙虽然是个太监,对这种事还挺懂的。
储璎一惊,立刻后悔了,都怪她,好端端的想那些做什么!
陆聿衡迅速将她推向一旁,刚想说“躲好”,就听她朝外头喊,“有刺客啊!救命啊!”
正往里冲的枫亭和一众暗卫刚准备迎战,被储璎这一声喊得懵了一瞬,只觉得耳朵疼。
就连那黑衣刺客也脚下一崴,被储璎的喊声弄得耳朵嗡嗡响。
陆聿衡眉头一皱,刚要说出口的“躲好”两个字生生一转,变成了“闭嘴”。
第 43 章 装睡(一更)
储璎立刻乖乖闭嘴,屋内乱成一团,她趁乱躲在了角落,努力不给其他人添麻烦。
只是这屋子对于这帮人来说实在是太狭窄,几个人打成一团的时候,根本施展不开手脚,于是桌上的那些晚饭瞬间全部变成了牺牲品,一盘盘菜纷纷被打落在地,掉得到处都是。
最后连桌子也没保住,整个全掀翻在地,床榻上也被这帮人踩得一片狼藉。
储璎缩在角落愣愣看着,刀光剑影在她的脸上反射出寒光,她手中捏着那柄匕首静静地等,却发现陆聿衡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身侧。
“你也躲这边啊?”储璎下意识问。
“……”陆聿衡眯了眯眼,却也没有解释,只是冷哼一声。
也许是他看起来太过平静,储璎也不慌了,她看了一眼他腰上那把漂亮的剑,问,“你不去打吗?”
“……不必我出手。”陆聿衡淡淡说。
“那你一定很厉害了。”储璎说。
“……”陆聿衡半晌发出一声,“嗯。”
“还行。”
“所以你身边为什么这么多刺客。”储璎眨巴眼睛看着他,“为什么大家都想杀你?”
“怀璧其罪。”陆聿衡说。
半晌,储璎没动静,陆聿衡看了她一眼,果然对上她迷茫却努力思索的眼神。
“就是家里有好东西,就会被贼惦记的意思对吧?”储璎问。
储璎眸光无神,居然不是装睡……她是真的睡着了。
“今天发生好多事,我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客栈的床榻发出“吱呀”一声,沉沉地压迫感朝着储璎侵袭而来,她却稳若泰山,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相当的镇定。
然后一只冰冷的脚丫子捂在了他的大腿根。
储璎见他站着不动,不由得问,“你不来睡吗?”
“储璎。”陆聿衡心中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
毕竟储璎与陆聿衡是实实在在的夫妻,在外若是两间房,实在是有些刻意。
储璎便听到如同弄碎猪骨头一般的似的碎裂声响起,她浑身一颤,就看那黑衣人发出痛苦的惨叫。
可惜了,虽然不好吃,但是也不能浪费啊。
陆聿衡再次转身,锁上了门。
“一会儿在这儿,一会儿在那,刺客就见了两次,这么想想,还是宫里安全一点,以后不能随便跟你出来了。”
夜已深。
储璎糊里糊涂的被拉上马车,这次,他们就近换了一间客栈。
陆聿衡气笑了,他缓缓阖眼,深深缓了口气。
忽然,他感觉到身后的人似乎动了动。
陆聿衡瞥了她一眼。
这小土屋需要休整,今夜不好再住,而且此处被那些人盯上,确实也太过危险。
储璎说完,安心闭上了眼睛。
陆聿衡后退一步,嫌弃地甩了甩手,扫了一眼屋内。
“嗯。”
这么一推,储璎便变成趴在床上,脸捂进了枕头里,呼吸声从枕头里头传来,闷闷的,有些呼吸困难。
“马安澜家?”陆聿衡重复着这句话,缓缓坐在床榻上。
屋内已经一片狼藉,除了储璎如今龟缩的角落之外,一丁点干净的地方都没有了。
“捏开他的嘴。”
“嗯。”陆聿衡嗓音有些沙哑,他已经在外头的洗沐间彻底的洗过,经过一日的疲惫,他只想休息,可一开门,便看到她这副模样坐在榻上,他的疲惫仿佛瞬间消失,连呼吸都略微有些不畅。
储璎不动,只是呼吸平稳绵长。
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话音落,储璎就自顾自的钻进了被褥,把枕头拍拍好,直接躺了上去。
今日到了这个时辰,自然又过了陆聿衡往日休息的时间。
储璎也懒得理他,自己吃自己的。
陆聿衡伸手捉住了她的脚踝,飞快将她的脚挪开,并把她推到了离他最远的一侧。
“不必。”陆聿衡看了一眼那油腻的饭菜,缓缓道,“不合口味。”
“你与那孩子……何时关系这么好了。”
储璎咽了口唾沫,看了一眼地上的饭菜。
陆聿衡再度伸手,撑开了她的眼皮。
“明天还得去马安澜家吃饭,你记得多给我派两个人保护我哈。”
储璎了然,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
陆聿衡忽然出手,储璎吓了一跳,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在那黑衣人露出破绽的一瞬间,单手掐住了那人的命门,随后飞快扭碎了他的手腕。
……又不理人。
“出生开始。”
似乎嫌弃他动作太慢,储璎瞥了他一眼,“你怎么了?不好意思?”
