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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都说对不起了,你怎么还打人啊!”

王磊掰扯着许南骁的手,显然是故意提高了音量,这引得他那队的其他队员也愤愤不平围了过来,似乎是要为他讨公道。

眼见着许南骁再次扬起拳头,岑音大喊了一声:“许南骁!”

许南骁的动作瞬间顿住,回头看到她奔跑而来的身影,内心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缓缓松开了王磊。

岑音跑到许南骁身边,恰好看到王磊故作虚弱地站了起来,捂着脸不饶人:“我是不小心,但你打人可是故意的!要是不道歉,这事儿可过不了。”

岑音拍拍许南骁的手臂,看似服软道:“许南骁,你就道个歉吧。”

“音音?”杨煦一脸无语地看向她,似乎在说:你被太阳晒傻了?

岑音提了音量,自顾自地劝导:“虽然王同学用手肘撞杨煦,把他推倒,又假装没看到踩他右手,不知道有没有踩骨折,但是我相信王同学不是故意的,你确实不该生气。”

说着,她死命给杨煦使眼色,奈何后者完全不理解她的意思,眼睛里一个劲地冒问号。

倒是许南骁秒懂,用手肘轻轻撞了下他的手臂。

杨煦反应过来,立刻呲牙咧嘴地捂着手叫唤:“啊……疼……好疼……”

“我刚才好像确实看到是他先撞人的。”

“这不是贼喊捉贼么。”

“王磊本来就球品不行,也是惯犯了。”

……

岑音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乖乖女,人缘也好,听到她这么说,周围人的立场立刻有了动摇。

眼见四周的人开始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王磊瞬间暴跳如雷。

“你装什么!老子都说不是故意的了!”

“嗯嗯。”岑音配合点头,姿态无比大方,“虽然你打十次球,有八次都会不小心撞人踩人,也从来不会改正,但今天这事儿确实还是杨煦的错,太小心眼了,他不过就是骨折而已,你可是输了一场篮球赛啊!”

岑音回头看了眼比分,补充:“以二十五分的巨大差距。”

“你!”一阵凉风吹过,王磊回头,发现自己身后空无一人——

本来站在自己身边的队友,此刻都默契地退回到了两米开外。

“输不起就别打啦!下场吧!”

远处的江意欢率先喊了一声,附和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下场!下场!”

王磊脸色铁青,最终咬着牙,灰溜溜地转身离开了。

“岑音音。”杨煦伸手朝她比了个赞,“从今天开始,我愿称你为,南音巷苍山新绿。”

岑音一脑袋问号:“什么东西?”

“学校门口那奶茶店新推出的品种,辣椒掏空之后用来装绿茶,那滋味,又辣又茶香四溢。”

“……”岑音失笑,仰头看向许南骁,“你们继续吧。”

“嗯。”许南骁低低应了一声。

岑音回到原位,殊不知许南骁一直到此刻,才将目光从她的背影收回。

江意欢见她额头上的汗,顺手把手里的冰奶茶递给她:“喝不?”

岑音心累地摆摆手:“今天体内茶含量太高了,不喝了。”

江意欢:“……”

*

对方替补上场,比赛便重新开始。

没有了王磊这种搅屎棍,比赛氛围好了很多,结束的时候,杨煦还特意拉了个群,热情地招呼着下次再约。

见有女生过去给心仪的男生送水,江意欢用手肘撞了撞岑音的手臂:“你去不去?”

岑音不解:“去干嘛?”

“给许南骁送水啊。”

“又不是演偶像剧。”岑音指了指篮球架下放着的几瓶矿泉水。

“那瓶就是他的,我刚看他喝过了。”

也是,岑音还没开窍。

江意欢神秘兮兮地说:“那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岑音脱口而出:“你要去给温辞送水吗?”

“怎么可能?!”江意欢指了指另一队的郭旭,“我答应了郭旭要给他送的。”

“……”岑音都没注意到,郭旭居然是另一队的队员,但是,整场篮球赛下来,岑音也没听江意欢提起过郭旭一次啊。

岑音靠在篮球架上,眼见她拿着矿泉水朝郭旭跑去,收回视线时,余光扫到不远处的许南骁。

他的身前站着两个手挽手的女生。

其中一个女生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正笑意盈盈地说着什么。

岑音等得有点无聊,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屏幕一亮才发现,林艳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但因为她手机静音了,并没有听到。

所以一分钟前,林艳又给她发了微信。

看清消息的一瞬间,岑音眼神一晃,再也来不及顾虑什么,朝着许南骁飞奔而去。

一言未发,岑音抓着他的手腕就跑,徒留身后两个女生讶异地面面相觑。

许南骁低头看了眼环绕在他手腕上的白皙指尖,喉结轻轻滚了滚。

她不会是……吃醋了吧?

所以才这么强硬地在其她女生面前把他拽走?

风穿过林梢,轻拂他的耳畔,似羽毛划过,痒痒的,耳朵泛起红意。

“等等。”许南骁拉住她,“你跑什么?”

岑音回过头,双颊通红,目光里像是藏着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岑音音。”

“许南骁。”

俩人几乎同一时间开口,就连每个字之间的停顿时间都差不多——

“你是不是吃……”

“你家被烧了!!!”

许南骁:?

