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情人一站一跪,两两相望。
这一瞬间,洛迦仿若重生,哀哀仰望着来救他的旧情人,目光可怜。
陆庭深却不为所动,洛迦怕他转身离开,急忙膝行几步,一把将他拥住了,在瑟瑟发抖。
像暴风骤雨里被抛弃在荒野的流浪猫,紧紧抱住过路人,期盼被他收留。
他不想再流浪了。
见仇人如此卑微跪在他身前,明明应该觉得大快人心,可是为什么陆庭深觉得自己一丁点都快乐不起来。
觉得他这个人很恶心,想一脚将他踹开,可始终不忍心抬起脚。
也许洛迦天生就是他的克星,一次两次三次的伤害背叛,他还是舍不得在他伤痕累累的此时,对他拳脚相向。
陆庭深扒拉开他的手,冷漠地道:“我送你回医院。”
可是洛迦已经被折磨得走不了路了。几次试着站起来都以失败告终,两条腿软得像面条。
洛迦弱弱地问:“我……走不了路了。你能不能抱我走?”
陆庭深不为所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质问道:“你配吗?”
“……”洛迦心知不配,抹掉眼泪,撑着四肢一寸寸贴在陆庭深脚边,随他的脚步爬出去。
往前走了几米,应是嫌洛迦爬得太慢,陆庭深一手拎起了他背上破烂衣裳,提垃圾一般将整个人提了起来——
走出69处,粗暴地甩上了车后座。
洛迦蜷在后座上,无助地抱着双膝,眼睁睁看他钻进来,将自己捆得结结实实。动作间,陆庭深的脖颈无意擦过洛迦的脸,虽然并没有释放信息素,但洛迦还是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松针香。这是12年来,他们难得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了。
想到几日前那一张离婚协议,恍惚记起陆庭深已不再属于他了,他的臂膀他的双手拥抱着的只会是他现任的妻子,自己的师哥赫德,洛迦的心就痛不欲生。
洛迦靠在车窗边,看着前头沉默着开车的陆庭深,目光哀戚。
车窗外的野路旁开满了星星点点的野花,洛迦由衷希望这条路长一点,再长一点。他再与陆庭深独处得久一点,就仿佛这些年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没有爆炸,没有背叛。他们只是在明朗的春天一同开车去郊游那样。
洛迦松了一下酸疼的身子,在后排忽然开口问陆庭深:“我上次……和你说疯人院的事,你之后有去过吗?你的Omega爸爸……他在吗?”
陆庭深一顿,冷淡回答:“我接回来了。”
得知白鹤真的还活着,虽然绝大部分时间精神都不正常,但还有清醒的时候,洛迦的心定了定,动了动唇,向陆庭深道:“你爸爸有和你说,古堡爆炸一案主谋策划者不是我吗?”
“没有。”陆庭深说。
洛迦缩了缩身子,无措地抱紧自己的膝盖,啜泣一口:“不管你信不信,但真的不是我……陆庭深,我是被逼的。”
“不信。”陆庭深轻飘飘的两个字堵住了洛迦全部的希望。
也罢,不论是不是被逼无奈,事情终归是自己做下的,罪魁祸首的解释永远都是苍白的。
也许是被黑玫的刑罚折磨得太痛太累,洛迦在这摇摇晃晃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洛迦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置身在一片秾艳的色彩之中。
浑身轻飘飘的,总感觉像是踩在棉花上,落不到实处。
地上明明暗暗,炫彩斑驳的不规则图形映在地上,折射着五颜六色的暗光。洛迦只觉这些斑驳彩影晃得他眼睛疼,下意识转身,吓了一跳——
他正站在一片巨大玻璃彩花窗下,花窗上抵穹窿顶,上抵着地面,彩色光斑是太阳透过花窗而投落下的光影,秾艳压抑,仿佛置身在无边无际的万花筒里,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洛迦的第一反应就是逃离。
等他仓皇四顾,一股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左右两侧通道的尽头是巨大的殿堂,富丽堂皇的空间雕花繁复,但都怪异地扭曲着,地板、廊柱、墙壁俱是冰冷的彩色大理石,柱头、拱门、飞檐处几十具巨型吊灯都是暗的,唯一的光源只有大花窗透进来的迷离光斑,反射在吊灯细密的水晶之上,充满怪诞与压抑的气息。
洛迦一下反应过来,这是卡尔·加文老师的家。
当年他执意要来,觉得这里的建筑实在太美,不肯离开,殊不知这是卡尔·加文永生永世逃不出去的囚笼。
这座巨型花窗,就是曾经卡尔·加文发现切尔·希特回来时,他们逃跑的起点。
洛迦惊骇欲绝,像遇到危险的猫散大瞳孔,他迫切地想要逃离这里,凭借模糊不清的印象,洛迦转身向身后幽深的阶梯跑去。
奇怪的是,自己的腿脚没跑出几步就软了,沿着阶梯直挺挺滚摔而下,却没有一丝痛感,洛迦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只见楼层间隔中间平台的墙壁上出现了一幅巨大的油画——
油画里,浓墨重彩地勾勒着的,是切尔·希特的画像。
这位称霸整个星系的枭主面容冷峻,一身墨绿色军装妥帖地包裹着他健美的身躯,左胸上挂着夺目的勋章,肩穗连接着象征无上权力的绶带,左手挟着头盔,右手拄着染血的军刀,仿有实质的目光险恶阴冷,穿过画布居高临下地注视着画外的洛迦,玻璃花窗的秾艳光斑投落在他的脸上,更显得怪诞诡谲。
洛迦忍不住尖叫出声,仓惶爬起,再往下一层阶梯跑去。
印象里,这座巨型花窗在三楼,只要他向下再跑三段阶梯,就能来到一楼,冲出城堡,来到天光里。
这一次也是一样,没跑两个台阶就脚下一软,沿着台阶摔下去,洛迦撑着手支起发抖的身子,诡异的一幕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