“储璎!”
陆聿衡微微蹙眉,最后还是颔首……对她的语言妥协。
陆聿衡淡淡扫了她一眼,转身出了门。
储璎想起一直以来那些淡淡的基本没有味道的饭菜,打了个哆嗦,对他所谓的“合口味”自然的产生了一些敬畏。
她转念一想,确实……在宫中,出生即原罪,她看过一些画本,里头宫中的妃子都是打胎小分队的一员,只要出现一个男丁,那就是宫中所有人的眼中钉。
陆聿衡侧身,用手撑在她的上方,一片阴影笼罩在储璎的面容之上。
储璎一怔,惊愕看着他。
虽然,这次并没有贴心的放上两张床了。
可是,冷夜漫长,陆聿衡背对着储璎,半个时辰之后,仍旧缓缓的睁开眼,疲惫的眼底里满是清醒。
枫亭立刻动手,果然从他的口中飞快的掏出一颗药丸。
“……”储璎依旧没动静。
“那你一定要让人保护好我啊。”储璎接着说,“我不想争什么,也不想这么快就死掉。”
元宝离开后,陆聿衡关上客栈的房门,一回头,便看见储璎便抱着枕头,在床榻上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即便是忽然换地方,陆聿衡的人也将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储璎和元宝一道被安顿好的时候,发现连床铺被褥以及一应用具居然都已经更换完了,所有的一切都符合陆聿衡洁净简单的标准,可谓是走到哪里,就将他的标准贯彻到哪里。
疲惫早已漫卷他的身心,可他的脑中装了太多的事情,混杂的一切令他焦躁不已,身体里的那股火也是流窜在四肢百骸,令他无法平静。
“你过得太辛苦了。”
陆聿衡刚掀开被褥,听到她的话,却是动作一顿。
陆聿衡一下松开手,不可置信地俯视着她。
“我懂了,阴沟里的老鼠最难抓。”储璎点了点头,好奇问道,“那你这样的生活过了多少年啊?”
正伺候她的元宝一见陆聿衡回来,赶忙告退。
“……”储璎没回他。
“你吃吗?”
“那岂不是很好找目标?”储璎道,“想当太子的人,都有可能害你咯。”
还能如何,睡吧。
她有些不好意思,主动问他。
“你忙完了?”她歪着脑袋问。
陆聿衡面容微微一动,没有开口。
“不止。”陆聿衡淡淡说,“我在明,他们在暗。”
陆聿衡沉默半晌,就在储璎以为他不会说的时候,他却在刀光剑影之中缓缓开口。
“那你喜欢吃什么口味,清淡的?”