第17章 他很快把自己哄好了。

准确来讲,被烧的是许南骁的卧室。

两个小孩怕在巷子里放炮竹会被爸妈发现,找“秘密基地”的时候正好看到许南骁家大门没关,就趁机躲到了他家庭院里。

玩着玩着觉得没意思,见二楼卧室的窗也开着,俩人就打赌谁能把炮竹扔进窗户谁就赢。

结果炮竹炸进窗台,不小心引燃了窗帘,俩小孩吓得当场就跑,还是烟太大被对面便利店的老板发现,才打了119。

幸运的是,消防员来得很快,火势没有蔓延到楼下,家里也没有人在。

不幸的是,他的房间被烧得一团糟,床铺衣服什么的都没了,就连旁边没着火的房间,也被浓烟熏得漆黑。

岑音看着那宛如煤矿的卧室,本来还想着安慰几句,转头却见许南骁神色淡然,甚至可以说是,一副大开眼界的模样。

他举起手机,对着这黑漆漆的卧室拍了张照,顺势发到了朋友圈。

配文只有一个字:【牛!】

岑音:“……”

看起来他心态好得根本不需要她安慰。

俩人站在窗口往下看,虽然火已经被扑灭,消防员也已经散去,但吃瓜群众还聚集在小巷子里没有离开。

看着窃窃私语的大爷大妈们,岑音心疼地拍拍许南骁的肩膀:“恭喜你,马上就要在民办融媒体中心出道了。”

许南骁丝毫不像一个家刚被烧了的人,悠闲地轻啧一声道:“我看不只是我。”

“什么意思?”

岑音的疑惑还没得到解答,林艳急匆匆从楼下跑了上来,一个劲地安慰:“阿骁啊,人没事就好,其他都是身外之物,别难过啊。”

“……”岑音指了指他的脸,提醒道,“妈,你哪里看出他难过?”

“你这孩子。”林艳虚瞪她一眼,又转头跟许南骁说,“你叔叔认识搞装修的,等他下班了我问问他。”

“没事儿阿姨。”许南骁说,“我已经联系上装修公司了,他们过几天就会过来。”

“这样啊,那就好。”林艳环顾四周,突然想起一件要紧事,“那这段时间你住哪儿?要不到阿姨家来住?”

“阿姨,这方便吗?”

“这有什么方不方便的,家里反正有房间空着呢。”

岑音本以为许南骁会推辞几句,没想到他一口就应下了:“那谢谢阿姨。”

“客气什么,那你收拾……”林艳话到一半,尴尬笑笑,“看起来也是没什么可收拾的了哈,我先回去帮你收拾下房间,你们这边处理好了就回来。”

林艳风风火火地下了楼。

许南骁瞥了眼岑音,总感觉她的表情有些难以描述,不是排斥,不是不悦,更像是有些难过。

手指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许南骁提醒她回神:“烧的是我家,你难过什么?”

“就是看你太无所谓了。”岑音一本正经地说,“我想着有点仪式感,替你难过一下。”

苍天啊。

为什么明明烧的是许南骁家。

但他看起来挺开心,她妈因为他的不见外也很开心。

到头来受伤害的只有失去每天二十块跑腿费的她!

*

责任和赔偿问题,许南骁都交给了认识的律师处理。

但衣服都烧没了,他只能回趟家取。

时隔多日,再次踏进家门,家里和之前似乎没有任何区别。

寂静到落针可闻的客厅、空荡荡的餐桌、还有茶几后埋头画画的撒谎精。

唯一不同的是,许南骁能感觉到,这一回,从他进门的那一刻起,周聿呈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就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像是藏着话,却又不知怎么表达。

周聿呈是一年前被周晟带回来的,所有人都说,这是周晟在外面的私生子,许南骁不知道是不是,他没问过,反正也不在意。

虽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他和周聿呈几乎很少有交流,许南骁一直以为这种陌生但还算平和的关系会一直维系下去,直到那一天。

他下楼梯的时候,突然听到清脆的碎裂声,朝着声源处望去,只见周聿呈的右手捂在左手臂上,正低头看着那碎裂的花瓶。

许南骁走过去,打量他的手臂:“砸到了?”

一年以来,俩人对话次数屈指可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陌生,周聿呈仰头看他时,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恐惧。

他没有回答,或者说,他*还来不及回答,刚进门的周晟就跑了过来。

他担心地问周聿呈有没有受伤,见他脸色苍白地捂着手臂,又赶紧抱起他去了医院,从头到尾,没有看许南骁一眼。

许南骁本没放在心上,却没想到准备出门时,又正面撞上气冲冲赶回来兴师问罪的周晟。

“是不是你拿花瓶砸了呈呈?!”

许南骁气极反笑,一句话都不想说,拨开他往外走。

周晟也在气头上,顺手拿起架子上的鸡毛掸子,从背后重重打在了他的手臂上。

很疼。

但许南骁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直接甩门而去。

后来许南骁才知道,周聿呈在医院说,是哥哥不小心把花瓶砸到他身上的。

而因为周聿呈年纪小,周晟不经查证就相信了。

他六岁的时候,因为撒谎生病逃学,挨了周晟好几次揍。

可到了周聿呈,就成了:他才六岁,他会撒谎吗?

