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我是你的夫君。”
司锦坐回了床榻中间,自称是她丈夫的男人牵着她手不放,另一手拿过一个软枕垫在了她身后。
腰身舒缓的一瞬,她低低地道:“谢谢你。”
“谢什么?”萧嵘动作自然地拉过被褥替她盖住半身,又一次重复,“我是你的夫君。”
司锦面色还是有些僵硬,与男人十指相扣的手掌不断生出不适应的古怪感。
她忍不住挣动,很快将手抽了出来:“抱歉,我不记得了。”
萧嵘垂眸看着自己落空的掌心,眸色晦暗不明。
司锦见他像是深受打击似的,顿时有些无措。
但萧嵘很快又抬了眼,眸底郁色散去,嗓音温和道:“没关系,你能醒来就好,你没事就好。”
“我……这是怎么了?”
萧嵘换了个姿势在床榻边坐下,身躯离她很近:“晚些时候我再慢慢告诉你,你刚醒过来,先让大夫替你诊脉。”
被提到的大夫霎时回神:“夫人,请让小的替您诊脉。”
萧嵘靠得太近,司锦鼻息间都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
好像有种微妙的熟悉感,她却想不起任何画面。
大夫躬身上前来时,他们亲密的姿势暴露在人前让她又感到了不自在。
身体的紧绷被身旁的男人敏锐察觉。
“怎么了?”
司锦一怔,敛着眉目没好意思看他:“没什么。”
萧嵘默了默,而后温声道:“别害怕,我在这儿陪着你。”
司锦眼睫轻颤,心道她是因他就在近处才感觉不自在的,并非害怕大夫替她诊脉。
可是男人的话语和反应似乎没什么奇怪的。
倘若他当真是她的丈夫,他们亲密靠近,体
贴关怀,还有在她伤痛之时的忧心和陪伴,都是合情合理的。
他看上去很自然,方才向她伸手时,眸中看向她的神色也不像作假。
只是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都觉得陌生。
脑海中的混沌令司锦感到难受。
她无法再多想什么,只能先向大夫伸出手去。
“夫人的脉象仍如之前一样,除些许受惊的迹象,并不见其余症状,夫人眼下看着精神尚可,却是不记得往事,那便应当从头部的伤势查探缘由。”
司锦微垂着眼,目光飘忽不定似是听了这话有些害怕。
实则她是心不在焉,耳边没能认真听进去几句。
她时不时瞥向自己的手,不知怎的又被男人拢到了掌心里。
她手腕向上,方才被大夫诊脉之处正被他的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像是在安抚她,又像是在擦拭。
但他此时并未看她。
“需要怎么做?”
大夫有些紧张:“或要施针通穴,查看脑中淤血程度。”
司锦一惊,下意识反手抓紧了萧嵘的手指。
萧嵘很快转回头看来,手上放松着任由她紧攥:“不必紧张,我只是问问,不会那么做的。”
司锦没放松下来,反倒是大夫重重松了口气。
他昨日天刚亮就被一群高大威猛的人不由分说抓到了这儿来,他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要掉脑袋了,结果是来为一位昏迷的夫人看诊。
他只是这个小镇上的一名普通的大夫,镇上居民不多,也不曾诊治过什么疑难杂症。
眼前的男子明显是非富即贵的身份,他的下人也都尊唤他为大人,他哪敢上手为尊贵的夫人施针,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就是有八个脑袋都是不够掉的。
大夫趁此赶紧道:“想必大人的家乡应是有医术更为高明的医师,或许还有别的方法医治夫人失忆的症状,依小的拙见,夫人的情况可先静置观察,配以活血化瘀之药调理身体,若大人打算带夫人启程离去,最好再休息三五日时间。”
萧嵘没理他,只低声对司锦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只需安心休养即可。”
司锦心下紧张未散,但她从他们的话语中听出,此处并非她原本居住的地方,他们好像是出门在外。
除此之外,她还有更多的疑惑。
陌生的一切令她感到不安,她想尽快知晓更多和她有关的事。
司锦指尖微动,松开手时,她垂眸看见自己在男人手指上掐出了几个月牙印。
“抱歉……”
她下意识要缩回手,又被他反手一把抓住。
萧嵘吩咐道:“这里不用你了,你带几个人随你回医馆取药,将药方写得详尽些。”
大夫求之不得,连忙行礼:“是,小的告退。”
屋内陷入了一片沉默中,只听得见两人轻缓的呼吸声。
司锦是刻意放轻的,实则心里满是紧张。
但身边的男人看上去倒是真的放松。
就好像是待在熟悉的人身边没有紧绷的必要,他甚至垂着眼眸还在把玩她的手。
手背一直被温热的触感覆盖着,指尖来回与男子粗粝的指腹交缠,生出阵阵酥麻。
司锦犹豫着是要先抽回手来,还是先开口发问。
萧嵘已先一步主动道:“想让我从哪开始说起?”
司锦思绪霎时被萧嵘带了去,暂且忘了要收回手。
她踌躇道:“我叫什么名字?”
萧嵘一愣,而后看着司锦正经的神情不由轻笑了一声。
他弯下眉眼,唇角扬着好看的弧度,看上去很温柔。
司锦心跳没由来的漏跳了一拍。
她霎时移开眼,难为情道:“不该从这儿说起吗?”
司锦不知自己方才是否有露出奇怪的表情,但突然有些相信这个男人或许真是她的丈夫。
俊美温和,矜贵文雅。
即使什么也不记得了,她也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可能会倾心于这样的男子。
她不自觉又抬了眼。
男人眉眼间的笑意淡去些许,但仍是弯着唇角。
萧嵘似有察觉一般,忽的侧头迎上她的目光,将她的偷看逮了个正着。
还不待司锦慌张,他先开口回答了她:“司锦,你的名字。”
他执起她的手,将她掌心摊开,以手指在她掌心写下她的名字。
萧嵘写得很慢,一笔一划,像是为了要让她清晰分辨出字迹,却叫司锦掌心更加酥麻了。
直到萧嵘写完,她都没能分出心神感受自己的名字究竟是哪两个字。
但她没好意思说出来,只接着问:“那你的名字呢?”