“还轮不到你。”
她披头散发,慵懒不堪,身上的衣裳如往常一般不规整,露出了些许锁骨,已接近冬日,又入了夜,她似乎有些冷,不由得缩了缩脖子,眼眸却亮得惊人。
陆聿衡猛地起身,掀开被子——只见储璎不知何时早已经睡歪过去,如今人也是横着摆放,脚直接揣在了他的腿上。
那黑衣人比往日的似乎更加难缠,枫亭和两个暗卫与他纠缠许久,因为地方太小施展不开,境况一直僵持不下。
石岩弄来了客栈的饭菜,储璎松口气,吃得半饱时,却发现陆聿衡到现在似乎还没有吃什么东西。
陆聿衡却没有再理她,似乎并不想与她讨论这个,他继续与流泉嘱咐着什么,流泉满脸严肃,频频点头应声。
他已经连续几日没有睡好,如今眼底藏着深深地疲惫,待安排好一切回房一看,储璎已经换上了寝衣,正往床榻上爬。
难得留下一个活口,枫亭略显兴奋,“殿下,我等立刻将他带下去审问。”
陆聿衡微微一挑眉,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却不能明确她的话究竟是什么含义。
她的脚冷如冰块,似乎是终于找到了温暖的地方,便十分自在地往他那处伸,像是回家一般。
“哎呀,又不是第一次睡一张床了。”储璎拍了拍被褥,“快点吧,我好困了。”
陆聿衡怕她被闷死,再次动手,捉住她的胳膊,想将她翻过身来。
可他这么一动不要紧,身上的暖意一到,储璎便十分自然地扒了上来。
陆聿衡浑身一僵,眼眸黑沉沉的,死死盯着怀里的储璎。
这家伙……若是被他发现装睡。
她就完了。
第 44 章 不醒
可储璎并没有给陆聿衡这个机会,她确实睡得很熟,朝着温暖之处靠近是她的本能反应,贴近他的时候,她甚至开始打起了舒服的小呼噜,随后浑身放松,睡得极沉,如同昏迷。
陆聿衡捉住她的手腕,要将她扯开。
可手指捉住她手腕的一刹那,他的动作一顿。
客栈外,有风吹过窗棂的声音,呼呼作响的风沿着窗户缝隙拂过火烛,闪动的烛火照着陆聿衡的身影,巨大的黑影将储璎笼罩其中。
而她却像是不知情的猎物,在危险的巢穴之中茫然安睡。
睡着的她跟平日里恍若两人,昏暗的烛光中,她面容恬静精致宛若精心制成的绘卷,柔软香甜如同她爱吃的那些糕点,散发着一丝入口即化的诱惑。
陆聿衡呼吸极沉,双眸深邃如无光的夜空。
手指触及的地方柔软光滑,软糯黏腻,一旦沾上,就像是粘在了手掌心,甩也甩不开。
所以……
他干脆没有放开,而是缓缓躺下,替她盖上了寝被,将她整个人都裹进了怀里。
她的手腕上还有那凹凸不平的牙印,陆聿衡手指微动,用拇指的指腹轻轻摩挲,像是想要将那块牙印抹掉一般,动作由轻及重。
“唔……”储璎不舒服地动了动,似乎想要挣脱,可是她动了动,发现对方似乎不想放手,便也作罢,干脆放弃了挣扎,接着换了个姿势睡。
陆聿衡嗅着她略有几分毛躁的长发散发出的甜香味,平生第一次纵容了自己心中的欲念,他从背后拥着她,将她抵在怀里,用尽全力的闭上了眼。
她身上温暖,干燥,柔软,舒适,如同太阳晒过的被子,虽然没有经过精细的打理,却处处都自然而和谐。
陆聿衡的思绪飘散,终于将那些烦忧之事抛诸了脑后,身上虽依旧发热难忍,可胸口却莫名舒缓而放松。
最后,马成只能带着妻子和孙儿,搬离自己的府邸,在乡下找了间茅草屋,除了孙儿上学的事情之外,基本不跟外界交流。
第二日,储璎是被香味“吵”醒的。
储璎又打了个哈欠,心想算了,管他的,反正她也不记得。
上半年发了一次大水,大水又淹了大片土地,皇上发怒,便让四皇子前来调查这项工程,果不其然,四皇子陆既明调查发现,马成中饱私囊,贪得白银万两,并借此让儿子当上了当地的小官,成为一方霸主。
“殿下不知派了多少人护着他家,他才能一直安稳的活到现在,那帮人不知道有多想让他死,只要他一死,所有的罪名,都可以让他来背。”
“枫亭,走。”
“去吃饭。”储璎说完,似乎觉得说的不够清楚,重新解释,“今日是马安澜生辰,他请我去吃饭。”
“石岩。”陆聿衡瞄了一旁偷笑的石岩一眼,“你说。”
最终,多方势力较量纠缠,马成还是在陆聿衡势力的庇护之下活了下来,他因为证据不足,被放了出来,却失去了官职,也失去了名声。
可她一打开房门,冷不丁的便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储璎眨巴眼睛看着他。
“你下手能轻点儿吗?”
太子殿下实在是……任重而道远。
陆聿衡离开后,元宝很快便进屋帮储璎换衣裳梳头,储璎打了个哈欠,脑子里却想起昨晚睡觉的时候。
其实整个事情非常简单,只是牵扯众多势力,才变得非常难办。
“吃饭,这么早去?”