还真是可笑啊。

想到这儿,许南骁陡然觉得烦躁,他对那个小小的身影视若无睹,径直上了二楼卧室衣帽间。

随便拿了些夏天的衣服裤子装进行李箱里,不过十分钟,许南骁便出来了。

走到门口时,他却突然想起之前,岑音跟他提起的,她小时候送他的那块木牌。

他转身走到角落,拉开了一个抽屉,那块小木牌,就这么孤零零地躺在里面,因为年岁久远,上面的粉笔字已经褪色不少,但还是能隐约看到“南南mua”几个字。

许南骁顺手也把它放进行李箱里,但怕那些字被衣物磨掉,又特意找了个纸盒装上。

在周聿呈的注视下进门,又在他的注视下离开。

关门的那一刹那,许南骁的余光扫到,周聿呈失落似的垂下了头。

靠。

许南骁心里暗骂一声。

明明是这小绿茶做了恶心事,怎么搞得倒像是他不近人情似的。

*

林艳给许南骁准备的客房,就在岑音的卧室对面。

许南骁正收拾东西的时候,门外响起了啪啪啪快节奏的脚步声,他还没回头看,卧室门就被推开,杨煦一脸激动地跑了进来。

“骁哥,听说你家都烧没了?”

“你这语气。”许南骁把行李箱里的衣服挂进衣柜里,“知道的是我家烧没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得诺贝尔奖了。”

床上的手机“叮”了一声,许南骁拿过一看,是之前咨询的装修公司员工:【您放心!我们有经验,最多二十天,绝对给您一个崭新的家!】

二十天?

许南骁无情回答:【算了。】

员工:【您是对工期时长不满意吗?】

许南骁:【嗯,太快了。】

员工:【……】

那头员工还在努力争取这桩业务,许南骁的余光一扫,发现行李箱里的木牌,此刻正被杨煦拿在手里认认真真地研究着。

许南骁眼疾手快地把它抽了回来,放在床头柜上。

杨煦一脸迷茫地问:“这谁给你立的碑啊?你把这玩意儿带身边干嘛?”

“什么?”

杨煦指着上面的字说:“这不是南南墓么?那不就是给你立墓?但是这个a是什么意思……”

杨煦揉着下巴,跟柯南似的,认认真真思索着。

“……”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许南骁拿起木牌,目光落在那“mu”和“a”之间明显的空隙上。

他已经记不太清,当时从她手里拿过这份“礼物”的时候,岑音是什么表情了,但好像……确实是刚哭过。

只是那时候,他或许以为这眼泪的意思是舍不得。

卧室里突然陷入一阵尴尬的死寂,直到一声清脆的呼唤打破一切。

“许南骁!吃饭啦。”岑音推开门,扒着门框疑惑问,“你们干嘛呢?”

“我们正在研究——”许南骁转过身,把那块木牌举在胸口展示,勾着唇问,“这块木牌上的文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岑音:“……”

*

岑音想了一顿晚餐的时间,都没想出来怎么解释这东西的含义。

饭后,林艳拉着岑明出去散步消食,减减他的啤酒肚。

岑音和许南骁闲着没事干,便也跟着去了。

爸妈挽手走在前面,谈论着工作上遇到的搞笑或糟心事儿,偶尔看到空地上有人跳广场舞,还会默契地停下脚步学一学。

夕阳还没彻底褪去,天际线被染成了橘色,温暖的色调,让周遭的一切,都变得如此令人心安。

这是岑音习以为常的生活。

却也是许南骁从来没有经历过的生活。

察觉到许南骁的沉默,岑音心里直打鼓,不确定他是不是还在为那块木牌生气,六岁的岑音不懂,但现在想来,确实是不吉利。

就在她纠结着怎么解释的时候,手机上跳出一条秦响发来的消息。

是一个视频,封面上写着:【满足以下三点,说明你绝对喜欢ta!】

应该是因为前些天她问过他,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不得不说,这个标题,勾起了岑音的好奇心,她把手机静音,偷偷打开了视频。

【第一、和他分隔两地时,会感觉想念。】

【第二、看到他和异性过于亲密时,会心生烦躁】

【第三、对他有那方面的冲动。】

自从和许南骁重逢,俩人没有一天是不见面的,所以第一点无从考证。

她也没见过他身边有任何异性好友,第二点依旧无法考证。

至于第三点……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她又不是什么很色的人。

岑音面无表情地看完,心情倒是没什么波动,让她突然心口一颤的,反而是提及第三点时,文字下方的一个表情包。

一只Q版小猫正撅着嘴对镜头做出亲吻的表情,旁边配着文字:mua~mua~

岑音突然灵感爆发,扯了扯许南骁的衣服:“其实那个不是mu。”

许南骁晲她一眼,眼神似乎在说:让我看看你憋了这么久,最后能放出什么颜色的屁。

岑音一脸真挚地说:“那个是mua,你看后面又个a的,是亲吻的意思,因为那时候你要搬家了嘛,这表示我对你的喜欢和不舍。”

“……”

就这种九曲十八弯的脑回路,居然时隔十二年,还能诡异地对接上。

都说同频的人才适合相伴一生,那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俩好像确实还挺同频的。

许南骁很快把自己哄好了。

第18章 希望岑音音能一直喜欢我。

许南骁自有记忆以来,好像就没有过过生日。

在周家,这些花里胡哨的仪式,向来被视为浪费时间。

所以他也从没想过要跟岑家人提起,但大概是岑音提前告知过,岑明和林艳还是知道了。

不仅早上帮他做了长寿面,傍晚下班回来,还特意带了蛋糕。

许南骁小时候去餐厅吃饭,看到小朋友戴着王冠唱生日歌,对着蛋糕许愿望,他会觉得羡慕,也就难过为什么自己的爸爸妈妈好像不像其他人那样爱自己的孩子。

可当儿时的王冠戴在了十八岁的他脑袋上,他突然发现,原来世界赠予的爱意,或许真的会延迟。

帮他庆祝完生日后,岑明和林艳像往常一般出了家门散步消食。

许南骁坐在餐桌边,打开了岑明刚才给他的礼物盒,说是他和林艳的心意。

里面是一个最新款的ipad。

巧的是,这个ipad,大概三天前,才被他加入购物网站的购物车里。

看来,三步之内,必有间谍。

许南骁不自觉地勾了勾唇,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是叔叔阿姨的礼物,那岑音的呢?

