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时星动》好不容易请来了云汀这个级别的大咖,自然要将他的价值发挥到最大化,尽职尽责的PD硬是一间挨着一间地走访完了二十来个寝室,天王瞬间变成了接地气的辅导员。
好在节目组给导师安排入住的酒店跟学员宿舍挨得近,云汀收工回房时,酒店已经送来了他的低卡餐。
大明星需要保持身材,经纪人可不想陪着他受罪,章樾对这种缺糖缺油的寡淡伙食毫无兴趣,但她点的正餐还没到,刚才一直在处理工作,这会儿饿得前胸贴后背,便坐下来跟他一起分享,好歹先垫一垫肚子。
结果没吃几口就受不了了——这些所谓的“健康饮食”,看似花样丰富,实际上来来去去不过这么些东西,粗粮、蔬菜、蛋白质,吃上几顿就得腻。
偏偏云汀对此毫无怨言,十分平静地享用着他忙碌一整天后的“大餐”,完全没嫌弃它的过分清淡。
所谓“食色性也”,别人不知道,章樾却很清楚,云汀这个人,首先跟“色”字就沾不上边,虽然外界给他安了个风流浪子的人设,但他骨子里实则是个六根清净的寡王。
碍于他跟罗曼缨摆在明面上的关系,圈里虽然没人敢公开追求他,但暗戳戳撩骚的一直不少,谁知道他看似一副招蜂引蝶的浪荡模样,其实从来没动过凡心。
不好色也就罢了,就连食欲这种最基本的生理需要,他要求也极低,让章樾时常怀疑他到底还有几分世俗的欲望。
不过她唯一能确认的是,作为一名敬业的天王,至少工作永远能牵动云汀的心思。
于是章樾也只能尽起了身为经纪人的本分:“听说今天录查寝,出了点小意外。”
“什么?”云汀顺口问。
章樾挑眉:“你别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啊。”
云汀果然一早就清楚她的意思,笑道:“一点小事,这么快就传到你耳朵里了?他们嘴巴倒是挺快。”
“那可不,”章樾嗤笑一声,“节目组那几个小姑娘都在跟我说嗑死了。”
云汀闻言一笑,也不接话,低头接着吃饭。
“不是我说你,选秀节目里再炒cp,那也是选手之间的事,哪有导师亲自下场玩这套的?”章樾一看他这副态度,忍不住就有点窝火,“别人家对这种事唯恐避之不及,你倒好,上赶着给小屁孩儿当血包啊?”
“吸就吸呗,反正我血厚,”云汀十分淡然,“我挺看好那小孩儿的。”
“一个初舞台就看上了?”章樾颇有几分讶异,“上一季你不是一直观望到最后,才签了可儿么?”
“会唱歌的人不少,”云汀说,“有想法的就不多了。”
这年头华语乐坛式微,多少玩音乐的穷得吃不起饭,可云汀偏要逆流而上,开了个公司专门签音乐人,养着他们的专辑。
玩音乐前期得不停烧钱,后期却连能不能回本都不好说,奈何天王有钱任性,章樾虽然是他公司的经纪总监,本质也是给他打工的,在这方面管不了他,顶多是在签人的时候帮他把把关。
“就是因为这个,我才更觉得不对劲,他外型那么帅,唱歌又好,自己还会写,竟然还是个纯素人?”章樾皱眉道,“搞不好早就悄悄签了公司,只是明面上没说,就为了在节目里伪造素人人设呢。”
“不至于,”云汀摇了摇头,“你看他节目里的表现就知道,连最基本的营业套路都不懂,单纯得跟张白纸似的。”
章樾表示嗤之以鼻:“那可不一定,说不好艹的就是白纸人设呢。”
“我混了这么些年,”云汀抬眸看她,“倒也不至于连这点识人的功力都没有吧?”
“好吧,”章樾慢悠悠地叹了口气,“如果他真跟你说的一样,那他就更不符合男团这个路子了。”
“什么叫符合男团路子?”云汀反问。
“大公司的那几个呗,比如楚渝,多会营业啊,”说到这,章樾想起了什么,“我可听说了,阎炜跟清和签了对赌,楚渝本身人气也可以,这次肯定是重点对象,不出意外就是C位了。”
云汀对此毫不惊讶:“人气不也是靠捧出来的。”
选秀综艺来回不就是这么些套路,别说楚渝手里明显拿着阴阳剧本了,哪怕是全靠后期,镜头随便剪剪,人设也能立得漂亮。
“他们能捧人,”云汀接着道,“我就不行了?”
“什么意思?”章樾有些讶异,“你还想在阎炜的地盘里捧你的人?”
“那又怎么了?”云汀说,“公平竞争,各凭本事。”
章樾这回没立马接话,颇震惊地看了他一会儿,才幽幽道:“我以为你来这个节目就是玩儿的,你以前可从来没这么大野心啊。”
云汀眉角轻抬:“以前没碰到值得我冒野心的人。”
“人家本人可不一定这么想,”章樾抬眸看他,“我看他对舞台是没有多大野心,对你的野心倒是不小。”
“你想什么呢?”闻言,云汀莞尔,不知道又想起什么,饶有兴味地笑道,“就一小直男,看着高冷,其实傻乎乎的,还挺可爱。”
章樾跟着云汀这么多年,还真没听他用“可爱”这个词形容过什么人,这会儿甚至还莫名其妙地从他的口吻里听出了点宠溺的意味。
虽然明白云汀一向爱才惜才,但她还是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小声嘟囔道:“直男?不一定吧。”
她清了清嗓子,叮嘱云汀:“你就算有心扶他,也拿捏好分寸,别做太过了。”
“你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云汀又忍不住笑了,“说得我像个坏叔叔似的。”
章樾看着他一副清凌凌的笑模样,心道你哪里是什么坏叔叔,别做祸国殃民的妖妃就成。
这话她当然不敢说出口,嘴上却也不肯轻易饶了云汀,吐槽道:“见过吸血上瘾的,没见过主动送血的,我看你快成观音菩萨了。”
“你怎么跟粉丝一样喜欢泥塑我啊?”云汀同她开玩笑,“好歹也做个如来佛祖行么?”