“抱歉,我没想到会这样,下次不会了。”
储璎摸了摸手指头,痛呼一声,然后气鼓鼓地看着他。
陆聿衡见她一副村妇打扮,微微蹙眉。
两人一个掉头走开,一个起身离去,气氛却不见冷淡,只有尴尬。
她万万没想到,看起来那么普通的一家人,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噫,跟他呆久了,自己的想法也逐渐变得奇葩了。
“如今,只有他掌握了所有的云沧河情况和水利工程所有的修建重点,能用最快的速度继续修建的人,只有他一个。”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又不是神仙。”储璎白了他一眼,“要我是马成啊,我也不愿意出手,我就故意天天去那个堤坝边上晃悠,看他们发愁,笑话他们,让那些栽赃我的人天天来求我,然后给他们一个个下饺子似的都给推水里去。”
“还要去给他买点礼物嘛,孩子好不容易过一次生日。”
“你能闻出我身上有什么味道吗?”储璎问她。
陆聿衡深吸一口气。
“他们家看起来不富裕,买药又是一大笔花销。”
这太子妃,你说她笨吧,关键时刻机灵得很。
等她梳洗打扮,吃完了早饭后,便准备出门去。
储璎笑了笑,“况且,我还想去看看他的伤怎么样的,准备再给他备点儿药。”
“我吃饱了。”
“昂。”储璎下了床,伸出脖子看着满桌吃的,今日早餐非常丰盛,各式点心与茶水香气扑鼻,是陆聿衡这个“淡嘴”能吃,储璎又会觉得香的种类。
“但是他不愿意出手了。”储璎现在懂了,她缓缓叹了口气,“惨,太惨了。”
元宝凑上去闻了闻,笑着说,“香香的!是小姐的香气。”
“哎哟!”
他万事苛求完美,一旦做出的决定,便极少有瑕疵和意外,从来轮不到他向别人道歉。
陆聿衡抬眸扫了她一眼,目光却凝滞在她的手指上。
陆聿衡那样的人,会做出这种事?
石岩打了个哆嗦,小心翼翼的从事情最开始说起。
储璎皱眉,“那陆聿衡现在想要他做什么?”
储璎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似乎也沾染了一些陆聿衡身上清冽干净的香气。
不止是储璎,就连陆聿衡自己也有些意外。
他回去之后,被万人唾弃,钱财也被充公,儿媳在听闻他儿子死于狱中之后,悲伤过度,也病逝了。
“元宝。”
“……”得了吧,问元宝也是白问,画本里真正的凶手,元宝是一次也没猜中过,这个脑子也没有什么参考意义。
你说她聪明吧,又经常会被她的脑回路气死。
“太子妃殿下难道有办法?”石岩看着她淡定的神色,眼前一亮。
这时候,宜东府有一官员隐姓埋名,悄悄给陆聿衡递了信,说明马成的冤情,请太子殿下保住马成。
她醒来的时候,陆聿衡已经收拾好一切坐在桌前,面无表情的吃早饭。
储璎伸出手,想要偷一个蒸饺,手指却被陆聿衡冷不丁用筷子敲了一下。
一旁的石岩嘴角抽了抽,差点忍不住笑出来。
储璎疑惑看着他,“不可能吧,我睡眠很浅的。”
“你吃饭怎么不叫我。”储璎眼巴巴的看着他。
“请坐,细说。” 储璎礼貌的指了指一旁的凳子,“毕竟你之前什么也没跟我说过,不要指望我的脑子会自己想象出正确的答案。”
“他们那帮人这时候才发现,云沧河水文极其复杂,这堤坝相当的难修,马成花了大功夫调查水文情况,光是勘测,就花了一年多时间,可以说是兢兢业业,半点也不敢耽误,什么事都是亲自来,在水利脚都泡烂了。”
马成原本是宜东府的水利通判,专负责河工水利事务,而宜东府流经的云沧河一到当地的汛期便是洪灾泛滥,淹没土地无数,受灾千万,损失惨重。
“嚯。” 储璎倒是没想到这个。
“难就难在这里。”石岩摇了摇头,“皇上要太子殿下让马成回去重新修水利工程,马成一走,这本就慢的堤坝进度,反而倒着走了,原本修建好的部分,在冲击下,也快垮塌了,只要再下一场大雨……全都白干。”
“漱口去。”
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带着些熟悉的暖意,储璎退后一步,仰头看着陆聿衡,心中不知道为什么,冷不丁一跳。
“实际上,他能活到现在,全靠殿下。”石岩叹了口气,既然太子殿下让他说,他也就嘴上没把门的,一应全说了。
自母亲死后,他再也没有跟人道过歉。
枫亭也是满脸一言难尽,心疼得看了一眼陆聿衡的背影。
“如果陆聿衡是要为马成翻案的话,马成应该很乐意才对啊?”
陆聿衡蹙眉看着她,缓缓道。
“去哪?”