对于她早就准备的那双运动鞋,这些天她只字未提,许南骁眼见着它在岑音卧室的柜子上放了三天。

他抬头看向对面的岑音,眉梢轻挑:“你的呢?”

“你等会儿。”岑音看了眼时间,蹭地站了起来,往楼上跑去。

没一会儿,她提着一个黑色鞋袋又脚步匆匆地下了楼。

袋子上面的白色logo,熟悉得跟刻在他DNA里一样。

看来,真是给他的生日礼物啊。

许南骁身后无形的大尾巴开始疯狂摇摆,等她跑到他面前,他正想伸出手去,却听到她说:“我出去一趟!”

嗯?

许南骁还来不及问她出去干嘛,她就已经提着那个袋子小跑而去。

许南骁的右手骤然握紧。

所以,这生日礼物,不是给他的?

那是给谁的?

许南骁正这么想着的时候,餐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他不太关心地扫了眼,是前几天打篮球时,杨煦拉的一个篮球同好群,说下次可以再约。

消息一条一条地蹦,许南骁嫌吵,点开群聊正想设置免打扰,却被群里的两张照片吸引了目光。

照片背景是一样的,都在一个楼梯拐角,虽然略显昏暗,但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岑音朝对面的男生递去了一个鞋袋。

而第二张里,那个男生正把鞋袋往垃圾桶里扔。

许南骁眸光骤冷,群里却聊得热火朝天。

张明杰:【这谁啊?】

关缙:【我们学校的校花啊!都说铜墙铁壁,居然也有当舔狗的一天,早知道当初我就追了。】

张明杰:【这我当然知道,岑音嘛,好像还是今年的文科状元,我是问这男的谁?】

钱阳:【男生我知道,三班的徐闻舟,老徐也是出息了啊,居然拒绝了校花的礼物。】

……

一片喧嚣中,杨煦小心翼翼地发了一条:【……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是亲戚?】

钱阳:【不可能吧,这三年没见他们有什么接触,大概率是毕业了不想留遗憾,所以冲一把?】

关缙:【亲戚怎么会把礼物扔掉,这一看就是舔狗,就是舔的对象很一般啊。】

杨煦:【……那啥,别聊八卦了,咱们聊聊篮球吧。】

关缙:【老杨你咋了?怎么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

杨煦:【哈哈哈哈哈哈我怎么会怕呢!】

杨煦:【但我觉得你还是怕一怕吧。】

关缙:【?】

*

一直到临近十点,岑音都没有回来。

一天的时间,只剩下最后两个小时。

许南骁靠坐在床头,看哪儿都不顺眼,微博上全是些无聊的娱乐新闻,游戏里遇到的全是猪队友。

就连自己选的被套颜色,此刻看来也只觉得灰了吧唧,死气沉沉。

叔叔阿姨都记得给他买礼物,她不会是忘了吧?

不记得给他买礼物就算了,居然还给别的男人送礼物。

给别的男人送礼物就算了,对方居然还那种态度,他配吗?

许南骁越想越气,难不成之前的一切,关于她喜欢他的一切,都只是他的误会?

床上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许南骁立刻抓起一看,依旧不是岑音的消息。

而是杨煦问他明天要不要出去打球,还是群里那些人。

许南骁冷着一张脸回复:【没兴趣。】

许南骁:【把那个叫关缙的踢出群,吵死了。】

几乎是在消息发出的同时,卧室里传来敲门声。

许南骁立刻掀开被子下了床,但缓了几秒才顶着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去开了门。

“生日快乐!”

岑音的左手托在胸口,掌心里放着一个瓷娃娃,右手抱着南南,大概是怕吵醒爸妈,她特意压低了声音。

许南骁冷淡的表情因她的笑容而瞬间崩塌。

他的目光往下移动,落在那个瓷娃娃身上——男生穿着18号球衣,正抱着篮球奔跑。

应该是根据之前学校篮球比赛上他被拍的照片做的,但,她是怎么看到那些照片的?

许南骁伸手拿过,低着头左看右看,状似不经意地问:“生日礼物?”

“嗯!”

“所以你刚才出去,是为了买这个?”

“不是买的。”岑音强调,“我自己做的,断断续续学了好几天呢,但烧制需要时间,幸好还算赶上了。”

学了好几天?

难怪这些天,她总时不时出门和江意欢逛街,回来却又没买任何东西,原来都是借口。

许南骁把娃娃揣进口袋,又接过她手里的南南。

几天不见,小家伙显然没有忘记他,仰头看他一眼后,就安安静静地趴在他手臂上闭上了眼睛。

“我偷偷带它来的,明早等我爸妈去上班了,我就把它送回去。“岑音拉着他随意往干净的地板上一坐。

许南骁摸着南南的脊背,状若随意地问:“那你刚才提的那双鞋……是给谁的?”

岑音的目光落在书桌上那两块还没动过的蛋糕上,很顺手地将它拿了过来:“本来是帮赵老师给她儿子的,但是她儿子不肯收,赵老师就托我去帮她退了,结果这几天太忙差点忘了,刚才说起礼物才想起来,还好没超过七天。”

“赵老师儿子,叫徐闻舟?”

