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晚,申江两岸华灯璀璨,车水马龙,地标性的电视塔已变作喜庆的红色,以迎接这个一年中最重要的传统节日的到来。
在遥远静谧的海岛上度过了一段不短的日子,乍一回到原先生活的城市,眼前的繁华景象竟让人倏地生出几分不适应。
从碧海金沙的自然环境,回归钢筋水泥的都市丛林,熟悉却又陌生,冰冷但也鲜活。
车窗开了一条小缝,料峭的寒风从中灌入,吹得江南峤陡然清醒了几分。
几个月前离开申城时,这里还正值满街梧桐的金秋,仿佛只是稍稍一晃,便到了飘起薄雪的时节。
那时候的江南峤大概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自己再次回申城时,会坐在云汀的副驾上。
云汀毕竟是天王,行程早就被粉丝扒得干净,江南峤如今也初露头角,同样做不到低调。为了避免麻烦,两人离岛、回申城都是各自分头行动,直到大年夜当晚,云汀处理完了手头的其他工作,才来接江南峤。
若是放在以往,按照江南峤一贯冷淡自持的性子,他绝不情愿这样轻易地叨扰别人;可是没办法,谁让云汀不是别人。
高架桥两侧同样张灯结彩,缀满了红彤彤的灯笼,桥上川流不息,想来多半都是归心似箭的游子。
这让江南峤蓦地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此刻他正在奔赴的,也是属于他的此心安处。
江南峤的目光无意识地瞥向窗外,结果倏地便被不远处的一座大厦吸引了注意力——
只见大厦正面的LED屏幕上,赫然映着他在《限时星动》里的一张舞台照,竖版单人的款式,正好填满了一整面楼体,高高矗立在申江对岸,流光溢彩,好不气派。
大楼的另外几面也填上了相对应的文字:“唱作大vocal江南峤C位出道”,红红火火的几排字迹,耀眼无比。
这座大厦就坐落在电视塔旁边,同样是江滩附近的地标性建筑物之一,上面的文字和图片都格外醒目,隔着一整条宽阔的江流,仍能看得清清楚楚,在这个除夕佳节的夜晚,落入每一名来往行人的眼中。
江南峤本是不经意地一瞥,却意外看到了这副景象,难免感到神奇,他望着那座大厦出神,一时间仿若身在梦里。
“哟。”
大约是顺着他的目光发现了什么,耳畔传来一声云汀的轻呼。
江南峤蓦地转头看他,就见他顺势在前方的岔路变了车道,径直驶下高架,寻了个路口,将车停在了路边。
对上江南峤不解的眼神,云汀朝窗外的江景抬了抬眼,笑道:“这下可以好好欣赏了。”
果然又被他看穿了心思,江南峤瞬间感到几分不好意思,本能地辩解道:“……我只是觉得新奇。”
“新奇什么?”云汀问了一句,随即又自问自答地接道,“也是,你在岛上待了太久,都不知道自己在外面已经是顶流了。”
他这话本身自然是开玩笑的,大体意思却也没错。“顶流”虽然谈不上,但现下的状况,跟江南峤上岛前的情势比,也的确是换了一番天地了。
每年的选秀节目往往都能吸引不少关注度,背靠大厂的《限时星动》更是如此。节目热播了小几个月,江南峤如今的身份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为了追星才上岛的素人迷弟了。
特殊的地理位置和气候环境使然,在朝曦屿生活得久了,身处其间的人往往会有种远离人世的错觉,尤其是对于江南峤这种天性淡漠的人而言,便更是如此。
虽然身边的人动不动起哄说他“火了”,但江南峤本人一直没有太多切实的感触,唯一有些微体会的时刻,也就是偶尔拿到手机,打开微博时,那些不断涌出的红点。
上面的数目往往堪比天文数字,但落在江南峤眼里,也不过是虚拟的代码而已,他的生活本身好像并未因此而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变化。
直到此时此刻,望着申江对岸那一方巨幕上的投影,江南峤才后知后觉地体味到个中微妙的不同。
大屏闪烁之间,他倏地意识到一个新问题——
江南峤在申城读了将近四年的书,对于知名建筑物自然也有几分了解。眼前的这座大厦坐落在申城最为繁华的地带,巨幕铺满四面楼体,绵长的申江两岸处处都能瞧得见,广告位的含金量自然不必多说。
江南峤一个刚刚在选秀节目上露了几回脸的小选手,谁肯给他花费这个手笔?
节目组?
万象视频想必倒是不缺乏这个财力,只是恐怕打死他们也不会有这个意图。毕竟节目组如今对江南峤处处针对,防爆还来不及。
就算是为了给节目本身打广告,出镜的也只可能是那几个皇族,怎么也不该轮到江南峤。
粉丝么?
虽说江南峤是个才走到大众面前的新人,但秀粉在砸钱这方面一向不会手软,若是真有壕粉肯为他一掷千金,倒也不是没可能。
可眼下这块申江江畔的巨幕投屏,可不是普通商场门口的广告位,而且还出现在除夕夜这个特殊的时间节点,恐怕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待遇。
其实刚刚在想到这个问题的那一瞬间,江南峤的潜意识里便已经冒出来了一个答案,只是他不敢顺着那个思路往下深思,所以先自觉地排除了其他的可能性。
兜兜转转,到底还是回到了最初的猜测。
江南峤侧目看向云汀,对方像是已经猜到了他在想些什么似的,勾着唇,嗤地笑了。
分明还未等到他开口,但江南峤已经从这声轻哂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心跳都随之滞了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