储璎一愣,她也没想到,陆聿衡居然真的会这么认真跟她道歉,反而轮到她有些不自在,“没……没事啦,也不太疼……”
枫亭笑眯眯看了一眼石岩,心说你自求多福。
“那我懂了。”
陆聿衡插手的时候为时已晚,在四皇子手下之人的审讯中,马成拒不承认一切罪名,被狱卒剁掉了一只手,而他的儿子为了证明自己与父亲的清白,在牢中自尽。
“听不懂。”
她睡得不安稳,总是做梦,梦到有人抱着她,特别温暖舒服……梦里那个人似乎特别温柔,甚至会用下巴轻轻的蹭她的脑袋。
储璎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咽了口唾沫,感觉胃里空空如也,馋得口水直流。
“嗯?小姐……太子妃殿下,什么事?”
“叫不醒。”陆聿衡面容平静的说出了事实。
他终于睡着了。
……不会是陆聿衡吧。
“……”
“你倒是体贴。”陆聿衡的语气多少有些古怪,可储璎却意外的看着他,“你也觉得啊?我也觉得我很体贴,哈哈,真是,被夸得都不好意思了。”
石岩笑容一僵。
他敲过的地方,居然有些泛红……他下手的力道明明非常轻了。
与石岩相比,枫亭还是比较喜欢自己目前的工作,至少他觉得自己已经差不多猜到了殿下的心思,办事方便多了。
储璎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走,跟我一起去马成家。”
两人沉默了僵持了一瞬。
“说正事。”陆聿衡把她拽回了房间,缓缓道,“马成我有大用,你去可以,不要打草惊蛇。”
从三年前开始,马成便被任命为云沧河水利工程的总管,负责为云沧河建立堤坝,筑堤束水。
储璎打了个哆嗦,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是荒谬。
储璎听到这里,已是震惊不已。
石岩苦着脸来到储璎身边,储璎让他坐在自己对面,笑眯眯说,“坐吧,时间还早,细说。”
“我去漱口。”
可三年过去,堤坝建了一半,进度却屡屡滞后。
“正是如此,如今皇上让太子殿下来做这件事,太子殿下也很难办。”石岩说到这个就心疼,也头疼。
陆聿衡手中的筷子几乎要掉了,他蹙眉看着她,几乎是气笑的,“睡眠浅?你?”
于是,上头立刻有了动作,将马成与其子一道捉拿归案。
石岩听傻了。
他有些慌了。
完了,太子殿下让他说,他如今全说了,却似乎站到了马成那边啊!
太子妃殿下她怎么又不按常理出牌啊。
可别坏了太子殿下的事儿啊!
第 45 章 厌烦
储璎先去买了一罐高粱酒,又去给马安澜买了些生辰礼,东西堆了一车都是,令石岩咋舌。
“太子妃殿下,您这样会不会太刻意了啊。”石岩问。
“什么意思?”储璎一面整理那些东西一面反问。
“买这么多东西,是不是有点刻意讨好他们了?”石岩缓缓道,“按照马成的脾气,高傲又清高的一个人,恐怕不吃这一套吧。”
“哦。”储璎无所谓,“跟他没什么关系,这些玩的,是我想买。”
“平时没人陪着玩嘛,我小时候可没有这个条件,现在的花样可太多了,你看这九连环,我都没玩过,你看这风筝架,以前我都是自己绑的。”储璎拿起那风筝架的时候,眼眸亮晶晶的,“做个什么样的风筝呢,做个蝴蝶怎么样?”
石岩怔怔看着她。
“这酒啊,一个人喝多没意思。”储璎笑道,“嗐,好久没喝酒了,不知道这宜东府的酒味道如何。”
“……”石岩彻底闭上了嘴。
来到马成家时,储璎远远就看到了马成,他似乎在帮孙子等人,看到马车之后,微微一愣,直到储璎下了车,他才像是回过神来,神色颇有几分复杂,像是确定了自己对于储璎身份的猜想。
储璎亲手抱着酒,元宝和石岩则抱着其他东西跟在她的身后。
马成微微蹙眉,不等他开口,储璎便直接把酒塞进了他的怀里。
“马叔叔你帮我拿一下,好重啊。”
马成顿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居然老老实实的“哦”了一声,抱着酒跟在储璎的身后。
这下储璎的跟班一下成了三个。
“喝了多少?”陆聿衡蹙眉看着她。
储璎笑着跟刘氏挥手告别,她忽然一抬眸,看到马安澜支着身子探出头,正在悄悄的看她。
储璎放下碗,便听到耳边传来陆聿衡冷冷的声音。
“婶婶客气什么,我主要是来给这位小寿星过生辰的呀,对不对,小寿星?”储璎说着便转头看向一旁半躺着的马安澜,马安澜正在偷看她,被她这么一点名,他苍白的小脸蓦然一红。
储璎重新坐回马车,马车一离开此地,储璎立马瘫坐在座位上,不停的敲脑袋。
储璎话音未落,便被陆聿衡捉住了乱动的手。
“给你玩的。”
“这是你给取的名字吧?”