“你怎么知道?”岑音惊讶抬眸,嘴里还塞着一口蛋糕没吞下,一侧脸颊微微鼓起。

“听别人说的。”许南骁一语带过,心头覆压的层层黑云,被她轻飘飘的几句话,彻底拨开。

她记得他生日。

她记得他生日就算了,还给他准备了自制的礼物。

她给他准备了自制礼物就算了,她还没有给别的男人送生日礼物。

许南骁勾了勾唇,拿起叉子正准备吃另一块蛋糕,却被岑音阻止。

“等等,你还没许愿呢。”岑音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粉色蜡烛,插在蛋糕中央。

“刚才不是许过了?”

“刚才你就许了一个。”岑音态度坚持地说,“我们这儿的传统都是许三个的,前两个可以公开说,最后一个要保密。”

刚才被催着许愿,许南骁不知道许什么,就许了:希望他们都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此刻没想到其他的愿望,他便随口问:“你有什么愿望?”

“我?我希望中彩票,一千万就行。”

许南骁双手交握在胸口,闭上眼睛:“那第二个愿望,希望岑音音中一千万彩票。”

第三个愿望……

如果不用说出来,那他是不是就可以有些私心?

许南骁想了想,坚定地许下。

第三个愿望,希望——

岑音音能一直喜欢我。

*

晚上奔波,岑音早就饿了,因此那块蛋糕,很快就全进了她的肚子里。

许南骁倒是不紧不慢的,放下叉子后,又拿起手机对着一旁的瓷娃娃拍了张照。

手机顶部恰好跳出杨煦的消息,是对于他刚才说明天没兴趣去打篮球的回复。

杨煦:【早把他踢了,群里那照片肯定是断章取义!】

杨煦:【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许南骁撑着脑袋想了想,心情颇好地回复:【我去。】

发完,他放下手机,余光却扫到岑音裤子口袋里似乎还有一个瓷娃娃,露出了一个小小的脑袋。

许南骁随口一指:“这是给谁的?”

岑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索性把另一个更迷你一些的瓷娃娃掏了出来。

穿着背带裤,戴着遮阳帽,是一个小男孩的形象。

“我不是在做家教么,给小孩哥做的,小孩哥真挺可爱的,就是有点太少年老成了,总觉得怪让人心疼的。”

“哦。”许南骁面不改色,低头和杨煦继续聊天。

杨煦:【行!】

杨煦:【明天下午一点。】

许南骁:【算了,不去了。】

刚发完,耳畔又传来岑音的声音:“做完你那个,原材料还剩点,我就想别浪费了,说起来这个比你那个简单多了,我一遍就做完了。”

原来是为了不浪费,顺手的事。

他还是最重要的。

杨煦:【?????????????】

许南骁看着屏幕上一连串的问号,神采飞扬地回复:【还是去吧。】

那头的杨煦沉默几秒后,彻底爆炸——

【许南骁!!!!】

【去你大爷!!!!】

第19章 打起来了?!

对于这份礼物,岑音看不太出周聿呈喜不喜欢。

他只是平平淡淡地道了谢,平平淡淡地收下塞进了书包里。

但起码,这举动说明他并没有不喜欢。

把他送到补习班门口,岑音蹲下摸了摸他的脑袋:“呈呈乖乖上课,姐姐等会儿来接你。”

“嗯。”周聿呈点了点头,跟着老师进了门。

岑音和之前的几次一样,去了距离补习班不到两百米的商场,准备去二楼的书店找本书打发时间。

但刚上扶梯,还没进书店门,岑音的视线里突然窜进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孙浩洋。

自打上次在家门口被许南骁的不要脸气走之后,俩人就没有见过,也没有联系过了,却没想到会在这儿偶遇。

岑音正打算装没看到,却未曾想孙浩洋左跨一步,直直挡在了她面前。

岑音紧急刹车,淡淡问:“有事吗?”

“听说你和徐闻舟告白了?”孙浩洋脸色铁青地问。

岑音眉头一拧,一头雾水。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岑音的无语,在孙浩洋眼里,却成了默认,这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你连徐闻舟都看得上,为什么看不上我?”

“不是啊。”岑音温声纠正,“你俩我都看不上的。”

“那你送他……”

孙浩洋的话说到一半,却被一道手机铃声打断。

岑音低头一看,是补习班的王老师打来的电话。

自打第一次送周聿呈去补习班,加了老师微信后,这还是老师第一次给她打电话。

岑音没心思再理会眼前的人,赶紧走到一旁接听。

“你好,是呈呈的姐姐吗?请问您现在方便过来一趟吗?呈呈刚才和小朋友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岑音吓一跳,赶紧说,“好的老师,我五分钟到。”

说完,她甩下孙浩洋,转身下了扶梯,隐约还能听到孙浩洋的怒喊。

“岑音!!!”

一路奔回老师办公室,岑音气喘吁吁推开门,就听到了此起彼伏的啜泣声。

周聿呈和一旁的小朋友身上都沾着些许灰尘,也都泪眼婆娑。

在岑音的记忆里,周聿呈一直都是少年老成的模样,情绪稳定得像是没有起伏,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委屈的样子。

岑音赶紧走到周聿呈面前,一边蹲下用纸巾给他擦眼泪,一边问:“怎么了?”

周聿呈把手举起,掌心里是岑音中午刚送他的瓷娃娃,只不过现在断成了两截。

“他把娃娃弄坏了不承认,我就推了他。”周聿呈低垂着脑袋,乖乖地道歉,“对不起,音音姐姐。”

一旁男孩的母亲见状,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扯着男孩的后领衣料问:“你弄坏小朋友的东西了?”

