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天，这闹人的回南天终于结束，但因为临近清明，经常有雷阵雨，难怪古诗说清明时节雨纷纷。
一眨眼就到了星期三下午。
明天就是清明，下午，林阅棠订购的猪崽就都处理好送过来了。
为了让大家明日能拿到烧猪，林阅棠这会儿就开工了，先把厨房一些东西搬到外面，空出更大的位置来处理猪肉。
招奶奶跟梁奶奶还有陈大爷也都过来帮忙。
林阅棠说：“这可能要弄到凌晨。”
陈大爷不以为然：“不就是熬夜吗，小意思，我之前经常去夜钓，小棠你尽管吩咐，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要先焯水。”林阅棠将店里最大的那个锅拿出来，往里面加葱姜烧酒煮开，跟大家一起将乳猪放进去焯一边水。
这个步骤除了是去腥味之外，还有一个作用就是让猪皮可以更加爽脆。
焯过水的烧猪又过一遍凉水，这才开始腌制，放白砂糖、盐、胡椒粉、五香粉，柱候酱、蚝油等等……
腌个一小时。
林阅棠还搞了两只鸡，也腌一腌。
招奶奶他们来帮忙肯定要忙得很晚的，正好这两只鸡就拿来当宵夜了。
等乳猪腌制好，就冲干净表面的调味料，然后均匀地涂上脆皮水，想要烤出来的东西外皮酥脆，就必须上脆皮水。
涂好后放入烤炉里，一个烤炉可以同时烤三只乳猪，其实挤一挤能烤四只的，不过为了受热更均匀，林阅棠还是不将就了。
两个烤炉一起烤，先一百八十度，然后再两百度，差不多两个小时候，烤出来的乳猪表面略带金黄色泽。
林阅棠将乳猪从烤炉上面勾出来，将烤炉侧面打开，底下多放点炭火进去，烧得旺旺的，将乳猪放上去抬着在火焰上面来回转动烤着，一边烤，一边刷油。
在明火高温之下，乳猪的表面逐渐变得枣红通亮，木炭的香味跟烤出来的那股肉香带着油香味弥漫出来。
陈大爷闻着这股味道，直吞口水：“这也太香了。”
一只乳鸽烤个十分钟左右就能收起来，小陈拿来红丝绸跟装乳猪的长盒子，给乳猪头顶绑个大红花。
“我还腌了两只鸡，最后放下去一起烤，等下我们吃烤鸡。”林阅棠将烤炉合上，又把下一批乳猪摆进去，重复刚刚的步骤，等烤到最后一批时，把腌过的烤鸡也一起放进。
烤鸡烤制的时间比烤乳猪快，林阅棠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把烤鸡勾出来。
烤鸡的颜色也烧得非常漂亮，油光光的琥珀色，这也是淋了脆皮水的，所以表面还有股透亮的薄壳，看着就知道非常脆。
大家熬到现在本来就累得不行，现在看见这热腾腾的烤鸡，肚子都忍不住咕噜噜响起来，尤其是陈大爷，响得最大声。
招奶奶笑话道：“我还以为打雷了。”
林阅棠笑着将鸡肉撕开，那被烤透的鸡皮发出咔擦的细微脆响亮，露出里头汁液丰沛的嫩滑鸡肉。
大家一人拿一块，趁着热乎的时候塞进嘴里，外皮又酥又香，又因为鸡肉的汁水多，所以吃起来也不会觉得干，鸡肉被腌得格外入味，吃着咸香鲜美，带着一点烤透了溢出来的脂香……
小陈牙齿一用力，将鸡腿上的嫩肉全扯进嘴里，满口香味，连嘴唇都沾着油光。
“小棠这做得太香了，感觉我还能多熬几天夜。”酥脆的鸡皮，鲜嫩的鸡肉，饱满的汁水，陈大爷将这一口的美味全吞进肚子里了，舌尖上还残留着这股香气。
等吃完烤鸡，最后这批烤乳猪也好了，取出来用炭火烤出浑身通红的脆皮就算完成了。
全部烤乳猪做好，这会儿已经是凌晨两点多快要三点。
林阅棠让招奶奶他们快点回去休息，明天他们五六点就要上山。
五点左右，王德发过来拿那两只烧猪，他透过透明的盒子看着里面的烧猪，喉咙重重地滑动：“林老板，我就知道找你做准没错！哇，好想吃啊，怎么还要去拜山完山才能吃呢，我现在就想吃！”
如果我是我自己的祖宗就好了！
王德发将剩下的钱转过去，美滋滋抱着两盒烤乳猪走了。
过了会儿，小陈带着村民过来拿他们自己家乳猪。
将乳猪小心翼翼放在面包车上，一排的面包车浩浩荡荡往郊外去，那边也是圣沙村旧村的位置，村里人去世后，都是葬在那边。
原主的妈妈是后来因为工作才落户圣沙村的，所以葬在墓园，林阅棠已经预约好时间，下午再带小卿宝过去。
面包车停在山下，陈柏豪跟陈大爷他们是同族分支，落葬的地方也近，今天陈星也在，几个年轻人抬着四头金猪往左边去。
赵嘉欣跟赵大爷他们往右边。
赵嘉欣今天还是穿着休闲的旧校服，还穿了外套，山上蚊子多，长袖能防蚊。
赵嘉欣喜欢宅在家里，平时也没怎么锻炼，走两步就喘了：“爸，我，我不行了，我想回去。”
赵大爷：“那你回去吧。”
赵嘉欣：“？？”奇怪，往年她闹着要回去，她爸可没那么好脾气，免不了要将她说一顿。
赵大爷又慢悠悠地补上一句：“今年的烧猪是林老板做的喔。”
赵嘉欣：“！！！我觉得我又可以了！”区区一段山路，爬上去，拜完祖宗，她将大吃特吃烧猪！