“好久没喝酒了,这儿的高粱酒真好喝,比村里兑水的酒好喝多了。”
储璎回到客栈之后,石岩送上一杯醒酒茶,储璎捧着碗正在喝,耳边却听到熟悉的脚步声。
储璎先敬了马安澜一杯,又敬了刘氏一杯,最后一杯敬了马成,这时候她三杯酒下肚,脸有些微红,人也兴奋起来。
相反,反而是她带的那两个侍从,倒是与他们家的环境格格不入。
储璎一喝酒就话多,话一多就管不住嘴,马成一开始对她还有些防备,后来逐渐被她所说的那些村里的事情吸引,最后也莫名其妙的开始陪她一块儿喝起了酒。
她扭了扭手腕。
石岩驾着马车,脑袋里满是方才储璎在马成家里说的那些话。
只有陆聿衡,这个特别会装的家伙。
“为什么偏偏要为了这些人呢?”储璎为他斟满酒。
“不必谢,我今日本来也是给马安澜过生辰的。”储璎反抓住刘氏的手,亲昵道,“实际上,我之前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夫君他执拗又高傲,什么事也不乐意告诉我,但是机缘巧合,我跟马安澜有缘,我俩也算是生死之交,从而知道这件事,其实,夫君他也不忍心。”
“我的付出,全都化为乌有,最后背上了骂名,牺牲了儿子媳妇儿,孙子也被人唾弃……”
因为陆聿衡垂下头,忽然就这样冷不丁的凑近了她的唇。
“白日酗酒?”
“啊。”储璎可惜道,“那你随意吧叔。”
她喝的太快,元宝和石岩拦都来不及。
你看,马成,她一看就懂。
“我不太能喝。”马成推辞道。
“你不是小孩子是什么呀,小孩哥。”储璎上前逗他,顺便让元宝和石岩把自己买的那些礼物全部堆在了他的床榻上。
储璎没管那么多,陪马安澜玩了一会儿风筝之后,刘氏端出菜来,储璎推着马安澜上桌吃饭,顺便亲手给马成和刘氏倒了酒。
储璎有些厌烦他这什么都憋在心里的样子。
“是不是很稀奇?”储璎浅浅一笑,“哎呀,大家都有困难的时候,你别看我年纪轻轻,世面可见过不少。”
马成从自己担任水利通判开始说起,一路说到自己被众人敌视排挤,工程悬而不进,他一人双拳难敌四手,重重困难之下也未放弃努力,探测水文时掉下河里无人搭救差点命丧云沧河……
“而你的名字。”储璎用筷子点了点一旁虚弱,眼眸却晶亮的马安澜。
马安澜立刻缩回了脑袋,似乎是不好意思了。
说不惊愕是假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刘氏抹眼泪,“那老东西的脾气倔,钻了牛角尖了。”
什么啊……
马安澜,她一看就懂。
储璎听了眼眸红红的,举杯敬他,“真不容易,叔,不过,正是有你这样的人,乌合之众才能得到庇护,获得幸福安宁的日子。”
储璎笑了笑,鼻子忽然有点酸。
他的伪装似乎已经黏在了他的脸上,成为了他的保护层,让人根本猜不透他究竟想要什么,一不小心就触及他的雷区。
“哎呀不好了不好了上头了。”
储璎离开马家的时候,马成已被她彻底喝晕过去,不能来相送,只有刘氏一路送她到马车边,她似乎想要抓住储璎的手,可见到她的手细嫩漂亮,又有些瑟缩的收了回去,不自在的在身上抹了抹,眼眶通红说,“姑娘,谢谢您。”
真是奇怪的人。
“你,你别把我当小孩子。”马安澜磕磕巴巴地说。