“我……”一旁的男孩看起来有些心虚,一边哽咽一边说,“是不小心撞到的……”

男孩的母满脸抱歉:“呈呈姐姐,今天的事情是我儿子不小心,但他也不是故意的,我看俩孩子也没有受伤,要不就这样算了,你看怎么样?至于这个娃娃,多少钱?我们一定照价赔偿。”

“没关系。”岑音笑笑道,“这个是自己做的,不值钱,我过几天再给他做一个吧。”

“那真是给你添麻烦了,我回去会好好教育的。”男孩母亲又一次道歉后,拉着孩子走了。

见双方家长都没有深究,王老师重重松了口气。

岑音微笑着接过周聿呈手里碎裂的瓷娃娃,轻柔道:“那去上课吧,这个给姐姐,姐姐过两天还你个新的。”

“好。”周聿呈礼貌点头,“谢谢姐姐。”

言语之间,已经听不出任何哽咽。

岑音的目光落在那不紧不慢离开的小小身影,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却又说不出是哪里。

站在办公室门口,她低头盯着手里的瓷娃娃看了好一会儿,又转身回去。

“王老师,请问他们打架的地方,有监控吗?”

“有倒是有,是在教室外面的走廊。”王老师说,“但是这个要去保安室调取,我刚急着打电话让家长过来,还没来得及去。”

“好,谢谢老师。”

岑音微微颔首,出了办公室后,就直奔保安室。

大楼的保安大叔正在打瞌睡,听小姑娘一脸着急地说在走廊里掉了手机,立刻开始调取半小时前的监控。

画面里,周聿呈刚从教室走出,就和在走廊里奔跑的男孩面对面撞上,手里的瓷娃娃,因此啪一声掉落在地。

情况和俩孩子所说的,并没有什么差别。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吧。

岑音松了口气,正想怎么找借口说手机找到了,目光扫过停顿画面的一角,却又突然顿住。

她握着鼠标,把进度条拉取到三十秒前,切换成0.25倍速,然后重新按下播放。

这一回,瓷娃娃从周聿呈手里掉下的过程,变得越发清晰——

那个瓷娃娃,在半空中、在触及地面前,就已经裂成了两半。

岑音的脑袋里,仿佛轰隆作响。

所以,周聿呈刚才撒谎了。

*

他做的这一切,如果不是岑音突然想起来调监控,或者说,如果不是她看得仔细,可以说是毫无漏洞。

就连被他诬陷的男孩,都觉得确实是自己错了。

但现在想来,岑音才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觉得不对劲——周聿呈刚才啜泣的样子,和她装绿茶的时候太像了。

虽然岑音本来就觉得,越是孩子,反而越容易胡说八道,但是把谎言诠释得如此完美,一个才六岁的孩子,真的会有这么深沉的心机吗?

他又到底为什么要撒谎?

这些问题,岑音都不敢确定,但她能确定的是,撒谎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之分,从周聿呈的熟练程度来看,这绝对不是他第一次撒谎。

她不过是个短期家教,等过两个月,暑假结束拿完工资,她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所以从独善其身的角度来看,她其实不应该参与这件事。

但是……

这段时间相处的一幕幕突然浮现脑海。

他坐在书桌前一遍遍练习写字的样子、他独自一个人走进补习班的样子、他第一次吃到甜筒,眉眼间暗含喜悦的样子……

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好像已经把他当成了邻家弟弟。

她无法看着他这样长大,长成一个谎言随口就来的骗子。

可如果直接戳穿他的谎言,又怕伤害了他的自尊心。

而且,这些事情,要不要和孩子的家长说呢?如果说了,在孩子看来,会不会觉得她打小报告而丧失对她的信任?

果然钱难挣,屎难吃。

曾经岑音觉得这份钱多事少的工作像是老天恩赐,但现在,第一次做家教的她,却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

好不容易等到补习班结束。

岑音也收拾好了心情。

迎面而来的周聿呈看起来还是不太开心,耷拉着小脑袋,一直到走到保安室门口才看见她。

岑音牵住他的手,若无其事地问:“呈呈想不想吃甜筒?”

比起第一次的犹豫不决,这回,周聿呈已经能毫无包袱地点头:“想!”

“好。”岑音带着他去了一家甜品店。

拿着甜筒,岑音把他带到了不远处的树荫下,周聿呈规规矩矩地坐在长椅上,等着岑音把甜筒递给他。

岑音却不急,蹲在他面前,语调温柔地问:“呈呈,你还记得姐姐上次跟你说的吗?甜筒是什么?”

周聿呈点头:“奖励。”

“嗯,上次的甜筒,是给努力的孩子的奖励,这次的,是给诚实的孩子的奖励。”

周聿呈目光微顿,没有开口。

但岑音却从他的反应里肯定,他听懂了。

“呈呈有没有对姐姐说谎呢?”

“我……没……”周聿呈顿了顿,没有回答。

“呈呈,你才六岁,你拥有犯错的权利,做错了事,只要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就值得奖励,所以不要怕,好吗?”

周聿呈眼神微颤,不确定地问:“真的吗?姐姐不会打我吗?”

岑音心一震,没想到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觉得犯错会被打,于是立刻举手保证:“真的,姐姐保证,就算呈呈犯错了,姐姐也绝对不会怪你,更不会打你。”

“我……”周聿呈沉默许久,就在岑音以为他不会说了的时候,他才终于自言自语似的坦白。

“那个娃娃,是我不小心打碎的。”

岑音并不意外,摸摸他的脑袋,语调依旧温柔:“那为什么要说是别的小朋友打碎的呢?”