另一边，陈柏涛他们抬着金猪还有其他祭品往山里走，不过他们走得没那么顺利，在一个地方打转很久。
“老陈，你别带错路啊，这里我们不是刚刚来过吗？”招奶奶热得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哎呀别吵别吵，”陈大爷努力思考，“我记得旁边是有颗树的。”
招奶奶没忍住：“这到处都是树。”
一年时间，山上的草长得老高，这位置让人记得乱乱的，他们刚刚还差点拜错祖宗了。
陈柏涛眼巴巴看着烧猪：“太公啊太公，林老板做的烧猪可香了，你赶紧想个办法给我们指路，不让我们就拿去拜别人了，让你连味道都尝不上。”
他妈妈嗔道：“乱说什么呢？”
陈大爷又随便指了一个方向：“这里吧，应该是这里。”
大家伙扛起东西往前走，没想到这一次还真走对了。
陈柏涛：他就知道太公也馋烧猪！
大家赶紧拔草擦墓碑烧香摆贡品祭拜。
等蜡烛烧完，大家都累得很，就先切了一只烧猪来吃。
用刀背哗啦啦刮一下酥脆紧实的烧猪皮，咔擦一声利落地下去，里头粉白细嫩的猪肉露出来，带着一股烤过的焦香诱惑着在场的每个人。
这谁忍得住啊！无数只手伸出去，就像丧尸一样，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块烧猪肉。
烧猪外皮色泽均匀光滑，咬着非常酥口脆爽，脂香也重，脆皮之下的肉油润软糯，但吃着不腻也不骚，腌得咸香，但又不失肉本身的香甜，连皮带肉一起咬最香了。
陈星旁边那个亲戚平时不在东城，是因为清明才回来一趟：“好吃，今年定的烧猪可以啊，比去年强多了。”
“放到现在都那么好吃，不敢想象刚刚烤出来的时候有多香。”猪肉微微弹牙，肉汁也多，烤得又香又嫩，陈柏涛吃完还舔了舔手指。
陈大爷回忆：“我帮小棠一起烤的，刚刚从炭火拿出来的时候，满屋子都是那种火热的肉香味，还有烤的那种热热的焦焦的猪油香你们能想象吧，比这个还要香上一百倍。”
香得他差点违背祖宗要偷吃了。
本来想吃一只烧猪，填填肚子就走，结果没忍住，大家伙又吃了两只，剩下一只在回去的路上也吃完了，今年分肉就没有烧猪可以分了，因为已经分到每个人的肚子里。
陈柏涛还端起打包的塑料盒，将底下的碎渣渣也哐哐哐往嘴里倒。
这碎渣渣也香啊。
亲戚一把抢过来：“给我也剩点！”
下午。
林阅棠买了祭拜的菊花，又买了一束原主喜欢的水仙花，带着小卿宝来到墓园。
此时，天黑沉沉的，不过没有下雨。
小卿宝摸了摸冰冷的墓碑：“小姨，在这里说话，妈妈他们就可以听见吗？”
林阅棠点点头，声音轻柔：“对啊，所以宝宝有什么想要跟妈妈说，都可以讲哦。”
小卿宝眨了眨眼睛，她伸出小手，在墓碑上点点点做出打电话一样的动作，又假装把电话凑到耳边。
“妈妈，宝宝好想你啊，你有没有想我跟小姨呀？你有没有看见我跟小姨的生日，我们吃了好多好吃的东西，还有好多小朋友都过来给我过生日哦，妈妈，我爱你，还有爸爸外公外婆，我也爱你们！你们在那边工作不要太累哦，你们要注意休息，可以偷偷来我梦里休息哦嘿嘿……”
林阅棠听着小卿宝清脆稚嫩的童声，她凝视着墓碑，在心中默默地说：“你们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宝宝的，我会让她脱离原来的命运，健康幸福地长大。”
潮湿的空气中，有风吹拂过来，吹起林阅棠跟小卿宝的发梢，小家伙的刘海也有点乱，仿佛被人抚摸过一样。
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吃完饭后，林阅棠在柜子上摆放了四位师傅生前爱吃的小点心，又摆上一把菊花。
她站在柜子前看了点心很久很久，这才慢慢转身。
夜里，雨落下来了，伴随着电闪雷鸣，磅礴的大雨模糊了天际线，漆黑的天空与昏暗的人间仿佛融为一体。
“小姨，晚安！”小卿宝穿好睡衣往床上一躺。
“晚安。”林阅棠伸手撩起她额前的刘海，帮她盖好被子。
渐渐地，林阅棠也睡着了，半梦半醒间，她隐约闻见雨水的气味和跟飘进来的菊花幽香。
她好像梦见师傅们了。
四位老太太坐在床边，摸了摸小棠的脸，又帮她掖好被子。
——“这孩子昨天熬了一晚上肯定累了。”
——“旁边这个小孩子叫林卿宝对吧，长得跟我们小棠确实像。”
——“特别是眉毛跟眼睛。”
——“感觉我们收养小棠的日子好像就在昨天，印象里也是小小的，怎么一眨眼她就长大了，变成大孩子了，能独立生活了，还能养小朋友了，唉。”
——“唉，你小声点，别吵醒小棠了，让她好好睡。”
……
床上，林阅棠翻了个身，嘴角挂着笑意。
窗面水雾模糊，雨声伴眠，一夜好梦。
（正文完，有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