“殿下,我来帮你揉揉……”元宝赶紧钻进马车,独留石岩一人在外头驾车,并听着储璎在里头发出的动静。
“不,是我的儿……”
储璎没注意到,这时候石岩和元宝都悄悄的溜出去了,还顺道关上了门。
储璎“噗”一声,嘴里的醒酒茶喷出来一半,当然,大半都喷在了陆聿衡的身上。
“太幼稚了!我早就不玩这些了。”马安澜红着脸说。
她一愣,抬头一看,却见陆聿衡正深深地看着她,眼神复杂,说不上来是什么意思,却比平日里涵盖了更多的意涵。
“你在骂我?那一会儿你别玩了,我自己玩。”
很奇怪,若她真是那位太子妃,马成却找不到理由去讨厌她。
储璎未读过书,却有此等觉悟,那若是她没有流落民间,好好在国公府长大……石岩觉得,若真是那样,根本没有其他贵女们什么事儿了,她绝对是京城独树一帜,最有才情最漂亮性格也最好的姑娘。
刘氏也是微微一愣,忽然有些窘迫,“也,也没准备什么,你看,家里的菜不多……”
马成和刘氏对视一眼,眼神都有些复杂,储璎一来,冷冰冰的家里似乎都热闹起来,她似乎并没有如之前那位太子一样露出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感,更不会跟他们家这种家徒四壁的环境格格不入。
马安澜的父亲,也着实是可惜了。
“哎呀难得喝一次。”储璎的声音带着些撒娇,“平日里哪有这种机会。”
“没喝多少。”储璎想要掰手指数,却发现自己手被他捉住了,就开始抠他的手指,“一,二,三……”
“村里?”马成依旧被她震惊,脑子里的信息一直消化不过来。
其他人,包括那些上门来买猪肉的,谁比较挑剔,谁比较较真,谁比较大方给钱多,她也一看就懂。
她一面数着,一面觉得气氛似乎有些不对。
“这高粱酒后劲这么足吗,难怪老马直接喝倒了。”
她就像是村里常见的热情小姑娘,成天笑眯眯的讨生活,没有任何优越感可言。
马成听到这里,手中的杯子居然有些拿不稳。
马成猛地灌下一杯酒,苦涩道,“那你说,为了这些人这么做,值吗?”
“马安澜。”储璎意味深长看着马成,“虽然我不识字,却知道‘安澜’是什么意思。”
一杯酒下肚,事情就开始不一样了。
“你干什么啊……”她以为自己此时的态度很不好,可是她现在正是酒气上头的时候,说话带着几分慵懒和鼻音,这么一开口,便像是撒娇一般。
“你,你干嘛?吓死我了。”储璎一面说着,一面抽出帕子给他擦,“这可不能怪我,你忽然出现,实在是……”
马成震惊的看着她。
储璎快步来到马家,迎面便见着马成的妻子刘氏,她立刻笑着说,“婶婶好,我是储璎,今日来给你们添麻烦啦。”
马成手指颤抖,等反应过来时,已是泪流满面。
随后给自己倒了一大碗。
她笑着朝马安澜也挥挥手。
“你今日喝太多了。”
“人活着不过几万天,云沧河却流了千年。”储璎喝了一口酒,吃了一口菜,嘴巴里一面嚼嚼嚼,一面轻描淡写道,“千年后,大家不会记得那些乌合之众的任何一人,却永远知道,一手成就这水利工程,为宜东府千万百姓带来安宁的水利通判,名叫马成。”
他的鼻尖便这样凑近了她,两个人呼吸几乎交错在一处,混乱的纠缠在一起,分不清你我。
储璎一愣,忽然一个激灵,酒醒了一半。
她本就不容易醉,此时脸上却漫上了点点红晕,顺道染红了她的鼻尖和耳垂。
他……他干什么?