“我怕姐姐不喜欢我了。”他低着头,双手紧张地攥着,右手拇指在左手食指上印上了显眼的指甲印。

岑音怔了片刻,眼眶蓦然有些发酸,她拉过他的左手,温暖的指腹轻轻摩挲过那印痕。

“姐姐不会不喜欢你。”岑音把甜筒递给他,“呐,这是给呈呈诚实坦白错误的奖励。”

周聿呈犹豫着接过,眉头轻轻拧起,似乎还是不太理解,为什么坦白自己犯了错,反而可以得到奖励。

“如果呈呈下次不小心犯了错,也要诚实地跟姐姐说,姐姐也会给你奖励,可以吗?”

周聿呈舔着甜筒,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岑音管王老师要了对方小朋友母亲的电话,特意和对方讲清楚了前因后果,也认真道了歉。

作为有孩子的人,对方似乎理解孩子这种心态,也没有追究。

岑音松了口气,牵住周聿呈的手回到周家,准备等会儿和保姆要一下孩子父亲的联系方式,有些事情,她觉得还是有必要让家长知晓的。

然而走进客厅的瞬间,她却意外看到了一个西装革履的挺拔身影。

对方正站在落地窗边打电话,听到开门的动静才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岑音彻底愣在了原地。

“周叔叔?!”

第20章 许南骁只有一个呀。

接下这份工作后,和岑音对接的一直都是周家的保姆姐姐,所以直到此刻,岑音才知道,周晟居然也是周聿呈的父亲。

所以周聿呈,就是大家口中,许南骁无比厌恶的、周晟的私生子。

也是许南骁搬回南音巷的直接原因?!

岑音的脑子轰隆一声,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应。

倒是周晟主动打了声招呼,客套道:“原来你就是赵老师介绍的家教啊?还真是巧了。”

“是。”岑音勉强笑笑,“是挺巧的。”

岑音突然想起高二的时候,她和江意欢曾经冷战过几天时间。

那时候因为学校里晚会的事情,她和隔壁班的文艺委员认识了,为了讨论合作的节目,还一起吃了几顿饭。

有一次被江意欢撞见,之后,她对自己的态度就明显冷淡了很多,连课间去洗手间,都不问她了。

岑音那时候不知道是为什么,以为是那几天太忙忽略了她。

于是在一个午后,她把江意欢拉到天台,认真地和她道了歉,江意欢却鼓着脸气呼呼地说:“你根本不知道错在哪里!”

岑音一头雾水:“那我错在哪里?”

“你明知道我讨厌她!你为什么还要和她一起吃饭,还和她做朋友?”

岑音这才想起,江意欢确实曾经和自己提过这件事,只是已经过去很久了,她以为,江意欢当时不过只是随口的抱怨而已。

代入到现在的情况,几乎是一样的。

她明知道许南骁讨厌周聿呈,却不知情地成为了周聿呈的家教教师,还很喜欢他,甚至给他准备礼物。

要是许南骁知道这件事,怕是也会生气吧?

真难搞。

就在岑音烦恼的时候,周晟看了眼时间,再度开口:“音音,有些事儿,叔叔想和你聊聊。”

岑音回神,想着正好自己也有事儿要和他说,于是点头道:“好,您等我一会儿。”

岑音把周聿呈带去房间,随后才跟着周晟进了书房。

书房的暗灰色调,此刻看来颇为压抑,俩人隔着偌大的书桌面面相觑,氛围有些尴尬。

过了许久,大概是怕周聿呈听见,周晟刻意压低了声音。

“你上次说了之后,我回来仔细问了保姆,也调了庭院监控,你说的,好像是对的。”

“周叔叔。”岑音欲言又止,“我能多嘴问一句吗?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高考的最后一天,我想起有文件没拿,刚进门就看到呈呈捧着手臂,脸色惨白,我把他送去医院检查后才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是南骁不小心砸到了他。我就回家问了南骁,他没否认,我就以为……”

“这件事,确实是我欠考虑了。”周晟懊恼地按了按太阳穴,“但是我没想到,呈呈这么小年纪,居然会撒这种谎。”

“周叔叔,这也是我想和您说的。”岑音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委婉道,“我这段时间发现,呈呈对自己有非常高、甚至可以说是极端的要求,而且他似乎,非常害怕被别人知道他犯错,所以当犯错的时候,他会本能地撒谎掩饰,他并没有意识到,这样是不对的。”

“害怕?”周晟眉头紧锁,严肃的姿态宛如在开高层会议。

岑音倒是不觉得害怕,只缓缓道来:“对,比起想让别人觉得他完美,他好像更害怕让别人知道他不完美。甚至,我刚才希望他坦白错误的时候,他几乎条件反射似的问我会不会打他,您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周晟沉默了许久。

以前没有注意,但现在想来,或许,是能猜出大概的。

“其实,呈呈不是我儿子。”

岑音没有把惊讶表现出来,只问:“那是……”

“他其实,是我之前司机的儿子。车祸的时候,他救了我,自己却重伤不治。”周晟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张两人的合照推到岑音面前。

“等我知道他还有个儿子,是他去世的两年后了,那时候,那孩子被他妈妈抛弃,已经辗转了好几家亲戚,住在他一个大伯家里。他大伯跟我说,孩子之前在每一家都住不久,因为每次犯点错,就会被打骂、被赶走。”

