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成的,”云汀莞尔,轻轻一抬下巴,“不就在这儿呢?”
方才这一来二去,你进我退,每一步棋其实都在彼此的意料之内,因而两人都是不紧不慢,淡若行云,直到云汀的这句话一出口,叶白卿才略带惊讶地一抬眼。
“汀汀,兜了这么大一圈,”叶白卿哑然失笑,“原来你是在这儿等着呢?”
云汀并不反驳,接着说:“阎炜用出道位做筹码,跟大公司做利益交换,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名义上是观众参与的选秀,实际上最后出道的大半都是强捧上位,挤占掉的还是那些没后台的民选的名额。”
“今年这届更是无法无天,观众的意见也越来越大,叶总不是不知道吧?”
“这种时候,铲除阎炜是民心所向,接下来,再由汀然文化参与节目出品,负责出道团的运营,真正按照观众的投票结果,选出一个符合他们心意的男团。”
云汀看向叶白卿,“到那个时候,万象视频在大众眼里的形象,也就跟着焕然一新了。”
先有楚渝与江南峤争c,而后便展开了这一系列的舆论战,他们各自的后台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其内里的勾连,吃瓜群众们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在阎炜同云汀的这场争端中,显然是后者占据着正义的制高点,因而当阎炜倒下之后,再由云汀成为节目新的“代言人”,无疑是众望所归。
“叶总不放心的话,正好可以拿这一季做个实验,如果成效不错,那么下一季,我们或许还可以继续合作。”
叶白卿看着眼前丰神俊逸的年轻人,只见他脸上仍挂着温淡的笑意,神色间却已然是胜券在握,只欠自己这一句话的东风。
“汀汀,”叶白卿沉默半晌,望向云汀,眼神不自觉地落在了他脖颈处的那道疤痕上,“一转眼,你还真是长大了。”
不知怎么的,他蓦地便想起了初次见到云汀的时候,光阴一晃而过,距今也有八九年的光景了。
那时候的云汀,已是叫人过目不忘的漂亮少年,只是眉宇间尚有不曾褪尽的稚嫩与青涩。
他落魄至极,穿着一身廉价衣衫,却折不去眼神里的那股子傲气。
当时只是看了他一眼,还没听他开口唱歌,叶白卿的脑海里便不由自主地冒出来了一句诗:金鳞岂是池中物。
再后来听了他的歌,叶白卿便毫不犹豫地借了他风云之力,而今果然助他化作了一只蛟龙。
“野心也越来越大了。”叶白卿接着道。
“不至于,”云汀挑眉,“叶总还不清楚我么?比起钱,我有更在乎的东西。”
“出道团的分成,由叶总来开,如果怕我没诚意,我不介意给个比阎炜更优惠的价格。”
“你倒是大方,”叶白卿说,“所以天王更在乎的是什么?”
“公平。”云汀说。
听到这个词,叶白卿缄默了一瞬。
他几乎说得上是看着云汀长大,同样很了解他的性子,知道正是因为曾经切实体会过太多“不公”的滋味,所以云汀不愿看到任何人再重蹈他的覆辙。
关于女孩们的不幸遭遇,他知道得太晚,无力改变她们所经历的过去,唯一能做的也只有遵从她们的意愿,将真相大白于天下,让恶者得到应有的惩罚,勉强算作是对她们迟来的补偿。
但现下的这些不公,他看在眼里,仍然有能力去改变,便绝不会袖手旁观。
“人虽然长大了,”叶白卿笑了,“骨子里的性子倒没变。”
云汀抬眸看他:“这不也正是我跟叶总属于同类的证明么?”
相比之下,他是幸运的,虽然付出了相应的代价,但在叶白卿的助力之下,他最终得以去追求自己真正想要的。
如今他也手握权杖,尽管它分量有限,难以撼动四方巨擘,却也要据此奋力一搏。
“就算是在商言商,”云汀说,“让真正有实力的人站上他应得的位置,他会比德不配位的人站得更稳当,以后能带来的回报,自然也更大。”
叶白卿笑道:“说到底,还是心疼你的小傍家儿呗?”
话题猝不及防地被他绕了回来,云汀轻轻一扬眉,终于没否认,笑容里带上了几分玩世不恭:“男人么,食色性也。”
“是么?”叶白卿的眼神里含了几分深意,“以前可从来没见你对什么美色这么倾心呢。”
云汀同他对视,唇角仍是翘着的,却没答话。
“可是汀汀,‘商人重利轻别离’,”叶白卿接着悠悠地慨叹道,“只有无情的人才能真正游刃有余。”
不等云汀开口,他又说:“你知道我刚才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我想起来你十来岁的时候,那时候你心里除了音乐,就没有别的,总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但现在,你心里装进了人,”叶白卿说,“就有了软肋。”
云汀给两人各自斟了酒,抬眸看他:“叶总到底想说什么?”
“其实这次约你来,”叶白卿端过自己面前的酒杯,“真正要谈的正事也不是这个。”
云汀搭在高脚杯处的指尖微微一顿,面上却仍是从容不迫:“那叶总原本打算谈的是?”
“汀汀,”叶白卿慢条斯理地轻啜了口酒,说,“她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