第 46 章 靠近
储璎浑身僵住,一动也动不了,只能任凭陆聿衡靠近。
她耳边能听到他深重的呼吸声,鼻尖甚至能够感受到他灼热的皮肤,仅仅隔着一丝的距离,他的温度蒸腾着她滚烫的、带着酒气的呼吸,二者纠缠在一起,像是某种古怪的反应,引得储璎浑身都开始不对劲起来。
储璎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轻轻眨了眨眼,睫毛几乎刮到了他的脸颊。
他的鼻尖轻缓嗅了嗅她唇边的味道,浓浓的酒气,淡淡的香味。
“你……喝了太多。”
随即,他缓缓拉开距离,似乎正要开口说什么,储璎却猛地抬头解释,“我还不是为了……”
也许是听到储璎的声音,也许是想要低头看她说什么,正在陆聿衡低头的时候,储璎也同时抬起了头。
两人的唇就这样冷不丁撞在了一起。
一瞬的触及,储璎却觉得时间似乎过了很久,他的唇似乎没有他其他地方的温度那么灼热,有些温凉柔软,像是柔软的点心皮。
她后退两步,有些无措的看着他,却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
他的眼神很古怪,像是一望无际的深海,四处都是探索不到的尽头,轻轻踩进去试探深浅,波浪便会卷上她的脚踝,将她整个人扯入深渊之中。
陆聿衡第一次见她露出这样的神情。
他极少见到储璎慌乱,即便是之前拿剑架上她的脖子,她也梗着脖子与他谈条件,即便怕得要死,也没见几分慌张。
如今,她却似乎有些发慌。
也不知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因为别的,她脸颊淡粉中透着红晕,她的脸一红,鼻尖也有些红,顺带着耳垂也氤氲着色泽,仿佛要滴血。
“太子殿下,宜东知府求见。”
等到门彻底关上,储璎猛地掀开被子,脸已是憋得通红。
试试有什么用?她已经试过这么多次了,每次都没法入睡,即便是小睡了一下,也容易被忽然惊醒,惊醒之后就更难睡了。
怎么回事?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行的,殿下有没有听过一种说法,叫酒后乱性。”元宝严肃道。
也真是莫名其妙,明明自己很讨厌陆聿衡的性格,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那张脸还有身子……她确实经常是拒绝不了这种诱惑。
储璎隔着被子听到他一声声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像是等待某种刑罚一般,身子僵的不行,像是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他。
“你……”
储璎躺下之后,陆聿衡也随之躺下,这一瞬间,相近的二人呼吸彼此交错,陆聿衡呼吸发沉,今日冷水洗过的身子仿佛被什么瞬间点燃了一般,在她的发丝香气中逐渐野火燎原。
睡不着?这种话,骗骗一般人就罢了,若不是他见过储璎秒睡的功夫,他恐怕真的会被她这绝佳的演技欺骗。
“是。”
只是之前在给马安澜买礼物的时候,她悄悄给自己买了几本画本,剩下的时间她就留在客栈的屋子里看书。
可当他走近一看,便发现,这是给小孩子看的画本,字极少,基本靠动作和一丁点极容易读懂的文字来辅佐阅读。
陆聿衡沉默半晌,道,“你有什么要求,可以与我提,日后的事情,若你不反感,我也会……尽量与你多说一些。”
枫亭有点想不通。
“殿下,时辰不早了,您……要上去休息吗?”一旁的枫亭悄悄观察陆聿衡的视线,终于忍不住问。
房间里安静一片。
他终于缓缓开口。
储璎把被子揪得紧紧的。
“我睡不着。”储璎干脆坐起身,一脸痛苦,“我怎么也睡不着。”
陆聿衡公务在身,带着枫亭和流泉离开了客栈,不久后,元宝重新弄了一碗醒酒汤给储璎,见储璎脸红彤彤的,有些不解。
她翻来覆去很久,不是被外头的脚步声吵醒,就是被地板的吱呀声吵醒,就像她当年一个人住的时候,外头看门的狗喘口大气,都能把她从梦中惊醒。
元宝便细细给她讲。
不对啊,他们本来就是夫妻。
“我确实睡眠不好,一有动静就醒,之前跟你说过呀。”储璎痛苦的捂住脸,“怎么办,今晚又要睡不好了,是不是因为喝了太多酒啊?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喝酒乱性。”
储璎没说话。
储璎的声音闷闷的从被子里传来,陆聿衡看着她一身脏污就直接上了榻,眉头皱了皱,可责备她的话却莫名有些说不出口。
寝被之中,两人靠得极近。
元宝有些担忧的看着储璎道,“太子殿下还未回来,您要不要先睡?””
我……
该怎么解释?
如他所料罢了,这些人,从来不能给他任何惊喜。
听到“喝酒乱性”四个字,陆聿衡动作一僵,瞬间想到今日发生的事情。
唉……储璎无奈抹了把脸。
他当场看了好几遍,什么也没说,只是直接赶回客栈见她。
特别是他的腰,劲瘦有力,弹力十足,她经常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眼睛它有自己的想法,会自己找东西欣赏。
陆聿衡终于转身离开了房间。
但是不对啊?他们的相处也不是按夫妻来的啊!
储璎依旧闭着眼睛装死。
储璎则一下子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脑袋,像是某种缩头乌龟。
石岩凑上去仔细看了看书的内容,居然是宫中妃子的斗争,剧情一般是这个把那个孩子打了,那个把这个香料里添麝香之类。
她一面读,还时不时问问一旁的元宝这个字什么意思。
一直到深夜,储璎洗沐后爬上床,陆聿衡也没回来。
陆聿衡睫毛微颤,在黑暗中盯着她,像是蛰伏已久的兽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