萧嵘神情一滞,想起很久以前,她也是这样问他的。
他想,即使她没有失忆,应该也不记得此事了。
那是比他们初见更早之前的事。
在萧府那个本不该有人出没的荒凉小院。
母亲把他关在没有窗户的废弃杂物房中,告诉他那是她为他准备的房间,她还要去为他准备晚膳,让他在此等她回来。
房门并未上锁,他开门便可以离开,但他仍是等在那间漆黑的屋里。
他知道,这已是母亲少有的清醒之时。
知晓他是谁,知晓她自己在说什么。
只是他是否还能等到她回来就不得而知了。
司锦正是在他放空思绪呆坐在门前时出现的。
隔着一道房门,她窥见了门缝内的人影。
萧嵘想,她分明是那样胆小,在后来几次三番都被他吓得哭着跑掉了,那时为何能胆大着敢同屋内的黑影自说自话。
萧嵘没理她,任凭她奶声奶气地问:“你为何躲在这里?”
“你在和别人玩游戏吗?”
“你们在玩什么游戏,我可以加入吗?”
“我叫司锦,金玉锦绣的锦。”
他一句话也没回答。
萧嵘听得出,门前的小女孩岁数不大,声音像是一团柔软的棉花。
但也是吵闹的鸟雀。
他觉得很烦,只等她自己识趣离开。
那时,她就趴在门上问:“那你的名字呢?”
萧嵘没有告诉她,最后将她气得声量拔高不少,仅凭声音好似也能想象出一个小女孩脸蛋气得圆鼓鼓的样子。
“你可真没礼貌!我不同你说话了!”
……
“我名萧嵘,字崇云。”
萧嵘握住司锦的手,收回了思绪。
不再等她一点点地问,他随即开口,一并告诉了她。
“你我皆是京城人士,家中世代交好来往密切,我们自幼相识,如今成婚已有一年多的时间。”
司锦认真地听着,目光一直落在萧嵘脸上。
他面上神情自然,嗓音沉稳平缓,听上去让人有种安心的感觉。
萧嵘顿了一下,接着又道:“年少时我们就互生情愫,成婚后我们也一直十分恩爱,我们说好要永远在一起,至死也不分离……”
司锦的思绪因突然知晓的事情而有些走远。
直到听到萧嵘放缓的声音说着令人脸热的话。
司锦蓦然回神,慌乱道:“这、这些不用说了……我想不起来。”
她脸上止不住发热,不知是她生性并非如此,还是萧嵘于她而言还很陌生,她怎也想象不出自己会和他定下这样的誓言。
“对不起。”萧嵘突然道歉。
他好像拢进了一片阴郁的情绪中,敛下的眉目也掩不住面上的低落。
司锦眸光颤了颤,又从羞赧中脱离出来:“不,是我忘记了。”
他摇了摇头,声色渐哑:“我应该更快一些找到你的。”
他看上去有些可怜,让人不忍再继续询问。
可司锦犹豫片刻,还是必须得问:“发生了什么?”
萧嵘抬眸时,握着她手的力道也随之收紧了些。
不知是他在后怕,还是担心司锦会怕。
萧嵘将司锦遇险逃
脱坠马负伤的过程简短明了地说了一遍。
司锦闻言轻蹙了下眉,好似要有不好的记忆涌上脑海。
但萧嵘说得并不详尽,她仅有一瞬的不安又很快消散了去,并没能想起什么。
她反而想到:“我为何会一个人来此处?”
话音落下,萧嵘沉默了好半晌,情绪似乎更低郁了。
就在司锦以为自己是否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隐秘之事时,萧嵘终于开口。
“因为我们吵架了。”
司锦一怔,没想到他一副好似破碎的样子却是道出这样寻常的缘由。
他看起来好像十分在意她。
司锦不由又有些脸热了,不自然地接着问:“吵得很厉害吗?”
“嗯。”萧嵘嗓音闷闷的,忽的倾身向她靠近了些许,“我让你发了很大的火,你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
司锦讶异地瞪大眼。
她居然是这么激进的一个人吗?
没有真实体验,她想象不出是怎样激烈的争吵,但看此时萧嵘在她面前温驯柔和的样子,她的脑海里不由浮现出自己气势汹汹指着萧嵘的鼻子把他骂得头都抬不起来的画面。
“你做错了很严重的事吗?”
萧嵘伸手环住她的腰,突然的贴近令司锦下意识想躲,但已是被他抱进了怀里。
“若我说我并不觉得我做了错事,你会更生气吗?”
男人的气息铺天盖地涌来,耳边强健有力的心跳声扰得司锦险些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我……我不记得了。”
司锦被他紧抱的力道箍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她的手臂推在他胸膛上,臂膀压着的胸腔内心跳顿时跳得更激烈了几分。
萧嵘的声音却沉得像是坠入谷底:“那便不说这个了。”
拥抱带来的陌生感觉令司锦无法分心再追问什么了。
她感觉到萧嵘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在微微颤抖。
他的呼吸近在耳边,阴郁情绪扩张着蔓延着,好似要将她也拉拽着一同沉入令人窒息的幽暗中。
司锦犹豫片刻,垂落的手缓缓抬起,最终还是轻柔地回抱住了他的腰。
萧嵘全身很明显地骤然紧绷,但随后后背便被柔软的手掌轻拍了几下,像是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