岑音恍然大悟。

终于明白了周聿呈那么害怕犯错的原因。

因为在他的概念里,犯错就会被赶走,只有处处完美,他才能留下。

所以砸碎花瓶的事情,大概也是如此。

他怕周晟知道他打碎花瓶,会把他赶出开门,所以情急之下,就撒谎说是哥哥砸了他。

可实际上,那些人哪里是因为他犯错,才把他赶走呢,不过是为了给“赶他走”这件事找一个看似合情合理的理*由罢了。

俩人在书房里聊了大概半个小时,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岑音走过去开了门,看到保姆满脸担忧:“呈呈不知道怎么了,把门锁了,怎么敲也不肯开。”

岑音和周晟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是一颤。

三人跑到房门口,岑音敲了敲门:“呈呈,是音音姐姐,帮我开下门好吗?”

屋内还是没有动静。

就在岑音准备敲第二次的时候,里面传来“咯哒”一声,落下的锁被打开了。

周聿呈把门开了小小的一条缝,缝隙缓慢扩大,大家也终于看到了房间里的凌乱。

地毯上放着碎成两半的陶瓷小人儿,还有一瓶被打翻的胶水,胶水黏在定制的羊毛地毯上,看起里很是狼狈。

回家的路上,周聿呈把瓷娃娃从她这儿要了回去,她没多想就给他了,却没想到,他居然在自己尝试修复它。

对上周聿呈发白的小脸,以及那紧紧攥着的双手,岑音明白了。

对于周聿呈来说,这无疑是又一次“犯错”。

“呈呈。”岑音蹲下摸了摸他的脑袋,温柔地笑道,“可以告诉姐姐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周聿呈抬起头,视线从她脸上移到周晟,又缓慢地移了回来,嘴唇张张合合,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岑音也不急,松开他攥着的双手,轻轻揉捏着他的掌心:“没关系,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坦白犯错,是一种诚实,是可以被奖励的。

周聿呈又沉默了许久,才垂着脑袋轻声回答:“我想把娃娃粘起来,但是不小心打翻了胶水……”

他仓皇抬头,看向周晟:“对不起爸爸。”

周晟愣了下,笑着揉揉他脑袋:“不就是打翻了胶水么,又不是什么大事儿,正好爸爸觉得这地毯太旧了,明天给呈呈换一条,好不好?”

周聿呈的眼神里瞬间又有了光亮。

岑音暗暗松了口气,这应该是周聿呈第一次在周晟面前坦白自己犯错。

而这,无疑是一个值得高兴的开始。

岑音一方面为周聿呈的改变感到欣慰,但另一方面,在作为旁观者看到周晟那么明显的区别对待后,她又不禁有些为许南骁感到不平。

他应该,也期待被无需任何理由地偏爱和选择吧?

*

那天是周晟开车送她回的家。

大概知道周晟这一去,可能会遇到许南骁,在俩人出门前,周聿呈突然从楼上跑了下来,双手拽住周晟的手腕,眼神里的忐忑肉眼可见。

“爸爸。”周聿呈像是已经在心里打了很久的草稿,说出的话快速又流利,“其实那天,不是哥哥砸的我,是我拿东西的时候,碰到了花瓶。”

“爸爸知道了。”周晟问,“呈呈是想和哥哥道歉吗?”

周聿呈重重点头:“爸爸可以让哥哥回来吗?”

“我可能不行。”

周晟话音刚落,周聿呈的眼神便暗了下去,但又因为周晟的下一句,重新燃起希望。

“但是姐姐肯定可以。”

周聿呈立马把祈求的目光转到了她身上。

“我……”岑音有些犹豫。

都说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她不是许南骁,自然没有立场劝他大度地谅解周聿呈。

就像她觉得自己只能用奖励的方式努力帮周聿呈改变撒谎的习惯,却没有资格去斥责他、要求他绝对不能撒谎。

最终,岑音只模棱两可地回答周聿呈,她会试试。

那天周晟把她送到巷口就回去了,并没有和许南骁碰面。

但饭后散步的时候,岑音却一直在思考,怎么顺理成章地和许南骁说这件事。

抬眼望去,不远处的民办融媒体中心,有个六七岁的小男孩,被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抱在怀里,轻声逗哄。

这画面像是按下了一个开关,让岑音终于忍不住开口。

“许南骁,你还记得我家教带的那个男孩儿吗?”

许南骁手里转着一根从路边采的狗尾巴草,随口道:“他揍你了?”

“……”他什么脑回路。

“不是。”岑音顿了顿,做好充分的心理建设才大胆开口,“我今天才知道,他的爸爸……是周叔叔。”

本来以为许南骁多少会有些惊讶或不高兴的反应,但出乎意料的,他只是“哦”了一声。

“就哦?”岑音拉住他的手臂,仰头时,眼里满是讶异,“你没有不开心?”

许南骁轻笑一声,姿态一如既往的散漫:“如果我不开心,你打算怎么办?”

岑音毫无犹豫地说:“那我就辞职吧。”

“为什么?”许南骁眸色渐深,垂在身侧的右手不自觉地握紧,又慢慢松开,“你不是很想赚钱吗?”

“赚钱的方式有那么那么多——”

岑音往前走了两步才发现他落在了后面,她转过身,夕阳洒在她眼睛里,像是散开了熠熠星光。

她的唇角轻轻扬起,掷地有声的回答,一字一字地砸在了许南骁的心头。

“但是许南骁只有一个呀。”