“佛祖可不比菩萨救苦救难。”章樾撇了撇嘴,又说,“你要真看上他了,我就找机会帮你问问,他初舞台表现那么亮眼,阎炜那个老狐狸不可能不动心的,搞不好就要捷足先登了。”
和云汀一贯壕气冲天的放养政策相比,阎炜对待新人简直就是另一个极端。
他的目标十分明确,就是为了赚钱,因此对艺人实行从头到脚全方位的管控,哪个方向有钱途,就一股脑地朝哪条路去奔,完全不会考虑艺人自己的想法。
当然,他手底下的绝大多数爱豆,本身就没什么才华,脑子也不大好使,反而乐得做他的提线木偶,混吃等死,张着嘴巴接他给的资源就行。
章樾这话提醒了云汀,他点头道:“有空我自己问他。”
“也是,毕竟人家都说了是为追星才来的呢,”章樾打趣道,“发动一下你身为偶像的魅力,小朋友不是分分钟就被你钓上钩了?”
“什么叫‘钓上钩’?”云汀也笑了,“你怎么用词也越来越奇怪。”
“那你说你这波叫什么?”章樾问。
云汀莞尔:“叫‘近水楼台先得月’。”
-
傍晚,入住学员寝室的部分录制完毕,练习生们各自回到宿舍休息。宿舍内的摄像头将会从明早起正式打开,意味着今夜将是他们在岛上最后一个无拘无束的夜晚。
江南峤跟室友一起在食堂吃完饭,一回宿舍大楼就被选管拦住,带他去了旁边办公楼的会议室。
喻媛正坐在里面等他,一见他,便从座位上站起来:“峤哥,你妈妈刚才突然打电话到节目组来,说……”
说着,她的脸色愈发为难:“要求你退赛。”
江南峤神色一怔:“退赛?”
“你又不是未成年人,我们这边肯定是不能答应的,但是你妈妈情绪好像有点激动,所以我想着……”喻媛踟蹰道,“你还是跟她联系一下比较好。”
说完,喻媛便将江南峤的手机暂时交还给他,十分自觉地退出去了。
江南峤看着短信记录里的一连串关机未接来电,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然后把电话拨回去。
“江南峤,你出息了!”不等他开口,那头已经先发制人,“我这个亲妈都不配联系你了是不是?要不是你辅导员问我你为什么没交保研材料,我都不知道你竟然不声不响地去参加什么选秀!”
江南峤根本不理会她的发作,径直问:“你跟节目组说什么了?”
“你觉得我能说什么?”对方冷笑一声,“你是不是又鬼迷心窍了?不好好在学校里读书,莫名其妙做什么明星梦?”
“我本来就不喜欢读书,”江南峤平静地答道,“你一直知道的。”
“读书是你不喜欢就可以不读的吗?”听了这话,他妈妈立刻急了,“你不读书你打算干什么?跑去唱歌?咱们就是普通人的家庭,没人能罩着你,你还想在这种节目上走到哪一步?”
这话让江南峤顿了一下,片刻后,他才说:“不试试怎么知道?”
“你自己说这话也挺心虚的吧,”对方果然立刻便从他的语气中捕捉到了那丝犹疑,冷哼一声,道,“我以为这么几年过去,你多少该有点长进了,到头来怎么还跟十来岁的时候一样幼稚,动不动就拿自己的人生大事开玩笑。”
江南峤就知道她必定会提这一茬,这几乎已经成了两人每一次争吵时的既定步骤。
十七岁那年,江南峤以优异的高考成绩在全省名列前茅,他妈激动又自豪地早早替他填好了志愿,报的是全国最好的大学,学校在首都,离他家也不远。
未料到填报截止的前一晚上,江南峤偷偷改了志愿,改填到远在申城的S大。
直到录取结果出来那天,他妈才知道这码事,当时她也是像现在这样,歇斯底里地质问他为什么。
江南峤就这么一脸漠然地表示,为了逃离她无所不在的掌控。
“这么多年,我一个人辛辛苦苦带着你,好不容易把你养成现在这副人人都羡慕的样子,”她尖声道,“你倒好,一点儿都不知道珍惜?”
又是这些重复了千万次的论调,这些话在江南峤的耳边从小盘桓到大,几乎立时就唤醒了太多痛苦不堪的回忆。
被踩碎的随身听,被摔坏的吉他,被扯烂的歌词本;被强制送到所谓的“高考工厂”,接受严格的军事化管理,寒窗苦读,考出一个人人皆艳羡的成绩,成功活成“别人家的孩子”……
然后呢?
“人人羡慕的样子,”江南峤嗤笑一声,“又不是我想要的样子。”
“你听听你说的这话,你还想要什么?我以为你长大以后就能明白我的苦心,怎么你倒越长越回去了?自从你爸走以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